女宦 第347章

作者:江南梅萼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就您现在这身份这地位,在下若是敢对您阳奉阴违,那不是找死么?”周光松道。

  长安哼了一声,道:“你也别光嘴上吹,昇平街上有个钱庄,叫做宝丰钱庄,你去把这个钱庄的情况打听清楚了,我再决定收不收你。”

  周光松当下眉头便是一皱,道:“安公公您要打听宝丰钱庄?这个钱庄,可是有些来头啊。”

  长安捏着一只鸡腿啃得一嘴是油,闻言抬眸看他,问:“你知道这个钱庄?”

  周光松似乎比她还惊讶,不答反问:“安公公您不知道这个钱庄?据说这是先太子留下的产业,如今归在少府下面,乃是大龑为数不多的官办钱庄之一啊。”

  长安:“……”

  “管他官办民办,杂家只是想看看你们的办事效率如何,怎么,有难度?”她很快回过神来。

  周光松拱手道:“若只能办易办之事,在下又哪有颜面来投靠您呢?”

  长安扬起唇角,道:“甚好,那杂家就静候佳音了。”

  两人谈妥了正事,又闲话片刻,周光松便先告辞了。

  长安独自在雅间内坐了片刻,出门来到二楼,趁着左右无人,推开了位置靠里的一间雅间的门。

  里头赵合与李展这个龙阳君聊女人聊不到一块儿去,正焦躁,见长安来了,忙站起道:“安公公,你可来了。”

  长安对一旁明显被嫌弃了表情有些讪讪的李展道:“你出去帮忙望一下风,我和赵公子单独说几句话。”

  李展出去后,赵合双眼放光急不可耐地问:“安公公,你特意叫我前来,可是有好消息?”

  长安扯着他来到角落,压低了声音道:“屁好消息,嘉容那姑娘就是个傻的,还在做和赢烨破镜重圆的美梦呢,走正途你想睡她难如登天。”

  赵合急了:“那怎么办?”

  长安按住他道:“莫慌,此番我叫你出来,已是想好了对策。实在不行,找个机会我给她下点药,你假扮陛下去弄她。她还想留着性命跟赢烨团聚,只要让她认定强了她的是陛下,我就能让她打落牙齿和血吞。”

  赵合觉得此计太过冒险,假扮陛下,那万一被发现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迟疑道:“这……不太好吧。”

  长安看他一眼,问:“你又不想睡她了?”

  赵合:“我当然想。”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

  赵合:“……没有。”

  长安道:“那不就得了?”

  赵合徘徊两步,回头看着长安道:“可是宫中人多眼杂,假扮陛下,这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你被发现,我能脱得了干系么?宫中人是多,但你也不看看都是谁的人,我若是罩不住,能拿自己的小命去成就一回你的风流韵事?只要提前做好安排,你放一百个心,绝对万无一失。”长安拍着胸脯保证道。

  赵合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一时间兴致也被调动起来,兴奋地凑过来道:“你详细说说,这是怎么个计划?”

  长安对他附耳道:“要掩人耳目,必须得夜间行事才成。荣宾大街上原先的武库底下有个地道直通宫内广膳房,而今武库已经搬走,待到我通知你行事那日,你可在入夜时分混入荣宾大街那座楼中,通过地道进宫。当夜广膳房的门不会上锁,你进宫后,尽快躲去泓池边上的假山洞中,我会带一套陛下的衣冠去寻你,待你换好陛下的衣冠再带你去找嘉容,完事后你自地道离开,我带嘉容回长乐宫安抚。”

  赵合又惊又喜,难以置信道:“竟然有地道连通宫内宫外?”

  长安忙捂住他的嘴道:“噤声,此乃绝密,万不可声张,若是传得人尽皆知,宫里将这条地道给堵了,你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赵合点头如捣蒜,道:“不说,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说。那安公公,我们什么时候行事?”

  长安蹙眉做忧虑状。

  赵合心一紧,忙问:“还有何难题么?”

  长安道:“当日我要找借口先带嘉容出长乐宫,过后还得带她回去,所以药不能下重了,不能让她人事不省。既然不能让她人事不省,那就代表着在你与她行房过程中,她有可能会看见你的模样。”

  赵合一怔:“那如何是好?”

  “所以你身上需得有一处陛下独有的特征,不管她能不能看清你的脸,你都得让她看清楚你身上的这处特征,过后我才能让她相信,睡了她的不是别人,就是陛下。”长安道。

  “什么特征?”赵合问。

  长安道:“陛下的腰间,有一处红色的胎记,你需得找人在自己腰上也纹上这样一块胎记。”

  赵合不以为然,道:“到那时必不能点着灯干事,黑灯瞎火的,何必真的去纹,画上一块便是了。”

  长安不赞同道:“得了吧,嘉容那般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一旦身软如绵地被你压在榻上,你能不使出吃奶的劲儿来折腾她?这天越往后越热了,到时候你兴致上来挥汗如雨的,将画上去的颜料蹭没了怎么办?保险起见,还是纹的好。”

  赵合听着她形容,脑子里不自觉幻想出那旖旎场景,顿时口干舌燥道:“你说得对,那就纹吧,纹上去怎么折腾都不用担心了。”

  “那你明日此时依旧在这里等着,我派人送纹样和刺青师父的地址过来。你千万记住,此事不能让除了你之外的第二个人知晓,若是因为消息外泄导致东窗事发,你可怨不得我。即便是你府里的姬妾问起,你也只能说是胎记,不能说是纹身,以免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长安叮嘱道。

  赵合一心想着要去睡那让自己垂涎了两年多的大美人,对长安言听计从。

  长安见他这浆糊的脑子一时半会清醒不了,也就放心了。

  两人谈妥,长安依旧让他和李展先走,自己过了片刻才出门欲下楼,谁知刚走到过道中段,左手边的雅间门突然打开,长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与钟羡来了个面对面。

  “哎呦,好巧。”长安见钟羡后面还跟着姚景砚和另一名年轻公子,遂礼节性地扬起笑靥跟几人打招呼。

  “安公公,你也在这楼中用的晚饭?独自一人?”姚景砚还记得长安。

  “不是,呃……”长安话刚开了个头,就又活生生地憋回去了,原因无他,钟羡冲她过来了,且众目睽睽之下抬手就去触摸她的额头,口中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受伤了?不是跟你说要好好照顾自己的么?”

  长安:“……”她仰头看着钟羡,见他双颊酡红醉眼惺忪,一说话全是浓重而又清冽的酒气,心下已是明白几分。

  头一偏,她借这个姿势躲开他的触碰,问他身后两个明显已处于石化状态的男人道:“钟公子喝醉了?”

  姚景砚回过神来,唯恐钟羡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举动,忙过来扶住他的胳膊朝长安讪笑道:“是啊,文和他今日多饮了几杯,不胜酒力,我和秋公子正要送他回去呢。”

  “那赶紧……”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前所未有的清醒。”钟羡认真道,若不是他挣开姚景砚的搀扶时身形有些摇晃,光听他的语气还真容易让人以为他没醉。

  “你们先回去吧,我……有话对长安说。”他上前一步,一把握住长安的手腕就将她往身旁的雅间里拖去。

  “哎哎!”长安自然知道这样极不妥当,身体后躬着不肯跟他进去。

  姚景砚和秋皓也上来阻拦。

  醉酒让钟羡失了平常的耐性与风度,被姚景砚秋皓两人几下一拉扯他就恼了,大声道:“拉扯什么?怕我不付酒钱不成?我钟羡是那赖账的人么?”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来,也不管大小,往姚景砚胸前一拍,道“你去结账!”

  姚景砚哭笑不得,道:“谁怕你赖账了,你醉了,赶紧回家吧。”

  “说了我没醉,不信来比背书,你出题,我若背错一个字,就算我醉……”钟羡一手拽着长安,一手扶着门框,笑容慵懒而不失风雅,很有几分动人。

  长安看着不远处楼梯上上下下的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路过时都得探头探脑一番,遂对姚景砚道:“跟醉鬼讲不了道理,动静闹大了反而更难看,罢了,就依他,我听听他到底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说着主动将钟羡推进雅间,反手将门关上。

  姚景砚与秋皓两人倒是很想留下来听壁角,可他们两个大男人杵着门外鬼鬼祟祟的未免也太引人注目了,最后只得先行下楼去等钟羡。

  “你想说什么,说吧。”雅间内,长安站在钟羡面前,坦坦荡荡道。

  钟羡神情又郑重起来,他再次抬手,似是想摸一下长安额上的伤处,又恐碰痛了她,长指悬在空中半晌也不敢落下,最后不过是问:“还痛么?可曾上过药了?”

  长安看着他眸中那片水光迷离的醉意中透出过于浓重而真切的关怀之情,忍不住暗暗叹息一声,道:“阿羡,你醉了,回家吧。”

  “不想回家。”钟羡弯下腰,有些承不住醉意一般将额头轻轻抵上她的肩,低声道“家中没你。”

第450章 作孽

  若说在长安有限的良知里还有什么事是让她悔不当初的,当初那般随意地对待钟羡绝对算是其中一件。

  她不幸的经历局限了她的见识,在遇见钟羡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这般温暖纯粹的男人。若一早知道他这样的男人会对她动情,她就算再渣也不会去撩他。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怎么也不忍心对这个曾用自己的体温为她暖脚的男人恶语相向。她可以张牙舞爪地对待慕容泓,但她不忍心以同样的方式对待钟羡。

  钟羡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了动静,长安却觉着自己肩头的压力渐渐增大,他重心不稳。

  “我送你回家。”长安一手扶住钟羡的胳膊,一手托着他的下颌,强迫他离开自己的肩。

  钟羡顺从地抬起头来,一双黑眸不甚清醒却十分温润地看着长安,不吵不闹不撒泼,像只教养良好的大金毛,乖得让人心疼。他问:“真的么?”

  “真的,走吧。”长安扶着他往外头走。

  下了楼,姚景砚和秋皓还在,等在楼下的竹喧见居然是长安扶着钟羡下来,眼睛都瞪圆了,忙迎上去要取代长安的位置。钟羡却不肯让长安退居二线,紧攥着她道:“你说了要送我回家的。”

  “送呢送呢,那个谁,快去把马车准备好。”长安吩咐与她同来的侍卫道。

  钟羡长这么大,这是第二次醉酒,姚景砚与秋皓原本就担心送他回去会被钟夫人念叨,现在有长安代劳,他俩求之不得,向长安道过谢后便结伴离开了。

  竹喧见钟羡要倒不倒神志不清地偎在长安身边,眉头差点皱成个川字,无奈钟羡自控力强得很,就是不肯彻底醉倒,所以他也没办法从长安手里抢人,只得眼睁睁看着长安扶着钟羡钻进了她的小马车。

  在马车上坐下后,许是觉着安逸了,钟羡身子往马车壁上一靠,闭上眼没了动静。这酒品算是极好的了。

  长安在一旁看着他,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初见他的那一幕来。数九寒冬滴水成冰,长街上檐雪皑皑朔风回旋,他从长街那头策马而来,英姿飒爽矜贵俊朗,真真是个连时光都为之惊艳的少年。

  而今的他比之当初,少了几分年少冲动,多了几分成熟稳重,无论是外在还是内里都臻于完美,然而长安此时看着他,却早已不复旧日心情。

  他很好,从某些方面来说,比慕容泓要好,可是她和他不合适。就算撇去感情是否到位的问题不谈,如她这般野惯了的人,要如何为了他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呢?每天一睁开眼就有满府几百人的吃喝拉撒诸多庶务等着她去处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他喜欢她,不过是因为她让他有耳目一新之感,让他觉着刺激,但若论起婚姻,论起过日子,他需要的是纪晴桐那般温婉贤惠、能主持中馈的大家闺秀。

  好在他原本就是个极度自律的人,就连醉酒,都只能允许自己将额头抵在她肩上,再不敢有更逾矩的动作。如此最好,他纵然眼下痛苦,但只要熬过这一段,便能雨过天晴了。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感情也一样。

  丰乐楼离太尉府并不远,转瞬即到。

  钟羡已经彻底没有意识了,太尉府门前的侍卫将他背回去的。长安累了一天,又喝多了酒,虽是没醉,但也疲乏得狠了,回到自己的新宅中草草洗漱一番便上了床。

  半梦半醒之间好似纪晴桐过来喂她喝什么醒酒汤,她眼皮子都睁不开,也就由着她伺候了。

  太尉府,钟夫人得到钟羡醉酒回府的消息,领着丫鬟带着醒酒汤匆匆赶到秋暝居,竹喧刚和两名小厮给钟羡把外衣鞋袜脱了搬到床上,正绞帕子给他擦脸。

  钟夫人见钟羡闭着眼在枕上不安地辗转,似是难受的模样,遂从竹喧手里接过帕子,坐在榻沿亲自一边给他擦额上的薄汗一边埋怨道:“好端端的怎么就喝成这样了?那姚家小子也是越来越没个分寸了。”

  竹喧站在一旁不敢接话,心里明镜一般,上一次少爷喝醉还是因为先太子亡故,那么此番喝醉,又能是为了什么呢?

  钟夫人心中所担忧的,也正是竹喧此刻脑中盘算的这个问题。

  给钟羡仔仔细细地擦过了脸,她自一旁丫鬟手里接过醒酒汤,正用汤匙舀着吹凉,冷不防床上钟羡辗转着辗转着,忽然梦呓一声:“长安……”

  钟夫人惊得手一抖,一碗醒酒汤全数翻在了脚踏上。瓷碗从脚踏上弹到地砖上,碎成了几瓣。

  钟羡受了这声音刺激,手在被子上虚虚一抓,又叫:“长安!”不能向人坦白,压抑得近乎发了苦的感情,终于在这难得的醉梦里找到了一丝小小的出口。

  钟夫人从惊愣中回过神来,赶紧将屋里的小厮丫鬟全都遣出去。

  竹喧跟着众人告退时,却又听钟夫人道:“竹喧留下。”

  下人们都出去后,钟夫人来到外间,在桌边坐下,木着表情问:“那太监长安,在兖州时曾假扮女子冒充少爷的丫鬟,是么?”

  “是。”竹喧道。

  “他扮女子,扮得像么?”钟夫人声音有些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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