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难负 第35章

作者:徐风吟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甜文 朝堂之上 古代言情

  “听雪,希望你不要后悔。”他说完也不待她回答,便策马走向队伍前方。不知是不敢听她的答案,亦或是根本就不在乎。

  轿子内的鱼听雪缓缓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眸光沉寂。半晌后又闭上了眼,鸦睫轻颤。

  祭坛在王宫东侧,鱼听雪的寝殿在西南一侧,过去尚且需要些时辰。轿子些微颠簸,她靠在一侧迷糊睡了过去,直到轿子停下,她才被惊醒。

  轿帘被掀开,一双莹白如玉、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伸了进来,掌心朝上,耐心等着。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搭了上去,弯腰钻出轿子。

  入目是一个古朴冷硬的圆形祭坛,两侧是八十一道石阶,高台中央雕刻着一匹硕大无比、威风凛凛的狼王,狼王头颅高昂,作仰天长啸状。前侧则放置着同样巨大的铜炉,其上插着三根粗若拇指的香烛,烟雾缭绕,虚幻莫名。

  许是来的时辰尚早,祭坛四周只有些宫人在布置洒扫,略显空旷。

  “这是我们漠北的护族神兽,每对新人成婚前都要来此请示,”拓拔旭放开执着她的手,声音温柔好听,“旁边有座空置的宫殿,你先进去稍作歇息,我去安排一下。”

  鱼听雪迎着旭日,眼睛微眯看向远处的狼王,轻声“嗯”了声。拓拔旭似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她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便歇了心思,转身向侍奉的宫人交代了些什么,便抬脚向祭坛走去。

  “拓拔旭。”鱼听雪突然在身后喊他,嗓音带了些急促。

  他疑惑转身,笑着问:“怎么了?”

  她却又什么都没说,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你快去忙吧。”

  “真没事?”

  “没事。”她面上笑容如往常一般和煦,无懈可击,可他就是觉得她有话没说,只是此时不是追问的好时机,他便应承着离去,打算日后再问。

  鱼听雪立于宫道口,望着他的背影清瘦颀长,缓步拾阶而上,心头涌上一股愧意。良久,她转身向一侧的宫殿走去。

  抱歉,拓拔旭,我别无他法。

  祭坛旁边空置的宫殿占地不大,里面的陈设却是翻新过的,她让山奈同其余宫人守在殿外,独自抬脚走了进去。

  朱漆木门被推开,一股久置潮湿、不见天日的发霉气味扑面而来,她抬手捂住鼻子,关上了门。

  正对木门的桌案上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她上前两步将其掀开,而后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出现在她手中的,是一张面皮。

  “这是王上命人准备的,你需要掩盖你的真实面容。”

  一道空灵婉转的声音自帘幕后面传来,鱼听雪浑身一震,皱眉转身。

  这道声音与她的嗓音竟有七八分想像。

  而后她便看到帘幕后面走出一道倩影,女子一身刺目的红色喜服,身量纤细高挑,最主要的是她那张脸,与她的别无二致!

  如果不是她冷冽煞人的眼神,她都要认为她才是真正的鱼听雪。

  她撑在桌上的手死死掐住了手心,惊讶又带着一丝恐慌地望着她。虽说早就见识过易容术,可此时此刻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仍旧感觉到了无以加复的冲击。

  “奴婢见过昭宁公主。”她颔首福身,规矩动作更是与她有九分想像。

  待她抬起头来,她便看到女子的眸中已敛去锋芒,变得平静温和,笑意盈盈。此时再看,若非对她足够熟悉,否则绝难看出她是假扮的。

  “你是王上的人?”她强压下心头的震惊,轻声询问。

  难怪这段时日以来她一直觉得昭宁殿中有人隐在暗处,可却一直未曾找到人,她还以为是出了幻觉,此时来看,怕是她藏在暗处时刻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是。”女子说着走上前来拿起面皮,引着她坐在了梳妆镜前,掏出易容工具和汁药,开始在她脸上涂抹。

  “换完面皮你就从后门出去,王上安排了人送你出宫。”

  鱼听雪思忖了半晌,还是开口问道:“你会代替我做‘鱼听雪’。”

  “是的,公主殿下。”

  昏黄铜镜映出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前者眉心微蹙,后者涂着殷红口脂的唇角上扬。鱼听雪莫名胆寒,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女子易容技术显然十分娴熟,不消半个时辰,铜镜中的面容已经从一个清丽温婉的女子变成了三十有余、平平无奇的青年男人。

  鱼听雪抬手摸上了脸,啧啧称奇。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外便响起山奈的声音:“殿下,祭祀时辰快到了,您得过去了。”

  她怕室内声音惊动了她,便闭嘴不再多言,只是压低声音向女子道:“麻烦多照顾下山奈,日后必有重谢。”

  番禺那地方势力错杂,混乱不堪,她此去并不能保证全身而退,她不想害了山奈。况且山奈作为她的陪嫁丫鬟,若是莫名其妙消失,难免惹人怀疑。

  女子轻点了下头,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便向门口走去,她忙躲在了帘幕身后。

  门外声响逐渐远去,她从帘幕后走了出来,看到床上放着一身灰色男子衣衫,便三下五除二脱掉身上的婚服,换上那套衣服,从大殿后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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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局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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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路低着头出了殿,正在四周张望,一个身着内侍服的瘦弱男子便从暗处迎了上来,见了她也不讲话,只行了一礼便往出宫的方向走。她忙抬脚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七拐八拐,约摸一刻钟后便到了东城门,城门守将将二人拦了下来,内侍掏出腰牌呈给他们看了眼,便顺利放行。

  东城门不是呼兰城的主城门,是以这边并不如何繁华喧闹,摊贩行人也寥寥无几。城门左侧停靠着一辆简朴低调的马车,她遥遥望了眼,却站在原地未动。

  “那辆马车上有等您的人,”内侍低垂着脑袋,声若蚊蝇,说着也不待她回答,行完礼后便佝偻着腰钻进了宫。

  等我的人?会是谁呢?

  鱼听雪收回视线,抬脚走向马车。马车一侧站着一个面庞黝黑,约摸四十岁的壮硕男子,见她过来微微颔首,识趣地走远了些。

  她心下更是好奇了。这车内等自己的到底是何人?两人怎么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马车一侧放着一个矮凳,她快速爬了上去,怀着好奇无比的心掀开了帘子。

  “是您?”

  她有瞬间的哑然,随即又觉得他的出现虽出乎自己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端坐在车内的麻衣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眸光锐利,嗓音沙哑。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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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王宫东侧祭坛附近已聚满了人,文臣武将分别立于左右两侧,漠北王头戴冠冕,身着帝王朝服立于祭坛之上,面朝众人,神情肃穆。

  拓拔旭和“鱼听雪”并肩而立于漠北王身后,面容如出一辙的庄重。拓拔野随王后立在祭台之下,神情阴沉无比,盯着拓拔旭的眼神能淬出毒。

  “请王上请示上苍。”一旁的司礼捧着盛着玉烛的托盘,躬腰呈到漠北王面前。

  香烛呈金黄色,粗如成年女子拇指,长约两尺,不知是何材质,清淡香味被风吹拂着飘到众人鼻尖。

  他没有拿过香烛,威严神情淡淡睨着台下众人,视线扫过王后与拓拔野时略微停顿,随即眉头便蹙了起来,警告般地瞪了二人一眼。

  王后冷哼一声,恶毒神色却到底是有所收敛。拓拔野却毫无波澜,甚至勾起了嘴角。

  漠北王神色有些不耐,威严十足的声音响彻在祭坛之上:“今天是拓拔旭与昭宁公主的大婚之日,寡人意欲将太子的册封礼也于今日一并进行,诸位没有异议吧?”

  大臣们面面相觑,俯首称“是”。只是出人意料地,王后与拓拔野面上也无不平之色,只是神情淡淡。

  漠北王伸手拿起三根玉烛在火把上点燃,转身向前两步,恭敬弯腰插到铜炉中。随后众人齐齐跪了下去,漠北王亦恭敬跪在了蒲团上。

  “彼苍在上,子拓拔幺,今欲迎西楚昭宁为子三子拓拔旭之妻,册拓拔旭为漠北储君,望示下。”

  说着他弯腰叩首,额头碰到冷硬青砖,发出“咚”一声响。众人亦齐齐叩首在地,伏首在地的身影恭敬虔诚无比,只是低垂的脑袋中在想什么,无人可知。

  祭坛周围烟雾缭绕,狼王雕塑前摆放着祭祀用的五谷和牛羊,场内静谧无比,静到呼吸都可闻。

  漠北王率先直起了身,只这一眼,他便僵直在了原地。

  众人对他的怪异反应心存疑虑,按理说现在漠北王得说上一些感念上苍的话,然后宣布此次祭祀仪式圆满成功,于是皆大欢喜,众人恭祝拓跋旭荣登太子之位,再祝二位新人大婚之喜。

  可他此刻愣直在原地是怎么个事?

  于是有胆大的臣子或是宫人偷偷抬头向祭坛看去,一眼便将他们吓得目瞪口呆,一传十,十传百,众人纷纷抬头,一并呆若木鸡。

  本该燃烧的玉烛……

  灭了!

  跪在下首的柔妃和拓拔翎面色惨白,却依旧故作镇静,抿着唇不发一语。王后讥讽地看着她,赶尽杀绝道:“贱人,你儿子就没有当太子的命,早点死心吧。”

  拓拔旭更是瞳孔瞪大,面色发白,身子都有些微的颤抖,低头看了眼跪在他身侧的“鱼听雪”,见她面色也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强撑着捏了捏她的手,压低声安慰她。

  “别怕。”

  六月的天,炎热无比,可“鱼听雪”被他寒凉如冰的手冻得一激灵。抬头向他看去,眸底情绪分外复杂。但他此刻并无心思去深究她眼中的恋慕?亦或是惊慌。

  他自己都要面临未知却狂风暴雨般的灾祸。

  “这是?这是神兽发怒了啊!”

  不知是谁先颤抖着说了这句话,于是场内众人开始效仿,躁动不安,吵吵嚷嚷的声音弥漫不止。

  “玉烛灭,神兽怒,灾祸临。王上,三殿下与昭宁公主的婚事不能照常进行啊!”

  一位跪在文臣首排、须发皆白的老臣嘴里嚷嚷着这句话,大力地将脑袋磕在地上,祈求漠北王收回成命。周而复始,不肖多会,面前的青砖之上已淌了一滩血迹。

  显然这位老臣是朝中众人的主心骨,见状也都纷纷叩首,希望漠北王不要一意孤行,若是惹得神兽大怒,遭殃的将是所有漠北子民。

  拓拔野低垂着脑袋跪坐在地,众人看不到的角度里,他的神情十分得意。他悄无声息地看了眼跪在身后的臣子,那人心领神会地哭天抢地。

  “王上三思,册封三殿下为太子之事尚待商榷,”他再次哭丧着一张脸哐哐磕头,“神兽都已给出警示,望王上三思啊!”

  话音刚落,原本已经熄灭的三根玉烛从中间断开,跌落在地。

  “大祸,大祸啊!”

  一些原本还在观望的臣子此刻才真正慌了神,纷纷逼迫漠北王收回成命。

  漠北王闭了闭眼,胸口不断起伏,最终归于平静。扶着铜炉站了起来,面朝众人,脸上竟罕见地带了一丝虚弱。

  拓拔旭原本辩解的话此刻再不能说出口,今日若是父王一力保他,难保不会引起众怒。他又低下了头,挺直的背颓了下去。

  “鱼听雪”的手握紧又松开,终是没能握上他的手。

  “那众位爱卿觉得谁能胜任太子之位呢?”

  众臣子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只有先前哭天抢地的臣子贼眉鼠眼地观望一圈,大声道:“王上,大殿下出身尊贵,实力强悍,宜为储君。”

  随即又有十多位文臣武将附和着。王后和拓拔野对视一眼,嘴角勾起笑来。

  其他大臣交头接耳,现如今三殿下已被排除在储君之位以外,二殿下又遭王上厌弃,唯有出自王后膝下的大殿下尚可担此一位。虽说大殿下生母出身羌族,却到底是王上的血脉,不至于偏向羌族去。

  “臣等亦认为大殿下宜为储君。”

  “哈哈哈!”漠北王不知被哪句话逗笑了,面上笑容分外开怀,又瞬间面无表情,睥睨着跪在地上的拓拔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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