狞宠记 第78章

作者:穷酸秀女 标签: 布衣生活 古代言情

  相识以来,夜不归宿,绿莺头一回经历,也许这只是别人家爷们的一个正常举动,却犹如一柄大锤,狠狠地朝她的心窝子砸来,血肉四溅。他现在在做甚么,是不是也像往常对自己一样地在对别的女子?温柔还是粗鲁,寡言还是多语,也是不知餍足么?

  才这么想了一瞬,她就觉得眼泪倒流,哗哗往肚子里咽,喉头哽得喘不上气。这时候甚么样的劝慰都显苍白,秋云春巧默默地立在一旁,拧过来一块湿巾。

  戌时过了,一日的繁华早已尘埃落定,万籁俱静,绿莺坐在妆台前,支手拆着发束,朝正挑灯芯的秋云吩咐道:“铺床罢,该歇了。”

  她想熄灯上床了,这里太过明亮,她要在黑暗中好好想想,想想一切,想想将来。

  这时,春巧忽然嘘了一声,她竖起耳朵一听,旋即破涕为笑:“好像老爷回来了,肯定还是觉得我家姨娘好看,将那些庸脂俗粉全比下去了。”

  还真的,确实一阵铿锵脚步声缓缓往正房靠近。绿莺心中失落虽还没被填空,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就说嘛,他自来是不去那些地方的,去了也可能是推不过去的应酬,跟着一起喝两杯酒水罢了。喝花酒她虽不喜,但也比眠花宿柳要强,不过以后得把喝花酒这恶习慢慢让他戒了。

  冯元转眼进屋,随意扫了眼绿莺,便刷地落座在床沿。在外头一冷,酒意散了些,这一进屋,被热气一蒸,颧骨又泛上来红。也不知他喝了多少,绿莺怕他难受,连忙让人打水,人也朝

  他凑了过去。本以为经过昨日一事,冷不丁一面对他会尴尬的,可这时候哪还顾得上。

  要先给他脱靴,然后将官服换成寝衣,再给他擦脸,再让人去煮碗醒酒汤罢。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绿莺想得美好。刚才还如受重创,此时的心情竟有些雀跃了。他还是他,他也只有她,峰回路转,穿暖花开,难道不值得高兴么?

  忽然,她僵住了。表情凝住,脸上的笑之前有多明媚,此时就有多生硬。鼻息间全是别人的味道,香粉,艳且浓,她却只觉冰和冷,从骨子里往外窜凉气,天灵盖都漏着风。

  冯元瞧她一脸受打击的模样,知道这法子有用,能镇住她,不免心中得意。咫尺间又借着解扣的机会,不着痕迹地簌簌抖落了几下胸前襟,一阵刺鼻脂粉香扑鼻而来,绿莺眉间凝重,强忍着恶心。喝花酒而已,自然少不了女子作陪,沾上这些,免不了的,她不断开解自己。

  “刚梳拢了个小丫头,倒是有些乏累了。”

  说话间,冯元揉着太阳穴,打了个哈欠,暗自打量她神色,却见绿莺忽然往后退了两步,惨白着一张小脸儿弯身干呕了起来。

  冯元正要上前,忽然一定,冷不丁想到甚么。她月事已然迟了几日未来,再加上犯呕,难道是......

  想到这里,他顿时喜形于色,甚么教训甚么敲打的,全抛到脑后,朝春巧秋云喝道:“还不去请大夫?”

  两人正扶绿莺坐下,又是倒茶又是抚胸口的,闻言一愣,春巧为难道:“可是......街上医馆这个时候都关门歇业了啊。”

  “混账东西!”冯元急得皂靴咣咣跺地:“敲门砸门也得把人给我叫来,实在不行把侯府的大夫请来。”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今天没时间更想休息一天的,忘记给大家留言,想留言的时候发觉时间太晚了,留言也没意义,又怕有人在等,就坚持更出来了,时间有些晚哈,对在等的伙伴道个歉啊,嘿嘿,我知道你萌会原谅我哒,因为你萌都是大大啊,会原谅我这个小喽喽哒,哈哈哈哈哈哈

第143章

  春巧出门让下人去街上请大夫, 冯元自己将寝鞋套好,一边语气有些严厉,指着绿莺:“快,别傻站着, 好好坐下。”

  绿莺慢慢在椅子上坐下, 望着冯元,见他已经开始在屋中来回胡乱踱步, 不时搓手不时笑笑, 喜不自禁的目光还偶尔朝她这里瞟一下, 心内冷笑不已。真的怀孕了么?呵呵, 怎么可能。今早葵水突然而至, 虽晚了些, 可总归是来了。眼瞅着春巧出门,她却没有提醒, 就让冯元那么以为罢, 先希望后失望,他难受了,她就觉得高兴。

  只要一想到他做了甚么,她就从骨子里泛出一股说不清的恶心感, 脏,真脏。对着咫尺外的那张脸,那副身躯,她从里到外地感到厌恶, 连与他同处一室,此时都变得那么可怕。一切都不同了, 之前发生那么多事, 都能让她在万千犹豫中忍让, 将那些化作烟云,可这件事,忍不了让不了,就是心中知道要退,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只要他近一步,她就会打哆嗦冒寒气。心好痛,以前可以是气是怨是愤是恨,夹杂着太多,总不会到顶。可此时此刻,只有痛,已到了顶点,心肉像被菜刀剁碎了,背后那座已经习惯去依靠的大山,你以为它会永远属于你,可在你没防备的时候,它已经自己走远了,去给别人靠了。被背叛的感觉,就像是锥子凿肉,任凭你怎么翻滚,痛还是如影随形。

  有些事情,改变不了,必然要发生,你总以为自己能接受,譬如冯元再娶。可这时候绿莺才知道,她以为自己的能接受,不过是事情还没有发生罢了。试想,当他梅开二度时,鞭炮轰鸣,府里到处是晕红一片,酒红灯笼处处洒满,当喜乐的宾客散去,他与别的女子手臂环绕脖颈相交喝着合卺酒,在儿臂般喜烛的照映下,他满满的柔情蜜意,新娘子全是无限娇羞,她还能够淡然处之么?

  他用摸过别人的手,亲过别人的嘴,与别人最亲密过的身体,再来碰她,她受不了,比被屎糊了还接受不了。

  正厅,绿莺老老实实坐着,默不作声地伸出手,两根指头搭在脉上。冯元立在几步远处,微哈了腰,不眨眼地盯着那白胡子老大夫。

  那被从被窝挖起来的倒霉大夫,匆匆而来,不到一刻钟,又匆匆而去,把那张瞬间变难看的老爷脸狠狠抛在身后,深怕被迁怒找茬。绿莺像个瓷娃娃,不言不语不动,她没有神游天外,而是在想,今晚怎么把他支走,今后又怎么远离他。

  大夫这趟本不必走,绿莺没怀上,春巧秋云两个都知道,可姨娘没开口,她们哪敢多嘴扫老爷兴。空气像被冻住了,她们胆怯地耸拉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老爷已经开始在外头梳笼人了,指不定多久就有了可心的新宠,姨娘本就不讨他欢心了,此时再怀不上孩子,岂不更快就要失宠?

  冯元确实面色不善,脸像涂了一层煤灰似的,晦暗深沉。他身子动了一下,往她这边走来,绿莺微不可见地瑟缩了下,他在身旁的椅子落座,还好身边隔着一张八仙桌,那恶心的味道并没传过来,她无比庆幸着。冯元端起茶杯,饮了口,抿唇间一缕清润划过喉头,懊丧的脸缓和了些微。他因这事懊恼,算是有情可原。要说绿莺身子骨不算差,哪有无缘无故就要吐的道理呢,生下豆儿都这么久了,也该有消息了。头胎是女,二胎合该轮到男了,本以为这儿子跑不了,谁知转眼成了一场空,哪能不让人丧气。看着绿莺的眼神自然也有些埋怨,这娘们,就知道跟他置气,肚子半点不争气,把劲儿使在正地方,儿子不早有了?

  这厢他在这里憋屈地寻思着,绿莺那厢却一直垂着头,连个哄人的话都懒得给。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倔强模样,更让他气恼。要说冯元当初能看上绿莺,也是有原因的。内弟佟固一直受他恩惠,将来也少不了要靠他这个姐夫帮扶,不管是多年深厚的私交还是为将来打底,报答或是讨好,佟固都给他送过不少回女人,不过他都没要。有勾栏里的,他嫌自掉身价;也有清白人家的,他却不耐烦置外宅,抬家里又觉得乱,从前冯佟氏将府里搅得乌烟瘴气,好不容易清净两年,他还不想没事找事。

  他本是这样打算的,冯安若能改邪归正,那他就好好教养扶持这个嫡长子。若掰不过来冯安那性子,那将来就买个良家妾回来生儿子。遇到绿莺实属意外,不知是他眼光太过挑剔还是心思本不在女色上,这辈子还少有让他觉得惊艳的女子,就算国宴时见到的后宫诸妃,也让人观之无味。可与她的初见,他就有些转不开眼了。倒是头一回见过这般女子,容貌姣好不说,关键肌肤剔透,不只肤白貌美,身条更是罕有。圆润饱满,比寻常人胖了许多,却恰到好处。就如同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包子,让人忍不住去咬上一口,绝对满嘴汁水,回味流长。

  在一起后,他也是极可心的,可决定让他跟她有个长远打算,还是因为她的性子。真实、自然,她不会挂着假笑去奉承他,让他很轻松。可饶是再不喜欢女子阿谀虚伪矫揉造作,也是希望对方能在一些时候哄一哄自己,起码在此时,绿莺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傻坐着,冯元就有些看不上眼了。能不能怀上,取决于她自己,这赌气的模样,好像是他不让她生似的。

  “还不是因为你肚皮不争气,跟谁在这甩脸子呢?”冯元将茶杯往桌上一磕,不悦道。

  绿莺缓缓抬头,看来他是忘了刚才说过的话了?哼,谁稀罕给他生孩子。那眼神太过尖锐,有着莫名敌意,让冯元一愣。过了会儿才琢磨过来,她这是怨怪上他了。刚才那事,又是大张旗鼓又是请大夫的,这时候才想起来今儿的正事。

  冯元懒洋洋地挑眉:“怎么,吃味儿了?逢场作戏而已,又不是要纳进家来。不过将来可说不好。”言外之意是看她的表现。

  她又想吐了,只要一听到他说话,一看到他的人,绿莺就忍不住泛呕,浑身都开始不舒服。眼睛痒痒的,想哭却不舍得流泪,她不要为这个人渣哭。她不会再在意他,不会再嫉妒,不想再看他一眼,她与他,再也不想有瓜葛。“你把全天下女子都收入囊中才好,也不用跟我说一句,和我又有甚么关系?”

  “你这是甚么态度,浑说甚么,又是跟谁置气呢!”冯元佯作虎脸状。

  在她看来是决绝的话,冯元却只当她在跟自己置气。可笑的是,他竟还没发觉出她即将心死,还在暗中满意这法子是多么立竿见影。平日甚会读心的人,此时也难免如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将事情越搞越砸,将女人心越伤越重。想用一些手段威胁她,将她牢牢握在手心,可这哪里适合用在内柔外刚的女子身上呢,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你不乐意,爷也不屑用强,自然去找别人。呵,你昨儿在我面前自比勾栏女,将自己说得是多么低下,不就是觉得你比那里的女人强么?”冯元看着她,不屑地摇了摇头:“可爷告诉你,你还真不如人家放得开,温柔小意得很,可比你会伺候人。再说,人家可是黄花闺女,爷还就告诉你,那里更是不缺干净的,爷要是想,夜夜都能做新郎。你有甚么?跟个铁疙瘩似的,就会作就会闹,一点不知道懂事儿。爷最后跟你说一次,再不收敛些,爷就将外头那个收进府里,到时候可别跟爷哭!”

  他将一嘴瞎话说得愈加顺畅,完了后,想了想,又添了句:“人家还比你小几岁呢,却比你懂事多了。到时候就让她安顿在这玲珑院,你们两个平日多多相处,你也向她多学着些。”

  绿莺忽然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娘还在呢,与爹一同在集市谋营生,冰糖葫芦摊子红红火火。当时是新朝伊始,捐税少,每月盈余充足,日子过得还好。夏天有凉棚防晒,冬天有稻草垛子在脚下隔凉,别人家孩子还在光屁股打闹,她就已经能将铜板数到上千了。后来娘得病死了,爹再娶后,她就过得一天不如一天,然后被卖给路过大同府的刘太太。依稀记得,在得知被亲爹卖的消息后,她在难过之余,也生了丝微弱的欣喜。在家的日子苦不堪言,洗衣挑水,炒菜蒸饭,虽没多余闲暇,可也希望偷偷能扫两眼书,却都被后娘给卖了,娘留给她的遗物,一本都没保住。这样地狱的日子,若是能到一户新的人家,即便是做丫鬟,那也是强不少的。

  没想到刘太太真正的算盘是让她嫁给那个瘫儿子,以为刘家是天堂,没想到是彻底进了火坑。那时才发觉,似乎还是原来老家的日子好。从刘家到了冯府,以为终于日子能好过些了,可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不是。若能选,她希望时光能倒流,她还是刘家被奴役的小丫鬟。没有遇见佟固,也没有与冯元瓜葛一场。若不是那该死的朱员外,一切都不会发生,她如今也不会受尽屈辱。没有朱员外,刘少爷也没死,谁说日子就一定难呢?一个病相公,不会欺负她,不会背叛她,不会羞辱她,就是累些苦些,身体疲累也比心里被鞭笞要好过得多。

  冯元要将一个出身风尘的女子,与她一起摆在玲珑院,韩信胯.下之辱也不过如此了,他可真是绝情啊。还说甚么呢,还有甚么值得留恋的呢,绿莺心灰意冷。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日后能安分守己,不能说的不说,不该你做的不去做,爷自然亏待不了你。晚了,歇了罢。”

  冯元望着绿莺的脑瓜顶,见她低垂着头安静乖巧,似是听进去了,心道这番震慑之法果然好用。大功告成后,硬起的心肠也软了下来,再看她又是满眼怜爱了,念及刚才关于子嗣的那场空欢喜,自然而然有了生儿子的打算。今晚月明星稀,没准是个天时地利的好日子呢,争取一举夺魁。

  绿莺被他扯着往床上带,慌乱间满眼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背影,这人怎么能如此不要脸,刚说完那些话,就要与她这般,他难道不该觉得尴尬心虚么?刚打完人,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凑上去嘻嘻哈哈说笑,这样无耻的人,世间少有。

  “老爷能龙马精神夜御二女,我却只能扫你的兴了,刚才大夫没说的是,我已来葵水。”见他听了虽有失望之意,却也没多说甚么,随即他正要开口,绿莺却不给他说话机会,即便甚么也不做,就是与他同榻而眠,她也是极不乐意的:“我去豆儿房里睡,以免弄脏老爷。”

  直到她离开,冯元才悻悻地躺了下来。这时才后知后觉,她自从昨儿开始,就一直跟他说话我我的,半点不谦卑了,他却一直没听出来、摇摇头,这可不行,再听一听就习惯了,明儿可得好好将她数落纠正一番。

  可当他第二天归家时,却发现绿莺已经不在了。

第144章

  人去屋空, 别说绿莺,就是豆儿连带春巧秋云,都没了踪影。冯元呆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 登时脸色发青, 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哗啦啦将桌上杯碗全部扫落在地。她惯用的被子、茶盏, 日常的衣裳、首饰、妆奁, 都被带走了。很明显, 她不是携女带仆逛大街去, 这是又闹离家出走。去了哪里, 他大致也能猜到。

  “老爷莫气, 小心身子。”双荚立在一边答着话,见他抖得如筛糠, 就要上前去抚他胸口。

  冯元隔开她的手, 冷着脸道:“接着说。”

  “......李姨娘晌午走时说要去南门大街的宅子,还说不想再回来了,说望老爷成全。”

  他沉默不语,双荚看着他, 这个心疼,恨不得两拳头捶死李氏。真是,老爷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扫帚星。越想越愤怒,她恨地哆嗦着嘴, 气冲冲替他抱屈:“她这是干嘛啊,威胁老爷是怎么的, 这是计算着要老爷亲自去哄啊?那李氏也忒没轻没重了, 惹完老爷就拍屁股走人, 这么不知本分,冯府哪是她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跟走城门似的。”

  冯元忽然抬起头,看向她,双荚发觉他目光不善,顿时有些讷讷,她下意识摸了摸脸,疑惑道:“奴、奴婢脸脏了么?”

  “你是甚么啊?”他语气古怪,歪头眯着眼慢悠悠问她。

  “啊?”双荚眨眨眼。

  “你算个甚么东西,‘李氏’也是你叫的?姨娘是你能数落的?仗着主子捧你了些,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老夫人对你好,是因为你将她伺候得好,可你再反过来压人,不就成了东郭先生救的那条恩将仇报的狼了?”

  双荚怔了怔,连忙跪地,垂着头脸色惨白。想她一直在侯府是个红人般的存在,与绵芽分侍老夫人左右,平日连侯爷都高看两眼,长这么大,就没被人这么谩骂过。一直被高高在上捧着,她虽是丫鬟,可在侯府,她就只须给老夫人捶捶腿捏捏膀子端杯茶,自从来了这倒霉的玲珑院,彻底沦为了粗使丫鬟,又是洗衣裳又是抬水又是扫地的。她也被养成了一股傲劲儿,否则也不会都十八了还不嫁,那些腰板都直不起来的小厮管家的,她可看不上,唯有二老爷冯元,铁骨铮铮的男儿,才是最值得女子托付的。

  被心上人数落了,她怎能不委屈。她与李氏比,差甚么了,性子、脾气、身条,她也是极拿得出手的,老爷怎么就中了那李氏的毒了?她身体康健,屁股也圆,也能生孩子,他干嘛就非瞧不上她呢?

  冯元此时越加瞧不上她那番作态,以前觉得是个稳妥的,此时一看,跟那些搔首弄姿妄图攀高枝儿的小丫鬟,也没甚么不同,不过是脊背端得直些,姿态提得高些罢了。“爷问你,她走时你怎么不拦着,主子不懂事你一个丫鬟也该不懂事?她要是去死,你是不是也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

  越这么想,他仿佛就越生气,也知道她拦了也不一定能拦得住,但此时此刻,她撞枪口上,他自然将闷气撒在她身上了。

  “奴婢......奴婢明明是老爷......”双荚抬起头,红着眼眶委屈地欲言又止。

  她可真呕死了,老爷怎么还真将她当李氏的丫鬟了,她可是老夫人送给他,太太亲自接过来的,就差他点个头就给开脸的通房大丫头,可不是甚么随随便便的粗使小丫鬟,她凭甚么去给李氏当甚么都管甚么都操心的老妈子啊。敢一次又一次离家出走的小妾,除了李氏全世界也再找不出一个来,还不都是他给宠的。她忍不住眼红,真是同人不同命。

  冯元刷一下站起身,飞起一脚往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片上踢去,咚一声,一块掌心大的碎瓷贴地疾驰了几尺远,狠狠撞到墙脚。极大的作用力下,又磕碰成了若干小块,其中之一像长了翅膀,朝双荚飞来,转眼脸上就被划了道指甲大小的细痕。并不疼,初始她还没发现,只觉得右颊有些痒,抬手一抚,才知道是血淌下来,忽然眼泪就出来了。零

  “怎么,想提醒爷你那不入流的小心思?不用提醒,爷看也看得出来。以为她走了,你就能飞上枝头了?指不定有多盼着她能滚蛋罢?”冯元一撩衣摆坐下,翘着腿俯视着她,笑得讽刺。

  他这番挖苦,双荚只顾摇头,不论想没想,她都不能承认。

  冯元哪管她怎么想,他就是要迁怒,就是要撒气放火泄愤,谁让她赶在这个当口呢,谁让她嘴欠呢,不拿她当靶子还拿谁呢。看着她,他越加厌恶烦闷,挥挥手,打发她道:“你回侯府罢,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李姨娘的事,你不许多嘴,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老爷这么绝情,双荚确没料到,饶是如何伤心,如何怕他,也不肯甘心这么打退堂鼓,此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身边正好缺个解语花。故而,她不死心,仍旧想垂死挣扎一番:“无缘无故就回去了,老爷让奴婢怎么跟老夫人交代呢?”

  “随便你怎么说,说爷看不上你打你了,说你不会来事儿挨主子罚了,甚么都行,你双荚还须要别人教?”她那道行,太浅,冯元一眼看明白。

  双荚被他堵得上不去下不来,事情也到这份儿上,她也没脸再赖在这了,只是......

  “两府同气连枝,李姨娘不见了,这么大的事,就算奴婢守口如瓶,难保侯爷老夫人就不会知道,指不定三两日就传过去了呢。”

  这话确实,她果然心思缜密。冯元点点头:“别的不用你操心,是谁多嘴我自能查,可要让我发现是你欠嘴贱舌,爷知道你心气儿高,你也不用再在侯府屈居人下了,香月楼肯定能好好捧一捧你的。”

  双荚在玲珑院待了好些时日,看得多听得多知道得多,冯元这是提前将话说绝了,以防她将一些隐私之事透漏给老夫人。这下也算一劳永逸,双荚再是不服,也不敢去背后使坏。她失落离开,觉得心里空空的,以为飞到天上后,星星近在咫尺,没想到伸手一抓,不过是泡影。

  德冒对着她的背影摇头唏嘘,多好的姑娘啊,可比那李丧门强太多了,利索、大方、独立,甚么都会为老爷着想。反观那个呢,说话黏糊糊的,一看就不本分,小心眼儿、记仇、好妒,怪精怪精的,整个狐狸精转世。老爷也是被她勾得五迷三道,就知道追着她尾巴傻跑。哎,造孽啊......

  不过还好,李丧门夹着尾巴跑回南门,府里可要清净些时日了。德冒望着天,不敢奢望她大发慈悲永远留在那里,可老天保佑至少让她晚点回来罢,阿弥陀佛。

  “德冒,你带人去把她抓回来。”

  “......是。”德冒纠结着脸答应,心道佛祖一点也不慈悲。眼珠子偷摸轱辘轱辘,心怀恶意道:“爷,若是李姨娘死活不跟咱们回来,能......绑不?”

  “能,怎么不能,不仅要绑,还得给我狠狠地绑,五花大绑,好好杀杀她的威风。”德冒的话简直说到冯元心坎上了,一想到她跟个粽子似的,蔫巴巴出现在他面前,可怜兮兮的样儿,他就忍不住暗爽。

  他想了想,又吩咐道:“小心些,别惊动外人,闹得人尽皆知。”

  还得绑人,还得不出声,这可不是土匪抢人,能堵嘴能敲棍子的,半个主子啊,得拿捏着,哎,难度大啊。德冒点头去了。

  冯元趁这个功夫思绪如游龙,想了很多。罚是肯定得罚,怎么罚。骂,她没脸不长记性。打,她还手。关?不痛不痒的,徒涨她气焰。要不饿她两顿?不让她吃饭,把她饿抽抽了,自然知道饭香了,今后再惹事,就再饿。还有南门宅子,明儿就给卖了,看她将来还能往哪跑。

  德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见他一个人进屋,冯元站起身往他身后看去,隔着门能看见外头影影绰绰,忙问他:“回来了?还犟着脾气不肯进来?在院子里冻着呢?”

  “没有,小的无能。”德冒懊丧地耸拉着脑袋,腮帮子直抽抽,又气又愧又没面子。

  冯元实在接受不了这个说法,要说德冒,若是放在战场上,绝对是个好手,能抵上个将军了,今儿却连个弱女子都搞不定?知道他不敢耍自己,可冯元还是忍不住推开他,自己推了门去看。就见院子里整整齐齐站着两排人,全是灰衣灰裤的家丁打扮,一眼就能瞅到头,哪有红妆隐藏其中?这是真没回来啊。

  “怎么回事,可别告诉我天黑你分不清东南西北,去北门给爷接人了。”冯元忍着气,回头冷冷盯着德冒。

  “回爷,小的没迷路。是李姨娘她......她压根就不给咱开门呐。咱们是门也敲了,将老爷找她的话也传进去了,可她就是不让人开门。小的本来想撞门的,可老爷吩咐不能闹大,所以就寻思爬墙。”德冒噤噤着鼻子,一张国字脸生生挤成了苦瓜,就快要淌苦水儿了。

  他指了指院里一个被人扶着的下人,跟冯元带了些抱怨:“阿兴头一个翻的,刚跳到院里,还没等接应咱们呢,就被院子里几个埋伏的丫鬟拿大扫帚噼里啪啦劈头盖脸一顿揍,之后被抬着从角门里给扔了出来。咱们......咱们怕动静大吵醒邻居,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呃...宝宝离婚了,心疼他一分钟

第145章

  绿莺是晌午来的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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