狞宠记 第26章

作者:穷酸秀女 标签: 布衣生活 古代言情

  绿莺不知自个儿会不会真成个没籽儿的葫芦,不过此时她的心真的好疼,不仅心突突地疼,小腹也坠着疼,眼前一片模糊。

  春巧扶着她歪在床头,几人急地直转圈:“姑娘你再忍忍,已让人去请玄妙小师傅了。”

  绿莺使劲儿掐了自个儿一把,睁大眼,可算瞅清了面前之人:“春巧啊,你带人去后院小池塘里摘几枝莲花,取了荷蒂煮水,快!”

  春巧一头雾水地直点头,转身奔出了房。

  秋云气得直哭,埋怨她道:“姑娘为何要吃那肉,那坏嬷嬷都说了那是绝嗣的,咱们几个拖延一番,让人去寻老爷多好?”

  绿莺无力摇头:“来不及了,你们瞧那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我若不乖乖吃,她们便会强喂,到时进了嘴的毒肉只会更多。再说那冯太太这般做,谁知是不是老爷的默许?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她话声铿锵,郎心似铁,她便也学着硬了心肠,既无望,又何必存着期许。

  “你们放心,我心内有数,做那无儿无女的绝户,活着还有甚么趣儿?我自是不乐意。我与他不是一路人,终归走不到最后,将来分道扬镳,我自有我的日子要过,哪会为了他毁了我自个儿的一辈子?当时我故意未拿筷子,直接上手,便是用手掩着,看似抓了一大把,其实扯的不过是一小块不带皮的肉,毒性想必不大。这肉浇的应是红花汁,红花与荷蒂相克,喝下可解毒性。”

  宅子里乱做一团,几个丫鬟一身淤泥,捧着荷蒂水喂给绿莺,须臾,她眼内清明,小腹的痛也止了些。

  众人皆是一喜,姑娘可算缓过来了,只待玄妙来替她诊诊脉,确定她身子还稳妥便好了。

  绿莺稳了稳身子,静下心来忖度一番后,朝身旁几个丫鬟正色道:“想必我的身子已没了大碍,但你们谨记,此事切不可说与老爷听,我未绝身子,还有冯太太送猪头肉一事,皆不可告知老爷!”

  春巧率先不服:“为何?奴婢晓得姑娘良善,可此时岂不是用错了地方,那冯太太浑身淬满了毒汁子,姑娘何必以德报怨呢?奴婢是定要好好告那冯太太一状的,不管老爷对这事有没有默许,奴婢一概当作不知,势必要好好替姑娘伸伸冤!”

  “我不是以德报怨,我也没有那般的高尚情操,你既然明知她的为人,便应该晓得这孩子不能有。若有了,老爷大发慈悲接我进府,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我能好过?我若没进府,那孩子被接过去,能被她善待?”

  见几个丫鬟有些了然,绿莺又道:“因此,本就不想怀,正好趁着此事,顺势而为,让他以为我坏了身子,也免得他将来督促我子嗣一事。”

  以色侍人,焉能长久,冯元对她无甚真情,加之又没有子嗣牵绊,对她慢慢淡了心思,撂开手的日子不算远。那时是将她发嫁还是冷置在这空宅,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应对罢,眼前最重要的是避子,她已然这般苦了,可不想再生个孩儿出来给人蹉跎,生生遭着罪。

  如此,主仆几个便说定,又招来了方才帮着揪荷花的下人,一统了口径,一概不对冯元说起今儿发生的任何事。

  两柱香的功夫,玄妙快步赶了来,替绿莺抓了脉。

  望着满脸期待直勾勾等着她的绿莺,还有兴高采烈的众人,她叹了口气,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脉如走珠,乃是滑脉,怀有珠胎,已近整月。”

  甚么?她怀孕了?!绿莺瞠目,脸也变得灰白。

  为何?老天爷怎么能如此耍弄她?她刚下定决心,将来的路已看到些光亮,为何又忽然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心火掐灭,有了这个孩子,她又该何去何从?

  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绿莺忍不住摸上小腹,那里仍有些丝丝拉拉地痛,不知为何,大约是母子连心,她只埋怨了一眨眼的功夫,眼里便生出了些欣喜。如此扁平,里头真的藏了块肉?她精血凝结成的最重要的宝贝?

  她嘴角还未来得及扯开,却忽地瞧见玄妙怜悯地摇摇头,沉声道:“可惜脉象微弱,这胎儿......怕是不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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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府里要迎来小主子, 众人的心肝正被这阵喜风吹得鼓鼓,听闻玄妙这话,忽地犹如被一针扎破,咝咝漏着风:不妥?这又是何意?

  绿莺呆呆望着自个儿一双嫩手, 此时已养的滑腻白皙, 哪还有在刘家时的干裂冻疮。那时候每日沾凉水洗山楂洗衣裳,貌似伤了身子, 月事从未准过, 有时俩月来一回。故而, 即便这回暖潮未至, 她也未发觉自个儿怀了身子。莫非是因着那累月的凉水, 身子破败了, 坐不住胎?

  “小师傅,我的孩儿是......”她无助地望着玄妙, 咬了咬牙, 艰难道:“......活不成了?你老实与我说便是,我......能受得住。”

  玄妙摇摇头,面上难处未曾消散分毫:“我能替你开副药引,这胎倒是能保住, 可我估么你定不会想要的,因这胎收了红花之毒,生下来,极有可能会是个残缺之人......”

  废人!耳聋?喉哑?眼盲?腿残?绿莺晃了晃身子, 无力地瘫在秋云怀里。

  盘古开天辟地,混沌散去, 自此有了天和地, 皇族统治, 百姓安居,可为何她的前路始终灰蒙蒙一片混沌?前路一片艰难,谁能持斧来替她凿一凿荆棘、驱一驱野兽?总说佛佑世人,为何独独漏了她?每回当她使劲儿拼着脑袋,从土里露了头,便飞来一张大毡布,将她严严实实拍回到土堆里。

  她灰败着脸,无力问道:“小师傅能瞧出他哪处不妥么?”

  玄妙无奈摇头:“也只能生下后才能晓得。”

  屋内顿时一片死气沉沉,绿莺怔了半晌,忽地双眼一亮,抓紧她的衣袖,抱着她的手臂,仿佛抱的是一团救命稻草:“小师傅方才说‘可能’?我的孩儿也有可能不是个残废罢?与常人一般也有可能罢?”

  玄妙一怔,还是点了点头:“自然。”

  “能有几成可能?”

  “这......”玄妙有些为难,说得少了便害了一条无辜生灵,说得多了将来父母子女皆是受罪。正不知该如何下论断,不防忽地被绿莺打断:“小师傅莫说了,我决定了,这孩子无论康健还是残缺,我都不会撇下他!”

  她满脸温柔,母性的光辉萦绕全身,抚着此时还静谧的孕肚,说着慈爱话:“他若聋若哑,我们母子便持着纸笔对书,这不也和说话一样么?他若盲,我便做他的眼睛,他瞧不见金黄的日头,我便告诉他,那是如浴汤般温暖、如红椒般火辣的一张大饼;他瞧不见枝翠花红、初初冒头的嫩芽,我便告诉他,那是生死轮回后的重生;他瞧不见冬雪,我便告诉他,那是转瞬即融的一团冰晶,却最是纯粹,能让人清醒,也能让人打起寒噤。他若跛,黄花梨沉香木的拐杖我定会给他打好,让他寻个最舒坦顺手的。”

  她眉眼坚定,口气如磐石一般掷地有声:“总之,不论他在旁人眼中是如何无用的杂草,在我这为娘的心中,却是一辈子最最珍贵的至宝!”

  春巧秋云几个见她如此说,都红了眼眶,久病床前尚且无孝子,更别说这孩子是姑娘一世的负累,不论将来她是否会后悔今日的抉择,此时此刻,这却是最赤城的慈母心。

  玄妙这一七情六欲皆抛开的方外之人,此时也不禁动容:“这孩子若是个眼盲的,识不得字做不了学问,也无伤大雅。可你要想好,这若是个痴儿,不能婚嫁,你若离世,他可如何是好?”

  秋云几个一怔,痴儿?随时随地口角流唌、指鹿为马、认不出爹娘的大傻子?这样的若活着,不仅能将姑娘的心操碎成渣儿,他自个儿不也遭罪?

  绿莺也有些滞住,方才竟漏想了这个可能。饶是如此,她仍是点头道:“我要他!你们都怕他痴,可他若不痴呢?即便后果最坏,他确是个呆笨的,几十年后我离开人世,走之前我也定会将他妥善安置好,托付给个稳当人照应他到老。”

  玄妙尊重她的心思,叹口气,掀开药箱,取出小称,称好桑寄生、续断、杜仲等一众保胎药,去灶房坐上了药罐子,亲自煎起了药。

  若说之前冯太太送绝嗣肉一事,绿莺跟她们说要瞒着冯元,春巧几个面上应了,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情愿。可当此时又被姑娘耳提面命一番,她们是从里到外答应得彻底,点头点得如小鸡叨米。不为旁的,因为姑娘此时怀孕了,若让冯元晓得她被喂了绝嗣肉,那这受了损的孩子还能留?都不用冯太太动手,冯元就得直接端来一碗落胎药!

  绿莺忖了忖,嘱咐秋云:“宅子里那几个知情的下人,你瞧瞧看,若有嘴不牢靠的,给足银子让回家去。剩下的老实本分的,银子也别吝啬。总之,不拘银子,往厚了打赏,千万不能让老爷晓得此事。”

  她张开双手,紧紧护着小腹,坚声道:“我的孩儿绝不能有事,定要平平安安地落生!”

  胎儿虽说保住了,玄妙仍让她不得大意。莫贪凉、莫忧思、莫大气、莫使力,绿莺谨守着这些,每日定要轻坐慢起,走路四平八稳。春巧见状,常与秋云几个打趣:“瞧姑娘,从前似陀螺,闲不住。如今呢,直如秤砣一般,想见她动一下都难嘞。”

  如此,日子转眼到了二月十五花朝节。

  有的去郊外踏青赏花扑蝶,有的在府里剪上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是为赏红。绿莺怀着身子,只能在家老实地与秋云几个剪着纸。

  各式花样子,一朵朵在手里竞相绽放,众人捧着剪叠好的彩笺,琐碎的刷上浆糊往树枝上一粘,大张的,用红线将之结在花树上。几个丫鬟张罗完,紧走了几步,与绿莺一同立在台阶前,打眼望去,院子里顿时一片姹紫嫣红、生机勃勃,以此敬献给花神,乞求花神降福,保佑本年花木茂盛。

  一阵花香传来,众人精神头一震,此时虽早已入春,可十几余棵树,也就迎春花已然开放,这香便是那里传来的。微风划过,金黄的迎春凌乱招展,让人忍不住担忧,仿佛下一瞬便要碾落成泥,唯有周围的纸笺花还硬挺依旧。

  绿莺若有所思地捏了捏手里几张用浆糊粘在一处的笺纸,还是一般长短,但硬实、挺直,如木板一般。

  咦?她灵机一动,有了!想到法子了。谁说眼盲便识不得字?谁说她的孩子若眼盲,就注定一世头脑空乏、低人一等?她偏不信!她偏要教他识字明事理、知是非懂善恶、能观雅能赏俗、与人谈吐间流畅不露怯!

  喜滋滋地沐浴在一片春气盎然下,她温柔地轻抚着小腹,阴霾仿佛散去,一切都是新生,会好的,孩子啊,你一定会好的,一切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忽地,她面色一变,转身推开房门,往内室走去。

  秋云几个见姑娘脸色骤然煞白,皆一怔,连忙跟着进了屋。

  绿莺也顾不上走要稳心要静这些了,此时的心犹如被人塞进了一面战鼓,擂地地动山摇,踢踢踏踏间奔到屋角屏风后的恭桶处,哆嗦着手褪下罗裙小裤,待见了上头的红后,心“咣当”一声沉了底。

  她衣衫凌乱地奔到屏风外,见了秋云几个,嘶声嚷道:“我下了红,快,去请玄妙小师傅来,快啊——”

  玄妙不是哪吒三太子,没有风火轮,在她到来之前,绿莺才晓得,甚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痛苦地埋着头,紧紧抱住小腹,若她懂医术,便不用坐以待毙了,她为何这么没用!

  望着案上更漏,她心里似埋了灰,明明有机会的,明明就是有机会的啊,就因着迟了,这孩子便从此与她失之交臂?如一股青烟一般,只与她处了这么几日,便要飞走了?

  攥紧拳头,她不禁心里带上了气,玄妙小师傅,你就不能快些来么?我的孩子在等你啊,你快些,再快些,我能感觉到,他还在呢,你快些来,他就会好的,他还在......

  冬儿还年纪小,哪懂妇人事。望望这个姐姐,瞅瞅那个姐姐,又瞧了瞧绿莺,见她们脸上皆一片青,周身又冷又硬如秤砣般。她跳脱的年纪藏不住好奇,不知姑娘说下红了为何几个人就如天塌了,来月事而已啊,她每月也来啊。

  再好奇也知此时不该问,可几位姐姐都失了魂,怎么一个也没想起来伺候姑娘啊,姑娘来月事了,是要换小裤系月事带的啊。嘻嘻,姐姐们忘了,她记着呢,她朝绿莺提醒道:“姑娘还未更衣呢。”

  更衣?裤上滑腻湿答,确实不舒坦。绿莺木木地望着冬儿,摇摇头,不更了,孩子要走了,她还更甚么衣!默了默,还是想看看下红止了没,她还立起身,扶着冬儿的手又去了屏风后,褪裤后一瞧,下红又多了些。

  浑浑噩噩地提裤放下裙摆,出了屏风后,忽地听到一阵脚步声,轻踩悠荡,想必是玄妙了。

  她心一喜,连忙敛身坐好,撸上袖口伸出手腕,摆在桌上,急待那人进门落座。

  玄妙这回脉把得长,久久不下论断,绿莺有些骇怕,回忆一番后连忙问道:“我今儿在外头立着吹了半晌的风,是不是将我的孩子凉着了?还闻了一阵子花香,是熏着他了?还有,今早我肚皮忽地如无底洞般,伴着稀粥足足吃了三个大馒头,还外加一只鸡腿、四个鹌鹑蛋,小师傅,是不是我吃的太多,那些东西下肚后挤着他了?”

  玄妙抽了抽嘴角,收回手,朝绿莺定定道:“......是你来了月事。”零

  “啊?”不仅绿莺,众人皆小嘴大张,瞠目结舌。

  作者有话说:

  逗比作者(⊙o⊙)今天拖地啦,小仙女们帮没帮你们的妈咪干活呀?我猜一定没,哼,懒惰鬼,明天见

  今天如果能写完,明天还是三更,如果写不粗来那么多,明天还是一更,最后,祝大家不仅五一节快乐,每天都要开开心心哒哒哒哒哒⊙△⊙

第47章

  “小师傅, 难道你上回诊错了,我没怀孕?”

  玄妙摇摇头:“确实怀了,这回也的确是月事。你的潮期是每月十五罢?有些女子怀孕初期也会伴着下红,非鲜红而是暗红, 几回而已, 无妨。可你的身子,还是要保重, 初期胎儿本就不稳, 且你还遭过大创, 三个月后便能松口气了。”

  虚惊一场后, 送走玄妙, 主仆几人忍不住失笑。春巧秋云虽还未嫁, 可也被牙婆教过些为妇之事,也仅知成了亲的小娘子忽地不来潮, 便有可能是有孕了, 可却不知有孕后还能来潮,端的是长见识了。

  绿莺想起一事,连忙让人熬上浆糊、备好笺纸。待浆糊熬好,她便跟秋云几个将笺纸上面刷上浆糊, 一张一张粘起,待将十几张粘成一张厚厚的,放到漆盘中,晒到屋外日头下。

  半个时辰后, 摸了摸漆盘上一摞硬硬的糊笺纸板,望着疑惑不解的几个丫鬟, 绿莺拿出一张, 拈起笔, 在纸上写了个“口”字。之后左手举着笺纸,右手擎着小金剪,将这“口”的外缘和内芯剪掉,须臾后手里便剩下一个镂空的“口”字。

  几个丫鬟认得些容易的,冬儿张嘴抢着道:“奴婢认得这字,念口,可是,年节剪喜字,闺阁女儿剪小像,姑娘为何剪个这字呢,可是有甚么寓意?”

  “我的孩子可能眼盲,我得想法子教他识字啊!”绿莺嘻嘻一笑,眼里闪着坚定的光。

  冬儿眼睛都瞪圆了:“甚么也瞧不见,怎么可能学得了呢?奴婢甚么都瞧得见,还觉得那些大字个个都跟蜘蛛似的,有时圆有时方,腿还那么多,估么有人教,奴婢也是学不会的呢。”

  绿莺但笑不语,不理众人,埋下头,将剪刀舞得眼花缭乱。须臾,一堆硬纸板琐碎地堆在桌角,桌子正中整齐码放着一溜镂空大字。

  众人听她脆声道:“两根木叉支一处,便是‘人’,三个‘口’凑一堆,便是个‘品’,此乃‘人品’二字。将‘小’颠倒过来,下头再添个‘兀’,即是‘光’,‘日’‘月’挨着,便是‘明’,三个‘石’凑一堆,便是个‘磊’,一截篱笆放天上,地上是洛阳的‘洛’,合起来便是‘光明磊落’。”

  见她们几个目瞪口呆的样子,绿莺也不知她们听懂没有,便解释道:“他瞧不见,可能摸呀,我便让他摸字,摸懂了便会记得,记住了我再教他拼凑,多识一个是一个,只有识得了才会写,我不求他学识渊博,但求他病了痛了,或喉咙哑了,说不出话时,能写给我,让我知道他哪里不舒坦哪里痛,也好过让我束手无措眼看着他遭罪。”

  她抚了抚小腹,笑着道:“识字不难,你们若愿意学,将来便跟着他一块,我一齐教。”

  几人连忙摇头求饶,瞅着这桌上一堆,脑子已然晕了。

  冯元是二月底来的,与绿莺一个半月未见,说不想是假话。虽说尊卑有别,对着一个丫头,他想笑便笑,想骂便骂,何时须要愧疚何时须要隐忍?可那日,他当时明知冯佟氏让她受了委屈,他还故意冷着她,未替她撑腰做主,又闲置了她这么久。

  本是月初便打算来的,却不禁有些生了怯,她虽不敢抱怨愤懑,可到底对他是有些冷了心罢?头几日清明,侯府一大家子去山上扫墓,朽木枯叶,一片萧索间他顿觉心上空荡荡的,故而,今儿便忍不住来了。

  春巧见他进了门,连忙堆起笑福身道:“奴婢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咱们姑娘有身子啦!”

  甚么?冯元半晌未回过神来,待缓过来连忙几步飞奔进了屋。

  绿莺正端着碗酥蜜粥,西面人卖的酥油、山上新打的蜂蜜、香甜的碧粳米,金黄软糯间夹杂着红透透的枸杞,小勺不住舀着,她吃得可欢,都第三碗了。

  小脸凑到跟前,将最后一粒米顺着碗沿儿扒拉进嘴里,拿勺再刮刮碗腰上的粥汁儿,她吧唧吧唧嘴,舔了舔勺,不情愿地放下碗。虽说没吃饱,可也不能再吃了,顿顿不是仨包子就是俩馒头的,肉和蛋也不耽误,将来这孩子一落地,真成了个白溜溜圆鼓鼓的大包子可咋办!长大了走不了路咋办!

  忽地,她眼睛一亮,忍不住一乐,嘻嘻,方才碗腰内壁被她刮过,这须臾的功夫,碗底又聚了铜板一般大小的一摊粥汁儿。可紧接着她却皱了眉,估计凉了,进了肚对胎儿不好罢?可又实在馋得难受,舀还是不舀?

  好一幅西洋景!冯元都看直眼儿了,好家伙,哪个饿死鬼附在她身上了?瞧瞧,眼冒红光直盯着那碗,是想将碗生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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