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金枝 第20章

作者:唐时锦 标签: 甜文 古代言情

  趁着人少的时候,李青芝进了胡氏茶坊,隔了许多日子不见,胡婶子一照面差点没认出她,还是李青芝提起了东家,胡婶子才晃然想起她这号人。

  “原是叶小娘子,今日怎的忽然过来了?”

  不怪胡娘子一时没认出来,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明显气色神韵鲜活了许多,加上一身的绫罗锦绣,光彩照人,哪里还像那日的落魄可怜,全然变了个人。

  起初胡娘子还以为是哪家千金过来吃茶了,但转念想想又不大可能。

  见人自报家门,胡娘子心中惊叹不已。

  果然她的预感没错,范郎君还真是会疼人,瞧人这小脸红润鲜活的,定是过得极好。

  看着茶客少,忙将人请到里间坐着,询问了缘由。

  李青芝别别扭扭地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却看见胡婶子面上泛起了难色。

  “我倒是想教叶小娘子,但如今我这里只是个茶坊,连个炊具都没有,怕是很难去教小娘子子了。”

  李青芝忙摇头解释道:“胡婶子不必担忧,你只言传便可,不用身教,我记下回去多试几次便可。”

  看着李青芝的坚持,胡娘子便应了,趁着客人少的空档,一一将做菜的基本要领教给了李青芝。

  焖饭多少人应该放多少米,又该放多少水;炒菜先放什么菜,后放什么菜,撒多少盐合适,什么时候盛出来……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好在李青芝机灵,提前留了一手准备了炭笔和纸张,脑子记不住了便唰唰在纸上写下,这样便吃得下了。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李青芝自此悟出了一个道理。

  对着胡婶子千恩万谢后,李青芝袖子里揣着写满字的纸张,脚步轻快地自胡氏茶坊出来了。

  此刻正是上街采买东西的好时辰,因而行人颇多,熙熙攘攘的。

  抬头去看,日头快要爬上三杆,李青芝想着东家应当快回来了,自己也得快些回去才是。

  沿着来时的路,她一边走一边回忆胡婶子告诉她的烹调诀窍。

  许是想得太专注,李青芝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有脚步声跟着,亦步亦趋。

  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的时候,李青芝诧异回头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她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那是两个模样高瘦的男子,其貌不扬,只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好似在打着什么主意。

  若放在以前,李青芝才不屑于理会这等贼眉鼠眼的人,但现在不一样,因为这两个人她认识,还是刻在骨子里那般的认识。

  满面的红润都在此刻褪去,李青芝忆起了落入人贩子手中的那一个月。

  心中的恐惧让她难以冷静,她顾不得大街上人来人往,拔腿便跑了起来,心中想得全是那个桂花巷的小院。

  恐惧的思绪如凌乱的飞絮一般,飘散得到处都是,她恍惚间听到后面得脚步声如她一般加快了,像是两头凶恶的野兽,即将要扑上来……

  一颗星狂跳着,脑海中渐渐回忆起落入狼窝的那一月恐惧又狼狈的境况。

  人贩子时不时奸邪的□□,还有那时不时探过来占便宜的肮脏双手,让李青芝忍不住泛着恶心。

  炽热的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李青芝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仍然能感觉道身后人穷追不舍,顷刻间便要追上来……

  终于,她察觉到身后有人粗暴地扯住了自己的衣袖,粗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娘子别再跑了,快随我们回去吧!”

  绿柳街上顿时乱作一团,引来无数看客驻足。

  范凌本是在绿柳街隔壁的马行街树荫下歇脚,远远看见方才去绿柳街的一个衙差孙文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说起绿柳街的闹剧。

  “大人,绿柳街那边出了乱子,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娘子被两个贼眉鼠眼的男子钳制着,说是他们家私奔出逃的娘子,但那小娘子不从,说他们是人贩子,在那里拉扯许久了。”

  就算这不是范凌的职责所在,半路遇上了,他也不能熟视无睹,更何况是如今?

  “去看看。”

  不知为何,听了这事,范凌心头隐隐有种不好的的预感,这股隐隐的不安让他快步往乱子处赶。

  绿柳街,人群包围中,李青芝几乎都要哭了。

  她拼命想要挣脱这两个恶心家伙的钳制,但男女力量悬殊,她难以抵抗。

  听着两个人贩子此刻颠倒黑白的无耻话语,李青芝恨不得将他们枭首示众。

  “各位婶子叔伯们,他们是胡说的,我根本不是他们家娘子,他们是挨千刀的人贩子,请你们帮帮我……”

  事到如今,李青芝自知光靠自己的力量难以逃脱,只能靠街道上这些素不相识的路人了。

  只要能伸出援手帮她一把,她都会有一线生机,让自己不被抓走。

  然这些路人终究不能搞清事实到底是何种模样,再加上这两个挨千刀的人贩子行止凶恶不好惹,众人都不好插手去管。

  但仍旧有好心人,许是看着她可怜,不似作伪,上前阻挠。

  是几个面善的老婆婆,虽是热心肠,但看着比李青芝还不顶用。

  “死老婆子滚一边去,再碍事连你一起收拾了!”

  两个人贩子见一直带不走人,心下也急躁了,开??x?始暴露了丑恶的嘴脸。

  大伙本就是怀疑的态度,一看这嘴脸,心立即就开始朝着那小娘子倾斜了,纷纷指责起了两人。

  就在两个人贩子见大事不妙,想要强行扯走手中的貌美小娘子时,人群忽地散开,衙差的呼喝声传来,伴随着一起过来的还有抽刀的金铁碰撞声……

  两个人贩子立马怂了,撒开李青芝扭头就开始跑。

  做了这么多年的拐子,他们根本见不得官差,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恐惧。

第19章 那一刻的神明

  被人贩子松开的那一霎那,李青芝好像重新找回了自己的那一口气,紧绷的身子都软了下来。

  衙差快如闪电般追了出去,经过她身侧时带起的风吹起她方才因为挣扎而散落下来的几缕发丝,拂在面上痒痒的,让她回过神来。

  抬眸,她看见一身淡青袍衫的少年自远处奔来,他逆着光,面上带着明晃晃的悲悯与担忧,俊俏的眉眼在这一刻仿佛都发着光……

  那一刻,在李青芝眼中,少年好像一个神明,拯救她于水火的神明。

  “你可有事?”

  站在少女跟前,先前的满面冷峻如冰雪消融般,化作丝丝缕缕的柔和,范凌气息微乱,万语千言只化作了这短短的一句询问。

  天知道,当范凌拨开人群看到自己这个小丫鬟被两个贼人拉扯走,他脑中就像是炸开了花,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走近了,范凌也看得更清楚了。

  少女眼眶通红,但一张往日很是鲜妍的小脸满是惨白,唇瓣血色尽失,似乎现在还在抖。

  听她问话,少女好似还处在茫然中,没有回应他的问话,而是迟缓地抬头看他。

  像一只被吓破了胆的兔子,睁着一双红通通又水汽盈盈的眼眸,可怜又可爱。

  他刚想揉揉兔子的脑袋安抚一番,就看见眼前少女身形一晃,怀中贴上了一具异常柔软馨香的身子,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于胸前,又似山峦入怀。

  范凌全身僵得像块石头,动也不敢动。

  “呜呜呜,大人你怎么才来,我差点以为我又要被他们抓走了~”

  李青芝本就是在强撑着,如今被救了,还看见东家过来安慰她,那温和得眉眼仿佛她家中的几个兄长,再想坚强说自己没事也做不到了。

  心理防线崩溃,密密麻麻的酸涩涌上心头,一个激动下,李青芝一头就扎进了范凌怀中,放肆大哭起来……

  绿柳街的行人尚还未散去,本来就因为衙差追那两个人贩子而驻足看热闹,如今见受害的貌美小娘子与他们县尉还认识,甚至还一头扎进人怀里,这都是少年男女的,当即将绿柳街街坊邻居的眼珠子给拿捏住了,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知道这小娘子是什么来历,就这般扑到咱们范郎君怀里,这这这……”

  发问的人语速有些急,到最后甚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旁边不知是谁,语气犹犹豫豫道:“我好似听胡家娘子说了一嘴,似乎是范郎君家的丫鬟……”

  第一道声音立即否决了,掷地有声道:“不可能,丫鬟能怜惜成这样?要我说,八成是自己的女人,瞧范郎君那神色,心疼得诶……”

  听这般说,旁边的人似乎也觉得有理,不再拿丫鬟说事。

  李青芝哭得稀里哗啦的,自然听不见路人的窃窃私语,但范凌还是耳聪目明的,隐约间听到了街坊邻里的大胆猜测,面皮一阵一阵的红。

  奈何此刻他看着怀中少女哭得一抽一抽的,又不忍心推开,只动作生涩地轻拍少女单薄的脊背,想让人从惊吓中走出来……

  他家中是有妹妹,但都是他那个讨厌的爹和继母生的,同他一点也不亲厚,他自然没有什么哄小娘子的经验,只能学着旁人的模样,生涩地安抚怀中人。

  “对不住,是我来晚了,你别哭了,要不回家哭去也行。”

  范凌一点不想在大街上被当成猴一样观赏,只能尽力哄劝着怀中的少女冷静下来。

  抽泣声渐渐变小,少女双肩也慢慢不再耸动,哭得到处红通通的小脸自他胸前抬起,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不忍苛责。

  纵使他衣袍上被蹭了许多眼泪鼻涕,范凌也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嘴上仍是轻柔的哄劝。

  “回家去可好?”

  只见少女瘪瘪嘴,双眸肿得像核桃,用力点了点头。

  前方又传来嘈杂的声响,是衙差押着两个人贩子回来了。

  两个恶人被五花大绑,嘴里也被布条塞严实了,只能发出害怕的呜呜声。

  带着深刻的阴影和恐惧,李青芝一见到他们,便浑身发怵地躲到了范凌身后,两只手也紧紧抱着对方的胳膊,如惊弓之鸟一般。

  范凌察觉到少女的恐惧,对着衙差道:“速速押回去下狱,我晚些来处理。”

  从职责上说,范凌本该立即去处理这两个人贩子,奈何自己这个小丫鬟此刻心有余悸,离不了他,范凌还是决定先将人送回去安定一下为好。

  轻车熟路地拍了拍那颗青丝浓密的小脑袋,范凌尽量将声音放柔道:“我领你回去。”

  就如同第一次见面那般一模一样的话,李青芝交付出自己十成十的信任,瞄了一眼那两个恶人被押走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

  “嗯。”

  事态结束,人群慢慢散开,范凌领着身边紧紧依附着他的少女往桂花巷小院走去。

  也许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从绿柳街到桂花巷小院,两人一直维持着先前的姿态。

  范凌的胳膊被紧紧抱着,少女像是一只羽翼还未丰满的雀儿,拼命得依偎着自己这唯一的枝干,生怕自己掉下去一般。

  范凌偶尔偷偷去瞧她,见人还是一副像是失了魂还没彻底清醒的模样,他不敢打搅,也不想去打搅。

  经此一事,范凌方才明白,何为软玉温香酥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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