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缠春山 第48章

作者:晏灯 标签: 爽文 古代言情

  可?稍稍冷静片刻,殷芜又觉得心中越发忐忑,很怕将来事发,今日的缱绻都成了刀子,会一刀一刀扎在百里息的心上,他?是?那么孤傲的人,若知道最开始便是?她蓄意?的接近,只怕会恨极了她……

  殷芜头埋在软枕上,鼻间?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青竹之气,思来想去却依旧没有什么好法子,按照她现在的计划,离百里息知晓的日子只怕也不远了……

  唉!

  她越想心越窄,脑中却总是?忍不住想起?百里息之前的作为,心中的愧懑转而?变成气恼,破罐子破摔的喃喃道:“反正他?现在也挺快活的!吃亏的分明是?我!不管了!”

  他?是?挺快活的,末了看见?殷芜无力伏卧在床褥上,还挑玩着?她的一缕青丝,轻声呵道:“蝉蝉……果然乖驯。”

  她倒是?想不乖,可?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外面候着?的茜霜听见?殿内动静,进门服侍,却一时间?不敢掀床帐,只小?声唤道:“圣女可?要梳洗?”

  帐内静了片刻,才传出少女柔得滴水的声音:“嗯。”

  茜霜打起?床帐,便看见?殷芜散着?如墨长发,玉色肩颈上是?点点红痕,她急忙垂眼,服侍殷芜起?身梳洗。

  “大祭司……他?何时走的?”

  “两个时辰前仪典司的邬掌司来禀事,大祭司便出去了。”

  邬池?前轮给?殷芜选夫,便是?邬池办的,原仪典司掌司百里衡病了一直没好,仪典司便由?邬池代掌了,最近似乎并没有需要仪典司的事务……

  梳洗完,殷芜回了灵鹤宫,自上次高晴落水一事后,宫内各方的眼线都被拔除,即便还有残余,短时间?内也不敢再有动作。

  殷芜有些?疲惫地靠在软垫上,看着?侍立一旁的茜霜,温声道:“你?还能传消息给?百里崈吗?”

  茜霜愣了愣,百里崈费劲把她送到圣女身边,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传递消息,所以平时是?极少动用她的,听殷芜这样问,茜霜如实回道:“高晴之事后,原本几个能传递消息出去的人都被大祭司拔除了,但还有一人隐藏得极深,尚可?传递消息。”

  少女指尖摩挲着?身上搭的锦被绣花,似有些?踌躇,半晌抬头看向窗外被落日余晖染了色的院落,轻声道:“给?百里崈传递消息,告诉他?我昨日宿在了临渊宫,大祭司似乎对我颇为有意?。”

  若说之前百里崈只是?怀疑殷芜和百里息的关系,那么茜霜传递的信息便能坐实他?的猜测。

  如今殷氏一族只剩下殷芜一人,只有她的血为药引,才能短暂压制百里家的“疯病”,自从百里息开始庇护她,百里崈便再没有药引了,殷芜估计他?手?中的存药已不多了,那些?旁支子弟早已断了药,听说已疯了几个,若此时再让百里崈知晓两人关系,定会狗急跳墙。

  她要的就是?百里崈的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殷芜又坐了会儿,江茗入内禀道:“主上说晚些?时候回来同圣女用晚膳。”

  殷芜便继续靠在榻上等着?,中间?厉晴送了一回药进来,中间?再无别?事。

  天黑之时,外面有一点响动,然后便是?门口茜霜的回禀声,寝殿门被推开,百里息入内来。

  他?穿一身白色宽袖长袍,腰间?束玉刻麒麟腰带,整个人孤清如竹,他?看了殷芜一眼,自去净手?,不多时回来坐在殷芜对面。

  两人隔着?一桌,殷芜隐约能闻见?他?身上传来的青竹气息,思绪难免又回到了之前临渊宫,两颊火烧一般,侍女入内摆膳,总算是?解救了殷芜。

  百里息饮了一口茶,转了转指节上的赤金戒指,抬眼看向她,道:“天权长老联合几大家族施压,想让你?尽快完婚。”

  “我不要成亲。”殷芜几乎没有犹豫,她眼中满是?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百里息。

  “过来。”他?说道,同时对殷芜伸出了手?。

  那只手?修长,上面的赤金戒指散发着?锐芒,手?指颜色似玉,殷芜虽未触碰,却已经能想象它微凉的触感,她绕过食案,将手?递过去,感受到了预料中的凉意?。

  百里息一手?环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将她拉到怀中,将下巴搁在殷芜的颈窝处,叹息了一声,“我的好蝉蝉,若成了亲不理我了,可?怎么办才好。”

  几个字,被他?说得阴阳怪气,明知他?是?在揶揄自己,殷芜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根,他?微凉的气息喷在颈侧,又麻又痒,殷芜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用手?去推他?的头,气恼道:“别?闹了,痒!”

  百里息却反剪了她的手?臂,将她上身按在软垫上,贴着?她耳边淡淡道:“圣女既已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别?人自然别?想肖想了,便是?圣女的一根头发丝儿也不能让别?人染指。”

  他?的话颇为狎腻,偏偏语气又冷淡,便让人心中生出古怪的心悸来。

  “乖,叫声息表哥听听。”他?又道。

  殷芜此时受制于人,又被百里息调戏,心中偏不想叫他?如意?,轻哼了一声,将脸扭到一边不吭声。

  殿内静了片刻,殷芜忽听百里息轻笑了一声,接着?后颈便被捏住,她忍不住肩膀一颤,气苦道:“不如我还是?和孙泓贞成亲吧,至少他?不会作弄我。”

  她话音才落,人便被翻了过来,正眼冒金星,便觉唇上一凉,气息尽数被他?夺走。

  良久,百里息才松开,她坐在他?怀中,被迫仰头看着?他?孤清的眉眼,心如擂鼓。

  “蝉蝉这辈子都不用惦记别?人了,”他?轻轻摩挲殷芜的耳垂,低声引诱,“叫声息表哥听听。”

第46章

  “息表哥……”殷芜将脸埋进他怀里, 彻底放弃了抵抗。

  傍晚殷芜咳嗽了几声,到底是前夜受了寒,夜里发起烧来, 人也萎顿下来,恹恹卧在锦被里,百里息哄着她喝了苦药, 又给她换下汗湿的里衣,便拥着她等热退下去?。

  殷芜人已烧得发晕,好在百里息身上凉津津的,正适合退热。

  他轻抚着她的脊背,听着她不时发出的梦呓,忽然?觉得多年来的孤寂清净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少女?的身体热得烫人, 才换的里衣又汗湿了, 几缕碎发贴在潮红的脸颊上, 显得人越发可怜。

  许是觉得他身上凉爽,殷芜又凑近了一些, 将?脸贴在他的腰间蹭了蹭。

  “难受……”殷芜呜咽了一声,百里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声好气哄了一会儿, 总算让人又睡了过去?。

  及至后半夜药效上来, 殷芜的高热才退了下去?, 百里息将?人安置好, 出了灵鹤宫,再次回到临渊宫后的浴池。

  冰冷的泉水浸湿了他的衣服,也将?他身体里的火暂时压制下去?, 他虽然?留下了殷芜,却?还不能放任自己彻底沉溺进去?, 至少在他知道如?何压制疯病前,不能要殷芜。

  善安县遇刺后,他身上残毒未清,那毒极为阴毒,每夜丑时便要发作,发作时浑身似冰,全靠他内力压制。

  百里息仰头靠在池边,轻轻呵出一口?浊气,水面?氤氲的水汽湿了他的眉目,恍惚之中,似有人剥开层层雾气走了过来,等近了才看清来人长着殷芜的脸,只是她怯怯地站在院中,过分可怜。

  百里息想伸手拉她,雾气却?忽然?变大,将?人影隐去?了。

  画面?一转,来到了一座假山前,殷芜手中提着个篮子,双眼微红,见了他,低声唤了句大祭司,似乎还有话想说,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走了。

  百里息醒了过来,他已许久未做过这些古怪的梦了,梦里的殷芜总是很狼狈,虽知不是真的,却?总是忍不住去?确认殷芜的现状。

  体内的余毒暂时被压制下去?,百里息自池中起身,更衣后往灵鹤宫去?,万籁俱寂,殷芜的寝殿内漆黑一片,百里息才靠近床边,便听见殷芜细弱的哭泣声。

  “怎么哭了?”他先?开床帐,借着支摘窗上透进来的月光寻找殷芜。

  床榻角落里,殷芜抱膝坐着,空洞的杏眸中噙着泪,一张惨白?的小?脸上都是泪痕,她似不敢大声哭,只小?声啜泣,委委屈屈。

  一点银辉自床帐掀开处洒进来,让她看清了来人,下一刻她便扑进他的怀中,声音里都是委屈,“你去?哪里了……殿内没点灯,蝉蝉醒了害怕。”

  哦,原来是怕黑了。

  “蝉蝉过来。”他伸手。

  少女?却?依旧缩在那小?小?的角落里,她用手背抹着眼角的泪珠,红红的眼睛盯着百里息看,嗡声嗡气道:“昨夜那么大的雨,你却?赶我走,你是混蛋!”

  生病了自然?难受,殷芜此时便像是因身体不舒服而愤怒,翻起了昨日的旧账来。

  百里息不知她此时是否清醒,可是又烧了起来了,只能温声哄她道:“蝉蝉乖,过来。”

  少女?飞快摇了摇头,浅粉色的唇因委屈而紧紧抿着,还气呼呼地将?脸转到一边,闷声道:“蝉蝉不要听你的话,你对蝉蝉不好。”

  百里息猜想殷芜此时应该不甚清醒,却?忍不住问:“我若对你不好,那谁对你好?”

  少女?长发披散,白?色寝衣的领口?散开,露出比寝衣还白?的肩膀,她低头思考片刻,伸出手指开始数对自己好的人,“阿娘对蝉蝉最好了,阿娘会抱着蝉蝉睡觉,会给蝉蝉讲故事,还会……”

  “还会……”少女?顿了顿,忽然?仰面?看向百里息,杏眸中泪光如?星,“阿娘已经死了啊,阿娘身上的血流尽了,流了蝉蝉一身……”

  殷芜双手捂住眼睛,哭声压抑又痛苦,“阿娘当时一定很疼很疼吧……”

  殷芜正哭着,却?忽被百里息的气息笼住,下一刻落入他微凉的怀抱,他将?她抱在怀中,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安慰道:“先?圣女?已逝,尘归尘,土归土,蝉蝉不要伤心了。”

  他的声音平和温柔,听了便让人安定下来,殷芜的泪却?没停,反而更加汹涌起来,她哭得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小?脸埋在百里息的肩膀上,将?他肩头的衣服都哭湿了一片。

  “阿娘去?了,再也没有人……没有人对蝉蝉好了。”

  百里息将?下颌放在她的头顶,慢条斯理的“嗯”了一声,柔肠百转。

  “以后息表哥对蝉蝉好,再也不让蝉蝉自己在夜里淋雨,将?蝉蝉保护好,再也不让别人害蝉蝉了,”他低头,用鼻子蹭了蹭少女?满是泪水的颊侧,“蝉蝉不伤心了,好不好?”

  殷芜忍不住去?看他的眼睛,似两汪深潭,心便“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本是想让百里息对她心生一点愧疚,方便她日后行事,谁知竟有意外之喜……

  “好不好?”他又问。

  “好不好?”他问以后护着她,对她好,别伤心了好不好。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殷芜却?能清楚听见自己乱了的心跳,她于?昏暗的床帐中仰头看他如?见神明,他的眼神清澈又温和,像是日出之前的海。

  少女?轻轻点头,柔顺地将?脸贴在他的心口?,玉臂一寸一寸环住他的腰,声音似雾似露,“息表哥会一直对蝉蝉好对吧,永远永远护着蝉蝉吧?”

  “会。”

  后半夜外面?的雨声并未停歇,床帐却?隔出了另一片缱绻的小?天地,殷芜睡得很安稳,偶尔迷糊时,百里息便轻抚她的脊背,于?是又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天亮,殷芜伸手便摸到一片衣角,睁眼便见百里息倚坐在床边,手中拿着本书正看,床帐被熹微晨光映照成半透明,百里息又散着头发姿态慵懒,实在是有些……过分像仙人了。

  “醒了?”他放下手中的册子,手指探过来摸了摸殷芜的额头,“可还难受?”

  “好多了。”殷芜鼻音有些重,借着百里息的扶助起身,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就是头还有些晕。”

  百里息让她缓了缓,再次拿起方才在看的书册,问道:“怎么忽然?想起要抄《往生经》了?”

  殷芜这才看清他手中的册子,正是那本自己还在抄的《往生经》,便伸手将?那书册抽出来搁在枕边,心绪似是不佳,“近日总梦见母亲,想是她心中有怨气,所以才替母亲抄经。”

  少女?眸中似有雾气,又因病着显得人苍白?羸弱,真是我见犹怜。

  阿娘去?了,再也没有人……没有人对蝉蝉好了

  百里息想起昨夜里殷芜说的话,忽伸手拉了拉殷芜的长发,“你不是孤身一人,暗阁已查到了你生父的消息。”

  殷芜心跳忽然?加快,那本是她胡诌的话,并未想到真能查到,此时且惊且喜,甚至有些害怕往下听。

  百里息知晓她近乡情?怯的心思,快速道:“你父亲应该是先?前被送进灵鹤宫的黎族奴隶,名叫郁岼,前圣女?有孕之后,天权长老欲杀宫中的黎族奴隶,郁岼和其他奴隶在押送途中遇到暴雨山洪,行踪自此消失。”

  殷芜呼吸漏了一拍,百里息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没事的,别怕,那场山洪实在太?奇怪,应该是人为,而那些奴隶的尸体也未被发掘出来。”

  殷芜似乎已经忘了呼吸,双手不自禁抓住了百里息的衣袖。

  “郁岼的身份是冠州黎族王室宗亲,入宫应该是想刺杀先?圣女?,却?发现圣女?早已成为傀儡,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两人朝夕相处,渐渐生了情?愫。”

  “黎族虽被压迫百年,却?从?未屈服,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黎族人聚集在一处,伺机反抗,郁岼被他的族人救走时已经重伤,后来应该修养了近一年的时间才恢复,之后几年他曾策划了几次对百里崈的刺杀,但都未能成功,也曾想救前圣女?出去?,但因这次营救他再次受了重伤,之后先?圣女?离世,郁岼似乎也故意隐匿了行迹,去?年开始他手下的黎族人才开始有了活动。”

  殷芜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猜想,不禁问道:“去?年祭祀时,黎族曾来刺杀……”

  百里息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应该不是要刺杀,而是想将?你劫走。”

  “那他现在在何处?”

  “这十年郁岼鲜少露面?,前段时间百里崈也发现了他的行迹,曾派人去?追寻,去?的人虽被我解决,但郁岼却?非常警觉,我亦未能寻到他人。”清晨尚有些凉,百里息扯了薄被披在殷芜肩上,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觉得殷芜比他离开时更瘦了些,继续宽慰,“蝉蝉不必担心他,这十多年百里崈一直在追杀他,却?未能得手,可见他并非无能之辈,而且我已派人盯住了百里家,若百里崈有动作,我立时便能知晓。”

  少女?点点头,抬头在他颊边快速亲了一下,双臂环住他的颈,声音小?猫似的,“蝉蝉相信息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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