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桢我心 第80章

作者:弦珂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秦桢一听也觉得可?行?,颔首应下。

  盛筵就在五日之后,展期是三日,也就意味着八日之后她的日子就彻底地空闲下来,别说是出京,就是南下也是可?以的。

  长?桥上人烟繁多,也已?经?观看了两场烟火,两人也不想再去湖畔中央观赏,就随意在街上寻着玩乐的事物。

  说是寻玩乐,实?际上就是买东西。

  将将走?过五个铺子,秦桢手中就已?经?被塞入了一盏月兔形状的灯笼,而闻夕等人手中已?经?提满了各式的匣子,最后几个丫头跑来又跑去的,等两人走?完整条街道,回程的马车上也都已?经?装满了购置的物品。

  若不是时间已?算不上早,周琬还要带着秦桢往永乐街去。

  上了车舆后,秦桢微微倚在软垫上,双手捶打着下一瞬就要散开的双腿,车舆外仍旧热闹不已?,透过窗棂传来的喧闹声都与她无关,她现下就只想回到?院中,直奔床榻好好地休息一番。

  装好物品的闻夕瞧见这一幕,也是多年没有?见到?姑娘雀跃之余又稍显疲惫的神色,忍不住笑了笑,“姑娘明日可?还要来逛逛,我到?时候再陪姑娘来。”

  “可?别。”秦桢睁开微阖的眼眸,毫不犹豫地拒绝,“今日一朝就够了,明日你我二人就在院中随意过过就行?。”

  闻夕坐到?旁边帮她捏着肩膀,“那明日我多准备些?吃食。”

  这三年的中秋佳节,也都是她们两人一同度过的,闻夕准备起中秋夜需要的物品也是得心应手,丝毫不像第一年那般手忙脚乱,有?条不紊地将所有?的吃食一道一道地摆好,酒水也准备了半壶。

  落座前,秦桢倒了三盏酒水。

  敬双亲,敬明月,敬朝夕。

  做完这一切,秦桢又倒了两盏清酒,一盏留给自己,另一盏递给闻夕,举杯相碰时,她望着背着明月而坐的闻夕,道:“昨日我已?经?和姨母说了,为你寻个贴己人,这一杯就祝愿你早日寻到?心仪的婆家,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姑娘。”闻夕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双颊也在酒气的烘托下红润了不少?。

  秦桢微微仰头饮下清酒,清酒灼过喉咙,仰头之时被树梢遮挡了半分的圆月落入眼角余光,不过饶是如此,皎洁的明月仍旧将大地映得泛起淡淡的光晕,就连院中照明的灯火都不及它一二。

  她突然想起入国公府后的第一个中秋。

  是秦桢离满天明月最近最近的时候,仿佛触手可?及。

  那年长?辈们都在赏月闲话家常,秦桢本?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听着听不懂的话语,没多久衣袖就被人不情愿地扯了扯,回眸才瞧见是沈希桥,而她目光看向的竹林鹅卵石小路前站着的,是沈聿白。

  可?能是见自己疑惑又不知?该不该离席,他温和的眼眸中荡起一抹笑,朝她招招手。

  秦桢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对沈聿白这个哥哥是多么的喜欢,坚信他不会?和秦家其他哥哥一样对自己,毫不犹豫地随着沈希桥离席,和他们一起离开。

  沈聿白一边手牵着一个人,带着她们到?了宣晖园。

  云梯早已?经?架在了墙垣侧边,他来回两趟地背着她们上了楼阁屋顶,那时秦桢仰头入眼所及的,皆是满天的明月。

  如今院中两侧的树木稍稍遮住了圆月边角,不论在院中哪处看都缺了月角,总是看不见一整轮明月,中秋圆月,若是看不到?圆月又怎能行?。

  闻夕提议到?外边看看时,秦桢心动了。

  她放下手中的团圆饼,接过湿帕细细地擦过手心,这才起身离去。

  门扉吱呀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的显耳。

  踏出门扉的刹那间,秦桢就瞧见了一整轮圆月,它高挂于夜空之中,半片云彩都没有?,四下的繁星都被它掩去了光芒,耳畔传来细微的响声时她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与之相隔不过五十?步的榕树下,男子一袭金丝云纹墨色长?袍静立于此,透过枝叶落下的斑驳月色折散于周身,轻盈微风拂过荡起他的衣摆,散落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就好似若是她不出来,他也会?在这儿站到?天明时分再悄然离去。

  见到?她时,沈聿白眼神中的清冽霎时退散,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在她眉眼似乎蹙起的瞬间停下了脚步。

  今夜是团圆夜,他本?该在国公府的。

  秦桢没想到?他会?在这儿,“你不在家中陪姨母吗?”

  骤然听到?她的声音,沈聿白怔了下,眼眸中渐渐簇起一道光,走?上前来,“爹娘一起上街闲逛去了。”

  秦桢了然地点头,也没问他为什么会?来这儿。

  欣长?的身影被月色拉得很长?,长?得都快要覆住她的影子,静了半响,她望了眼明月,收回视线道:“我先进去了。”

  说罢,微微颔首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沈聿白没有?出声阻拦她,而是静静地目送她进门。

  门扉将将合上时,秦桢的手不知?为何停了下,透过门缝望着他的身影,他仰头望着悬挂天际的明月,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秦桢就这么看了小半会?儿,又在他即将垂眸望来的瞬间彻底地合上了门扉。

  隔绝了视线的门扉颤动多时,直到?它彻底静下,沈聿白才收回了视线,又走?回了榕树底下。

  她的出来很突然,突然得让他看到?了此刻她眼中的圆月是什么样的。

  如此,就很好。

第70章

  五日后。

  悠长街道外,层层重兵把守。

  朝露还未落尽,繁茂枝叶上的雾水不疾不徐地凝聚成滴,滑落绽开于?汹涌人群锦缎之上,好不容易汇聚成珠的露水随着人影踮脚长望的动?作而动?,又在朝阳的温和照射下消散无形。

  秦桢抵达长公主别院街道外时,把守的重兵尚未放行,不少拿着请柬的文人墨客焦急地来回踱步。

  “辰时三刻就要进行展示,现下都?已经?到了辰时一刻,为何还不放行?”

  “听闻里头都?已经?准备好了,再不放行等会儿错过了可如何是好!”

  “今年的侍卫似乎要?比往年多上不少?”

  “那可不,听闻这次盛筵长公主请来了崔筠大家?题字,而且祁洲和苏霄等人都?送来了作品,自是要?做好把守,要?是招了贼那可得不偿失。”

  跟在人群末尾的秦桢听他们讨论?着,眸光时不时地掠向?附近的人群,探寻着沈希桥的身影,肩膀被拍了下时她嘴角弯了弯,回眸的刹那间,熟悉的荀令香随风拂来,下一瞬,清澈见底的瞳孔中映出沈聿白的身影,以及跟在他身侧的沈希桥。

  沈希桥见她怔愣须时的眼神,出言解释道:“夫君今日有事没法陪同,家?中又不放心我一人出行,我就去寻了哥哥,这才得已出府。”

  望着她略显担忧的眼眸,怕极了会因此影响两?人之间的情谊,秦桢见状笑了笑,“我懂。”

  今日出门之前她就已经?想过会遇到沈聿白。

  盛筵上人来人往且繁杂,若只是她单独陪同沈希桥,别说是其?他人,就是秦桢自己也是担心的,如今沈聿白来也正好,不会有人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造次,沈希桥的安危能够得到保障。

  言语间,前头的侍卫开始放行。

  沈希桥挽着秦桢的手,与她同行在前,将自家?兄长甩在身后,“不知?道祁洲今年会不会露面。”

  “应该是不会的。”秦桢道。

  沈希桥抿唇,听到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不由得反问:“为何?”

  她神色中洋溢着说不出的失落,秦桢失笑,总不能说她就是祁洲本?人,是以得知?祁洲不会出现在宴会之上,只能道:“我猜的。”

  闻言,沈希桥松了口气。

  “今日若是能够见到祁洲一面,这趟来得就值了。”

  再次充满期待的语气让秦桢不由得失神。

  或许因为她就是祁洲,是以她不是很清楚为何大家?都?如此想要?见到祁洲本?人到底是何样,甚至在某些时刻对祁洲本?人的好奇心大过于?她的作品本?身。

  于?秦桢而言,祁洲不过是个化名,而作品才是真正存在于?这世间,存在于?大家?眼前的。

  珑吟问世的初期,秦桢尚未想着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想着顺其?自然,若是有人发现她就是祁洲那便顺势应下,由于?没有多少人清楚她就是祁洲本?身,而清楚她就是祁洲的几人都?严守这份秘密,是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猜出祁洲是何人。

  而此时,与她同年参加盛筵的书画新人也因作品名声大噪,众多文人墨客与看客蜂拥而至,拥堵于?该名男子?的家?门口,男子?日日出行都?成了问题,换了三处居住的院落都?无法抵挡外人的叨扰,不堪其?扰,甚至影响到了作品的创作。

  见识到这一光景的秦桢敛去了心中那份顺其?自然。

  就算是今日陪同沈希桥来到这儿,她也没想过要?出面的事情。

  方才踏入别院大门,章玥身边的明?若姑姑悄然而至,她对三人福了福身,摊手朝着别院深处比了道手势,对秦桢道:“秦姑娘,殿下有请。”

  早已猜到会有这一朝的秦桢松开沈希桥的手腕,盈盈颔首:“麻烦姑姑带路。”

  欲要?侧身离去之时她的手腕忽而被人擒住,都?不需要?回身秦桢都?知?晓是谁,她回眸对上那双深沉如死水的眼眸,没有错过他眸底的担忧。

  叶煦一事一日未解决,长公主的嫌疑就一日不能洗脱。

  秦桢大概猜出他在担忧些什么,不过不等她开口,明?若姑姑就道:“沈大人莫要?担心,殿下寻秦姑娘一事与您所操劳的事情无关,只与姑娘有干系。”

  明?若姑姑笑容明?亮,与往常无异。

  这一幕落在沈聿白的眼中,清冽渗着缕寒气的眸底闪过点点阴测,稍瞬即逝,他凛厉的眸光不疾不徐地丈量着明?若姑姑多时,松开秦桢手腕的刹那,道:“还请姑姑转告殿下,我稍后会前去拜访殿下。”

  明?若姑姑福了福身,“恭候大人。”

  说罢便领着秦桢朝别院深处而去。

  别院四下与长公主府不甚相似,前往后院的路径弯弯绕绕,途径长廊小径不下五处。

  后院桂花树下,章玥独自一人端坐对弈,她一会儿执黑子?,一会儿执白子?,不论?黑子?还是白子?,落子?之前皆是思忖多时方才落下。

  明?若姑姑停在院门口,秦桢一人走过去,福了福身:“参加殿下。”

  眼角余光早已瞧见来人的章玥落下黑子?,眸带笑意地抬起看向?她,示意她随意点儿,“趁着宴会还未开始,寻你来看看是黑子?会胜还是白子?胜。”

  秦桢对弈的造诣不高,对弈不敌多人,若只是旁观棋局,也是略知?一二,七路棋盘之上,黑白两?子?看似各占半壁江山,实则白子?已将地盘围起,仅差一目便可一举拿下该盘棋局。

  她垂眸凝着棋局须臾,抬起头时莞尔一笑,道:“平局。”

  章玥闻言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挑眉将手中的白子?扔入围棋钵中,端起茶盏浅浅地呷了道入口甘甜的茶水,“你倒是看得明?白。”

  秦桢提起的心口一寸一寸地落下,面上不显,浅笑不语。

  她微掀眼皮睨了眼四下的环境,偌大的后院之中安静的只剩下微风吹动?枝叶引出的声响,只有她们两?人,与她所见过的章玥对弈场景不甚相似。

  长公主问得到底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看似是在询问她对弈的结果,实际上问得是叶煦一事。

  而长公主的回答也恰恰证明?了秦桢心中的想法,她想要?保住叶煦,也不想真的和皇帝闹僵,是以若是双方都?愿意退让一步,事情将迎刃而解。

  叶煦一事上,章玥想要?保住叶煦以及叶家?上下的性命,皇帝则是需要?给予劳苦功高的臣民一个满意的答复,能够令群臣满意,也只能杀之,以奠基当年惨死于?归家?途中的亡魂。

  眸光凝了秦桢多时,章玥心中轻叹了口气,拉开棋盘屉子?取出当中的信件递过去,“他给你的。”

  秦桢狐疑向?前的指尖搭在信封上的瞬间听到这句话,指尖止不住地颤了下,眉眼微蹙看向?章玥,见她对自己颔首,不久前才落回实处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她并未想到,多日前在皖廷轩的那一面,会是她和叶煦的最后一面。

  信中的字眼不多,短短的十行,不过少顷就已经?看完。

  他没有提起这些时日的事情,只是和她言说了往后若是需要?上等的毛料该如何寻得,信件的最后,仅用了八字与她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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