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桢我心 第26章

作者:弦珂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走着走着,脚下的步伐愈来愈快,最初还?会撞到迎面而来的行人,越往后穿过人群的动作愈发娴熟,须臾之间便呈小跑之状。

  跑了半会儿又取下碍事的帷帽,临近国公府时,秦桢早已气喘吁吁。

  她弯身双手撑着双膝喘气,细碎的汗滴顺着脸颊滑下,掀起的目光望着不远处守卫森严的国公府,心知若是踏进?去再想出来会有多么不容易。

  但是事关乔氏的身体,秦桢管不了那么多。

  她深吸了口气,起身时眸光瞥见道熟悉的身影朝她奔来。

  “姑娘!”闻夕跑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泪眼?婆娑地上下打量着秦桢,想要知道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过得不好?,可千言万语都只剩下一句:“您怎么不带上我。”

  眼?前的姑娘脸颊被泪水浸湿,秦桢取出手帕擦去她脸上的泪光,扬眸看了眼?国公府侧门,问:“姨母如何了?”

  “夫人没事,只是趁乱的谣传而已。”闻夕回?眸看了眼?身后的侍卫们,牵起秦桢的手悄然往府邸反方向?走,“夫人猜出您听?说这些消息后会回?来,特地命奴婢在此等您,这下您可不能再抛下奴婢了。”

  秦桢这才松了口气,“昨夜发生了些什?么?”

  “世子不知为何突然回?府,回?府途中遇到刺客,射来的箭沾了些许毒药,田嬷嬷告诉奴婢,世子下半夜时就已经醒来,并无大碍,说是药物毒性甚微。”

  毒性甚微?

  秦桢眉梢微蹙。

  但得知乔氏并无大碍心中也没了探知的心。

  望着高门鹤立的国公府,她呼了口气转身离去。

  纤细单薄的身影背对着高门,步伐洒脱而决绝,手中的帷帽薄纱随风扬起,恰似缰绳被人切断于空中飞舞的纸鸢。

  透过门扇缝隙瞧见这一幕的田嬷嬷深深地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侍卫合拢门扇穿过鹅卵石径道走向?宣晖园。

  乔氏就站在宣晖园门口。

  田嬷嬷靠近低声道:“夫人,桢姑娘走了。”

  也不再唤秦桢为少夫人,而是用回?了她未出阁前的称呼。

  乔氏颔首,眸中闪过无奈。

  田嬷嬷见状,道:“夫人为何不去见见姑娘。”

  “我若是去了,以她的性子定然一步三回?头,拉扯之间若是被人看到,她还?如何走。”乔氏顿了顿,神思间也有不舍,“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说吧。”

  乔氏所求不多,只要熟悉的丫鬟在秦桢身边伺候着,不是独身一人就好?。

  她垂眸扫了眼?手中的和离书?,走入宣晖园,守门侍卫见乔氏前来纷纷侧目让路。

  入春的季节,弥漫药草雾气的书?房仍旧烧着炭火,乔氏踏入书?房的刹那瞧见倚着床榻而坐的沈聿白倏地掀起眼?眸,和她四目相对。

  看到是她时,那双清寡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些许失落之意?

  乔氏也不知道是看错了还?是看花眼?,她推开书?房窗柩,迎着缕缕吹荡而来的春风,问:“可好?些了?”

  “没事,轻伤而已。”沈聿白收好?手中的文书?,凛锐的眉眼?下满是清明,不似外头传言般伤痕累累。

  遣人前来刺杀不过是想告诉他,不要再插手皇权争斗之事,是以他也‘顺着’那人的想法,对外称病远离朝堂。

  乔氏颔了颔首,凝着他的目光落向?手中尚未开启的信封,递出给他的同时道:“桢桢走了。”

  沈聿白微抬的手停在半空中,清冽的眸色蓦地变色,落向?粘贴工整信封的视线犹如昨夜袭来的利箭,锐利而又泛着寒光。

第27章

  幽湛漆黑的瞳仁恰似未晕开的沉墨,深不见底。

  修长指尖与?信封相触,信封上的刺骨寒意循着他的指腹递入心口,沈聿白眸光闪过狐疑,掠了眼密封信封,不明所以地仰首,“什么意思。”

  乔氏:“……”

  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信封摊开到另一面,露出‘和离书’的字眼,甩入他怀中,“这是桢桢给你的,我?替你答应了。”

  沈聿白眉眼微微蹙起,取过怀中的书信,浑圆小巧的字眼映入眼帘的顷刻之间,他陡然顿在原地。

  和离书扔出后乔氏始终观察着他的神情,想要看清他对这段婚姻到底有何看法,谁知却见他一动不动,眸光错愕地紧紧盯着那?几个字,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聿白,你和桢桢不是同类人?,桢桢失去双亲渴望爱与?被爱,会倾尽所有的去爱一个人?,也?相信终有一日?会得到回应,而你自幼身处高位,不管是爱也?好权也?罢或是别人?的仰视甚至是他人?的妒忌,这些?你都从未缺失过。”

  “你不会去在乎是否多一个人?爱你还是多一个人?恨你,你看不到桢桢对你的爱,封死的心也?感受不到她的心,这点是你父亲和我?的失职。”

  “你口口声声地对我?说你会对她的好,但?在和三公主的合作上,你却没有做到,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相信桢桢。”

  “别院的事情你本可先告知她再去行事,桢桢就算再难过也?会以大局为重陪你演下这场戏,可是!”乔氏越说越来气,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处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你认为她既然能够做出下药的事情,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做不出!”

  “我?给?你机会让你自己去和她说,但?到头来你是怎么伤害她的!”

  在这件事上,乔氏也?是留有私心的。

  实际上大可由她去和秦桢沟通,但?她也?在赌。

  赌沈聿白会不会和秦桢提及此事,若是说了,秦桢如何选择是自己的事情,若是没有说而是当面撞破,当下或许是痛的,但?是这股痛是能够令沉溺于爱意中的她彻底清新过来。

  比起他人?千言万语的劝说,不如当头一棒敲醒。

  这时?候,乔氏眸光瞥见沈聿白指尖微颤了下,心中沉了几分。

  千万千万不能出现话本子中方才?会有的,女子离去后男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喜欢这事,这对她的桢桢何其不公平。

  “沈聿白,你别告诉我?你心中有她。”乔氏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她断断续续地说完,“爱而不自知是最大的笑话,一个活生生的人?,享受着万千目光的你怎么会不懂爱。”

  不过她的话语好似并未入沈聿白的耳,只见他指尖颤抖着撕开?密封完好的信封,露出封言简意赅的和离书。

  乔氏还未瞧清和离书上的内容,倚在床榻上的人?忽而掀开?锦被下榻。

  沈聿白欣长挺拔的身影稍显慌乱,挥开?门扇而出时?甚至还踉跄了下,毒素尚未清完的他撑着墙垣跌跌撞撞地走出卧阁。

  乔氏拧眉跟着走出去,就见他单手撑着书案,另一手不知在寻着些?什么。

  桌案上满是文书和书册。

  沈聿白眸光寻着,单手翻阅的速度愈来愈快,但?始终找不到前些?日?子盖在最下方的书信,他眸光愈发冷冽,指尖怔了下后陡然挥开?堆叠在成册的文书。

  一封信件静静地待在那?儿。

  圆润流畅的字眼落入,沈聿白取来和那?封和离书上的字迹一一对应。

  他的目光目光在两份信上停留了半刻钟,指尖落在‘君’字上时?,一股沉闷的气息霎时?间涌入心口溢上眼眸,气息如同钻心丝线般穿过他身体的每一寸,顷刻之间绵密丝线便将?他包裹入内,密不透风。

  小舟是秦桢,秦桢就是小舟。

  他陡然捂住胸口闷哼了声,喉间隐隐有股腥味滑过。

  乌黑的鲜血骤然溢出,洋洋洒洒地落在桌案上,泛黄的纸张上被血渍浸湿,圆润饱满的字迹被乌血覆盖,吞噬了消散。

  他的指腹慌忙擦拭过纸张上的血渍,可越擦消散的字迹越多,多到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字到底是什么。

  嘴角血渍淋漓滴落,印在他凌厉的下颌上。

  沈聿白眼前视线迷离,抬眸看向乔氏时?身影忽而颤了下,眸中划过绵密的痛,“娘,她去哪儿了?”

  桢桢走了。

  一刻钟前,他的母亲告诉他,秦桢走了,他的小舟走了?

  涌到嘴角的血骤然洒出,沈聿白眼前微黑,陡然倒下。

  触目惊心的一幕落入乔氏的眼中,吓她身影颤抖了下,颤着音唤着:“快!快去请陈太医来!”

  值守在宣晖园的陈太医不过一会儿就赶到了。

  擦拭着沈聿白嘴角血液的乔氏连忙后退几步让位给?他,指尖绞着帕子焦急地看着。

  陈太医把?了下脉,指腹划过血迹尚未干枯的手臂,闻了闻。

  良久,他皱起的眉梢落下了几分,拱手对乔氏道:“沈少卿并无大碍,只是一时?之间气急攻心而已,待老夫开?上些?许安神药,一日?一用,过段时?日?就会恢复。”

  “气急攻心?”乔氏喃喃道,眸光掠向床榻上眉梢拧在一起的沈聿白,又看向不远处大开?的门扇,对陈太医道:“多谢陈太医,麻烦您了。”

  “沈少卿为朝付出,这是老夫该做的。”陈太医摆摆手,也?受不起国公夫人?一拜,“老夫先去开?方子,夫人?留步。”

  乔氏递了个眼神示意田嬷嬷送陈太医出门。

  目送陈太医离去后她不疾不徐地收回目光,落向眼眸阖紧的沈聿白身上。

  血渍虽已经?擦拭去些?许但?还是留有印子,她抿了抿唇走出卧阁,眸光扫过桌案上字迹尤为相似的两份信,叫来鹤一。

  入屋的鹤一一眼就看到桌案上的信,心中暗道不好。

  不过乔氏并没有看他,视线在两封信中来回交替,不可思议的想法涌入神思时?她抓着信的手紧了紧,抬眸之余瞥见鹤一好似十分担忧她手中紧拽着的信,沉着脸,“这封信是何人?送来的。”

  鹤一垂着头,不知该如何说起。

  乔氏替他说了,“我?的儿子心中始终都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对吗?”

  虽是疑问,言语中充满了笃定之意。

  顶着凌厉目光的鹤一头又垂了几分,心知乔氏是如何宠少夫人?,若是真被她知道这事,不知该如何收场。

  问出的两个问题得不到半个回复,乔氏不知是该夸这群跟在沈聿白身边的人?还是出言骂上一番,她深吸了口气直白地点明:“你可知这来信人?是桢桢。”

  鹤一猛地抬起头,满脸错愕。

  乔氏扫了眼桌案上的两封信件,微阖眼眸。

  不知这都是些?什么事!

  但?不论如何,她的桢桢受到的苦难是真的,是这一封又一封的过往信件并不能抵消的难。

  乔氏沉沉地叹了口气,收起和离书装入信封中,“给?你家?大人?。”

  鹤一满眸不解地接过信封,看清信封上的‘和离书’时?也?是怔在原地,愕然地看向乔氏离去的背影。

  国公府中所发生的一切秦桢全然不知情。

  和闻夕穿过国公府街道走入另一条街时?,秦桢才?停下了脚步。

  跟着她的闻夕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姑娘,不走吗?”

  秦桢回过身,看着眸光欣喜的闻夕,心中闪过些?许难言的情绪,抬手整了整她绑着双丫髻的绸带,道:“我?这次离开?尚且不知道要去向何处,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会怎么样?,你跟着我?离开?,或许会受苦,不如留在……”

  “姑娘。”闻夕抿唇打?断她的话,眼眶微红,“你是不要奴婢了吗?”

  秦桢当然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跟着我?吃苦而已。”

  说到底,高门府邸中的贴身丫鬟过得甚至比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还要甚,闻夕跟在她身边多年,就是留在府中姨母也?定然不会亏待她,何必跟着漂泊无定的自己四处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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