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桢我心 第13章

作者:弦珂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见少夫人状态不太对,闻夕紧忙顺着这个时间转移话题道:“若是永远都停留在那时候,您岂不是还要再夜夜书写信件,冬日夜里的墨可难磨了,您的手都被冻得通红。”

  话音落下时,她清楚地看到自家少夫人眼睫颤抖了下。

  早已将那些信件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秦桢骤然听到这句话时,心中闪过丝丝的麻意。

  闻夕不知道的是,那些个夜里斟酌的一封又一封的信件,恰恰是她匿名送给沈聿白的。

  思及此,秦桢自嘲般地轻笑了声,道:“走吧。”

  落脚街道上的摊铺多已经收摊回家,就连适才讨论声此起彼伏的赌石摊也已经收起了摊铺,铺子老板寻来了长工挑起了装满毛料的胆子,抖落着鼓囊囊的荷包中的银钱神清气爽地离去。

  踏上马凳时秦桢余光瞥见硕大枯木树干下站着两道身影,其中一位正是适才赌石的小公子,他不知在和另一位男子说着什么,手中的蓝田玉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高处抛起玩弄着。

  她看了须臾,探身入舆离去。

  马车经过枯木树干时,接过茶盏的秦桢眸光对上那个男子的眼神。

  他似乎是愣了下,而后对她稍稍颔首示意。

  是个陌生面孔,秦桢从未见过,也就当作没看到。

  但驶离时似乎是听到了那位小公子的话语,他说:“你别管我是否经过别人的指点,我也已经开出来了,该你实现承诺了。”

  直到好友说着若是下次再见到那位姑娘必当好好感谢时,叶煦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他抬手截过被抛在半空中的蓝田玉,“你谢错人了。”

  “什么?”抛了近三百两银钱的梁钊困惑不解,“不是刚刚那位姑娘?那是谁?”

  叶煦想起适才纳入眼帘的一幕,道:“是另一位姑娘。”

  被绕晕了头的梁钊摆了摆手,“别管这位姑娘那位姑娘的,这次终究是我赢了,快将祁洲的那块玉佩给到我。”

  “我何时说要和你赌了,我只说了你大可试试。”叶煦挑了挑眉,负手离去。

  被摆了一道的梁钊:“……”

第15章

  静谧卧阁门扉微微敞着些许,丝丝缕缕的冷风循着缝隙而入,晕着淡淡光圈的烛火随风摇曳,洋洋洒洒地照耀着夜莺衔枝桠匣盒,透着光泽的匣盒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秦桢静坐在软塌上,不远不近地望着它。

  本想回府后送去书房给沈聿白,然而他并未回府,守在书房的侍卫们没有他的命令也不敢收下这份昂贵的匣盒,她只能带回到卧阁中。

  送走那份不属于她的翡翠原石后,博古架正中心的位置已然空空如也,秦桢也没想着再将其他的毛料摆在那个位置,现下收到这份补偿,也不愿将它补上孔雀空缺。

  这块和田玉也不属于她,为何要装进她的藏馆中。

  秦桢等到了深夜,都没有等到归府的沈聿白。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自己都在等待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门扉被推开发出的‘咯吱’声响起时,她漫不经心地抬眸望去,对上沈聿白的眸光时她愣了下,也没有想到这么晚了他还会来卧阁中。

  秦桢下意识地站起了身,“你怎么回来了。”

  入屋的第一眼沈聿白就瞥见了安置圆桌上的匣子,他神色平淡,眸光掠向稍显迟疑的女子。

  她平日里温婉恬静的神情被惊诧取缔,纤细修长的指节无意识地捏着帕子,对于他的到来诧异又茫然无措。

  “回来取样东西。”沈聿白道。

  话音落下的顷刻之间,秦桢径直地看向匣盒,以为他是来取匣盒的,也没有在上前动匣盒,只是说:“我还未打开,里头还是原样,你拿走吧。”

  沈聿白闻言,垂眸凝着她。

  审度着她这句话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仅仅是为了刺他。

  清冽锐利的神色犹如穿透人心的利刃,漫不经意地划过秦桢的脸颊,霎时间白皙透粉的双颊被划出道道血痕,滚烫炙热的鲜血奔涌而出,滴落在手背上,烫得手背发麻。

  秦桢浅浅地往后退了步,“我只是替你拿——”

  “秦桢。”沈聿白喜怒难辨地伸出手,掌心覆上匣盒侧边的冰凉茶盏,眼神一分一毫都没有落在匣盒上,“和田玉不过是个玩物而已,我说过,你不想收下大可直接丢掉,何必拿着它来和我做文章。”

  秦桢脸色唰得一白,脸色变了好几变,看着沈聿白眼眸中神色难辨的神情,指尖微微颤抖着,深吸了口气才道:“我并没有和你拿乔的意思,御赐之物我若是弄丢了生死难料,你又何必来为难我?”

  顿了顿,她也不想再理会他,道:“你来拿和田玉也好拿别的也罢,自便。”

  说罢秦桢径直地掠过他的身影走向里间,还不忘将床榻与外屋相隔的屏风和帐幔拉上。

  刹那间,偌大的卧阁外屋仅有沈聿白的身影。

  他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垂眸睨了眼匣盒又瞥向已经落下的月牙色帐幔,良久,呷了口茶水才走向卧阁西侧。

  不多时,沈聿白手中拿着两封尚未开启的信件离开,对匣盒视若无睹。

  在外等候多时的鹤一踢开脚下的积雪,余光瞥见自家世子出来收回了脚,“暗卫来报,赫王已得知圣上身体不适的消息,早些时候入宫请见无果刚刚才回到王府,东宫递来消息,殿下想要见您,已在前往大理寺的路上。”

  沈聿白闻言,视线从信封上移开看向鹤一,深邃不可测的眼眸在静谧夜色的衬托下愈发的难懂。

  少顷,他才道:“将抓到的人关押进暗牢中没有旨意不允许任何人对他用刑,今夜起府中轮值的侍卫调离一波,命他们暗中守着国公府,没有指示谁也不能轻举妄动。”

  鹤一领了命。

  黑沉的夜幕一寸一寸地压下,呼啸的冷风声吹散了干枯落叶,恰似风雨欲来之际。

  沈聿白回眸,淡淡地瞥了眼窗柩上的摇曳烛火,神色难谙。

  卧阁内。

  躺在被窝中的秦桢扬起的心在他推开门扉离去时才落了下来,掀起眼眸一动不动地望着垂挂在床榻上的暖玉坠子。

  恍惚间,漫着冷意的脖颈似乎被滚烫水渍砸到时,她呆呆地抬手试图擦拭眼角水光。

  指腹覆上冰凉眼角时,没有摸到一点点湿意。

  秦桢摩挲着眼角的指腹停顿须臾,脑海中一点儿思绪也没有,就好像是被浆糊糊住了脑子,动弹不得。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都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才慢慢冒起些许思绪。

  或许在沈聿白看来,她的喜欢才是原罪。

  若是没有她的喜欢,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事情。

  她不会变成现在这幅他觉得陌生的模样,也不会‘下药’,他们依旧会像最初那般维持着兄妹之情。

  然而这一切被她的喜欢、她的妄念打破了。

  就像是面易碎的镜子,都不用重击,只需要轻轻敲动就能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她的动心。

  伺候的丫鬟们早已经歇下,许是早些时候闻夕提起信件的缘故,秦桢忽而想起静置在玉雕屋中的信件。

  顿默良久,她爬起来,随手取过披风披上,小心翼翼地推开卧阁的门朝着玉雕屋走去。

  屋中并未烧炭火,四下冰凉,绵密的冷意穿过衣裳透入肌肤。

  她点燃烛火,借着烛火的点点光影拉开了最里层的抽屉。

  整个屉子中装着满满当当的信件,尘封已久的信件泛起了黄色,一封又一封的信件,稍稍瞥过就能看出主人对它们的爱,还有那翻过一次又一次的痕迹。

  秦桢捧着一沓子的信件回到卧阁。

  这些信中回复的内容,和她亲密如周琬她都没有提到过。

  潇洒自如的字迹恰似不受拘束的清风,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字迹也随着来信人的年岁增长愈发的凌厉。

  而最后一封信的落款日期也停留在了她成婚后的第一个月。

  是来信人亲手切断了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

  望着一封又一封的信件,秦桢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将信件丢入炭盆中。

  星火吞噬了信纸,不过须臾片刻就只剩下灰烬。

  那晚过后,秦桢都没有看到过沈聿白。

  住在书房中的沈聿白一连半个多月早出晚归,那晚后再也没有踏入过宣晖园主厅,就是用膳都没有过。

  秦桢也乐得清闲,或是去东苑陪乔氏说说话聊聊天,或是整天整天地待在玉雕屋中,打磨着尘封已久的珑吟,倒是到了小年的前夕,乔氏提出要亲自上街采买时,她才恍惚地意识到,新的一年又要到了。

  有些时日没有出府的她也就随着乔氏一同上街看看。

  上街后才发觉,新的一年确实是要到了,大红色喜庆灯笼挂满整条街道,还有商贩正在卖着烟花爆竹,往来于街上采买年货的人也愈来愈多。

  乔氏想要为还在书院尚未归家的沈希桥选上一套头面,是以一上街就直奔首饰铺。

  踏入首饰铺子前,秦桢将手中的小囊递给闻夕。

  囊中装着的是一块蓝田玉玉佩,是她打磨珑吟没有灵感时随心雕刻的佩子,正好今日出门就一道送去璙园。

  首饰铺多年来都在为国公府送配饰,掌柜的自然是认得乔氏和秦桢,见她们踏入铺子时忙迎了上来打着招呼,“沈夫人,您里间请。”

  铺子厢房装饰的很是别致,不同年龄段所用的配饰装于不同的厢房中,年轻跳跃的首饰多存放于最底层。

  掌柜的得知乔氏的来意后立即领着她们往一层最外间的厢房去,边领路边示意小厮前去开门,“沈小姐性子活泼,日常最喜欢的配饰也多为流苏一类,平日里来时也多在西厢房停留。”

  西厢房便是最外间的厢房。

  乔氏对着图册选了几套配饰,等待掌柜的取来时看了眼秦桢,道:“今日正好也来了,就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您前些日子才让人送了配饰给我,日日换着戴都要戴上小半个月,我就不凑热闹了。”秦桢笑了笑,垂眸翻动着图册,翻了好一会儿瞧见一支桃花状的流苏簪子,指着它道:“小桥应该会喜欢这个。”

  “少夫人还是了解小姐。”掌柜的踏入厢房中,身后还跟着几位抱着匣子的小厮,道:“这支沈小姐前些日子来就已经订走了。”

  秦桢挑了挑眉,不再言语。

  乔氏听掌柜的这么说也笑开了。

  谁会不愿听到小辈相处融洽的话语呢。

  闻夕回来时,秦桢正在替沈希桥挑选玉佩,余光瞥见她在外头焦急踱步,寻了个理由和乔氏说了声后走出去。

  “怎么了。”秦桢问。

  闻夕看了眼外头来来往往的人群,往里间走了几步,刻意降低音量道:“奴婢适才送玉佩前往璙园时,遇到了冬至那日赌石的公子,拉着我非要问清那日指点他的人是谁。”

  秦桢皱了皱眉,没想到还会有这件事,“你说是你就行。”

  “说了,但是他不信。”闻夕忙道,顿了顿,又补充:“或者说是那位公子的好友不信,我跑出璙园时见他们也跟上来了。”

  秦桢哑然,侧眸瞥了眼铺子门口,并未看到有男子的身影,确定没有男子走入首饰铺中时,才道:“他们并没有跟上来,若是日后再见到,躲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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