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BE后全员火葬场 第129章

作者:起跃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没让福安过来扶,自己撑着冰凉的地面站了起来,把张家大爷的尸体托在了木筏上,固定好,继续往前走。

  狂风带着呜咽,裹着风雪不断在耳边呼啸,似是要同将她掀翻在地上,沈明酥抬起头没躲,任由风雪扑在面上,神色始终淡然。

  天命是什么,她从来不信。

  她的兄长乃大邺的皇帝,是百姓敬仰的国君,是百姓陷于危难时的支柱,而她是大邺的长公主,肩上负担的也一样。

  他们不是灾星,他们也在努力,努力不让大邺的子民陷入战火,不让他们被饿死,冻死。

  沈明酥敲开了张家的房门。

  当张家公子看到她身后木筏上的人时,双腿一软,当场跪在了地上。

  沈明酥让福安把人帮忙抬进去,片刻后便听到了一阵悲恸的哭声,“我怎么就这么蠢,这大雪天,粮食都没了,哪里来的肉......”

  “我这是要天打雷劈啊。”

  “爹啊......”

  屋里几人的哭声,混杂在一起,沈明酥没再待下去,转身往外走。

  手掌划破了一块皮,沈明酥拿出手帕裹在了掌心内,再一次往雪山上爬去,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能不能解救这些人,但她总得试试。

  封重彦夜里回来,也是一身积雪,在外面吹了几日的风雪,又开始咳嗽,福安忙给他倒了一盏热茶,饮下后方才平复了一些。

  物资紧缺,炭火再也不像之前那般整日烧着,火盆内的几颗银骨炭,在他回来前不久刚引起来,还没有火苗,屋内又冰又凉。

  封重彦看了一眼外面还燃着灯火的屋子,一面脱下身上的雪衣,一面问沈明酥情况。

  福安接了他递过来的大氅,已被雪水浸湿,又沉又冰,这个节骨眼上,想听好消息,是不可能的,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道:“张老爷子死了。”

  上回当过他家‘儿子’,封重彦自然认识张老爷子,皱了皱眉,“冻死了?”

  福安把情况说了一遍,“城内的粮食紧缺,粮仓被烧,说到底与胡人脱不了干系,大邺的百姓心头愤怒,谁也不愿意周济胡人,尽管上面有指令,可几家胡人都不堪被骂,谁也不敢出去拿粮,这不,张老爷子见家里的孙子实在饿得不行了,张娘子又舍不得杀牲畜,张老爷子便借口出去买肉,实则割了自己的腿肉,喂了一家人两天,第三天死在了路上,少奶奶发现时,人都冻硬了......”

  封重彦没再说话,换好衣裳后,端着一盘糕点,敲了沈明酥的房门。

  半天没应。

  封重彦直接推门。

  沈明酥早就听到了叫门声,来不及去开,刚把桌上的一盘糕点倒进了布袋,封重彦便闯了进来。

  沈明酥将布袋藏在了木几下,抬头问他,“路怎么样了?”

  封重彦没答。

  沈明酥便知道,没什么好消息。

  大雪还在落,山体只会崩得很厉害,挖出来的地方,恐怕还不及塌得多。

  封重彦将手里的点心放在了她桌上,扫了一眼她手边的空盘子,道:“先吃,吃了再告诉你。”

  “用过了,封大人吃吧。”大雪被困了七日,青州的粮食见了底,州府上的人一日也都只吃几块点心,再配着水来充饥。

  封重彦和她一样,谁也不是私囊中饱之人,不会另开小灶,盘子里的点心,是他的晚饭。

  封重彦没出声,忽然伸手过来拽出了她的胳膊,掰开掌心,拇指延伸到掌心的位置破了一大块皮。

  封重彦问她:“这就是你说的,自有分寸?”

  他答应她上雪山,她向他保证不会有事,说:“我自有分寸。”

  “不过是蹭破了一块皮,无碍。”

  封重彦眉心突突几跳,极力忍住,起身去她屋里找出了药箱,返回来坐在她身旁,替她擦拭完伤口,又用纱布包扎好。

  “还不想吃?”

  沈明酥摇头。

  封重彦坐直了身子,“阿锦,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不是神仙,也不是什么救世主,即便是救世主,也有他拯救不了苍生的时候,何况你只是个凡人。”

  沈明酥抬头看向他,不明白他为啥要同自己说这些。

  封重彦问她:“流血不痛吗?痛,不吃东西也会饿,但你似乎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比神仙还厉害。”

  沈明酥从未听过他说这样的刺激之言,微微皱眉,反驳,“我没有那么想。”

  “那你就吃。”封重彦再次将盘子推给了她。

  沈明酥没动,她吃不下,一日下来,眼前全是张家大爷那条腿。

  两人僵持,一阵沉默后,沈明酥有些累,不想与人说话,索性撵人,“大人回吧,我要歇息了。”

  “沈明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封重彦没动,忽然道。

  沈明酥一怔,比适才他的那句讽刺还要诧异,什么叫她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什么意思?”

  封重彦看着她,再问了一回,“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相信,你不是灾星。”

  沈明酥觉得他的话有些好笑,她要是没走出来,便不会选择暴露身份,她早就相信自己不是灾星,选择了要面对自己的命运。

  今日还曾劝解过凌墨尘,她有什么走不出来的,沈明酥有些不耐烦,“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就该经得起考验。”

  没等沈明酥琢磨他那话是什么意思,封重彦又道:“你以为你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决定一个人,甚至一座城,一个国家的命运?”

  她今日的心情不太好,不想听他说教,“我说了我已......”

  “即便没有你,青州今年同样也会遭受雪灾。”封重彦打断她,仿佛听不出她语气里的不快,今日偏要同她说个明白,“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是长公主,不是救世主,你救不下苍生!口扣裙四尔而尔呜九以四泣收集此文发布你没那个本事,你也不必担那个责。”声音越来越高,带了几分厉色,“天灾人祸,谁摊在头上,只能自己认倒霉,怨谁,怨你吗?你是谁,你是杀了他们爹娘,还是欠了他们的?在被赵家认回之前,你只是一名大夫的女儿,你吃过他们一粒米,拿过他们半分俸禄吗?”

  说到最后,封重彦的目光赤红,神色凌厉,已然疯了。

  沈明酥愣愣地看着他,继续反驳道:“我只是量力而行......”

  “量力而行。”封重彦伸手,忽然从她的木几下扯出了那个装着点心的布袋,“这就是你的量力而行。”

  沈明酥哑口无言。

  “你救不了他们,即便你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也不够他们分食,还是会有人死。他们会感激你吗?不会,只会觉得你该死,认为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你是在替自己赎罪,你本来就该死。你怪不得他们如此想,因为连你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沈明酥想反驳,可忽然词穷,找不到适合的话,去替自己证明她不是这样的,一时急红了眼,“封重彦,别说了,我吃还不行吗。”

  她抓起盘子里的一快糕点,塞在了嘴里。

  封重彦却还是没有放过她,“痛了就哭出来,累了就说出来,这些都是你曾经告诉过我的,你忘了吗?”

  “你恨我对不对。”封重彦看着她,“七年前,沈家遭难,你恨我,分明已经位及权臣了,为何没在沈家遭难之时,保护好沈家。你心里一直在恨我,却又为我找了无数借口,来证明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直到彻底失望,你才选择了离开,沈明酥,你是有多好的脾气啊。”

  嘴里的糕点囫囵吞下去,沈明酥喉咙又紧又疼,眼底忽然缀满了泪。

  “可从始至终,你都没有说过一句,你恨我,也没有骂过我没有良心,临‘死’之前那句遗憾之话,更是不痛不庠,你以为你‘死’了,会影响到旁人吗,不会,这么多年,我不是照常活着吗,娘娘以她的命换你的命,就是这么被你糟蹋的。”

  夜里藏在梦中吞噬着她的那头巨兽,终于被人拎了出来,放在了太阳底下与她对视,沈明酥像是被刺中了七寸,声嘶地吼道:“别说了!你闭嘴......”

  “还有沈壑岩,你没恨过他吗?”

  沈明酥惊慌地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恨他不应该吗,是他沈壑岩复仇在先,给赵帝下了毒,再利用你。他能心软放过你,是对你有了感情,他后悔了。若是他没有后悔呢,是什么样的后果?是你被亲人活生生刮骨,是赵家被世人唾弃,万劫不复!最后他落到那样的结局,皆是他自己酿下的苦果,你为何不能恨?难道就因为他给了你爱,便能抹去那些对你的伤害?”

  封重彦缓缓地站了起来,退后几步立在她面前,眼底被红意浸染,手里像是握了一把无形的刀,刀刀刺向她,让她无处可逃,无处可避。

  那把刀是双刃,将她扒透的同时,自己也成了鲜血淋漓,“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阿锦,她敢爱敢恨。”

  敢爱敢恨。

  她怎么恨,该去恨谁,憎谁?

  曾经被她胡乱封起来的伤疤,“啪——”一声崩了线,露出了里面还未好的一块块腐肉,埋在心底的憋屈,忽然奔涌而出,无法自抑,一点一点地变成憎恨。

  沈明酥觉得太可笑,仰头看向他,“封重彦,你有什么资格,同我提以前?”

  封重彦立在那,眼底的疯狂终于慢慢地消退,像是达到了目的一般,冲她弯唇一笑,“对啊,这才是阿锦。”

  是她最先告诉的他,“爱别人之前,要先爱自己。”

  后来她自己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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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不欠天,不欠地,不欠任何人◎

  沈明酥讽刺一笑, “我从前如何,难为你还记得。”

  “记得。”封重彦道:“刻骨铭心,怎可能不记得, 从前的阿锦,不是她的错, 她从不会认。”

  “周家的债,是你祖父赵帝所为,与你何干?他可有养你一日, 爱过你一日?没有, 他恨不得杀了你,他欠下的命债,你凭什么要替他偿还?就因为你身上留着他的血?那你可就太给自己长脸了, 他不稀罕。”

  “凌墨尘的江山没了, 亲人没了, 怪谁?怪你吗,凭什么江山就该是他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为了那份苦衷, 做了不少亏心事,可唯有你沈明酥, 不欠天, 不欠地, 不欠任何人。”

  他言语里没有半分客气, 尖酸刻薄,如同他在官场上的犀利, 让人很不适, 却又无法去反驳。

  因为他说的都是对的。

  沈明酥同样无言以对。

  封重彦做好了要剜心的准备, 旁的她不好下刀, 那就先从他们的恩怨开始,本想让五年的时光把两人的过去永远地埋藏,但腐肉终归还是腐肉,不剜出来,迟早有一日,还是会烂出表面。

  他先来说:“若非沈家,哪有我今日的封重彦,这句话你比所有人都有资格说,可你从未说过,因为你觉得曾经做过的事即便是错的,即便你曾经信错了人,也是你自己的错,你怨不得任何人,就像雲骨一样,你到死都没告诉我,沈明酥,你是菩萨吗,这么好的心肠......”

  沈明酥愣了愣,意外他到底还是知道了真相,旋即被他的话刺得一激,周身的芒刺一瞬竖起来了。

  封重彦逼近一步,缓缓地跪坐在她跟前,俯身看着她的眼睛,问:“剜骨痛吗?”

  沈明酥眼角微微抽动。

  怎可能不痛,剜骨之时她才十三岁,接受不了长得那样好看的大哥哥即将成为残废的事实,哭着跑去求父亲,让父亲救他。

  父亲却说:“能不能救,全看阿锦。”

  她不明白。

  父亲拉着她的手腕,告诉她,“阿锦想要救他,就得从这里剜走一块骨头,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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