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逃跑之后 第138章

作者:凌风起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爽文 市井生活 轻松 古代言情

  循着从密道深处传来的微弱光亮,几人沿着台阶一路往下。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最底下的密室。

  四面都?是石墙,密不透风,两?旁立着两?盏半人高的黄花梨落地灯,幽幽地吐着昏黄的火焰。

  这样的密室,通常有?另一个出口与外界相连,官场上阴私多,府衙里有?这样的几间密室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恰巧在慕容桀的书房里——不过?也没什么稀奇。

  薛钰将手?中的刀刃逼近了几分,转头问姚广平道:“赵嘉宁呢?让她出来见我。”

  昏黄的灯光落在姚广平的脸上,愈发?显得他一张脸沟壑遍生,苍老诡谲。

  他半低着头,唇边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世子,稍安勿躁,我即可便让你?的心肝出来见你?。”

  话音刚落,便听“轰隆”一声响动,最右侧的一扇石门缓缓上移,渐渐显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形,四肢纤细,腹部?却高高隆起,身上罩着一件白狐斗篷,侧着身形,只能看见她露出来的半张侧脸,瓷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在她面前,却竖着一道铁栅栏,将她与外面的人隔离。

  女子低垂着头,轻启红唇,嗓音绵软娇怯,熟悉无比,叫他的名字时?总是拖长尾音,撒娇而不自知:“薛钰……”

  那是赵嘉宁的声音!

  薛钰的一颗心忽然控制不住地狂跳。

  尽管那女子只露出半张侧脸,却与记忆中那张魂牵梦绕的脸极为肖似。

  薛钰几乎确信那就?是赵嘉宁,全?身的血液疯狂上涌,再一次见到赵嘉宁,他说不上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是咬牙切齿的愤懑?

  只觉眼眶酸涩,似哭似笑,竟渐渐变得湿润模糊。

  爱恨交织,早就?分不清了。

  他也顾不上挟持慕容桀了,将他一把推开,三两?步走到那女子身前,死?死?地抓着栅栏,千言万语,那样多浓烈的情感,最后只化?作咬牙切齿的三个字:“赵、嘉、宁!”

  那女子瑟缩了一下,似乎是被他吓到了。

  薛钰心中一阵刺痛,放柔声音叫了她一声:“宁宁,”

  “别怕,跟我回去。”

  他迫切地想触碰她,拥抱她,不过?是几天没见,他就?已经想她想得快要发?疯。

  但眼前却有?一道碍眼的栅栏。

  他转头皱眉望向姚广平,冷声道:“怎么回事?”

  姚广平讪道:“世子,这是您夫人的意思,她原本还没准备好见你?,你?非闹着见她,她只能以这种形式跟你?见面了……”

  薛钰不可置信似得,又像是心痛到了极点,脸上神情痛苦而挣扎,最终只能咬牙切齿问出一句:“赵嘉宁,你?什么意思?”

  那女子像是在微微打颤,却不发?一词,始终只留给他一个侧脸。

  一时?周遭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两?人像是在无声的对峙。

  片刻后,薛钰落败似得笑了一声,又像是在无声地自嘲,终于道:“芸汐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不该一直不肯跟你?认错,以后无论什么事,我都?不擅自做主,一定先告知你?,由你?决定,这样总行了吧?”

  他深看了她一眼,喉结滚动:“宁宁,别闹了。跟我回去。”

  那女子嗫嚅着唇瓣,却像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落在薛钰的眼里,就?成了犹豫不决、不情不愿。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犹豫的功夫,让薛钰尝到了锥心刺骨的滋味。

  他都?委曲求全?到这个份上了,赵嘉宁为什么还是不肯让步:“好,赵嘉宁,真好啊,你?将我骗得团团转,给我下药、联合外人背叛我……这些我都?不跟你?追究,我甚至主动跟你?服了软,你?还想怎么样!你?难道真的决意与我死?生不复相见?!”

  “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我差点也活不成了,我重伤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快要死?的时?候,支撑着我活下来的唯一念头,是你?可能还没死?,我必须要活着再见你?一面,我若是死?了,你?该怎么办?”

  “可你?呢,你?有?关心过?我吗?你?有?哪怕过?来看我一眼吗!还是你?巴不得我就?这么去死?,你?好彻底摆脱我……那你?那晚为什么不干脆对我下毒,就?这么毒死?我算了,也好过?现在这样折磨我!”

  他越说越觉得可笑,可笑赵嘉宁都?已经对他这样了,他在她面前,却还是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就?算这样……她也不肯给他一点甜头。

  哪怕再骗骗他呢……为什么不肯骗他了……

  她不是最会骗人了吗?

  那就?这样骗他一辈子不好吗?

  为什么如今连骗都?不愿意再骗他了……

  隔着栅栏,“赵嘉宁”仍是只肯侧对着他,仿佛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只讷讷说了一句:“我……我不知道……”

  薛钰有?片刻

  他原本以为,他都?这般示弱了,她再如何,也总会哄他几句。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解释,没有?关心,更没有?道歉,连软声哄他一句都?不肯。

  或许正如他一开始所设想的那般,她连哄骗他都?不愿了——他不配她花这个心思。

  他苦笑了一声,忽然觉得疲倦至极。

  他为了她已经变得完全?不像他自己?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厌恶。

  薛钰,有?意思吗?

  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叩问,这样到底有?意思吗?

  他看着她,含着最后一丝微弱又可怜的希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语气,甚至像是在哀求:“这么多天,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我?”

  “薛钰,我……”

  竟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薛钰闭了闭眼,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灰意冷。

  “你?就?这么讨厌我,好,赵嘉宁,只要你?现在亲口对我说,你?对我再无一丝情意,我就?放过?你?。”

  “我恭喜你?,你?终于彻底让我对你?死?心。”

  他说完死?死?地盯着她,她要是敢说……她要是真的敢说出那句话……

  他不敢保证他会对她做出什么。

  姚广平眼看事情的发?展已渐渐超出他的掌控,连忙上前替“赵嘉宁”找补道:“世子,切莫激动,你?误会了,你?夫人怎么会对你?没有?情意呢? ”

  “实在是我们考虑到她怀有?身孕,情绪不宜波动,这才?刻意向她隐瞒了你?受伤的事。”

  说着望向“赵嘉宁”,提醒她道:“是吧,夫人?世子如今误会是殿下刻意将您藏匿,但其实他也是为了帮你?的忙,您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向世子解释吗?”

  “赵嘉宁”这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连忙道:“是,是,薛钰,这事你?不能怪殿下,就?算他有?自己?的私心,可他也是为了帮我才?会这么做。你?若是要怪,就?怪我吧。”

  “我……我会跟你?回去的,但不是现在,因为芸汐的事,我每晚和你?同床共枕都?噩梦连连,听说怀孕妇人的心绪起伏会影响胎儿,我怕这样下去会对我们的孩子不好……加上我们之间,也确有?心结未解,所以我才?……”

  “但和你?分开后,我又忍不住想你?,又想着孩子出生后总不能父亲,所以我一直很犹豫……”

  “我觉得我们或许需要各自冷静一段时?间,不如你?先去做你?的正事,等?你?为你?父亲报了仇,帮赵王夺了位,届时?天下平定,一切尘埃落定,我再与你?相聚,这段时?间我先藏身在这里,这里最是安全?,也有?人照顾我,我也能躲避战乱动荡,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凯旋,这样不是很好么?”

  她前一刻还吞吞吐吐,似乎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会儿却能一下子说出这样长一段话,倒像是打了腹稿一般,抑或是早有?准备。

  如果换做平常,薛钰不可能看不出这样的端倪。

  然而面对“赵嘉宁,”时?,他的警惕心总是一降再降。

  尤其他此刻完全?沉溺在她的一声声“我很想你?”、“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再与你?相聚”……

  她是愿意跟他回去的。

  这样动听的话,薛钰不舍得不相信。

  原来她不是没有?一点想他,之所以没来看他,只是因为她并不知道他受了伤,是他错怪她了……

  这算不算她跟他服了软?

  那他也不是不能原谅她。

  虽然下了药,但她毕竟没给自己?下毒不是么。

  至于三番五次骗了他……算了,赵嘉宁从来也不是个懂事的性子,若是不使点小性,不折腾点事情出来,她也就?不是她了。

  他既然喜欢她,自然要喜欢她的全?部?。

  再说了,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要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么,他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只要她还愿意回到他身边。

  既然如此,他也不是不能让步,赵嘉宁就?跟只小兔子似得,胆子就?那么一点,戒备心太重,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探出一点脑袋,他若是态度太过?强硬,她便又怯怯地缩回去了。

  芸汐的事,便是最好的例子。

  他自认为没错,与她分辨时?对她的态度太过?强硬,所以才?让她又萌生逃跑的念头。

  他自然不能再重蹈覆辙。

  思及此,他深看了她一眼,喉结微动:“好,我答应你?。”

  他手?指攥紧了栅栏,冷白的手?指在晦暗的光线下泛着莹光,松了又握,再三克制,还是忍不住探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什么,但“赵嘉宁”却像是受惊一般,往后退了半步,于是他的指尖悬停在半空,最后也只是轻拂过?她的发?丝。

  他垂下眼帘,眸光划过?一道黯然。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发?丝碾过?指尖的细微痒意。

  便是这点若有?似无的触感,他都?好像要细细感受一样,回味许久,借此获取一点可怜慰藉。

  暂缓这融入骨髓,万般煎熬的相思之苦。

  往后的数月,他怕是都?要靠着这一点慰藉过?活了。

  “宁宁,”他轻轻叫了她一声,声音带着缱绻的低哑,有?一种令人沉溺的温柔:“你?乖一点,在这里等?我。我会尽快做完我该做的事,等?事情一了,我便来接你?,好不好?”

  “赵嘉宁”终于没忍住用余光打量了他一眼,一时?似乎有?些失神。

  姚广平适时?咳嗽了一声,“赵嘉宁”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点了点头,红润的唇瓣轻软地吐出一个字:“好。”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等?你?。”

  听起来到真有?几分难舍难分、情意绵绵的意味。

  姚广平挑了一下眉。

  薛钰如释重负。

  她答应他了。

  唇角弯起一丝弧度,他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唯一一次真心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