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第88章

作者:第九杯茶 标签: 古代言情

  张秦二人既然能接管李迁旧部,那就有些能耐,不会这点事都管不住,还非得等她来。

  这二位,八成是等着看她的笑话。

  “国公爷!”张秦二人见百里子苓独来一人前来,忙上前相迎。

  “死了几个呀?”百里子苓问道。

  “国公爷,伤了几人,倒是没人死亡。”秦池如实道。

  “既是没人死,这算什么大事。”百里子苓到来,众围观的将士立马让出一条路来,都看着百里子苓如何处理。

  刘河与另外四人被围在其中,五人背靠背,呈防御姿势,虽然寡不敌众,但这五人身上杀气腾腾,没有半点怯懦。

  “将军!”见百里子苓进来,五人立马单膝跪下。

  百里子苓看了他们一眼,没叫人起来,五人皆没敢动弹。

  “谁来说说,怎么回事?”百里子苓问道。

  “回禀将军,我等奉命带步兵营操练。有人动作慢,有人不听指挥,按规矩,鞭子肯定是少不了的。有人挨了鞭子不服,事情就闹了起来。”刘河简单地说了一下过程。其实,不用刘河说,百里子苓也能想到。

  “国公爷,我等皆知国公爷治军颇严,但仅仅只是动作慢,就要按鞭子,而且他们下手颇狠,哪怕是隔着棉衣,那身上都是血痕。这哪里督促士兵训练,这简直就是暴虐。”

  此时站出来说话的人是一中年男子。

  “你叫什么?”百里子苓问。

  “步兵营校尉卢广进。”

第135章 135、刀锋(4)

  卢广进,百里子苓对此人有些印象。他的叔父卢涣之曾经做过东南提督,在沿海一代颇有些名声。不过,卢涣之去世得比较早,大约也就是卢广进这个年纪。所以,卢家一系,在卢涣之去世之后并没有太大的作为,仍旧还在行伍的也只有这个卢广进。

  “说我暴虐。那卢校尉不妨与我说说,该如何练兵?”

  百里子苓比卢广进要矮一个头,卢广进身材魁梧,看着便是孔武有力的那种。

  “士兵操练应循序渐进,不是一躇而就。国公爷让他们拿着鞭子练兵,这不是练兵,这是拔苗助长。

  重鞭之下,士兵们心生畏惧,或许能有一时半刻的效果。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每天都在恐惧之下操练,士兵们大约只记得挨鞭子的痛苦,完全忘了他们是在操练阵法,是为将来能上阵对敌。

  更何况,不少士兵受了伤,这不只会耽误操练的进度,士气也大大受损。听说,国公爷没读过什么书,大概也不知道士气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

  又或者是说,国公爷觉得,我等皆是李迁旧部,也都有叛贼嫌疑,就该受这重鞭之罪?”

  这卢广进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当面嘲笑卫国公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是蠢呢,还是特别蠢。

  众将士都等着看笑话。在这支军队里,不管是赵怀的人,还是李迁旧部,其实没有谁希望一个女人来做他们的统帅。

  虽然百里子苓名声在外,但一个二十来岁的黄毛丫头,就算有些军功,世人对女人的看法也总是带着固有的偏见。

  张及、秦池也不例外。

  就算百里子苓刚刚守住了上都城,打退了晋北王叛军的围攻,还封了卫国公。何等荣耀,这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

  众人都在等着百里子苓发火,毕竟卢广进的话实在太刺人,别说是这么个小女子,就是那些有些经历的将军,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下属这样挑衅,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百里子苓动怒,卢广进必然受罚,那么,就会有人替卢广进不平,文的武的,会一起在百里子苓身上下刀子。

  那个时候,别说百里子苓接管北方防线,恐怕是麻烦不断,上面不满意,下面又镇不住,情况好一点是自己收拾包袱走人,情况若是不好,把命丢在这里也是可能的。

  百里子苓环视了众人一眼,一个个地都等着看热闹,他们那一张张期待的脸,还真是格外的精彩。

  百里子苓笑了笑,围着卢广进走了几步,众人以为她可能会动手,毕竟一个传说 中粗鄙的母夜叉,动手比动嘴厉害。

  卢广进大约也觉得是那样,身体呈现防御姿势,但百里子苓只是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确实,我百里子苓没读过什么书。这个呢,也不是什么秘密,整个南陈怕是都知道。我十三岁披甲上阵杀敌,你们知道在哪里吗?”

  百里子苓又环视一眼众人,众人无声,安静得紧。

  “就是这里!五河口!”百里子苓指了指脚下的地,“十三岁,若是男娃,那也是该读书上学堂的年纪,女娃嘛,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绣绣花,学着将来为人妇的一些技能。

  但我百里子苓,既没读书也没绣花,我在战场上杀人。

  战场教会我的是什么?如果对方不死,死的就是我自己。所以,卢校尉说我的人拿着鞭子练兵是暴虐,但我想问问你们,你们是愿意挨鞭子,还是上了战场挨刀?”

  百里子苓中气十足,最后这一问,直击灵魂。

  “这五个人,是我带来的。他们,至少跟了我五年以上,也是五年前从埋羊谷杀出来的。”百里子苓指了指刘河等五人。

  “你们五个把上衣脱掉!”

  百里子苓一声令下,虽然如今还是冰天雪天,别说是脱了衣服,就连穿得少了,也会觉得冻得厉害,这要是脱了衣服,能在外面扛上一炷香不死,那就算他命大。

  但这五人,听令而行,没有片刻犹豫,卸下甲胄,脱去上衣。

  当他们露出上半身的时候,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因为,这五人身上都有伤痕,除伤痕之外,还有鞭痕。

  “我百里子苓带的兵,每一个身上都有这样的鞭痕。为什么?因为让他们的身体记住疼,才会在战场上少丢命。

  舍不得让身体痛,那就只能舍命。操练的时候,你动作慢了,觉得没什么。战场上你一个人动作慢了,影响了整个阵形,让敌人有机可乘,你不是自己找死,你还要拉上一帮人跟你一起死。凭什么,让人家陪你死?”

  “国公爷,这话严重了。”卢广进插了句进来,“两军对垒,死伤再所难免。但操练阵法,如此严苛,怕是还没有机会上战场,士兵们就先扛不住这一身的伤了。”

  “我在北楼关也带了上万的兵,他们都扛得住,哪怕是因为战争伤亡补给的新兵,他们也扛得住。怎么,你们北方的兵就扛不住?是跟着李迁日子过太舒坦,忘了你们在北方防线是干什么的?”

  百里子苓扯了李迁这顶大帽子,卢广进也不敢再多言。李迁已经问罪,连带李迁昔日的心腹皆被除之。

  这个时候非要去顶这个帽子,那肯定当叛贼余孽,一并给除了。

  百里子苓知道这些人不服。

  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张及和秦池二位将军身上。

  “张将军、秦将军,从军营里挑二十个能力最强的士兵过来,与我带来的二十人,比比看。看看我这重鞭之下出来的士兵到底有几斤几两。”

  张秦二人对视一眼,张及忙上前道:“国公爷,这又何必。一个小小校尉的话,当不得真。我们都知道国公爷带兵严厉,自然也是为将士们着想。我看不必比了,国公爷的兵,自然没得话说。”

  张及有点和稀泥,而且张及还有一个顾虑,北方防线十几万人,要挑二十个拔尖的人那是轻而易举。这要真一比,不管输赢都不好收场。

  如果是输了,整个北方防线十几万人,那可真丢人丢到家了。如果是赢了,扶风王爷那边如何交代。

  他们虽然不满一个黄毛丫头骑到他们头上,但这可是扶风王爷携文武百官相送的人,何等看重,自是不必说了。

  原本是想,敲打敲打也就罢了。但真要闹成那样,他们怕是也没法交代,以扶风王爷的脾气,轻则撤了他们的职,重则连累家人都未可知。

  张及这会儿有点慌,朝秦池使了个眼色,秦池上前一步道:“国公爷,张将军说得是。国公爷五年前带着几百人杀入埋羊谷,这几年南征北战,皆未败过。

  此前,上都城被叛贼所围,也是国公爷带兵力挽狂澜,我等行伍之人,莫不佩服。今日,国公爷大抵也累了,要不,先回去休息,这以后有的是机会切磋,也不急于一时。”

  秦池看着是个糙汉子,这和起稀泥来,也相当凑合。

  “秦将军、张将军,莫非二位是怕我输吗?”百里子苓反问道。

  “这……国公爷,瞧您说的。您带兵练兵皆有方,如何会输。”张及忙道。

  “张将军,其实,输了才是好事。输了,不正说明咱们北方的军队战斗力实足,即便是有强敌压境,咱们也不怕,这应该是南陈之幸。”

  百里子苓此言一出,张秦二人皆不知如何应对。

  张秦二人无语,只得硬着头皮让人挑了二十个人来,这其中便有沈潜。

  卫公国带来的人与北方防线的人对战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营。

  原本都在操练的士兵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过来看热闹,把步兵校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易风觉得事情要闹大,怕不好收场,赶紧回大帐去通知道陆筝。

  “陆先生,你就去劝劝将军吧,就她那个性子,这么闹下去,我怕要出乱子。”易风急得就差没动手拉陆筝了。

  “小孩子,这么沉不住气。”陆筝拿着笔在纸上继续写字,丝毫不乱。

  “陆先生,你还不了解我们将军,她带兵啊,由着性子惯了。出门之前,二爷还特地嘱咐,说是再厉害的人,也不能回回都赢,这要是输了,以后将军可怎么办,还怎么带些人?”

  “说你沉不住气,你还不信。你还真当你们将军是个黄毛丫头,五年前,她带着几百人杀进埋羊谷,把那么多人带出来,世人皆说她是侥幸。

  五年来,南征北战,皆未输过。就连我,这个所谓的鬼公子不也着了她的道嘛。所以呀,说侥幸的人,大抵也只有这样可以安慰自己。不过,要是真输了,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好事?我说陆先生,你的心可真大。这要是将军输了,那些人还不反了天去。以后他们还能听将军的?”

  “若是真输了,这支军队不需要她百里子苓,也一样能打胜仗,不是挺好吗?那咱们也能早点收拾东西回去,省得在这个地方受冻。哎哟,这里怎么这么冷啊。”陆筝是南方人,自然受不得北方这种冻,哪怕是火盆就在旁边,还是觉得身子都冷透了。

第136章 136、刀锋(5)

  校场上,双方各二十人,已经拉开了架式。

  张及在边上看着,表面上是非常淡定的,但内心早已经打起了鼓。无论输赢,都会很难看。

  如果输了,百里子苓这下马威便是立上了。

  如果赢了,他恐怕得想想怎么应对扶风王爷,别搞得军功还没有到手,先落个处分,那就得不偿失了。

  围观的人群,无论有职的还是普通的士兵,一半是看热闹,一半是等着看笑话。

  单纯的人或许只当这是一场比试,而想得多的人便明白,这是一场权力的博弈。

  百里子苓的那二十个人皆脱掉了上衣,他们的身上每一道伤痕都是荣耀,每一道鞭痕,都是训练的艰辛。

  站在对面的二十人倒也是挑出来的精兵,但在看到对方的那些伤痕和鞭痕时,心里也不由得一颤。

  他们互相看了看,当第一个人脱掉上衣之后,余下的十几个人也纷纷脱了上衣。

  冰天雪地里,光着上半身那是对身体和精神的一种考验。

  单兵作战,采取车轮战的方式,一对一,直到一方倒下,或者是认输,便可换第二人接着战。

  最后,哪一方剩下的人多,哪一方就为胜方。

  对战开始,单兵相斗,考验的是一个人的全方位的能力。格斗、技能、灵活性、反应能力,甚至是策略,并是单单是以武力值高低来论。不是说武力值高的一定就能赢,能充分利用天时地利的人,那也是最终的赢家。

  于是,对战一开始,两方的士兵皆呈兴奋之态,你来我往,在武力值上不见高下,颇为精彩。

  但是,有了二十来个回合之后,北方防线的士兵明显的反应变慢,毕竟天气寒冷,又光着上半身,很快就呈败势,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第一个回合,百里子苓的人胜。

  第二个回合紧接着开始,相对于第一局还有些矜持的北方防线士兵,第二回 合就显得积极多了。毕竟,光着上半身,确实太冷啊,再多站一会儿,怕是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就冻成冰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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