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第34章

作者:第九杯茶 标签: 古代言情

  百里子苓确实要备战了,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在京城,一件原本与她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正在默默地酝酿中,而且很快便会跟她扯上关系。

  上都城里,一片热闹、繁华。

  桑吉整整跪了一夜,最后是他母亲实在看不过,去求了尚书大人,他才得以起来。只不过,双腿早已跪得麻木,家仆用热水替他泡了好久,这才缓过劲来了。

  午饭之后,桑吉坐了车去礼部。路过‘隆兴记’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晏辰的事来,忙让家仆停了车。

  ‘隆兴记’在上都城的繁华街市上,因为售卖一些西域来新鲜玩艺,很得贵族们的喜欢。他刚踏进‘隆兴记’就发现扶风郡王赵怀也在店里。

  “哟,这不是桑副将嘛,听说你昨日在朝堂上大放异彩,今日来我这小店,还真是蓬荜生辉呀!”赵怀不酸不咸的话,像是带着些软刺,扎在身不疼,但就是不舒服。

  “桑吉见过郡王。”桑吉施了一礼。

  “既然是在外边,桑副将就不用这些虚礼了。再说了,你这进门是客,既是照顾我的生意,就更不需要那些虚礼。来,看看,若是有喜欢的,我让伙计给你包上。”赵怀笑道。

  “郡王,我如果没有记错,这‘隆兴记’是晏家的产业吧,怎么,现在是换东家了吗?”桑吉环视了一圈道。

  “早前啊,确实是晏家的产业。这不,前些日子,晏家父子去西域做买卖,结果双双殒命。那晏夫人带着两个孩童,原本就不懂买卖之事。本来呢,还有娘家的兄弟代为帮衬,可谁知道,前几天,晏夫人的兄弟出城办事摔下了悬崖,连尸体都没能找回来。晏夫人孤儿寡母的没了办法,这才把‘隆兴记’给转让出来。大家都说是这‘隆兴记’的风水不好,不敢接手。我赵怀怕啥,再不好的风水,我赵怀也镇得住。”赵怀说到最后一脸得意和自豪。

  ‘隆兴记’出了此等意外?桑吉敏感的觉得这件事可能与晏辰有关。

  “郡王,那晏夫人和两个孩子如今何在?”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怎么,桑副将对这事感兴趣?”赵怀笑问。

  “哦,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从前与这‘隆兴记’的少爷有过几面之缘,所以……”

  “原来如此,桑副将有心了。你且慢慢看,我先回府了。”赵怀拍了拍桑吉的肩膀就要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问道:“桑副将,想为皇上分忧的心是好的,可是也得量力而行,是不是?”

  桑吉施了一礼,没有应声。

  赵怀走后,桑吉在去礼部之前先去了户部一趟。而去了这一趟才发现,在城里有那么多产业的扶风郡王赵怀,居然也向户部借了不少银子。

第53章 、新发现

  夜色已深,尚书府里的灯光也显得有些黯淡了。

  桑吉提笔灯下,一封信写了大半,却突然停下笔来。因为睡不着,所以披衣而起,想给百里子苓写一封信。一是说一说朝中的局势,二是说一说‘隆兴记’的事。信没有写完,脑子里却多了很多想法,着实写不下去,最终连那写好的部分都付之一炬。

  第二天清晨,桑吉在廊下遇到大嫂给父母送餐食过去。她面容清瘦,脸上带着淡淡的愁容。他的大哥外放为官,因为舍不得大嫂跟着去受苦,所以便把大嫂留在了京城。而现在她脸上这愁容,是因为思念大哥吗?

  桑吉思绪有点游走,听得大嫂轻唤,他才回过神来。

  “二叔,母亲请你出门前去一趟她那里,说是有话跟二叔说。”大嫂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如同夜里稀稀疏疏落下的雪,有一种清冷到极致的寒意。

  “多谢大嫂!”桑吉对大嫂一向很敬重,毕竟那是他大哥掌心里的宝。可是,他也知道,大嫂一向淡薄,自从嫁进府里,除了做自己该做的事,几乎就很少说话。他不知道大哥大嫂的感情如何,只是隐隐觉得大哥可能爱得有些累。

  桑吉跟在大嫂身后,去了母亲房里。

  母亲提及了与李家的婚约,说是之前他的父亲与李将军已经商量过了,日子就定在腊月里,但具体哪一天,还得等李将军那边来定,毕竟,现在李将军还在北边驻守,什么时候能回来,暂时还定不了。

  桑吉现在无心婚事,只不过李家小姐年纪也不小,婚事不宜再拖。好在是家里有母亲和大嫂操持,他也没有什么要操心的。

  刚从府里出来,一位年轻俊俏的后生便迎了上来,朝桑吉施了一礼:“二爷!”

  桑吉左右瞧了瞧,拉了他到无人的角落里,才问道:“查到些什么?”

  “晏氏母子回了老家,按脚程来算,现在恐怕已经到了。我让人跟了过去,那边的情况要过几天才能知道。至于她的两个兄弟,我昨天专程去城外查看了马车坠崖的地方,那段路确实不安全,容易出事。不过,我下到崖底看了一下摔碎的马车,马车轮毂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所以,初步看来,这二人坠崖并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谋杀?”桑吉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结果。

  “至于‘隆兴记’,确实如郡王所说,因为大家觉得‘隆兴记’接连出事,风水不好,所以晏夫人准备出手的时候,倒是有不少人询价,却没人敢买,都怕弄个家破人亡。不过,坊间倒是有个传言,说是郡王早就看好了那家店铺,如今已极低的价格拿下‘隆兴记’倒是捡了个大便宜。”那后生又道。

  “庞烨,你再查一查扶风郡王。不只‘隆兴记’,他那个‘宜修楼’也查一查,看看都有哪些人常去。”桑吉又道,“不过,这件事要仔细,若是让郡王发现了,闹起来恐怕很难收场。”

  “二爷,我会小心的。对了,这是二爷要的画像!”庞烨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桑吉接过来展开一看,顿时就皱起眉头来。“这是晏辰?”

  “是。虽然这位晏家少爷极少出门,不过,这是我让晏家少爷的私塾先生帮忙画的,就算是画工差了些,但也像个七八成。”

  纸上的人像是个清瘦的少年,恍惚间与如今还在北楼关的晏辰有几分神似,但是画像上的人额头上有一个小小的伤痕,这是他所认识的晏辰绝对没有的。

  “这额头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桑吉指了指画像问道。

  “私塾先生说,晏家少爷十岁时被晏夫人罚跪,还不让他吃饭。结果,他给饿晕了,一头栽在了地上,当时就磕破了头,流了好多血,后来便留下了那个疤。晏掌柜当时外出做买卖不在家,回来之后问起,晏夫人便说是孩子贪玩,爬到墙上去摔下来造成的,为此,晏家少爷还挨了他父亲一顿打。这件事,晏家的仆人都知道,但没人敢告诉晏掌柜,就连私塾先生也是敢怒不敢言。”庞烨把打听到的一并说来,桑吉现在脑子却有点乱了。

  北楼关的那个晏辰是假的。但是,他怎么对‘隆兴记’的家事那么清楚呢?是他本来就认识真正的晏辰,还是他其实也是‘隆兴记’的人。如果是后者,倒也好查。如果是前者,那范围就太大,无从查起。

  庞烨走后,桑吉也钻进马车里。‘隆兴记’的事显然是背后有人,至于是不是跟赵怀有关,查一查便能知道。但是,晏辰是假的,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百里子苓呢?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在膝盖上敲着,而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晏辰是假的,没准儿百里子苓早就知道。能在上都城里悄无声息的干这样一件事情,一个外来者恐怕还真没有那样大的本事。如果这件事的背后是百里子苓,倒也确实能处理得干干净净。可是,百里子苓真会为了那个狼崽子做到这种程度吗?

  他下意识地摇摇头。

  马车一直往前,在一处十字路口与横向而来的马车相遇,家仆在外面说了一句:“二爷,是百里大人的马车。”

  百里策?

  桑吉立马撩起了车帘,而这时,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百里策也正好撩起帘子,二人目光相交。

  “原来是二哥!”桑吉从马车上下来,走到跟前施了一礼。

  “子渊不必多礼。这是去礼部?”百里策腿脚不方便,也就没有下车。

  “是啊。二哥去兵部?”

  百里策点了点头。

  “二哥若是不急,我想跟二哥聊几句。”桑吉问道。

  “子渊,我现在赶着进宫面圣。这样吧,咱们晚上再约。正好,你从北楼关回来,还未能替你接风洗尘。晚上就在‘聚贤楼’,咱们边吃边聊。”

  “子渊谢过二哥了!”

  百里策点了点头,放下帘子,桑吉也站到一边,给马车让出道来,目送着百里策的马车远去。

  百里策,百里子苓的二哥,也是桑吉未来的连襟。当然,当年他要是跟百里子苓成了,这百里策也就是他的二舅哥。风水轮回转,他与百里家好像一直有扯不开的缘分。

  桑吉在街上站了一会儿,像是在想什么,直到家仆唤他,他才回过神来。待他再爬进车里,便对家仆道:“咱们不去礼部,去城西的的陈家庄。”

  “好呢!”家仆应了一声,调转马车往西门而去。

  城西陈家庄,陈庭的家便在这里。

  桑吉从前没有来过陈庭家,在庄口问了一下,得路人指引,这才来了到了陈府门外。家仆前去通报了姓名,府里很快有人出来迎了桑吉进去。

  陈庭不在家,说是一早就出去了。他的母亲风寒未愈,不便出来招待,而陈庭老婆又是一介妇人,桑吉自然不便久留,大抵就是喝了一口茶,便起了身。

  从陈家庄回来,已是晌午时分。桑吉正犹豫着是回家吃饭,还是找个馆子随便吃点,刚撩起帘子来,就看到在热闹的大街上有个身影很像陈庭。他正要叫,就见陈庭穿过人群进了一条后巷。他让家仆先驾车回去,自己则跟去了后巷。

  后巷没什么人,与街面上的热闹相比,倒是格外地清静。他巡着巷子往前走了一阵,一条横穿的小巷出现在眼前,从小巷口传来的叫卖声时隐时现。透过那小巷口,他看到另一头的街面上有‘聚贤楼’的招牌。

  这是‘宜修楼’的后巷?

  桑吉有点不确定。因为他记得,这‘宜修楼’就修在了‘聚贤楼’的对面,虽然一个是秦楼楚馆,一个是酒楼,但两家对门营业,做的都是服务客人的生意。沿着那条小巷出去,他果然看到了位于右手边的‘宜修楼’。

  ‘宜修楼’,扶风郡王赵怀的产业,专事男风。当然,也不是说到这‘宜修楼’来的客人都好那一口。有的是图个新鲜,而有的是好奇,还有的就是来这里谈事,当然也有像桑吉这种寻着某个人的脚步来的。

  ‘宜修楼’、赵怀、‘隆兴记’、晏辰、百里子苓、陈庭,他一下子就联系在了一起。

  ‘宜修楼’既是秦楼楚馆,自然男倌儿也就不少。桑吉刚一进门,就被一位细皮嫩肉的男倌儿给拉住了胳膊,“这位公子有些面生,是第一次来咱们‘宜修楼’吧?”

  桑吉下意识地想扒掉那双手。如果是被一个如花美貌的女子拉着,那好歹是花容月貌,赏心悦目。可是,现在被一个穿得粉粉绿绿的男倌儿拉着,虽然这男倌也算面容清秀,模样算是不错,但他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不过,他的那点不舒服并未表现出来,而是轻佻地捏住了男倌儿的下巴,一副风流浪子的模样子,笑问:“你叫什么呀?”

  “哎呀,公子的手劲好大呀!”那男倌儿娇嗔了一下,手中的丝帕轻轻一甩,一股沁人的香味便扑鼻而来。桑吉只觉得脑子有点晕,腿上瞬间没了劲儿,眼看着站不稳,而眼前顿时黑了下去。

第54章 、谋心

  “郡王,恕卑职多嘴。你把他给迷晕了,等他醒来之后,很快就明白其中的蹊跷。以他的性格,一定会追查下去,那样反倒连累了郡王。这让我如何跟将军交待呀!”陈庭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桑吉,到底是他大意了,以为从后巷进‘宜修楼’便不会有人注意到,反倒是惹了这样的麻烦。

  “你以为,我不迷晕他,他就不会追查下去吗?”赵怀轻笑道。“打他一回到上都城,他和他的人可都没有闲过。既然他已经盯上了‘隆兴记’,查到真相也就是早晚的事。不,可能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了。”

  “那郡王打算如何处理?”

  “他不是与李迁的女儿有婚约嘛,据说这一次回来便要成亲。桑李联姻,这两个老东西的味口不小啊。我还正愁找不到办法呢,他自己就送上门来。我会让人放出消息去,说他文武全才的桑子渊喜欢男人,我倒要看看,李迁那个老东西还能不能把女儿嫁进桑家去。”赵怀的嘴角勾起一抹恶魔般的微笑。

  “陈庭,你也尽快回北楼关去。今天一早,桑子渊已经去你家找过你,若是再让他在上都遇见你,你恐怕就走不了了。”赵怀又道。

  “郡王,那将军的事,我回去如何回复?”陈庭问道。

  “不用回复,你家将军很快就会回上都,我会亲自跟她谈的。”

  “将军回上都?”陈庭有点意外。

  陈庭并未在‘宜修楼’多作停留,主要是怕再生事端。从‘宜修楼’出来,他便直接回了家,然后收拾起行李,在天黑之前起程离开了上都。

  桑吉醒来的时候,已经黄昏。这一觉睡得有点久,而且醒的时候头还挺疼。可是,更让他惊讶的是,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光着上半身不说,怀里还睡着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

  “你是谁?”桑吉推开了那男人。

  “公子,你醒啦?”那男人揉了揉眼,一张粉嫩的小脸白里透红,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娇羞,让人浮想联翩。“哎呀,公子别这样看人家嘛,都是公子太用劲儿了……”

  桑吉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在‘宜修楼’,而眼前这男人便是进门时拉住他的男倌。可是,后面的事,他不记得了。但就算是不记得,他也很清楚自己不会喜欢男人。从前在上都的时候,他与朋友相聚,偶尔也会有男倌相陪。其中,也不乏长得比眼前这个更俊俏的,他要真有那心思,自己不会不知道。看来,他是一进门就着了人家的道。

  桑吉在片刻的惊慌之后,立马镇定下来。

  他一把捏住那男倌的下巴,这回的手劲是真有点重,“说吧,谁让你设计我的?”

  “公子,说什么呢?公子一进来,就直接,直接抱着人家,那个……好心急的……”

  桑吉一个用力,把他逼到了床角,掐着他的脖子道:“你这么身好皮相,若是被我弄花了,那就有点可惜了。你觉得到时候,赵怀还能留你在‘宜修楼’,又或是还能养着你?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能让你在这上都城里像只过街老鼠一样,活不成,也死不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信,咱们就试试!”

  桑吉拔下那男倌头上的簪子,顿时就朝他脸上划去,那男倌吓得小脸都白了,连连道:“我说,我说!”

  “赵怀为什么要设计我?”桑吉手中的簪子离那张脸也就毫厘之间,男倌的视线时而扫过簪子,时而扫过桑吉的脸,颤颤巍巍地道:“前,前些日子,郡王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是皇上下令让兰阳公主去燕云和亲。郡王就这么一个亲妹妹,一向心疼得紧,而且据说兰阳公主的婚事郡王早有打算,准备过了年就跟皇上请旨。哪知道,燕云人来谈和亲,大臣们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是尚书大人说,兰阳公主正值适婚年纪,又是皇上的妹妹,出嫁和亲再合适不过。之后,这事便定了下来。郡王自是不敢跟皇上叫板,可是从此就恨上了尚书大人。”

  “我父亲?”桑吉像是自言自语。

  “嗯!我听其他客人们说,郡王为了这事,还跟尚书大人闹过一场。后来是皇上下了谕令,这事便无人再敢提及。”男倌抖抖擞擞地说完这些话,手指轻轻地试着推开那簪子,但又被桑吉问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小人不敢撒谎!”

  桑吉这才放了那男倌,回身扯了两件衣服扔过去,“把衣服穿上。”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正是扶风郡王赵怀。

  “子渊,玩得还尽兴吗?”赵怀笑道。

  “我有没有玩,郡王不知道吗?”桑吉扯了衣服披上。赵怀瞄到他腰间的伤疤,又笑道:“看样子,子渊这两年在北楼关,也添了些功勋啊!”

  “自然是比不得郡王在上都城里这般逍遥。”桑吉系好了腰带,走到赵怀面前,又道:“郡王,你想做什么,我知道。但是,别怪我没提醒你,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在‘隆兴记’做的那点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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