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第17章

作者:第九杯茶 标签: 古代言情

  狼王有很多女人,也有很多儿子,但唯独对这个女人和这个女人生的儿子最宠爱。然而,狼王的宠爱终究是会遭人嫉妒的。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事。

  大约是在木苏和七岁的时候,木苏和的母亲被人捉奸在床,与她私通的也是一个南陈人。两人衣衫不整,绝对无从狡辩,而老狼王在气头之上,也断没给她狡辩的机会。那个与她私通的男人被大火活活烧死,而她,则被老狼王扔给刚刚得胜回来的将领。一帮嗜血的男人,一帮满是兽欲的野蛮人,他们疯狂地蹂躏了这个欲哭无泪的女人,直到她奄奄一息。

  木苏和当时还小,母亲出事之后,他也被人看管起来。而当时看管他的便是呼延煊。呼延煊是呼延家的老三,此人武艺高强,沉稳冷静,但因为血统并不存正,所以在呼延家并不受重视。但是,以他的才能,比呼延家任何一个儿子都强。

  当时的呼延煊负责看守只有七岁的木苏和,他有些不忍这孩子连母亲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便私自放了木苏和出去。木苏和跑去见到母亲的时候,他的母亲也就只剩下一口气了,甚至都无力给他什么遗言,只是用那只带血的手摸了摸他的脸,带着眼泪离世。

  母亲就死在自己怀里,还是以那样惨的方式,对于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来说,这是致命的打击。从这一刻起,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木苏和就再也不存在了,他所剩下的只有仇恨。

  然而,对于木苏和的悲惨命运来说,母亲的死才仅仅只是开始。

  木苏和因为母亲死在自己怀里,整整发了三天的高烧,人世不醒,差一点被烧死。醒来之后,整个人呆了好长一段时间。如果这样呆呆地到老,那也是好的,但命运并没有放过他。

  母亲与人私通的事,并不以二人皆死作为结束。雪狼部流言四起,说木苏和不是狼王亲生的。木苏和高鼻梁,眼睛深邃,皮肤也白,这都不是燕云人的外貌特征,而他的母亲也不具备这样的特征。加之木苏和早产,没有足月就落了地,这时候也被解读成了是他的母亲在跟狼王前就与人珠胎暗结。因而,木苏和就此被推向深渊。

  老狼王越看他越觉得不像自己,加之对他母亲的怒恨,木苏和被踢出了雪狼部王廷,去了一个偏远的草场。

  那草场在雪山脚下,常年酷寒,通常都是犯了错的人,才会被罚到那里去劳作。木苏和虽是老狼王的儿子,但他被踢出王廷之后,他便什么都不是。

  从前,他的那些哥哥们便不喜欢他,因为他和他的母亲独得老狼王的宠爱,这个时候,他落魄了,哥哥们自然都要来踩上一脚的。也不只是哥哥们,就连身边的那些人,那些犯了错受罚去雪山草场的人,也一样会狠狠踩他几脚。他这几年过的日子,简直猪狗不如。

  直到半年前,老狼王突然派了人去雪山草场接他,他的命运又一次发生转折。

  时隔八九年,已经十六岁的木苏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七岁的少年。他之所以跟着前来接他的人走,只有一个目的,他要亲手宰了老狼王。他觉得那是机会,此生唯一的机会。

  他随身带着一把自己磨制的匕首,他要用那匕首割断老狼王的脖子,让老狼王给自己的母亲陪葬。

  可是,命运没给他那样的机会。

  他们一路往王廷去,路上却遇到雄鹰部的人。这时候,他才知道,莫车与几个兄弟为争夺狼王之位,已经打得不成样子。雄鹰部的介入,让这场内乱结束得很快。

  前来接木苏和的几人都死在了刀箭之下,而木苏和也被雄鹰部带走。直到后来他到了雄鹰部才知道,他的大哥早就得了消息,狼王接他回王廷,是要许以他重任,做雪狼部的继承人。因为这个时候,老狼王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雄鹰部的人按照与莫车的约定,是去半道杀木苏和的,但最后却把他给带回了雄鹰部的王廷,严密看管起来。

  呼延煊第一次出现在雄鹰部王廷的时候,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此后,呼延煊也向他表明了身份,只是他那时候不信而已。

  忆起从前种种,木苏和只觉得胸口像是压着一座大山,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打发了呼延煊离开,除了不想让人发现呼延煊的存在,更不想让呼延煊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往事勾沉起太多不堪,他无力压住那些折磨他多年的恨与仇,此刻汹涌而来的气势仿佛要把他给吞没了。

  他的心跳很快,脑子里一次又一次闪过母亲临死前的样子,以前自己那段猪狗不如的人生。一口血涌到喉咙,喷薄而出,在这个天刚明的早晨。

  清晨的寒风里,北楼关的秋更深了。

  整整三天了,晏辰都没有醒过来,而且一直发着高烧。再这样烧下去,恐怕小命也指不上了。

  百里子苓与桑吉在旁边瞧着,他俩一大早就过来了。听说头一晚晏辰一直在叫着母亲,叫着叫着还哭了,说要给她报仇,要杀光所有的人。老沈头给他下了针,现在倒是不说胡话了,烧也差不多退了,但也跟个死人差不多,躺在那里只剩下浅浅的呼吸。

  “老沈头,到底怎么样,你说句话呀!”百里子苓停下脚步,但只是片刻,又在屋里转着圈圈。“你不是说,这余毒不至于要命吗,他怎么还不醒,这可都三天了。”

  三天的时间不算长,但对于晕迷还发着高烧的人来说,可能就是致命的。

  “慌什么!”老沈头低喝道。

  “你说慌什么?用了老子那么多上好的药材,就他妈这副样子啊!老沈头,你得拿话来说。”百里子苓也是急了,有点口不择言。

  “现在着急了?你把他拽校场上去的时候,怎么不过过脑子?”老沈头也是个有脾气的,这时候还不忘怼上一句。

  “你……”百里子苓现在有想打架的冲动,但又实在不能把老沈头怎么样,只得转身出了西厢房。

  三天的时间,老沈头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虽然那天回来之后,长乐确实发作了,但下了针,用了药,也号过脉,脉相在午夜之后就平稳了,他才去睡下。原想着,再吃上几副药,施以针灸,慢慢地也就恢复了,哪里知道情况会变成这样。

  又是高烧,又是说胡话,又是昏迷不醒,看着倒是比之前还要凶险。别说百里子苓发火,老沈头也很想发火。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他也很想知道。

  在晏辰昏迷的三天里,陈庭把北楼关城内每一寸土地都搜了一遍,却没有任何发现,那晚在牢房屋顶上的人彻底消失。而这三天里,百里子苓也没闲着。皇上给北楼关补充的兵员已到,都是些没有上过战场的生娃子,这些人要有作战能力,估计得花些时日操练。

  眼看就要入冬,这里的冬天特别寒冷,天若太冷了,就不适合操练,所以这些人一到,百里子苓与桑吉便开始安排操练事宜,半点不敢耽误。

  “将军!”易风从外面跑进来,一头的汗。

  “慌个屁!”百里子苓有点烦躁,口气就不太好。

  易风喘了口气,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缓了缓才说:“韩将军要起程了,现在东门外。”

  “哟,把这事给忘记了。”百里子苓拍了一下脑门,回头叫了一声‘桑老二’。

  今日韩祺要回西北提督府了,昨日便把一切交接完毕。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二人与韩祺相处愉快。这个韩祺,既不多嘴,也不多事,又颇知进退,加之与百里子苓打过两回,似乎有点相见恨晚。与桑吉嘛,下棋、喝茶,也能谈得来。韩祺要走,他二人自是要去送一送的。

  东门外,韩祺坐在马上,见百里子苓与桑吉过来,忙下马相迎。

  “韩将军,这些日子辛苦了。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请你喝羊肉汤。”

  桑吉拐了一下百里子苓,这怎么开口闭口就是羊肉汤呢。韩祺把桑吉这点小动作看在眼里,嘴角泛起几分笑意,“那我等着将军的羊肉汤。”

  “韩将军,一路顺风。若是以后有机会在上都相逢,一定请韩将军好好喝一场,咱们不醉不归。”桑吉道。

  “那我等着桑副将的酒了。”

  三人也不多言,简单道别之后,韩祺便翻身上马,带着他的那些人马往西北提督府去。

  “他会是个厉害的对手。”桑吉幽幽道。

  “以身作则,军纪严明,就冲他带兵的样子便知道,上了战场,不会让对手占到便宜的。”

  百里子苓与桑吉互相看了眼,彼此点点头。

第26章 、喜欢

  晏辰一直昏睡,仿佛跟个活死人一样。老沈头熬了几夜没睡,又是翻医书,又是配药。其间,易风还走了一趟青州,去采购给晏辰治病的药材,足可见,百里子苓对晏辰是足够上心的。

  这天晚上,百里子苓照例在城里巡察了一遍,来到了老沈头的院子。

  秋风已寒,院里几棵老树的叶子也剩下无多。

  黄昏的时候,百里子苓得了消息,西陀太子的人马已经撤离了边境,雄鹰部的人马也撤回王廷。听说,前两日,雄鹰部境内已经下过一回雪,天寒地冻,西北的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百里子苓迈步进西厢房,晏辰安静地睡着,这样一看,还真是个美男子。

  她在床榻边坐下,目光落在他的枕边,那把短刀就安静地躺在那里。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拔出短刀,刀刃锋利,是她十四岁生日的时候,父亲特地命人打造给她的。虽然算不上精美,但削铁如泥,是杀人的利器。为这,她的母亲跟父亲吵吵了半日,说女儿过生日,哪有当爹的送一把短刀的,不吉利。

  其实,利器这东西,没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看在谁手里,又作什么用。这短刀她一直带着,但却从未用过,除了之前用它抵过晏辰的脖子。

  她把短刀插回刀鞘,又放回了枕边,目光落在晏辰的脸上。

  “狼崽子,花了我那么多药材,你他妈要是敢死,我就把你做成肉干,吃进肚子里。”百里子苓低低地说道。她知道狼崽子听不见,但这跟听不听得见没关系,她现在的心情就是那样。既然投资了,那就得要有回报,敢让她血本无归,她如何肯罢休。

  她的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的脸,指尖微凉,而他的脸是温暖的,仿佛是在证明他还活着。

  “将军,凉!”

  突然开口的晏辰让百里子苓果断收回了自己的手,有点慌道:“什么时候醒的?”

  “将军说要把我做成肉干,还要吃进肚子里,我敢不醒吗?”

  他的脸上带着虚弱的笑,看着让人心里一揪,百里子苓拔腿就去叫了老沈头。

  晏辰醒了,这是好事。老沈头立马给他号了脉,一直纠结着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来。

  老沈头忙着去重新配药,而坐在床榻边看着晏辰的百里子苓这会有点不自在。她被那小子一直盯着,盯着也就罢了,那小子眼里还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温柔?她觉得这个词似乎有点欠妥,但好像是那么个意思。

  “再看,老子挖了你的眼珠子!”百里子苓吓唬道。

  “将军你舍不得!”

  嘿!给你脸啦!百里子苓想骂人来着,可是看他好不容易醒了,那骂人的话终究没有出口。

  “说说吧,出了什么事?”百里子苓清了清喉咙道。

  “将军是指毒发吗?”

  “不然呢?老沈头说,你那晚脉相已经平稳了,才几个时辰,便又去鬼门关走了一趟。说吧,谁刺激你了?”

  “不是将军你吗?”晏辰笑道。

  “想找死,也不用这么积极。长乐虽然没有清干净,就算毒发也不至于要命。但你的情况可不是这样,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下次你想说,我还不一定想听呢。”

  晏辰垂下眸子,稍稍吁了口气,想要坐起身来。百里子苓忙起身搭了把手,扶他坐起来,又拿了衣服给他披上,把枕头垫在他身后,连被子都捂到了脖子那里,周到至极。

  晏辰笑了一声,“看来,将军是真舍不得我死。”

  “你他妈还欠着我的债呢,你若死了,我跟谁要银子去。”百里子苓替他捂紧了被子,这才在床榻边坐下。

  “其实,这是心病。”晏辰惨笑一声,“那天在校杨上,将军有句话说得很对。用眼泪是报不了仇的。无钱无权无势,就算再恨,又如何。回想从前种种,受过的那些罪,吃过的那些苦,还有母亲的死……再念及这破身子,我又有何用?沈医官说,我这身子不适合学武,若是非要学,就是自寻死路。人生无望,大概也就是如此……”

  “想要报仇,也未必只有学武这一条路。你看那孙膑,受庞涓迫害被砍去了双足,连走路都没办法。后来却成了齐国的军师,辅佐大将田忌两次击败庞涓,为齐国奠定了霸业。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要的不是匹夫之勇。”

  “将军是在安慰我?”

  百里子苓看着他那双水漾漾的眼睛,总觉得自己刚刚是被蛊惑了。她可不擅长安慰人,更何况是安慰这个狼崽子。可是,那话怎么就说得那么顺溜,这不是她的风格呀!

  她愣愣地看着晏辰,心里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到了时候,该找个男人了?要不然,她干嘛对这狼崽子这么上心。

  “将军放心,”晏辰拉住了百里子苓的手,“知道你心疼我,我绝对不会死的。”说完,他还眨了眨眼。

  嘿,这小子又敢勾引她。

  “放手!”百里子苓厉声道。

  “哦!”晏辰松开了手,嘟起小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百里子苓一见,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凶了点,想放缓语气道:“我不是凶你,我就是……你可不准哭,敢哭,老子抽你……”

  百里子苓的情绪就这么会儿功夫让个狼崽子弄得七上八下的,她可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从老沈头那里出来,她便直接去了桑吉的院子。

  桑吉这院子她还真的少来。虽然他俩只有一墙之隔,但因为两年前偷看桑吉洗澡那事,桑吉便给她下了禁足令,不允许她踏入自己的院子。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怎么来。平日里他们也都在军帐里碰头,若是真有什么,扯着嗓子招呼一声,一墙之隔也能听得很清楚。

  桑吉坐在床榻边上正泡脚,屋子里有炭炉,倒也不冷,手里拿了本书,看了一大半。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刚把脚抬起来,准备出去看看,那房门就被推开了。敢这样进来的,除了百里子苓再无别人。手里的书顿时就飞了出去,百里子苓躲闪即时,书没有砸中她。

  “桑老二,别那么热情嘛!”百里子苓嬉皮笑脸道。

  “滚犊子!”

  “二公子,子苓给你赔罪了。我这,这不是有点急嘛,就给忘了。二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百里子苓陪着笑脸。

  “你是不是还想来看我洗澡?”就刚才百里子苓突然推门进来那劲儿,就跟两年前一模一样。他们这位将军,心头好像完全没有男女有别那点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看了男人光身子,不但不以为耻,还以此为乐,他当时只觉得这百里子苓是有病。现在嘛,她不是有病,她好像都没把自己当女人。

  “二公子,当年真的是误会,误会。”百里子苓对于偷看桑吉洗澡这事,打死也是不承认的,不管是两年前还是现在。毕竟,偷看男人洗澡这事,她也觉得是有点过了,好歹还是要点脸的。不过,她刚说完了误会,又上前拉住了桑吉的手,桑吉低头看了一眼,“干嘛?吃春药了?”

  “嘿,”百里子苓甩开了他的手,“你他妈还真觉得我是女流氓啊?”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你还主动拉我的手。将军,你觉得我该怎么想?难不成,你只是想试试我的手凉不凉?”桑吉瞧出她是有事,故意打趣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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