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第163章

作者:第九杯茶 标签: 古代言情

  “老子要你为我做这些?你就不能支持我改革,看着我把雪狼部发展壮大?”

  木苏和是马不停蹄里跑了两天夜,就怕来晚了,只能见到呼延裕的死尸。

  呼延煊的心情很复杂,他恨自己亲爹,但亲爹真要死了,他又有些难过。

  他默默地站在一旁,什么话都没说。

  “王,古往今来的改革,总要拿人立规矩。我就是那个能为你立规矩的人,只有我死了,呼延一族的势力削弱了,其他三族才不敢枉动。王才能按你的想法来推行改革,改革也才能持续下去。”

  木苏和仰起头来,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算什么?”木苏和哽咽道。

  呼延裕叹了口气,“我对不起你娘,不能再对不起你了。”

  “我若不是你儿子呢?”木苏和强忍着快要滑下来的泪水。

  “你总归是她的儿子。做我的儿子,不好。看看呼延煊......”他的目光落在呼延煊的脸上,然后朝呼延煊伸出手来,呼延煊迟疑了一下,这才走到病床边,握住了他的手。

  “爹也对不起你!”呼延裕的眼泪滑落下来。

  呼延煊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我的那些孩子里,你是最聪明最有能耐的,但雪狼部的上千年来的规矩便是那样,以母亲的血统来决定孩子的地位。不过,以后好了,只要是有才能的人都能得到重用。你就好好辅佐王,但你要记住,他先是你的王,再才是你的弟弟。”

  呼延煊突然哭了起来,他的哭声里既有委屈,又有被认可之后的心酸与欣喜。

  呼延裕摸了摸呼延煊的头,又朝木苏和伸出手来,木苏和便抓住了他的手,他便拉着二人的手紧握在一处,什么都没说,只是那样看着,好像便已心满心足,再无遗憾。

第234章 234、死局(8)

  胡果儿跟百里子苓说了一下呼延裕的病情。

  收到百里子苓的信后,胡果儿便去找了一直给呼延裕看病的巫医。

  巫医说,呼延裕的身体早在一年前老狼王去世的时候,就已是强弩之末,若是好生调养些,尚且还能拖上个两三年。

  但他一直不曾歇着,劳心劳力,夜不能寐。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巫医用了些虎狼之药,这就相当于提前用光了他本来可以多活的两年。

  刚刚胡果儿给呼延裕下了针,但也仅仅只是能多拖上两日。

  他们这一路马不停蹄的过来,就怕来不及。

  “将军,我其实有些不太理解呼延大人。”胡果儿叹了口气。

  “不理解他把整个呼延一族都搭上,扶你主子上位?”百里子苓道。

  “父母之心,爱子心切,我能理解。但搭上整个家族,确实过了些。当然,可能在他看来,让自己的儿子做狼王,这件事本身就高于了家族的利益。”

  “你小看这位呼延大人了。他有宰相之才,他为的是雪狼部的将来,不是自己的族人,甚至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他想让部族变得强大,想让一个有谋略、有手段,又足够狠的人来做狼王。

  只有真正像狼一样凶狠,才能带着部族变得强大。也只有变强大了,才不会受其他国家或是部族的欺负。可惜,他这身子骨不争气,不然......”

  百里子苓叹了口气。

  如果呼延裕身体好,不出十年,雪狼部就会雄踞东北,与雄鹰部、南陈形成三角之势。

  更长远一点来说,以狼崽子的心思,还有可能联合雄鹰部不断蚕食南陈的北方。

  毕竟,他们都是草原民族,都是燕云人。而南陈,那才是真正的外人。

  想到这一点,百里子苓又庆幸呼延裕快死了。

  “将军,我得去跟沈医官商量一下用药,可能已经药石不进了,但人还没有咽气,就这样不做点什么,我也心不安。”胡果儿道。

  “去吧!”

  胡果儿去了药垆找老沈头,百里子苓则在帐外等着。

  这种时候,他们父子定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不过,百里子苓没等多会儿,木苏和就从里边出来。

  “将军!”他唤了一声,面容有些憔悴。

  百里子苓点点头,“一路上辛苦了,去歇会吧,胡果儿配药去了。”

  不一会儿,帐内传出哭声来,百里子苓和木苏和都回头看去,木苏和幽幽地道:“好歹是哭出来了,我却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百里子苓见他这般,有点心疼,“走吧,回我军帐里去。”

  一入军帐,木苏和就从背后抱住了百里子苓。

  “将军,我是不是挺没人性的,连自己亲爹也杀?”他说着,眼泪滑落下来,滴到百里子苓的脖子里。

  “以你的聪明,应该早就猜到,这些年,你能在雪山草场活下来,是有人暗中相护。”

  “我......我一直以为是老巫师。现在才明白,连老巫师都是他安排的。我母亲当年确实受老东西的宠,但再怎么受宠,像老巫师那种位置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感激我母亲就冒灭顶之灾来帮我。一切,都不过是因为他吧。”

  百里子苓轻轻拍了拍木苏和的手,“现在知道,也不迟。”

  “可是,他要死了。他也要抛下我了,就像母亲当年抛下我一样。”

  百里子苓不知道他们父子在里边说了些什么,但呼延裕没什么日子活头了,估计对狼崽子刺激不小。

  “他不是抛下你,他只是走完了他该走的路。他还给你留下了臂膀,也是你的哥哥,还有雪狼部的未来。”

  百里子苓说着转过身来,看着脸上还有泪痕的木苏和,她伸手替他擦去泪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雪狼部改革,任重而道远。如果你想接他回去,明天一早我就安排马车,送你们出关。”

  “我刚刚问了他,他说,他不回去了。说,等他死了,别按雪狼部的风俗,就按百里家军营的风俗,把他的尸体烧了,找个陶罐子装上他的骨灰,拿回去找个能看到雪狼部王庭的高处,埋了就行。不封不树。”

  听到这话,百里子苓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从前在军营的时候,每一场仗下来,总有人死。

  父亲看着那些死去的将士,曾跟她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也战死,别把他的尸体带回家去,怕她娘看到了伤心。一把火烧了,把骨灰埋在他战死的附近,他要永远看着自己曾经血战过的地方。

  那是遗憾,是不甘,那是想死了灵魂也要守卫疆土的心。

  但是,她并没有做到。

  埋羊谷大战,父亲战死,她用一根麻绳把父亲的尸体绑在自己后背上,且战且杀。

  而陈庭则背着他大哥的尸体,与她一道杀出了埋羊谷。

  她不愿意把父兄的骨灰留在埋羊谷附近,她要带他们回家。

  呼延裕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但百里子苓和木苏和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吃过晚饭之后,百里子苓正与木苏和说眼下南陈的局势,刘河便拿了信进来。

  “将军,陆先生的信。”

  百里子苓赶紧拆开信来看,陆筝在信中说,朝廷已经下了旨意,这两日便让青州府押送武诚侯回京受审。他与沈潜商量过,看看能不能在路上动手。

  百里子苓把信递给木苏和看,看完之后,木苏和道:“刘河,把西北的地图拿来。”

  刘河赶紧拿了西北的地图摊开,然后匆匆扫了几眼,便用手一指,“这是他们回京的必经之地,应该会选在这里动手。”

  百里子苓看了一眼,似乎对木苏和说的地方有不同意见。

  “将军,你有别的想法?”木苏和忙问。

  百里子苓想了想,然后对刘河道:“火速传令给陆先生,不准在路上动手,让他们回京。”

  刘河没有片刻迟疑,立刻领命而去。

  “将军,以陆筝的能力,在路上劫个人,不算事,为何你不让他们动手?”木苏和不解。

  “他们若是动手......我怕桑老二必死无疑。”

  “将军,怎么说?”木苏和忙问。

  “赵怀这么着急让青州府押解桑老二进京,想来吴安国已经见过赵怀了。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赵怀与桑尚书的恶斗,桑老二的命是最后一张底牌。赵怀要用这张底牌,就不会让桑老二死。但是,如果陆筝他们这时候救桑老二,我怕正中别人下怀,反倒丢了小命。”

  百里子苓站起身来,木苏和似乎有点明白,“你担心赵启?”

  百里子苓不意外这狼崽子能想到这里来,苦笑了一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也只是推测,桑老二在西北遇袭,可能不是西北提督或者是赵怀的意思,有可能是你二哥和赵启。”

  这狼崽子脑子转这么快,她突然伸手捏住了木苏和的脖子,“说,赵启到底是自己跑的,还是你有意放跑的?又或者说,你跟赵启还有我二哥,早就串通好了?”

  木苏和没有任何防备,被百里子苓一掐脖子,顿时觉得气就喘不上来。

  “将军,我说过,再不会骗你。”木苏和好不容易挤出这么句话来。

  “你真没在中间插一脚?”有了从前种种教训,百里子苓哪里能轻易相信这小子。

  呼延裕不行了,她确实觉得应该让呼延煊和木苏和来一趟。但,更主要的也是问这件事。

  在她的地盘上,这小子再敢有半句诓骗之语,非得折了他骨头不可。

  “真没有,我发誓。要是我再有一句话骗了将军,便让我死在将军手里。”

  百里子苓这才松了气,不过木苏和的脖子已经被掐红了。

  他连咳了几声,见百里子苓还冷着一张脸,忙又上前拉住百里子苓的手,“将军,我真的变乖了,绝对听你的话,不会擅自插手南陈的事。更何况,我最近哪有那个功夫。

  若不是之前将军带人过来,替我一举平定了呼延一族的叛乱,我现在都自顾不暇呢,怎么有时间去管别人的闲事。再说了,赵家那兄弟俩,打死打活,都是他赵家的江山,我又分不到半杯羹,我费那个力干嘛?”

  狼崽子小嘴会说,也会哄,而且头头是道。百里子苓也觉得,他现在在雪狼部推行改革,确实没有时间去插手别国的事。

  “将军,你二哥想杀桑老二,我能理解。毕竟,一笔也写不出两个桑字,他们终归是父子。”木苏和见百里子苓还不说话,又道。

  “我那二哥,疯了!”百里子苓感慨了一句。

  “那,将军什么打算?若是赵启与你二哥挑起了战火,你这十几万大军站在谁那边,谁就能坐拥江山。而且,你还有戍卫京畿的那一万多亲兵。只要你振臂一呼,那一万多亲兵就会为你流尽最后一滴血,这可比几个月前你守上都城时带的那些人凶狠多了。”

  百里子苓扫过木苏和那张笑颜如花的脸颊,这小子怎么就那么不让人放心呢?

第235章 235、死局(9)

  吴安国回到京城已有两三日,按照百里子苓的交代,他把在青州所见所闻以及那万民书呈给了赵怀。

  但是,这之后,也就没了下文。

  赵怀没叫他去,而他还担心着远在青州的桑吉。

  吴安国回了上京才知道,桑桐已死,桑尚书失了长子,称病不起,朝堂上的气氛也很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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