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之上 第62章

作者:诗槊 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元澈给的氅衣本就大, 陆昭披在身上,拖了三分之一在地上。就这样被他抵着腰,凌乱地走了几步, 陆昭却还是被绊倒,整个人都跌进了元澈的怀里。夏日流火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内室, 再钻进衣襟。溶溶日光下悬浮着细微的水汽,凝在两个人的脸上, 也便理所应当化成了汗。

  “你瞧,动了火气就容易热。”元澈一指勾在了她氅衣的系带上, 本想一解即开,然而勾缠了半天也没松开。软绸系带细细摩挲在雪腻脖颈上, 生生弄出一抹淡淡的红痕, 一时间,元澈倒不知方才那句动火不动火的话是在说谁。

  陆昭不知他要做什么,倒是颇为认真地说了一句:“你别乱动。”

  敲冰戛玉的声音如同凛冽的寒泉, 浇在元澈炽热的胸口上,解决了那一丝渴求后,只觉得周遭更闷、更热。

  陆昭脚下被绊着, 一时吃不上力, 便只撑在他身上,一点点就着他的臂站起来。

  深陷的腰窝即便隔着几重衣料, 元澈也摸得到,她一寸寸往上移,便如同他的手一寸寸向下移。守株待兔,当真无辜。

  直到他觉得不能再这样无辜下去了,拾起尚能控制的几分清醒,将她托放在靠墙处稍高的玉镜台上,让她先安坐下来。由屏风与墙壁隔绝出来的一线春光,盘桓在他的眉眼与她的眉眼之间,窗外梧桐音冷,室内浮香暗结。

  元澈呼吸深重,情风欲海扑在陆昭的耳鬓,紧紧高束的三千烦恼丝似乎再难拢住,随着他的鼻息与心跳,一荡一翕。一时间,元澈竟不知该着眼于哪一处。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趁着神智还在,元澈决定先问明白,“为什么要放崔映之?”

  陆昭只觉得喉间收得死紧,声音与气息混在一起,虚浮着:“我爹爹还在宫里,放了她,我让爹爹求个少府的官做,对今上,对大家,都好。”

  “还有什么?”元澈一只手抵在墙上,眼梢掠过了发梢,耐心地打量着这个说实话的新手。

  “别……”微微错开轻触耳鬓的指腹,却让陆昭的脸侧顶到了元澈的另一只手,这一顶把她的思绪与声音都顶散了,落在元澈耳中,如同温软暧昧的嘤咛。他慢慢贴身上去,逆着光,情不自禁地吻啄着陆昭耳垂上雾一般的绒毛。

  “他迎回了女儿,想成

  为戚族,总要议亲的不是?”陆昭仍试图把局面引到正事上,但她的耳边与衣襟却仍然持续不断地灌入燥热,“今日你父皇怒冲北阙,是奔着舍命去的。所以你与崔映之赐婚的诏书,必然早已在你的手里。没有诏书,也没有印玺,崔谅口说无凭,就干不成事情。所剩唯有一解……元澈,你有没有在听?”

  被元澈吻得慌了,陆昭下意识地伸手推向他的脸,却在半空中被捉住,被迫自然而然环在他的肩头。

  不过是一声名字,元澈却已被撩拨地快要疯掉。他谨慎地维持着每一分力道,但每一吻却着着实实深重了一些。

  “我在听。”双唇在耳畔滞留了片刻,语气却依旧含混,“继续。”

  “崔谅会去中书省,找诏书的存档。”陆昭身体向后错了错,“殿下别再这里耽误时间了,得先派个人,去中书省,就算来不及,放把火也好。”

  深埋于颈间的头颅终于抬起,略高于陆昭的目光低低垂视着怀抱中人:“我妻贤哲。”他的呼吸仍未平复,玉镜台前的金剪裁腰,任他擦摩,春雨初涨的晚晴薄暮,摧他肌骨,“只是你的封邑尚未发书到阳翟,一把火连它一起烧了,多可惜。不如把诏书上面的名字改一改吧。”

  锦帛卷轴轻轻塞进了陆昭的手里,元澈将她整个身子摁进了怀中,轻轻托起。陆昭的双眼迅速变得潮红湿润,卷轴在失力的双手中无限延展,与来自颈部的炽热暗流一道下行,汹涌如浪。雍容的字体被眼中的迷乱揉碎,“改……改写了什么?”她的里衣已开始皱的有些凌乱,声音也在微微发颤。

  “为什么要问?”他在她耳边一咏三叹,“我听说有人并不在意呢?”

  陆昭脖颈处的衣襟早已湿了大半,如白色的花瓣萎顿着,随着黑色氅衣的慢慢下褪,也将无力包裹那抹雪色。他早就想到了,他偏要这样坏。脚下失力,陆昭开始无边无着地乱蹬。绣鞋轻软,触碰到元澈的腿上,只觉得如猫儿爪垫的细肉,舒服,又有些痒痒的。

  “好好回话,不要乱动。”元澈在她腰间轻轻拍了一下。半口气噎在陆昭胸口,低吟般的声音从潮湿、细弱的气息中断断续续递进了元澈的耳朵里,最终的回答如同瞬间打开的池闸,含混地填满他。

  元澈满意地将她重新放回玉镜台上,眼中带着一丝餮足。鱼骨点缀的魫窗将阳光洗净,溶在光影中的凤目,依旧敛睫低垂,看他沉迷三界,看他匍匐九居。云紫色的衣裙如忽然绽放的玉兰,被室风吹胀,但仔细一看,仍能发现花瓣在掌中揉搓的痕迹。那件氅衣也不知怎么,就这样松开了,滑落了,最终如水墨枝叶一般,勾在了她的足踝上。

  清刚无欲下的风流万种,果然最为致命。

  “你拖得太久了。”陆昭小声地抱怨着,“快放我下去。”

  元澈小心翼翼地捉住那只足踝,将缠绕在上面的氅衣系带解下,搭在手臂上,然后才将陆昭抱了下来。

  “拖得太久这种话,下次找个合适的地方再夸你夫君吧。”

  元澈率先从屏风后面绕出,外面的声音此时才渐渐在这个世界明晰起来。

  整理好一切,一行人重新出发。崔映之被冯让困在马车内,遮了脸,一同随乘的还有彭耽书与庞满儿。在北门稍等片刻后,陆冲也骑着马,领了长公主的女儿秦姚与儿子秦誉汇合。

  秦姚常进宫来,与元澈也算相熟,且交情不坏,见了面便问:“大表兄怎么派了这个人来接我,连路都不识得。”

  元澈一边跑着马,一边道:“他是新上任的渤海王文学,在长乐宫里的时间不长。”

  “这么小的官。”两千石司空见惯的秦姚瞅了瞅陆冲,“可见脸蛋漂亮没什么用。”

  元澈听了却笑开了:“一会儿北门见了你爹爹,你问问他有没有用。”

  舞阳侯秦轶原是秦氏不显的一支,后来长公主登阙门看章台街演武,遥遥望见马上潘安的秦轶,一指便点中了他。

  秦姚骑术也好,驱了马跟上,把陆冲远远甩在了身后:“下次大表兄好歹派个开府的将军来。”

  “这次来不及了,等下次。”元澈则向更前方陆昭处追了上去,“等你大表兄我成了婚,恩封一个陆将军,去舞阳侯府,十里聘妆接你的驾。”

  秦姚疑惑:“车骑将军已经开府了,怎还得让大表兄封?”

  元澈道:“车骑将军官位爵位都太高,迎亲的时候,你爹爹得先拜他,你还愿意?”

  听着玩笑话,秦姚也不气,回身看了看并不习惯于骑马颠簸的陆冲,撇了撇嘴,心里腹诽了一句,可真慢:“你快着些。”

  丞相府中,崔谅端坐在早先贺祎的位置上。因为先前身先士卒的冲杀,先登北阙,他也身被数伤。简单地包扎后,他便继续领兵将未央宫的残余势力清扫。

  虽然受伤颇多,崔谅却恍若未觉,端坐在贺祎位置上顾盼自豪,神态颇为适意,笑着对席中众将说道:“贺祎一向以关陇世族魁首而称,这些世族也常目无旁人,不知早先的他可曾想到,如今自己不仅身首异处,连其位也将易人而坐。”

  席中众人听到这话,都是哄然大笑起来。说实话,贺氏执掌的宿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连丞相府也都被清杀殆尽,他们自己也是大感意外,眼下心中更是洋溢着凌霄豪情。

  但亦有人不乏忿忿道:“可惜贺祎死得太快,未能让将军历数其罪,在东市斩首以谢天下,实乃大憾!”

  听到这话,崔谅亦是颇感失望。宿卫战斗力如此不堪,也是他早先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如今看来,起事之初那长久的彷徨犹豫实在是笑话。若当时能矢志而进,不做更多权衡,他们或能在京畿与皇帝共赏灯宴也未可知。

  但这也是无奈,战阵较量充满意外,什么情况都会发生。此事成或不成,关系到他阖家老幼性命,能够持稳而进是最好的。如今的战果于他而言,简直是起事之初未曾预料到的美好。

  心中虽然作此安慰,但崔谅仍是不乏失望。若他能再多一部分兵员,可能连太子都能一道收入囊中,届时昭告天下收斩权奸,小女儿崔映之成婚,才算是达到一个圆满预期。如今女儿不知所踪,太子也未寻到,可想而知来日局势还会有所演变。

  崔谅定了定心神,从贺祎的位子上慢慢起身,众将尚可沉浸在这大胜喜悦中,但他则需要开始考虑接下来的善后问题。

第146章 默契

  元澈与陆昭一行人经由大司马门北上, 此时城北尚未遭受荼毒,沿途街上不乏有世族携家口出城逃窜。出逃的世族中不乏门阀,虽然皇帝受困众臣私逃是重罪, 但即便是身为公主驸马的舞阳侯秦轶,也只得命人放行, 此时再阻止这些人出逃, 无异于索人性命,将这些人得罪个干净。

  王峤处,元澈作为太子并不出面。昨日宫宴惊变, 陈留王氏仅留下王谦在宫内,王峤一直抱病在家。虽然病也是真病, 但若说王家无半分观望的心态,任谁也是不信的。此时自己身为太子若再出面, 首先就会给其他人家一个观望者仍可见重信的观感。

  其次,行台即将在略阳建立, 在解决凉王问题后,由于地缘之故可能还要再迁安定。安定如今已有王谦, 如果再将王峤引入一个显重的位置, 那么王氏在行台的影响力便会太大。可是他此时又极需要中枢印玺。因此,在与陆昭简单的交谈几句后,对方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提出亲自去处理王峤任职一事,但要求带上秦姚与秦誉。

  元澈欣然应允。

  日光与乱尘之下,他们再次短暂分道。车水马龙自四面八方的坊门涌出, 如河水乱流, 黑氅与黑甲如同两滴墨一般,汇入了人海。只是在袖袂与甲衣轻轻擦过的瞬间, 两人皆不约而同地微微侧首,目仍直视着前路,所有的意念与不可言说的情愫便在这场眼风之间,各自交付了。

  盛夏之日,王氏府邸此时静谧得如同下了一场冬雪。木阶蜿蜒,遍植兰蕙,陆昭单独在王家下人的引领下,踏着沉木与青苔直径入正堂见了王峤。

  王峤本是偶感风寒,早已恢复如初,然而毕竟是有了年纪的人,病后还是有着清癯之态。如同早有预料一般,正堂的桌子上,已安放着中书印玺,而自己也已换好了可以随时出行的装束。

  陆昭也不多叙,直接将丞相贺祎、贺存与保太后之死的事实简单告知,并且也说明太子平安无事,即将前往略阳暂建行台的打算。

  王峤闻言赞同道:“崔贼来势汹汹,但太子殿下若能在略阳草创行台,安定陆将军国之大才,荆州苏慕洲为殿下亲信,函谷关、潼关虽为关陇世族所掌,但也与贺祎有些故旧,想来短时之内,崔逆也难以争取到。来日凉逆既定,回都平叛,贼必破矣。如今太子可出城了?”

  在确认了王峤赞成在略阳建立行台的意向后,陆昭饮了一口茶,道:“尚未。”不过既然王峤并没有贸然提出要随行略阳的打算,陆昭也多少能感受到其本人对太子的态度也并不确定,因此并未急于同行邀取事权。

  于是道:“崔贼入城时,兄长的西阙尚在,未随圣驾,理应能够出城。荆州么,苏瀛虽掌荆扬,但与崔贼并非势不两立。中书,非我悲观,荆州四战之地,北上可通京畿,南下可邀楚国,西连汉中天府,东据司州腹地。皇帝宗王如今俱在崔贼之手,若其与荆州串联,再与楚国有什么动作……中书,崔谅之胜败岂独在兵事,实乃天下祸乱之肇始。”

  王峤沿陆昭之想,徐徐疏理。陆昭所言之切,实在值得深思,崔谅之祸如今已经不能仅仅用兵家的胜败来简单评判了。

  崔谅举兵,无非是达到自己的政治诉求,谋求地位上的擢升,但地位上的擢升也有很多种方式。与太子结亲,列为朝中重臣,同时执掌方镇,这仅仅是一种。

  但是在他看来基本已是无望,太子在宫变之前便找到自己,将崔映之为太子妃的封诰诏书都给截下篡改了,可见是不想与其结亲。而先前崔谅杀伐贺氏一族,导致关中对其观感欠佳。这两者无疑会将崔谅逼向另一个方向,那就是彻底放弃长安与皇帝。

  向已驻兵洛阳的渤海王邀好,是其中一途。崔氏有不少故旧在司州任职,王家虽也有人,但毕竟不是自己兄长北平亭侯这一支。来日如果魏国东西两分,雍州遭战乱残败,太子必会势危,那么他们在太子这边下注的一支,可谓前程堪忧。甚至因为远离陈留本土之故,更难有实资可以倚重。这是他难以乐见的。

  而如果崔谅与荆州串联,甚至只让荆州做旁观之态,一旦崔谅兵败,也可以携魏国皇室宗亲逃窜南下,投奔蜀国……王峤忽然恐慌不已,喃喃道:“国祸……国祸呀。”

  陆昭慢慢将茶盏放下:“早先太子对崔谅怀柔以待,想来也是不想使将才南流,致使国门失以藩篱。崔谅经营荆北诸郡日久,若来日兵败南归,引楚君入关,贺氏一门之祸,未必不能在你我之家上演。中书须知,只要皇帝还在长安,魏国的疆土就会一日不断的为其赋能,你我世家也都因其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但若不在了,所有的政治大义也会随着秩序的失去化为乱流,届时你我两家,又能守得几分?”

  王峤连连称是:“若如此,实在不宜将崔谅逼至过甚,荆州要有所警惕,洛阳方面至少也要派个人,以作联络。”

  “中书所言极是。”陆昭道,“我想,崔谅有今日之势,也非庸俗之辈。先前屠戮贺家,只是因其根基在长安太深,若不根除,必遭反噬。”王峤一边听,一边点头,他明白其中的厉害,绝对不会觉得是崔谅嗜杀成性。这种在长安盘踞几十年的世家,若不根除,在贺祎这种高手腕的一众政治家的操控下,崔谅自己不会有分厘之地。

  陆昭继续道:“贺氏既除,其余人家或安抚,或罢黜,也都在其善后手段之内。不过这大概也是崔谅的一己之愿而已,崔谅有着今时今日的地位和事功,与其爱重寒门将才多有关系。我亦查过其履历,先帝爱重此人,战绩也堪称辉煌,却未能与关陇世族达成一致,终不得刺史正位,可谓辛酸。其麾下,大抵也多聚集着这样的人。”

  “如今崔谅攻入长安,地位突变,自然要考虑高门的感受。但其麾下众人,却未必能够感同身受,只怕还对世家门阀怀据恶意。若能借此,将崔谅与这些人剥离开来,便如分流江海。来日,崔谅这条急湍无论汇入哪一道,没有了这些支流,也便不足为惧了。这些人的走向,若能分散开来最好。只是做这件事情的人,必要威望够重,与各方高门有所联系,那自然也是最好。”陆昭抬了抬话,忽然问道,“对了,不知中书意欲何往?”

  王峤也并非不通晓世故之人,如今太子在城中,仍未来见他,却派陆昭索要中书印玺。太子方面的态度,最终还是因自己未在宫变时表态,进而有所保留。若日后再要显重,在此乱局能够在长安发力,与各方有所交涉,倒不失为一个上佳之选。陆昭已经在尽力为自己提供一个最好的出路。

  因道:“王氏与崔氏旁支,多少有些故旧,陈留、汉中方面,某总能说上话。若侍中觉得合适,我自毛遂自荐,入宫面见崔谅。”

  陆昭闻之笑言:“今上遭此劫难,中书肯返回内宫,为皇帝鹰卫,共赴国难,实乃忠义之士。我必为中书在太子殿下面前言之。”

  王峤忙言不敢受此赞,心中也颇为感慨。此时他人若转投内宫,只怕无异于投敌,自己之所以可以心无忧虑地返回,不过是因为有陆昭在这里做保。至于日后在崔谅处如何斡旋,他都要小心翼翼地处理与陆家的关系和利益。崔谅与崔贼,正邪在言语之间顷刻而变,他的忠奸也在对方的手中拿捏着,并掌握着最终的评判权。

  其实,他何尝不知陆家在崔谅那里也曾经做过试探,但其举动有分寸,又有着更为超前的信息渠道,得此从容,也是陆昭等自己做出的努力。忠与奸的话语权,正与邪的权衡尺,只在强者手里掌握,政治斗争,永远别输。

  王峤道:“既如此,还请侍中为我奉印于储君。”

  “也多谢中书肯予谅解。”陆昭又道,“我还有一事想告托中书。”

  “侍中请讲。”

  “长公主一子一女,我已于长乐宫苑中救出。如今兵荒马乱,四周也非善地,我想舞阳侯与长公主大概也不愿让其直接前往冀州本家。”秦氏家在冀州,夏季渭水涨流,本就难以渡河。再加上崔谅祸乱还会添加不少人四处逃窜,无论是走蒲坂还是过孟津,被有心之人拿捏,局面可能会更加糜烂。

  “我想请托中书,暂居中书家中。”陆昭道,“舞阳侯处,我在来之前已派了人去打了招呼,就说救的人是中书你有所安排的。其实今日之事,中书与我两家境遇颇类,我二兄也不宜再驻行台。倒不如与中书留在京中,相互守望,在舞阳侯那边,也算做得全了。日后长公主的子女是否要归京中的公主府,中书与秦家自然有商有量,我是放心的。只是二兄在京中,到底少些历练,还望中书提点着他些,若能堪用,中书驱使便是。”

  先前对于王峤的去留问题,虽然陆昭也讲明了内涵的利益,但终究担着太子的一丝,多了一些逼迫的味道。如今,将解救长公主与舞阳侯子女的大恩情,落在了他王峤的囊中,也是极大的安抚。

  对于陆昭来说,长公主本身就对自家崛起有所不喜。她自作主张地把她一双子女带出来,就算是为她解围,到底也有些挟为人质的嫌疑。既如此倒不如假以王峤之手来做这件事,亲善与和缓的意思,她既然已经对秦家有所表达,那么最后假以谁手来完成,反倒不重要。

  解决了所有的问题,陆昭便携中书印和剩余人与元澈在北门汇合。元澈一行也收获颇丰,此时手里正颠弄着治粟内史的司农印。治粟内史何婴乃扶风望族,铁打的贺派,见元澈志得意满的样子,陆昭便知道这是他趁乱抢来的。

  “昭昭,你我此日倒都收获颇丰啊。”元澈勒了马来到陆昭身前。

  陆昭道:“司农印而已,殿下既录尚书事,此怀中物不过鸡肋而已。”

  “并非此印。”说完朝另一边指了指。陆昭顺之望去,之间云岫等人早已车马齐备,不少人也都从诏狱内放了出来。陆昭看着元澈,对方则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一旦懂得一个人,再装作不懂,实在是很难了。

第147章 仁慈

  陆归自未央宫西阙而出, 入上林苑,林苑广袤却破败,经几朝战火璀璨, 早已不复往日荣光。一行人在败亭颓垣之间策马而行,在接近上林苑最西侧的一座小庙时, 天落了雨。

  魏国尚佛, 在宫内修建寺庙并供养出家人,乃是常情。只是这间小庙,庙门紧闭, 还从外面上了锁,但里面却有香火的袅袅青烟。

  陆归一行本想在寺庙里讨些斋饭和水, 但见大门从外面锁着,又不知道庙里的人何时回来, 便带了几人从后院翻墙进去。寺庙虽小,但后院里有一片不小的菜园, 几人分头找菜蔬,打水, 去厨房生火取米面。陆归则去了前院, 他身上还带了些钱,准备找个显眼的台案供奉上,再找些笔墨写清缘由, 来日再谢等言。

  经纸上落了笔,字有风驰雨骤、纵横淋漓之美,收却最后一笔的时候, 陆归抬起头, 这才发现佛像后的帷幔下立着一个少女。似是注意到了陆归的凝视,少女慢慢从帷幔下的阴影中走出。庙堂青砖明净, 一袭缁衣轻轻扬起,她步履轻盈,踏石如踏水波。庭中无树,清风徐徐灌进来,唯有案上嘶喇喇的纸张承载着两人之间的寂静。

  不同于其他僧尼,她未剃度,仍是带发修行。一张小脸玲珑有致,因久居室内之故,泛着剔透的紫白色,但仔细看却发现,她阖着双目。她前行的时候,有犹豫,有仿徨,却唯独没有恐惧。

  “这位将军。”她声音轻柔,如同随风吹临而至,“可是在写什么?”

  陆归心中一慌,先将字条奉上,道:“我等一行人路过寺院,想借取一些果蔬斋饭。只因随身所带钱财不多,所以想禀明寺中主人,等来日再归还。”

  他伸手递,她伸手取,然而两手最终却在半空中交错。陆归这才意识到,她的双眼看不见。这样一来,门外的锁也能解释的通了。一定是她的同伴有事出去,为了不让外人打扰到这位失明的小师傅,这才从外面锁上了门。

  陆归将纸张托至与其手平行处,对方这才拿到,角对角小心翼翼地叠了起来,放入了袖中。“钱的话,将军就放在香炉旁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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