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 第12章

作者:贞观女史 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本来一路顺畅,什么事都没有。可是一回到家,采芹告诉说,在寺庙时,她中途回去车里拿巾帕,听见驾车的家人和小厮说笑,话里话外,提到应天张家,听那意思,未来姑爷张均张希正,竟是个品行不端,流荡烟花的浮浪子弟。

  蒋锦乍听消息,心中惊疑,问采芹:“你可听准了?”

  采芹道:“怎么不准?我听的真真儿的,说的是‘宋州张姑爷’,还说,等姑娘过了门儿,只怕一刻不得闲儿,先要料理张少爷在外面的……粉头。”

  蒋锦听了,又羞又气,涨红了脸。啐道:“这是什么话,你还学说!多半是那些小子们心思污浊,嘴里混说的!”采芹也把脸涨红了,不敢则声。

  蒋锦定了定神,想:“采芹是个伶俐丫头,何况我将来去应天,她要跟着去的,对这事儿最是上心,平白无故的,应该不会弄错。”便问:“你听见了这话,是问着他了,还是假做没听见?”

  采芹道:“我当然是问着他了!两个见我问,都怕的紧,怎么都不肯再说一个字,特别是那小厮,他原是跟着二少爷去过应天的,所以知道。赶着我叫姐姐,下跪磕头,求我千万别说给姑娘,不然,叫二少爷知道了,是他漏了口风,他就活不成了!”

  蒋锦一听,不由得手脚发凉,半日说不出话来,道:“既是这样,就不是空穴来风了。”

  主仆俩计议了一晚上,想出个法子,次日寻个由头,叫采芹去烧锅巷跑了一趟。先找到鸳鸯,让鸳鸯把那两个人叫了来,问了一回。虽然仍是语焉不详,也打听出些话来。说是张均素日里流连勾栏瓦舍,养妓/女,是确实的了。

  一时间,蒋锦宛如掉进了冰洞里,把那琴瑟和鸣的心思全灰了。想着将来嫁过去,丈夫既是这样的人品,不能指望的了。娘家又在千里之外,无人依傍,到那时身边都是外人,个个儿等着她去逢迎陪笑,不禁又忧又惧。

  又想这件事,外院的人大概都知道了,只瞒着内眷。蒋铭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不帮想法子,也瞒着自己,觉得心寒愤懑。想跟母亲诉说,白氏又病着……

  她本来是心胸洒落的人,可是事关婚姻,是她一生福祉所系,难免苦闷难过,对着采芹哭了两场。这几天云贞来了,二人投契,日日一处说话,忍不住把这事也告诉了她。

  流泪道:“我要是像姐姐这样,能出外行走,又有能为,就拼着离家出走,一辈子不嫁人又怎样?落得个逍遥自在,也算不枉此生。”

  云贞想了又想,说:“这件事,恐怕还得跟伯母说了,才能想想办法。”

  蒋锦道:“有什么办法?这都过去几个月了,消息才传到我这儿,可知父亲的心思,还是按原来的办,姐姐不知,我家里的事,都是父亲做主,母亲能有什么法儿?况且她刚好些,要是知道这事,添了烦恼,病再重了,可怎么好呢!”

  云贞道:“我和外公刚来那日,伯父曾说到你的亲事,我看他对你十分疼爱。所以这事儿,或许其中有所误会,再或者,下人们夸大其词,也是有的,不一定是你想的那么糟。不如问清楚了,就算真的没法子,自己心里也有个准备。我看伯母的身子,应是无碍的了。咱们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不跟最亲的人讲,还能跟谁讲呢?换了我,平时遇到什么为难的事,都是跟外公和舅舅说的。”

  蒋锦思量,觉得很是。赶上今天白氏问起,就将始末情由,一并告诉了,说:“母亲也不用着急,这两日云姐姐劝我,我也想开些儿了,只想让母亲问问二哥,到底是怎么样情形,要是我问他,怕他不说实话。”

  白氏听了,倒是并未急躁,犹疑说道:“这事儿会不会是误传?我怎么一丝也没听说呢,虽是我病着,怕我着急,可这是你终身大事,要是张均真的人品不堪,据我看,你爹还是会慎重考虑的。退一步说,就算你爹顾念旧交,不肯悔亲,你二哥那么疼你,也会替你争辩,没有一直瞒着你我的道理。”

  正说话间,荷花回来报说:“四处都没找到二少爷,到二门上问,说是跟陆家小舅爷一起出去了,晚间才能回来呢。”母女俩只得先放下了此事。

  却说陆青到了金陵后,每天跟着陆玄到铺子里转悠,看货验货,查账目,与人吃饭喝茶……看见听见的,都是往来生意经,真个是晕头转向,不胜其苦。

  陆玄看弟弟无精打采,心疼他,昨儿去平江,就没叫他跟着,把他留在了家里,请蒋铭带他城里逛逛。可陆青对风景名胜又不在意,只是走马观花。蒋铭给他讲解古迹典故,他只当是风吹过耳,全无感觉。落后二人吃茶时,偶然说到练武的事,他才一下子来了精神。

  蒋铭起初以为,陆青是跟着陆玄学做生意来的,哪里晓得他在家中习武,一时诧异,当下茶也不喝了,点心也不吃了,出来铺子,就在半路上和他伸了伸手,好像还敌不过他。于是二人约好,来日要好好切磋一回。今天将藏酒起出来,俩人各自回屋,换了短打扮,一块到烧锅巷来。

  烧锅巷这边是个大院子,四进房屋,厅堂疏阔。陆青前日来过一回,只在西对厅上坐了坐。这次随着蒋铭,顺着东边过道一直走到紧里头,见一扇角门,以为要出院子了,没曾想穿过此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片空场地,有三十余步宽,六十余步长。场子里立着几个箭靶。正南搭着两个凉棚,一个棚里摆设着圆桌杌凳,另一个摆着兵器架,上有长枪,棍棒,朴刀等诸般兵器并弓/弩箭壶。场子西边往北是一溜马房。

  陆青见此,不觉笑逐颜开,精神倍增,浑身都是劲儿了。蒋铭笑道:“怎样,这地方好吧?”陆青喝彩道:“好!太好了!早知道有这个地儿,就不去外面逛了。”四面环顾,赞叹不已。

  鸳鸯带个小丫头送茶来。蒋铭道:“姐姐怎么亲自过来”,陆青也打招呼。鸳鸯笑说道:“我跟着姑娘在家时,小少爷年纪小小的,就要闹着学武,如今长大了,这等威风凛凛,武艺一定是精进的很了!”

  陆青已不大记得鸳鸯了,不答话,摸了摸脑袋嘿嘿笑了。

  说几句闲话,鸳鸯自去了。陆青早按捺不住,从架上提了一口朴刀,上场耍了两趟,耍的虎虎生风。蒋铭看的兴起,也拿一杆长枪过来,跟他一刀一枪对练开来。只见枪如走蛇,刀似闪电,二人斗了十几个回合。蒋铭手中长枪使得纵横无端,陆青渐渐只有招架之功,没了还手之力。蒋铭一个收势不及,险些伤着他,反倒吃了一吓。

  陆青跳出圈子,憾然道:“我这刀法,敌不过二哥,只好甘拜下风了。”

  蒋铭道:“想是你这兵器不行,朴刀短,只好近身,和长枪对战就怯了,我也用不惯手,你换枪去。”

  陆青遂去换了一杆长枪,又来,战了几个回合,仍是不敌蒋铭。不免有些懊丧:“罢罢!这兵器上,我跟哥哥差得远着呢。”

  蒋铭看看架上,说:“你还用什么兵器?都使来看看。”陆青道:“还学过一点剑法。想来也是不行。”架上却没有剑。

  二人把枪放下,又练几回拳脚,倒是陆青稍占上风,蒋铭获胜,也是突出奇招用个巧劲儿。蒋铭笑道:“青弟好气力,只是还差一点儿灵巧的功夫。”陆青便拘着他求教。蒋铭与他教习了半日,陆青就如见了新天地,喜不自胜。

  蒋铭道:“这个巧劲儿,倒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教会的,我看,你还得练练气息,把蛮拙的劲儿化去了,自己的力气才能运用自如。”

  又道:“兵器上,也是一样道理,若是气息练到了,凭你这么聪明,用不了多少时候,刀剑上胜我不在话下。只是这枪法,还得找个明白人,指点指点,这是马上功夫,以后果真沙场对敌,可比刀剑要紧多了。”

  一番话说的陆青心痒难耐,遂问他练气之法,又要学枪。蒋铭笑道:“你莫急,我这点儿道行,教你是不够的,不过一起切磋,总能有些进益,要是……”

  沉吟着,话没说完,看李劲和鸳鸯从角门处走进来,就把话收住了。吩咐李劲:“去喊人备两匹马来。”说罢,与陆青拿了弓箭去射靶。

  李劲答应一声,刚要举步。鸳鸯扬了扬脸儿:“那不是,宝林在那儿呢,招呼他一声就行了。”果见马房那边探出一个小厮来。李劲挥了挥手,宝林跑近些,李劲打手势,叫他牵马来。

  回头向鸳鸯道:“这宝林怎么去马房了?前一阵子我还听二少爷说,要抬举他,想让他去狮子桥当差呢。”

  鸳鸯抿嘴儿笑了:“还不是他自己,嘴巴管不牢,惹出事儿来了,怕的要死,他倒是机灵,没等二少爷审,就跟你陈升大哥首发了,赶上大爷也在,发落到马房去了,倒逃过了一顿好打!”

  李劲直笑,回头看蒋铭和陆青两个射箭,俱是百不失一,不由赞道:“舅少爷竟有这等本事,真让人想不到,是哪里学的?”

  鸳鸯道:“就是在家学的,他自小就爱耍枪弄棒的。我们家这位小少爷,不但是有本领,性子更是直爽厚道不过,他小时候的故事儿可多呢,家里人个个儿都喜欢他。”

  说话间,宝林牵过两匹马来。蒋铭和陆青上马,绕场子跑了几圈,皆是骑术娴熟,弦无虚发。回到棚子里,都已是满头汗水。

  蒋铭赞叹道:“想不到青弟骑射这般了得,你怎么练得的?常去山里打猎么?”

  陆青道:“是。我也没想到,哥哥是读书人,竟有这一身的好功夫。往后,还请哥多指教我。”

  蒋铭笑道:“你还要我指教?骑射上我可比你差远了,你打猎练就的骑射,可比演武场上练的强百倍不止。你武学上天分,比我高的不止一星半点儿,假以时日,别说对手,恐怕,我都不能望你项背了!”

  陆青心中欢喜,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赧笑。

  李劲道:“昨儿我听二少爷说,舅少爷拳脚功夫甚是了得,李劲也想讨教讨教。”陆青道:“好,那我就跟哥伸伸手。”

  二人走去场上,却见鸳鸯跟一个人说话,是蒋钰来了。

  蒋铭拱手道:“大哥怎么来了。”蒋钰点了点头,打个招呼,让陆青和李劲继续去练,自己跟弟弟站在一旁观看。

第18章 (下)

  【怀怅惘内室问根由】

  蒋铭看宝林牵马回马房去了,望着小厮背影冷“哼”了一声,说道:“这小子,心思忒活了。大哥就是心软,饶了他,还派个轻省活儿给他干。要依我,皮不揭了他的!”

  蒋钰笑了笑:“与他计较什么。伶俐过了头儿,又不安本分,不能再用了。何必费心费力教导,给他个踏实的事情做做,不行的话,过了这阵子,打发了吧。倘若罚太狠了,这样儿的人,难保不心存怨恨,反倒于各人无益。”

  看了一会儿场上。蒋钰笑道:“想不到,这陆青倒是天生习武的材料。”又向弟弟说:“等吃过饭,你就回家去吧,母亲叫你,说有话要问你呢。”

  蒋铭应了声“是”,思量了一下:“母亲要问的,想必是应天张家的事,我该怎么说?”

  蒋钰笑道:“还能怎么说?记着,一个事儿,你不知道怎么说时,要么不说,要么,就是说实话!”说毕转身去了,走出几步,又回头道:“你们要用剑的话,去我屋里取吧。”

  落后蒋铭便问陆青:“你要不要使剑?”

  陆青从前在县城,和卢九等人较量武艺,众人都不如他。今天遇到蒋铭,使劲浑身解数还是相形见绌,刚与李劲较量,看这个随从也不是等闲之辈,不免感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中艳羡,恨不得立时求教。便说:“有剑就拿来试试。”蒋铭道:“你跟我来。”

  陆青跟着他回院里,三拐两拐,走至一间屋子,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一张卧床,两架壁橱。一张书桌,桌上只一个砚盒。靠墙摆着几把交椅。墙壁上挂两个条幅,一张是隶书,写的是“既来之则安之”几个字,笔墨浓重,意态工稳。另一张是狂草,龙飞凤舞,字迹虬劲,陆青看了看,认不得。

  蒋铭开壁橱找出一把剑,二人又回到场子上,陆青练了两趟,亦如前时用刀一般,敌蒋铭不过。

  看看就到了饭时,三个人到厢房稍事整理,小厮宝泉来请去对厅吃饭。

  蒋铭道:“大爷在吗?”宝泉道:“大爷现在二厅,等下要陪客人吃饭呢,让二爷和舅少爷自去对厅用饭。”蒋铭问道:“大哥陪的什么人?是生意上的么?”宝泉道:“不是生意上的,是一个老人家,昨儿过晌大爷请过来的,住一晚上了。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只听说,是个弹琴的。”

  蒋铭奇道:“弹琴的?一个弹琴的什么要紧,还大爷亲自陪着?”宝泉陪笑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三人走去用饭,路过二厅时,往里面望了望,果见蒋钰和一个老头儿坐在厅上说话,那人身穿布衣,形容甚为恭谨。

  吃毕了饭。按陆青的心思,还想去场上操练一番。蒋铭说有事,只得一块儿回来了。陆青心中不足,又不好意思说。蒋铭见他闷着头走路,猜到了几分。笑说道:“你在的这几天,要是没事,我就跟你过来练练功夫。要是我没空,让李劲陪着你练,可好不?”

  陆青大喜:“谢谢二哥”,又问他些武学上的事。蒋铭见他性子敦朴,并有几分武痴的,就说:“你现在的功夫,若是能得大哥指点一下,就好了。只是这话我不好说,你去跟大嫂说说吧,准成。”

  陆青奇道:“姊夫也习武么?”蒋铭道:“这是自然,难道你看不出来?”

  陆青老实答道:“我只道你家里兄弟都是读书人,骑马驾车应是能够的,没想到也会习武。怎么,姊夫的功夫比二哥何如?”

  蒋铭笑道:“这可没法儿比,我的功夫,多半都是大哥教的。”

  陆青大为惊讶。

  回到狮子桥,二门外分了手,各自回房。蒋铭换了衣服,到母亲这边来。一进堂屋,荷花给他使眼色,悄声道:“太太歇着呢,二少爷去去再来。”

  蒋铭回身要走,却听里屋白氏问道:“是铭儿来了么?”

  蒋铭打帘子进屋,笑说道:“我还以为母亲睡着了。”白氏一见他,就命海棠:“去叫素文过来。”让蒋铭坐,问他今天去了哪儿,都做了些什么。

  蒋铭道:“母亲有话问我,不知是什么事?”

  白氏停顿了一下,略略作色道:“我要问什么事,你还不知道的?自然是你妹妹的事。你就这么一个妹子,你俩都是我生的,怎么有事了,你还瞒着我们俩!”

  蒋铭陪笑道:“不是我有心要瞒着,这几个月,母亲一直病着,我怎么敢说?就是说了,也没什么用处,不过白白的让妹妹烦恼,让您老人家着急。再说了,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白氏道:“那到底是什么事,你快照实说。”这时蒋锦走了进来,说道:“不管要紧不要紧,总要明白了实情,才知如何应对。二哥总不说,我这心里,难免乱猜疑。”

  蒋铭道:“本来是想跟你说的,可是这些天,你总跟云姑娘在一起,我找不到个说话的空儿。”遂将春天在应天的见闻讲了出来。

  原来张老爷到应天上任后,两家书信来往不绝。张府来信说,明春三月要张均过来接亲。蒋毅想着女儿终身大事,慎重起见,就叫蒋铭先去一趟,当面做个约定,同时也见见亲家陆廷玺,顺路走一趟货,算是一举三得。

  蒋铭到了张府,见到张焘,递上父亲书信。直到回客房歇息,一天没见妹夫张均露面,问两旁下人,都是言辞闪躲。心里就起了疑,当晚遣人出去打听,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是张均因为在外眠花宿柳,惹恼了他爹,将他重重责了一场,后来禁足在书院,已经三四个月了。

  次日,张府尹请去厅上说话,蒋铭隐约问起此事。府尹爽快道:“小儿的事,知道的人不少,料想也瞒不过贤侄,再者,我和你父亲是至诚知交,儿女婚姻大事,岂能相欺?今儿我就将实情告诉你,你回去禀明令尊,该怎么处,请令尊定夺好了。”

  便命府内金管家陪蒋铭吃茶,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去年春天,张府大公子,张均的哥哥张垣应召去京中就职,就把家中一些事务给张均来管,不知怎地,张均在外认识了几个帮闲的,引着他去瓦舍勾栏吃花酒,没几回,恋上了一个行院中女子。

  这张均青春年纪,平时家里管束的极严,从未经过男女之事,一时掉落烟花丛中,温柔乡里,神魂颠倒,流连难返,与那女子好的指天划地,难解难分。

  那妇人见张均人物风流,耳根子软,又有几个钱,就辖制怂恿着他,挪用了些家资,给她赎了身,私赁了一个别院养着。俩人私下相会,双宿双飞。

  张老爷公事忙碌,顾不上查问儿子,又没人敢告诉他。这事溜溜儿地过了半年多,家里大大小小全知道了,最后才传到张焘耳朵里,登时气了个死!立刻派人去抄了院子,将儿子重重责罚了一场,关在家里,着人把那女子发落到外地去了。

  白氏听说完了,问道:“你不是说,见着张均了么,到底他怎么样?”

  蒋铭道:“走前见了一面,面貌跟上次来没甚差别,只是瘦了些。他见了我,脸上惭愧的紧,问了家中长辈安,也问了妹妹的安,没说别的,我也没多少话说,这样事儿,当着大人的面,又不好问的。”

  白氏问:“那你看他,对那个女的,可是动了真心了?”

  蒋铭默然片刻,点头道:“嗯,看那神色,应该是动了几分真情,不然,不至于那等憔悴不堪。”

  白氏皱眉,手往炕沿上拍了两拍,恨道:“上次过来,我看着他还好,老实本分模样儿,都说他张家书香门第,最规矩的,怎么也闹出这样的事儿!这不是把你妹妹终身误了?这事儿,你爹爹都知道了吧,他怎么说?”

  蒋铭道:“母亲莫急。这么大的事,我自然都向父亲禀告了,张家老爷也带了书信。父亲看完信,没说什么,只嘱咐我,母亲病着,不要让您忧心。我看父亲意思,婚事还是照旧,想着告诉了妹妹,也于事无补,所以一直没说。”

  白氏道:“这么说,是没有商量的了?虽说你爹跟他家老爷交情厚,可这日子,还得你妹妹和张均一块儿过啊,”说着流下泪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嫁了这么远,女婿又是这样,可叫我怎么放心,怎么活?”

  蒋锦一直不做声,见母亲哭,也把眼圈红了。劝道:“母亲莫要急,要是母亲再病了,我就更不知道怎么处了。女儿虽软弱,也不是任人欺的小孩子,到时候,到时候自有法子过日子……”

  蒋铭也劝道:“我看,张家老爷是个明白人,张均也不像是那一起浪荡子弟,他只是一时糊涂,被人迷惑了。就算他当了真,那女的也到外地去了,我听金管家说,让一个外县的生意人带走了,是张家遣人看着离开应天的。以后必不会再见面了。那张希正就是再动真心,还能翻过天去?过个一年半载的,也就撂开了手,等妹妹嫁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

  蒋锦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这品行不端,岂是能改的?他既有这一回,只怕就有下一回!”

  蒋铭道:“我倒不这么看。妹妹且想,这张均要是个本性就爱沾花惹草的,怎么会对一个青楼女子认真,还给她赎身?妹妹觉着,这动了真心是不好的,依我看,反倒是他可容谅之处。”

  蒋锦闭口不言。蒋铭知道她把这话听进去了,微微一笑:“依我说,妹妹且放宽心。想那张希正见过多少人,能有多大见识?等以后,见了妹妹这样人品,还不自愧荒唐?到时候,自然跟妹妹两个,仍是一双良人佳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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