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 第112章

作者:贞观女史 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窦宪陪笑道:“师兄辛苦,我有要紧的事,求见本寺住持师父。”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块碎银递在僧人手里,那僧将?手捏了?捏银子?,面露微笑:“跟我来吧。”

  领着窦宪到后?面方丈内,见了?住持,却是个须眉花白,昏头昏眼的老和尚,坐在蒲团上没声响,像是在坐禅,又像是打瞌睡。

  窦宪上前作了?个揖,恳求道:“大师父慈悲,小子?孤身一个,本来打算到城里投亲的,如?今闹乱又不敢进城。且留寺里暂住两日便?走。”

  老和尚缓缓睁开惺忪双眼,喃喃地道:“乱世之中,哪里有安宁之地,施主快请离了?这里吧。”说毕又把眼睛闭上了?。

  窦宪一看急了?,索性坐到和尚身边,打叠起满面笑容,央告道:“大师父一看就是有道的高?僧,慈悲为怀,如?今乱世,佛门之地尚不能容,叫我往哪里去?若蒙收留,小人多给些?布施,可?行不?”

  好话说了?一遍又一遍,那住持和尚脸上只如?泥塑的一般,只是不应。最后?微睁开眼道:“此间是非之地,不留施主是为了?施主好,施主莫再浪费精神,还是快些?出寺,寻别处安身吧!”抬头命先前那个中年知客僧进来:“你带着施主去吃个斋饭,好生送他出去。”又闭上眼睛打坐,再不搭理窦宪了?。

  窦宪跟着知客僧出来,二人对看了?两眼,都笑了?。窦宪笑嘻嘻紧挨着他走,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银锭子?,从衣袖底下?塞过来,那僧脸上带笑,半推半就地收了?,低声道:“施主好情,我不收就不恭敬了?,只不知有何差使,莫叫小僧太过为难。”

  窦宪悄声笑道:“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且救我一救,我就住两个晚上。”

  知客僧看四周没人,便?道:“你先吃个饭,胡乱混到晚上,我把你安排个僻静寮房待着,可?不要出声,更不能乱走,叫人看见了?,须连累我。”窦宪欢喜道:“这我知道,不消嘱咐”。

  且说窦宪吃了?一份素饭,在屋里待着,等僧人来叫他。百无聊赖,从窗缝向外张看,忽见甬道处有个身影经?过,竟是常兴,往东边一间阁走去,一晃不见了?。

  窦宪吃了?一惊,想道:“常兴是李孟起的亲随,他在这里,难道李孟起也?在寺里?怪不得老和尚不让我住,还说那样的话,原来这里竟是叛军掌控的地方!”

  看外面一个人没有,轻手轻脚出了?屋,走到东边来,隐约听见里面有人说话,蹑手蹑脚走到房山处,绕过廊柱,便?到了?阁子?后?面,见地上杂草丛生,知道没人来的,又见壁上有一扇小窗,窗上破了?个孔隙,窦宪凑上去往阁里张看。

  只见屋内正中一张桌子?,摆着酒菜,桌旁坐着两个人,一人正坐,却是背对着窦宪,另一个侧面坐着,却是李孟起。门口一人侍立,正是常兴。

  李孟起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柄长剑,将?剑刃拔出剑鞘来观看,说道:“这么贵重的物件,蒋兄却将?它随随便?便?放在别院橱上,实在是太过粗疏了?。”

  背对那人坐着纹丝未动,说道:“守城时拿出来使用,还没来得及收好。也?是没料到,这时候竟会有窃贼偷盗,我那别院,也?有值钱的金银宝器,唯独尊兄眼力过人,看中了?这件宝贝。”

  窦宪听这声音甚是熟悉,眯眼细瞧了?瞧,虽是背影,也?认出来了?。吃了?一惊:“这不是金陵蒋家含光大哥么,他怎么在这儿?,与李孟起一块儿?吃酒?”

第164章 (下)

  【挟人质孟起据霜锋】

  却说屋内正是李孟起与蒋钰。孟起听蒋钰说“窃贼偷盗”, 明?着是在骂他,不由一窘,顿了一顿,看着剑刃冷笑道:“若我猜的不错, 这把青釭剑, 应是赵官家赐与楚王赵元佐, 楚王又?给了蒋兄的吧?”

  说着, “唰”一声还剑入鞘,又?道:“蒋兄只知今日, 不知当初, 可知四十年前,这把宝剑在于何处么?”

  蒋钰闻言一怔。这剑的确从赵元佐那里来?的, 但赵宋距今立国将近五十年,青釭剑是否一直在汴京城,他却并不知道。李孟起有此一问,应是别有来?历,就没接话。

  李孟起好?像也没指望他回答, 紧接着便说:“这青釭宝剑本是唐国主宫中之物。三十五年前, 金陵城破, 无数典籍字画付之一炬,唯独这些宝器无法处置,都被来?犯宋军夺占了,运到汴京, 收入了赵大官囊中!”

  一边说, 一边双手托着宝剑上下端详, 忽儿苦笑了一声,道:“这宝剑本来?就是我?李氏一族所有, 如今我?得了,该算物归原主才是,却被蒋兄说是窃贼偷盗,蒋兄以为,这公平么?”

  蒋钰哑然刹那,淡淡一笑道:“不告而取,是为偷窃。我?想我?这话并?没说错,要是得罪李兄,也无法了。这青釭宝剑,我?也打听过?它的来?历,据传这剑曾是前蜀名将常胜将军赵子龙的随身之物,可是……”

  笑了笑,又?道:“可是,子龙将军也是战场上从曹孟德手中抢来?的。宝器历经数百年,不知经过?了多少人手。据我?所知,唐国主祖上乃是徐氏养子,早年寄人篱下,颠沛流离,想必身无长物。后来?大权在握,灭闽平楚,无数金珠宝器都是从外而来?,这青釭剑亦不知是从谁人手中夺来?……李兄说,这公平二字又?该如何理论?”

  窦宪在窗外听着两人对话,心内狐疑道:“看来?这口古剑是无价之宝,李孟起从蒋府偷了出来?,蒋含光追来?了这里。如今战事?吃紧,紧要关头。他二人竟然为了一把剑,一个潜入金陵做此小人行径,一个抛下州城家小不顾径自追来?……”越想越觉不合道理,却想不出别的缘故。

  只听李孟起仰面大笑,说道:“蒋兄说的着实有理!如此宝物年代久远,人寿与之相比算得几?何?就如同这江山社稷,本来?就没有固定的主人,不论是顺位承继,还是巧取豪夺,但凡落在谁的手里,稍假时?日,便成了名正言顺。要这么说,旧日渊源都可不论,如今青釭剑在我?手中,便可算是我?的了!”

  蒋钰一言未发。因?他背对着窗,窦宪看不见他面上表情,肚里却替他冷笑,想道:“李孟起这番话说的强词夺理之甚,真显得小人了!”

  那边李孟起说毕,不免也有几?分心虚。转向门口:“常兴你过?来?,看看这口宝剑,年久月深,可还好?用不?”

  说着又?将青釭剑拔了出来?,剑鞘放在桌上。

  常兴依言接过?剑去,孟起又?道:“把你的剑给我?。”拿过?常兴的佩剑,转脸向蒋钰道:“蒋兄,常兴这剑也是一口好?剑,且让我?试试看,这青釭剑真有那么神奇么?”

  说毕双手持定佩剑,命常兴:“你用青釭剑斩这把剑试试!”

  常兴看了看手中宝剑,叫声:“大公子……”孟起不应,只轻轻点头,示意他砍。常兴站定了,两手举起青釭剑,对着孟起手中剑用力劈了下去,只听得“咔嚓”一声,两剑相斫火光迸现?,孟起手里的剑霎时?断成两截,断刃落地“铮”的一响。

  孟起笑赞道:“好?个宝剑!”窦宪在外看的清楚,不由心中也喝了一声彩。

  蒋钰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刚才李兄说,这样宝器,可以不论来?历渊源,任谁有本事?取来?,就是谁的,要这么说,数天前它是我?的,现?在归你所有。如若我?今日再把它夺过?来?,可算是物归原主么?”

  孟起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蒋兄的意思,将来?还要把这宝剑夺回去么?孟起愿拭目以待!”

  蒋钰笑道:“不是将来?,而是现?在!”

  李孟起微微一怔,笑了:“我?知蒋兄身手了得,不然,我?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了。但如今剑在常兴手里,蒋兄若能赤手夺了去,我?却有些不信!”

  蒋钰不答,忽然将身一晃,径直向常兴冲了过?来?。那常兴毫无防备,下意识将手中青釭剑举起格挡,不想蒋钰全不理会剑锋,只稍一侧身,伸手来?拿他的手臂。转瞬之间?,常兴怕伤着蒋钰,慌忙收剑退避,却因?迟疑了一刹,房门口出不去了,闪退在墙角无处可退。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当口,蒋钰已欺身过?来?,常兴只觉眼前一花,手腕忽地酸麻,待回过?神来?,青釭剑已然落入蒋钰手中。

  常兴大骇,一步跃过?来?挡在李孟起身前。孟起脸上也早变了颜色,“唰”地将身上佩剑拔了出来?。

  却说窦宪视野有限,只看到蒋钰背影一晃,再看剑已经在他手里了,大吃了一惊,险些叫出声来?。

  蒋钰面色平静,拿着宝剑仔细看了看,走到桌旁拿起剑鞘,缓缓还剑入鞘。微笑说道:“这青釭剑再怎么贵重,不过?是个物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值得什么?要知李兄如此执着它是你旧家之物,早说一声,我?送与李兄便是,又?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一边说着,单手将剑递给常兴,那常兴面色惨白,一双眼睛直盯着他看,不接剑,也不言语。

  蒋钰转身将青釭剑放在桌上,语气和缓向常兴道:“你的功夫并?不差,只是没防备,又?不敢伤我?,才被我?夺了剑。论身手,我?身边有个叫陈升的,与你倒有一拼。只因?城乱,我?让他去大尹府上帮忙护院了。要是有他在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你拿到这把剑。”

  说毕又?看李孟起:“现?下已到了这里,与李兄家不过?咫尺之遥,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李兄千方百计把我?引来?,到底为着什么事??”说着,坐回原来?椅上。

  窦宪在窗外定睛看着,几?乎不敢喘息。只见常兴面无表情,低着头走过?来?把青釭剑取走了。李孟起也还剑入鞘,坐回了桌旁。不知是不是被蒋钰夺剑的举动震慑住了,一声也不言语。

  默然坐了一会儿。蒋钰开口道:“我?思来?想去,以前与李兄从未谋过?面,不该有什么恩怨过?节。只有一事?,我?二弟承影那年去凤栖山,曾助力当地知寨王绍英救了辽国使臣萧崇敬。我?想,应是坏了李兄的事?吧?”

  窦宪听说这一番话,蓦地想起那年凤栖山上的事?来?,心道:“是了,那时?李孟起就在庄上,秦仲怀劫持萧崇敬,李孟起必然知情,说不定他们就是一路去的,好?彼此相互照应。李孟起后来?主动要送萧崇敬回辽,应该就是存着杀心了,可怜萧崇敬才逃离虎口,又?入了狼窝……”

  又?想到后来?王绍英被刺杀,恍然道:“李孚和秦助,一定是瓜葛在一起的叛贼,王绍英多半是李孟起和常兴杀的。今日李孟起引蒋钰到此,难道是知晓当年秦仲怀被杀的真相,寻蒋铭不在,要害他的哥哥?”

  正想着,只听李孟起淡然一笑,说:“蒋兄果然身手不凡,孟起真心佩服!不知者不怪,我?和承影当日一见如故,打心里,我?当他是好?朋友,怎么会记恨他?况且那件事?过?去这么久了,王绍英也早教我?杀了……”

  说到这里,提起酒注给蒋钰斟了一杯酒。又?道:“今日请含光兄来?,孟起实有别事?相求。”

  蒋钰唇角勾起一丝笑容,道:“李兄怕是高?看我?了,蒋钰不过?一介草民?,能帮你什么?”

  李孟起认真看了蒋钰一眼,忽地笑了,道:“含光兄出身贵重,又?是文武兼备的大才,何必自谦?李某相求的事?,在含光兄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指了指桌上,笑说:“含光兄请再吃一杯。你这两日都没好?好?吃顿饭,想是太过?惦念令弟的缘故。”

  蒋钰淡淡一笑:“手足至亲,自然挂念,这有什么奇怪的。”说着,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李孟起也笑了笑,忽然转话题道:“据说当年太|祖皇帝和太宗帝,兄弟十分相厚。有一年,太宗帝生了病,要做灸艾,太|祖帝见了甚是疼惜,也做艾灸陪着兄弟受苦。皇家竟也如此手足情深,真是叫人感喟万分!”

  蒋钰听这话似是一怔,转而平淡说:“皇家人也是父母生养,血肉之身,兄弟友爱也是平常的事?。”

  孟起点了点头:“蒋兄这话固然是,却也不尽然。兄弟情分如何还要看各人的因?缘,”冷笑了一声:“若是当年,太祖皇帝不是对赵光义这么好?,后来?也不至于吃了烛光斧影的暗算,害死了自己不说,连兄弟和儿子也没保住。”

  只听蒋钰沉声道:“你说这些做什么?这不过?都是传闻,未知真假,又?与李兄何干!”

  孟起顿了一顿,随即呵呵笑了,道:“这件事?才过?去三十年,要知真假还不容易?当时?在场的几?个人虽是没了,可他们也有亲朋故旧,要查底里,有何难哉?别人不说,就是府上尊大人和虞先生,对当年旧事?都是心知肚明?,难道,就没谁对含光兄说过?么?”

  蒋钰沉吟不语,忽然笑道:“没想到李兄下了这么大工夫,连虞先生的来?历都被你查清楚了,真个是用心良苦!”

  孟起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冷冷地道:“赵宋乃是我?李氏一族世仇,换了蒋兄是我?,难道会不用心么?”

  复又?笑说:“我?不信当年这些事?蒋兄会丝毫不知。说心里话,太|祖皇帝雄才大略,有情有义,虽与我?有灭国之仇,倒是令我?极为敬佩。想当初,若不是赵二害死了哥哥,如今江山不知谁主,即便金匮之盟是真,皇位想必也会传给赵三,其后便是武功郡王,郡王纵然短寿,也还有其后人……”

  蒋钰忽然不耐烦,打断道:“说了这半天,李兄不就是想说今上得位不正么?这在你固然是大事?,与蒋某却有什么干系!”

  说毕看了孟起一眼,讥讽的口气道:“今上得位正也好?,不正也好?,都是赵姓官家的事?,凭他怎么,这皇位难道能落到你我?手上么?李兄要给叛乱谋逆找寻借口,该与别人说去才是!”

  李孟起认真地看着蒋钰,忽问道:“蒋兄是真的不知道么?”

  蒋钰道:“我?知道什么?”紧接着哼笑了一声:“我?只知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你们做叛逆的事?,实属倒行逆施,将来?必然一败涂地。李兄还是好?好?为自家打算一下将来?才是要紧。”

  李孟起又?看了蒋钰半晌,摇了摇头,道:“我?以为含光兄经纬之才,必有凌云之志,不想竟是如此!兄真的甘心一辈子行商做贾、贩米鬻丝,埋没在市井庸愚之中么?你就是不为自己想,难道也不为未来?儿孙想一想么?”

  蒋钰闻言先是冷笑了一声,继而呵呵大笑,朗声说道:“圣人云,君子素位而行,居易俟命。凡事?以义为先,有勇而无义,则为乱为盗!蒋某生在儒门世家,父母恩慈,兄弟友悌,情深义重,胜过?千千万万人,还有什么不足?岂能为了谋势谋身,做那等盗贼的勾当?要说为儿女想,这正是我?要提醒孟起兄的话,将来?事?败,难免祸及子孙,不知孟起兄作何打算呢?”

  这一句问到李孟起心中隐痛,一时?语塞。

  蒋钰见此,放缓语气道:“君子怀刑,小人怀土。我?当李兄是明?智之人,当日多少冤仇,毕竟日久年深,时?机早已逝去了。如今比不得乱世,民?心向稳,谁还愿意打仗。你们此番仓促起事?,将来?难免败局。与其那时?玉石俱焚,不如听我?一句话,就此悬崖勒马。如果李兄有此意,我?倒可以助力上达天听,今上念百姓免于战乱之苦,到时?网开一面,保得你一门老小性命,想来?应不是难事?。”

  话犹未了,只听李孟起冷笑道:“蒋兄说这话,是拿李某当三岁小儿么?秦助案殷鉴不远,连累多少无辜,官家何曾讲过?情面?争权夺位的事?,兄弟尚且相屠,何况我?等?”

  冷笑一声又?道:“‘君子怀刑,小人怀土’,这些大话流传至今,不过?是因?有利皇权统治,若是人人奉行,从古至今,就不会有改朝换代的事?了!”

  蒋钰听了这话,不觉叹了口气,李孟起也不说话了。静默多时?,又?是孟起开口,语气却颇为谦恳:“今日请蒋兄到此,正是想借蒋兄之力与朝廷通些声气,平息局面,蒋兄可愿意助我?么?”

  蒋钰苦笑了一下:“愿意不愿意,如今我?被你挟制,可有的选么?”锁起眉头又?道:“不管你要我?做什么,且等后说。得让我?先见一见人才行。”

  李孟起略作迟疑,点头道:“行!”命常兴:“你去告诉常发,让他亲自把人带过?来?!”常兴躬身应喏,去了。

  窦宪听到此,方才理出头绪,想道:“原来?李孟起是要蒋钰帮给朝廷写?书信,才引他来?此。蒋钰被他要挟了,说要见人,难不成,李孟起挟持了谁么?”

  正胡思乱想,只见门口处现?出两个人来?。窦宪一看都认识:前面一个正是蒋允中,后面紧挨着的,却是晌午在花圃那家见过?的年轻汉子,手里持着宝剑,架在允中肩上。允中面色惨白,叫了声:“大哥!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65章 (上)

  【兄弟陷身普化寺】

  却说蒋钰看见允中被人用?剑架在脖项上, 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怒气,不?由?起身往前走了一步:“三弟!”李孟起在旁一伸手拦住他去路,那边常发也拉着允中往后?退了退。

  孟起带笑说道:“蒋兄莫怪!并不敢对允中兄弟无礼,只是你的本事太高强, 我只怕他像那青釭剑一样, 被你抢去了。”一面说着, 却瞄了一眼角落里那柄断剑。

  蒋钰顾不上理会他言外之意, 打量允中,虽是面色发白神情惶惑, 精神却在, 亦没有受伤的迹象,心里略松了松, 问:“三弟,可有难为你么?”

  允中不?答这?话,反问:“大哥怎么在这?儿?”话一出口,也料到缘故了,急道:“他们, 他们把我骗来, 说你在大尹府上有事找我, 半路就把我强押在车子里,出城来了!”

  转向孟起怒斥:“李孟起你想干什么?”

  原来允中那天因故出门,走在路上被人连哄带骗上了车,却发现车里坐着常兴。常兴说带他去见蒋钰有重要事情, 这?小郎自来心地良善, 很少防人之心, 虽然知道李孟起造反的事,却因在凤栖山上和?常兴熟识了, 并没往凶险处想,一时信以为真,稀里糊涂就出了城,才?发觉自己被挟制了。

  他一路上悔恨,此刻见到蒋钰更是着急,情知对方没安好心。把心内恐惧全化作了愤怒,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他向来不?惯对人发脾气,况且从?前把李孟起唤作李大哥,这?下?直呼其名,已是恼怒已极。

  李孟起拱了拱手,说道:“允中兄弟对不?住了,此番请你来,是为了请含光兄帮我个忙,并没有恶意。”

  允中怒道:“你这?是请我来么?还说没有恶意?我一直当你是个光辉磊落的好人,没想到,你竟做这?鬼鬼祟祟害人的事,是个宵小之徒!”

  孟起被骂得变了脸色,无言以对,转向常发斥道:“你们在路上可有难为允中少爷么?”

  常发手上依旧将?剑刃制着允中不?动?,垂下?目光恭敬答道:“大公子严命,小的们如何?敢违!并不?敢对蒋少爷无礼。”

  孟起又向允中道:“我前时吩咐他们请兄弟来,万不?可不?敬,更不?能伤着你。现下?只要兄弟说一声,要是有人胆敢违令,得罪了兄弟,我立时拿来一刀杀了!”

  允中一听他说要杀人,便怔了一下?。他到寺里也有三日,周围人都是客客气气,饮食周全,服侍周到,只是不?许他自由?行动?。他也曾为了要走和?人厮闹过,对方难免用?强,怎么不?憋屈的?这?要是换了窦宪或者蒋铭,必然夸大其词,大吵大骂一番。偏他是个老实头,想了想,只气恼道:“你们平白逼迫人来,还要假惺惺装什么好人?”

  这?才?转向蒋钰说:“大哥,我没事。”

  蒋钰见他不?惧怕,心里安定了许多。向李孟起道:“李兄刚才?说,要我与你合作,却对我三弟刀剑相挟,这?是哪家合作的道理?你要是真心望我助你,现在就把人放了。我答应与你进城,我蒋钰堂堂男子丈夫,出语为证,决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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