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发妻 第33章

作者:七月闻蝉 标签: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乔装改扮 古代言情

  不过来者是客,方还躺在竹椅上的懒散少年即刻翻身起来,换了?一副姿态。

  而季三娘见真?是他,站在门首犹豫片刻,对着谦和有礼的少年,略显得有几分羞涩。

  她身后的小丫鬟替她开口,说道:“我?家姑娘要当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季三娘被他迎入门,拿出自己的一根钗子。

  顾兰因见她亲手递给自己,笑?了?笑?,说了?声稍等,随后绕到当铺高?高?的柜台后,这才叫她递上来。

  当铺的柜台建的颇高?,季三娘要踮着脚才能送到他跟前。

  她嗅到一股淡淡的篱落香气,仰着头,清英雅隽的少年人拣起簪子,而她只能看?见他的手。

  季三娘并非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手上有的簪子材质一般,雕镂工艺简朴,顾兰因看?了?几眼,报出价。

  “是死当还是活当?”

  季三娘听着他温和的声音,鼓起勇气,开口道:“死当。”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当铺,今日跟亲娘去银楼礼看?首饰,在门边见他眼熟,便近来瞧瞧,不想这天?下就?是这样的小,再见到恩人,季三娘其实有一肚子话要说,只是碍于身份,不能开口。

  顾兰因写了?当票,随后将?银子称好一起递过去。

  临出门前,季三娘偷偷看?了?他几眼,顾兰因一转身,她立刻低下头。

  今日是个阴雨天?气,街上行人稀稀疏疏,季三娘回了?银楼,虽几步路的距离,雨点还是将?衣料洇湿,季娘子一眼就?看?出来。

  “你去哪了??”季娘子扯着她的耳朵,在角落里问她。

  见季三娘不说,她就?问那小丫鬟,小丫鬟不说,她瞪向家里新换的那个老妈子。

  “诶呦太太,我?都看?着呢,您放心,小姐去了?隔壁当铺,大抵是小孩子家没见过当铺,拿着自己一根破簪子去里面玩。”老妈子一边解释道,原来她一双眼睛一直在季三娘身上。

  “你还当东西?了??”季娘子闻言生?气道。

  季三娘捂着耳朵,既害怕又委屈,背着身子。

  “那夜我?被人救出来,地道里头先找到我?的人就?在隔壁当铺里,我?在门首见他眼熟,过去瞧瞧,又怕自己进去了?什么也?不做,惹人嫌,就?当了?一根簪子。”季三娘说着将?当票和几钱银子拿出来。

  季三娘狐疑地看?着她,不信,自己撑伞去了?街上,只是到了?当铺门外,那铺子里只有一两个伙计而已,靠门边有一个竹椅,上头搁着一本破书,风吹进来,椅子前后摇晃。

  “哪个是救你的人?”

  季三娘睁大眼,顾兰因已经不在了?。

  她不曾看?见屋檐下的沟渠里,流水匆匆,落花漂浮,一根银簪静静躺在花影之下。

第41章 四十一章

  母女两人?打道回府, 路上季娘子听老嬷嬷说确实有那么一个少年人?,脸上虽是不好看,但?心里将这地方记下。

  她回去后让自己丈夫常来这边走动打听, 还真就见了顾兰因一次,到家满嘴的夸, 季娘子想起自己上回给女儿求的姻缘签, 那签文写的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当初在庙里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女儿?好端端的,正值妙龄,模样标致,尚未及笄,家门槛都快被媒婆踏破了,怎有这样的签文, 后来女儿?被人?拐走, 她方才回味过来。

  “那家小郎君是当铺的东家?可有婚配?”

  季相?公摆摆手,滔滔不绝道:“我去那附近打听一圈, 可不得了。那位顾公子有功名在身, 原籍徽州, 家里世代从商,如今跟着他?六叔学着料理家中生意。那当铺就是他?在浔阳的家产之一, 此外?城西几家大酒楼也是他?家的, 你?常去的银楼也是。他?身家富饶, 小小年纪,为人?谦逊, 只是……”

  “只是什么?”季娘子听了这一段话,心花怒放, 急忙催促道。

  季相?公微微叹了口气:“听说?他?早先在徽州已经娶妻了,现如今身边有两个妾呢。”

  “这!”季娘子呆坐在那里,喃喃道,“你?可曾打听错了?”

  “哪里会有错,顾公子这样的家世人?品相?貌,旁人?自然是抢着要嫁他?。你?要是不信,大可自己过去问问。”

  季娘子只一个女儿?,誓要给她找门好亲事,原先上门提亲的她都没瞧上,后来女儿?被人?拐走,再说?亲时便由不得她挑剔了。有那一句签文在前,见女儿?与顾兰因这样的缘分,季娘子想了一夜,到底是准备搏一搏运气。

  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或许女儿?的姻缘就在这当中。

  季娘子外?出几次,却次次扑了个空,正心灰意冷之际,去银楼取头面的那日碰上了。

  银楼近来首饰新到了几件精致的,季娘子问过价格便死了心,她取了之前为女儿?准备的一副头面,打算做她的嫁妆,捧着锦匣尚未出门,掌柜快步走到门首,将一个人?迎进来。

  季娘子在门边一处角落站定,听掌柜喊他?少东家,心里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一身清简的年轻人?有几分气质清贵,不见锦衣华服,只穿着生员的襴衫,青玉簪束发,十分干净整洁。

  掌柜笑着道:“上回少东家给咱们送来一匣子珍珠里的大品,刘师傅怕糟蹋了好物,一直不敢动手,如今咱们手上得了若干上好的空青、玫瑰、绿松等?宝石,便都交付给刘师傅,他?耗时月余,做出几件精巧头面,还请少东家进来掌掌眼,少奶奶许久不露面,咱们也拿捏不准她的喜好。”

  “只要是贵的即可,没有她不喜欢的,我便不瞧了。”他?笑着摇了摇头,很是随和。

  掌柜打起帘子,将人?带到银楼后,一面叫人?上茶,一面就讨来锦匣,将先前摆在前厅的几支分心、花头簪、掩鬓等?小首饰小心拿出。

  季娘子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出了门,想起掌柜嘴里说?的那个少奶奶,因是亲耳所听,心下开始打退堂鼓。

  季家的安富坊离银楼不远,季娘子跟丫鬟便步行回去,路上遇见一个乞丐,见瘸了一条腿在树下甚是可怜,叫丫鬟给她几个铜钱。

  那小乞丐穿破烂衣裳,蓬头垢面,看不清眉眼,接了钱连说?两声谢谢,听声音,像是个女孩。

  她歪坐在树荫下,等?人?一走就将碗里铜钱全部藏起来,其他?乞丐都是日午才出来讨饭,她起个大早,日午收工。

  小乞丐一瘸一拐走在街上,人?群里无人?在意,直走到城东的桥洞下,她掏出路上买的几个菜包子狼吞虎咽。桥下有她做的鱼竿,小乞丐用吃剩的包子皮作饵,钓一下午的鱼,等?到傍晚天要黑了,六里桥摆夜市,她将几条草鱼用草绳拴好,便宜卖掉。三更天后,六里桥夜市散去,她从桥洞底下爬出来,趁夜翻到从前的胡氏食肆里。

  何平安做了两个月的乞丐,零零总总存下一贯钱,若是当作路费离开浔阳也勉勉强强,只是出门在外?,没个身份在十分麻烦。她后来办的户帖被顾兰因藏了起来,浔阳城的衙门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着不慎就会被发现。何平安打算在城里再攒够一贯钱,便去邻县办个户帖。

  如今四处都有耳目,各个城门跟坊市都张贴了榜文,她每日过得甚是艰辛。

  但?老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平安睡在最开始落脚的地方,过去两个月,也不见被发现。

  这日夜里落大雨,她听着雨点落下急促如鼓点般的声音,暗自庆幸自己还有一处可躲藏的好地方。

  第二日早间,雨水未停,天色阴沉,何平安索性就休息了一日。

  食肆里积了厚厚的灰,不过从前放在坛子里的泡菜还在,她搬将出来,又在堆杂物的耳房里翻出剩余的米面,这样的雨天,她在后面居住的屋里支了个锅,不用担心旁人?闻见食物的香气,也不必担心烧出的烟气被人?发现。

  何平安抽柴火将擀出的面简单煮熟,加少许盐,最后将将泡菜添进去,吃了个精光。

  这是她少有的闲暇日子。

  这一次若能出江西,何平安打算去山西。

  富室之称雄者,江南则推新安,江北则推山右。既然徽商在江南根系发达,那她就去晋商的地盘。只是此去路途遥远,何平安从未出过这样的远门,心下总担心钱财不够。

  草草收拾过的少女坐在门槛上忧心忡忡,等?到雨停了,不觉就是傍晚。

  何平安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挣钱的机会,当下乔装打扮好,趁着左邻右舍吃饭之际,偷偷溜了出去。

  六里桥附近一如既往的热闹,今日桥边柳树下多了个说?书人?,惹来一帮听众,这些人?一惊一乍的,将水里鱼都吓跑了。何平安见半天也没鱼上钩,心下不耐烦,自认倒霉。

  她走在人?群里,打算寻一处僻静之地。

  月亮弯弯,照在水波上,城里一处小庙背靠着水,附近不见闲人?,乞丐模样的少女找好地方,上了饵料,坐在树荫下静静等?候。

  临到二更天,庙门半开,因她隐在树下的阴影中,穿着僧袍的和尚一时不曾看见。

  有一艘小船正向岸边飘来,一个相?貌平庸的汉子撑篙从船上跳过去,细看正是当日在将军庙前拐人?的水匪余孽。

  假和尚到:“怎么样?我听说?知府老爷又抓了几个水匪余孽,这当中可有他??”

  相?貌平庸的男人?摇头:“咱们余下的几个兄弟将他?藏得好好的,但?自打他?大哥死了,人?就一蹶不振,昨日下大雨,湖上小船险些都翻了,还好我发现的早,不然他?就……”

  “诶。”

  假和尚叹气,后面听说?姜茶病得重?且故意不吃药,便提议道:“你?们将他?送到我这里来。反正城里没他?的通缉,到时候剃了他?的头发,由我看着,等?他?身子养好了头发也长?出来了,便让他?自己选条路走,从此天大地大,咱们也算尽了情分,不枉大哥当年救咱们的恩情。”

  男人?想了想,觉得法?子可行,正好这假和尚通医术,城里买药方便,省的他?们麻烦,于?是点头,与他?约好明日晚上这个时辰,划船把人?送来。

  他?两人?小声交谈,远处的树下,何平安听不清,直到人?走了,快到三更天,她那鱼竿才终于?有了动静。

  何平安用力起竿,见咬钩的是一条三尺长?的大黑鱼,笑得合不拢嘴。

  她第二日一早就拿到六里桥附近的市集上卖掉,而那说?书先生似乎就在桥边柳树下扎了根,何平安于?是就放弃了那一处落脚地方。一来怕桥下嘈杂鱼难上钩,二来就怕人?多眼杂,常来听书的人?发现端倪。

  她入了夜到老地方坐定,一双眼盯着水面,今夜月朗风轻,一艘小船如约而至。

  小乞丐瞄了一眼,并?未当回事,她所在的地方有几个破沙袋堆着,不仔细看难以发现这块还有人?。那水匪余孽将船靠岸,肩上背着一个虚弱的少年。

  假和尚出来接应,几人?说?话声音极低,夜风一吹,人?聚在一起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各自散去。

  假和尚当了十年和尚,当年因避水上仇家,不得已削发为僧,法?名普慧,因博闻广识,且对佛法?见解颇深,老住持临死前将衣钵传给了他?。

  普慧当夜检查过少年身上的病,写下药方,只等?天亮了叫小沙弥捉药回来。

  翌日,天尚未明,庙里的和尚们已经在做早课,姜茶昏迷多时,这会子醒来不知身在何处,他?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眼珠子动也不动,听着诵经声,心里的痛楚不减愈烈。

  过去半年时光,他?面容憔悴极了,那股子少年心性被洗得干干净净,如今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普慧在早课之后来看他?,无论问什么,姜茶一字不答。

  他?躺在那里,只是想死而已。

  他?该死。

第42章 四十二章

  普慧设身处地一想, 其实也能明白他的心情,不过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姜茶还年轻, 一时想不开?,他?们这些?老人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此殒命。

  见他?总不吃饭, 普慧叫来两个沙弥将人按住, 自己亲自将粥灌给?他?。

  姜茶现下十分虚弱, 灌到嘴里的粥不少从嘴角淌出?来,弄得胸口衣裳黏糊糊的,普慧也不急,又端来几碗,直要让他吃个半饱才止住动作。

  往后几日皆是如此,庙里几个和尚都知道有这么一号病秧子在,因普慧要收他?为徒, 也没什么好说的, 偶尔背地里抱怨几句。

  姜茶吃了几天热粥,兼有普慧的及时医治, 渐渐能下地了。

  普慧见状, 翻黄历找了个好日子, 便在寺中设初坛为其剔除须发,授沙弥十戒。当日心如死?灰的少年人十分顺从, 便是剃发也毫无?抗拒之意, 普慧赐他?法名、字号, 自此,寺中和尚便称呼他?的字号拂尘, 再不用?私下喊他?那个病秧子了。

  字号拂尘的沙弥白日里受戒后行为举止一如往常,在僧寮里躺下, 直到晚间,众僧歇息,万籁俱寂,四隅凄清之际,他?独自点燃了那间小小的禅室。

  普慧一直不放心他?,深夜不曾睡眠,瞥见一点火光,心下便想到最坏的去处了。

  “快起来!寺里走水了!”

  众僧夜里被惊醒,纷纷提水来救火,方丈普慧冲在最前头。

  寺里的禅室年岁已久,当初用?的木头甚好,如今里头着了火,犹能支撑住框架,年过半百的老和尚顾不得头顶落下的火星子,四处寻找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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