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披雪 第40章

作者:水怀珠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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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你们这儿的?王女殿下倒是?挺厉害的?,而且一点架子也没有?,不过,王女不是?应该住在王都里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离开广场后,众人的?话题再也离不开那位突然杀出来?、又突然离开的?王女。角天最是?兴奋,这还是?他头一回看见有?女子能?在危怀风的?手上过满三?十招。

  格秀自豪地说道:“殿下是?夜郎国日后的?国主,这次乃是?奉国主之命,去边关巡防的?。她可不是?坐在金屋里绣花的?小娇娘,去年南越人进犯关城,想要掠夺我们的?财物,亲自领兵上阵,杀退南越狗贼的?就是?殿下呢!”

  角天震惊:“她还能?领兵打仗啊?!”

  “嗯!”

  “那……那你们这儿的?男人呢?”角天挠头,嘀咕着,“怎么国主是?女人,储君也是?女人,领命打仗的?还是?女人?难道国主一个儿子都没有??”

  “殿下不是?陛下的?女儿。”格秀笑一笑,认真解释,“十年前,陛下从云诏逃回来?,历经千难万险,登基以后,一直没有?成亲,自然也就没有?生育后代。如今的?王女殿下,乃是?陛下兄长的?遗腹女,从小便由陛下抚养长大,据说样貌、性情?都和?陛下有?几分相像呢!”

  角天回忆夜郎王女的?模样,恍惚竟有?种眼熟的?感觉,摸头道:“这样啊……好像也是?,你们这儿的?太阳厉害,姑娘们好像都是?要黑一些?。”

  格秀便是?肤色有?些?深的?女郎,听?完这一句,哼道:“谁说的??国相家的?小女儿就很白嫩。”说着,指一指旁边的?岑雪,“只比阿雪差一点点!”

  角天赔笑:“姐姐莫恼,我没有?说皮肤黑不好看的?意思,你看我家少爷从小就这么黑,一样招人喜欢。我家夫人也是?个肤色黑的?大美人呢!”

  格秀笑起来?,算是?原谅他了。

  众人离开广场后,朝着河岸的?方向走,不久便看见青山绿水,碧波中央横卧着一座风雨桥,桥里坐满人影,正咿咿呀呀地唱着山歌。

  角天是?奔着传说里的?长桌宴来?的?,没什么耐心听?山歌,眼看日头爬上中天,要到开饭的?时辰了,便反复向危怀风暗示。

  “少爷,听?说苗疆人饮酒如饮水,接待客人时,有?一招叫什么‘高山流水’的?敬酒仪式,你一会儿可得悠着点,别被人家灌傻了。”

  危怀风充耳不闻。

  角天便扒他:“少爷,你说话呀,你不会还在想那个要跟你比武的?王女吧?”

  危怀风耷眼看下来?,抬手对着他脑门?弹了一下。

  角天捂头跑开。

  格秀被逗笑,挽着岑雪的?手臂道:“别听?他瞎说,‘高山流水’哪有?那么可怕,动不动就把人灌傻?”

  岑雪看一眼危怀风,笑问格秀:“什么叫‘高山流水’?”

  “就是?我们苗乡人接待贵客的?一种敬酒仪式,”格秀比划着,“一群苗家女郎每人手里端一碗酒,站成一座山,从上往下倒酒,喂进贵客的?嘴里。因?为美酒就像是?从高山上淌下来?的?流水,所以就叫‘高山流水’。”

  岑雪试着想象画面,讶然道:“那有?多少碗酒?”

  “可多可少。多的?能?有?十几碗,少的?就五六碗。”格秀说着,偷觑危怀风一眼,低声?道,“你哥哥能?喝多少碗?”

  岑雪答不上来?,相处这小半年,她似乎也就只在先前大婚那天夜里见他喝过酒,可是?喝的?是?多是?少,她并不知?晓。

  “应该……”岑雪偷瞄着危怀风,嚅嗫,“能?喝五六碗吧。”

  危怀风听?见了,目光掠过来?,眼尾挑起一点笑意。

  二女没有?发现,继续聊着,格秀打趣:“那可不够,在苗家,哪有?儿郎只能?喝五六碗米酒的??还得多练练!”

  说着,众人终于?走到摆设长桌宴的?场地,放眼一看,但见两大排房屋中央全是?一桌挨着一桌的?珍馐美酒,桌席犹如长龙一般,根本望不到尽头。

  角天狂呼:“老天,这么长的?筵席,可真是?开了眼了!”

  金鳞转头向格秀确认:“不要钱?”

  “不要,今日是?尝新?节,筵席都是?各家摆的?,用来?招待客人。我和?久秀都不用,何况是?你们?”

  格秀话声?刚落,忽有?芦笙吹响起来?,伴以甜美的?歌声?,用苗语唱着开席前的?迎客辞。格秀忙交代岑雪:“要开席啦,一会儿要是?给你敬酒,你记得别拿手去碰牛角杯!”

  果?然,岑雪还来?不及问为什么,很快便有?一群热情?的?苗家女郎簇拥上来?,高歌一声?,手里捧着盛满美酒的?牛角,要敬岑雪、危怀风一行喝酒。

  危怀风神色自如,矮身喝了一角,余光瞄着岑雪,见她模样慌张,被一苗家女逮兔子似的?逮着,忍不住笑了。

  眼看就要开始被灌酒,危怀风把她拉进怀里,从她肩膀后弯腰下来?,唇凑上牛角口,接住那苗家女喂来?的?米酒。

  岑雪转头,看见危怀风上下滚动的?喉结,日光里,有?酒液顺着他下颌往下流淌,滑在他似蜜一样的?皮肤上,沿着喉咙流入领口……岑雪蓦然间像被火掠了一下,脸颊腾地烧起来?,呼吸都僵住了。

  “谢谢。”

  喝完酒,危怀风自如地退开,抬起大拇指揩了揩嘴角的?酒渍,在震耳歌声?里凝视着岑雪,眼里含笑。

  岑雪羞臊地转开头。

  危怀风便揪了揪她滚烫的?耳朵。

  “好烫哦。”他故意道。

  “别揪我……”岑雪声?如蚊蚋,捂住耳朵走开了。

  按照风俗,长桌宴上,主人坐左位,客人坐右位。开席以后,主人与客人交谈对饮,气氛热络不已。因?着城里的?汉人不多,岑雪、危怀风、金鳞三?人又是?中原人的?打扮装束,再加上危怀风先前在广场上救了人,他们这一行竟被当做贵宾,请到了右上首入座。岑雪坐在危怀风身旁,另一侧挨着格秀、久秀姐弟,再往后则是?角天和?金鳞。

  金鳞仍是?原先的?脸色,角天却?已酒嗝震天,鼻头都开始红了。岑雪不解:“他怎么喝了这么多?”

  金鳞闷着脸:“接了苗家女送来?的?牛角。”

  岑雪想起先前格秀提过不能?用手捧苗家女的?酒具,正不知?为何,危怀风歪头过来?,用私语一般的?音量问:“想知?道缘由?”

  岑雪看他一眼,不给他颜面,猜出答案:“碰了会被接着灌酒。”

  “嘁。”危怀风扯唇,见她拾起双箸,要往一锅看似清淡的?火锅里夹,耸眉道,“确定要吃这个?”

  岑雪迟疑,认真看那一锅清汤,她并不熟悉苗家人的?菜肴,不知?道这一锅究竟是?什么菜色,相中它?,是?因?为其他的?菜一看就放了很多辣椒。

  危怀风不点破,只是?笑:“也行,尝尝。”

  岑雪便不敢尝了,转头问格秀:“格秀,那是?什么菜?”

  “百草汤呀!”格秀了然一笑,知?道外乡人最怕的?苗家菜多半便是?它?,不想成心捉弄岑雪,凑在她耳朵旁解释了一下汤里的?食材。

  岑雪听?完,毛发悚然,瞪向危怀风,待要骂他故意捉弄自己,却?见他夹起汤里的?一块牛肉吃了下去。

  “你……”岑雪愕然,脸色都白了。

  危怀风勾着唇,吃完以后,转脸来?看她:“不错,给你来?一块?”

  “我不要!”

  危怀风拿木勺:“那来?碗汤?养胃的?。”

  岑雪差点要从席上逃走。

  危怀风笑出声?来?。

  ※

  当天傍晚,节日氛围慢慢落幕,角天、金鳞与岑家家仆住在城头的?一家客栈里,岑雪、危怀风跟着下榻,在城门?口送别格秀、久秀姐弟。

  格秀开朗,不停说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贡里村找他们玩,久秀内向腼腆,从头到尾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不舍地看了岑雪好几眼。

  危怀风看破不说破,送走人后,与岑雪往客栈里走。二人的?房间挨着,在走廊尽头,天已黑下来?了,栏杆外是?灯火点缀的?夜色,危怀风跟在岑雪身后,与她一块走进房里,岑雪推门?的?动作顿时收住,转头看过来?。

  屋里还没点灯,二人的?眼里只有?栏杆外的?灯火,燃在彼此眸心,格外炙热。

  “你放心,我酒量很好,干不出酒后乱性的?事。”危怀风先开口,身上的?酒气散开,明明浓烈,他眸底却?又清亮似雪。

  岑雪微微屏息:“那你要干什么?”

  危怀风抬手亮出一物,微光闪烁,竟然是?岑雪先前抵押给久秀的?珠钗。

  “不许送首饰给别的?男人。”危怀风认真道,“不管什么缘由。”

  岑雪一怔。

  危怀风微笑着把珠钗插回她发髻上,转身离开,他自然不会告诉岑雪,头一次看见久秀拿着那支珠钗发呆时,他心里有?多恼火,也不会告诉她,为顺理成章地拿回这支珠钗,他偷偷在久秀家里放了多少银子。

  岑雪呆看着他的?背影,及至房门?关上,才缓回神来?,反手关住房门?,靠在门?上,心头鹿撞。

  ※

  入夜后,春草、夏花进来?伺候,岑雪洗漱完毕,便要休息,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人在干呕。

  岑雪听?出像是?角天的?声?音,吩咐春草:“去看看怎么回事。”

  春草出去看了一会儿,走回来?时,脸色微赧:“不知?道角天小哥是?怎么了,扶着栏杆,一直在抠喉咙。金鳞小哥在一旁看着,数落他‘谁叫你一吃就吃了半锅’。”

  岑雪微愣,旋即想起长桌宴上的?那一大锅百草汤,胃里跟着角天的?干呕声?一并恶心起来?,赶紧推开窗户,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春草、夏花不明所以,走去一旁。

  夏天的?夜晚充斥着燥热的?风,以及藏在夜色里的?虫鸣,岑雪吹着风,平复以后,往危怀风那边看,发现他的?窗户竟然也开着。夜光映亮窗口,他倚在牖旁,低头摩挲着手里的?一样焕发着银光的?物件。

  岑雪定睛细看,认出那是?今日那位王女送他的?头绳。

第41章 认亲 (一)

  这?一晚, 岑雪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发生了许多事,时而是被绑去雁山破庙后,费尽心力从何建夫妇手里逃出来;时而是迷失在雾气弥漫的瘴林里, 怎么都走不出去;再往后, 眼前大?雾散开, 传来鼎沸的欢呼声, 乌泱泱的人群里, 有两个身形矫健的人在交锋比试。

  一个是梳着麻花辫、戴着眉心坠的夜郎王女, 一个是危怀风。

  “你很厉害, 我下次再来找你比试!”

  “你的头绳!”

  王女翻身上马,动作散发着说不出的飒爽英气,回头笑时,眉眼璀璨:“送你了!”

  危怀风握着那根焕发着银光的红色头绳, 挑唇笑了。

  卯时,岑雪从梦境里惊起,看着仍是一片灰蓝色的屋舍, 再无睡意。

  ※

  辰时,众人在各自房里用过早膳后,于客栈大?门外集中。

  危怀风早便到了, 穿着一身藏蓝色束腰窄袖衣裳,头扎银冠, 手戴银镯,装束是汉人的装束,然而又不失异域风情。

  岑雪领着春草、夏花一行走出来时,看见他在与角天说笑, 眉梢微扬,格外精神。

  似有所感, 危怀风忽然朝这?边看过来,岑雪立刻撤回视线,径自登上马车。

  “少?爷,你是骑马还是乘车?”

  “乘车。”

  危怀风看一眼岑雪消失在车帘后的娇小背影,长腿一迈,跟着登上马车。

  “驾”一声后,车队在金鳞、角天的带领下往城门驶去,车轮碾在石板铺成的路上,微微颠簸。危怀风看着车厢另一头正襟危坐的人,目光先是描了一遍她刚换的海棠色齐胸襦裙,而后落在那张娇嫩的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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