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披雪 第30章

作者:水怀珠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徐正则道:“你?很信任他。”

  “他没有骗过我。”

  徐正则不言,专心下棋,这一局,照样是赢的,可是并没有多少取胜的欢喜。

  春草从外?进来?,禀报道:“姑娘,公子?。奴婢瞧见危大当家朝着这边来?了。”

  岑雪点头,道:“备茶吧。”

  徐正则看着眼前的棋局,沉默一会儿?后,才?起身走至座椅前。不多时,厅堂外?人影晃动,来?人果然?是危怀风。

  和昨日一样,他银冠束发,一身戎装,肤色黑亮,眉目间有一股锐利的英气。看见案台上的棋盘,他目光微动,笑着开场:“二位好雅兴。”

  “日常切磋。”徐正则拱手,见礼后,温声道,“三月未见,师妹棋艺精湛依旧。”

  危怀风回以一礼,听见岑雪尴尬道:“……我都输了。”

  徐正则道:“切磋而已,你?我的棋局不必分出?胜负。”

  岑雪不再说什么,危怀风唇角挑着,始终噙着一抹似有又无的微笑,听他师兄妹二人说完后,就近落座。

  春草送上茶来?,三人相对?而坐,气氛忽然?有一些僵凝,最后是徐正则先打破沉默:“师妹顽皮,为替家师完成使命,不顾阻拦,执意要造访危家寨。这些时日,承蒙危大当家看顾,让她得以平安无虞,若是她先前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还望大当家海涵。”

  “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危怀风眼盯着徐正则,道,“我也不是第一次看顾她。”

  徐正则听出?话里的锋芒,挑唇一笑:“那便?好,大当家是师妹故友,与徐某也算是神交多年,既然?都是故人,徐某便?不多说客套话了。”

  危怀风不语。

  “危大当家的和离书,准备好了吗?”

  “师兄?”岑雪讶然?。

  厅堂里,徐正则、危怀风二人目光相对?,暗流激涌,危怀风失笑道:“徐公子?今日请我来?,是来?催和离的?”

  “师妹是家师唯一的女儿?,与庆王世子?定有婚约,先前与大当家假成婚,乃是形势所迫,各取所图,大当家应当知?晓。”

  “是。”危怀风坦然?应道,“所以何?时离、怎么离,该是我二人的私事。‘假成亲’而已,徐公子?不会真?拿自己当大舅子?了吧?”

  徐正则被这一句“大舅子?”反诘得脸色窘迫,他看着危怀风,确信此人的眼里藏着敌意,然?而他偏偏微笑着,那神态里,有一种桀骜的挑衅。

  “先说鸳鸯刀的事吧。”岑雪打断二人,肃着脸道,“先前怀风哥哥答应我,夺下西陵城后,愿以另一把鸳鸯刀作为交易,不知?今日可否兑现?”

  “可以。”危怀风爽快地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岑雪、徐正则二人一眼看见刀鞘上镶嵌着的红宝石,眼底微亮。

  春草把匕首接过来?,交给岑雪。

  “一把匕首罢了,至多刀鞘值几个?钱,你?大费周章跑来?危家寨,就为它??”危怀风不解道。

  岑雪握着这把熟悉又陌生的匕首,手掌发热,见危怀风态度诚恳,想起自己还没有把刀里有秘密一事告知?他,倏地有些惭怍,道:“怀风哥哥真?想知?道我为何?要拿这把刀?”

  危怀风点头。

  岑雪道:“攻入兆丰县那晚,我提议怀风哥哥效忠庆王,你?若愿意,鸳鸯刀的事,我与师兄自然?会坦诚相告。”

  危怀风笑笑,失望道:“我不愿意。”

  岑雪结舌。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危大当家无意助庆王逐鹿天下,你?我缘分便?算是尽了。他日相逢,恐是兵戎相见,还望各自珍重。”

  徐正则说完,从座上起身,示意岑雪离开。

  危怀风推测道:“所以,鸳鸯刀是能帮庆王逐鹿天下的刀?”

  岑雪、徐正则二人一怔。

  徐正则猛地反应过来?什么,拿过岑雪手里的鸳鸯刀,拔开以后,指腹用力按在刀鞘外?侧的红宝石上,只听得极细微的“嚓”一声,刀鞘内贴着宝石的那一侧里,竟然?弹出?来?一个?暗槽。

  徐正则往暗槽里看,那里本该藏着一卷极细薄的帛书,然?而此刻空空如也。他心头猛震,抬目看向危怀风,惊见他抬着右手,手里赫然?握着一张泛黄的绢帛。

  “另一张是在你?们那儿?,对?吧?”

  岑雪色变,错愕地看着危怀风拿在手里的绢帛,万万想不到事态竟会发展成这样,一急之下,喊了声“怀风哥哥”,激动道:“你?答应过我,要把刀给我!”

  “是,我给你?刀了。”

  “你?!”

  岑雪头一次发现危怀风竟有这般无赖的模样,便?要发作,徐正则按住她肩膀,看着危怀风道:“你?想如何??”

  危怀风没有看过来?,目光匿在晨辉里,思忖道:“刀是一人一把,帛书是一人一张,这背后的秘密,自然?也该一人一半。”

第31章 秘密 (三)

  危怀风是在危家寨被火烧那天发现鸳鸯刀里藏有秘密的。

  那天, 在哄睡岑雪以后,他顺手捡起她放在身旁的鸳鸯刀,借着火光, 反复比对雄、雌两刀的区别?, 很快发现了刀鞘里的暗槽。

  奇怪的是, 他的这把刀里藏有一纸帛书?, 而岑雪那把刀的暗槽里什么也没有, 念头一转, 他很快明白过来, 帛书?非同小可,岑雪刀里的那一张,多半是藏在另一人手上。

  危怀风在火光里仔细看过了帛书上的内容,认出是一张不?完整的地图, 上面标记着异族的文字,看不出具体是与什么相关。

  岑雪来危家寨里找他“假成亲”,明面上说是为摆脱裴大磊的纠缠、庆王府的婚事, 可打一开始危怀风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安排角天在松涛院里待命,是为看顾岑雪, 也是为看住岑雪。她借着参观危家寨的由头在寨里巡视、私下看过周俊生的匕首、去过库房、找过孙氏闲谈,这些事情, 他都知道。她要?找的是当年先皇赐给他们的鸳鸯刀,他能猜出来。

  但是,她不?问,他便也不?会提。

  岑元柏乃庆王心腹, 肩膀上担着的不?仅是庆王的前?程,还有岑家全族人的命运, 岑雪在这种时候不?顾名声、不?辞辛劳跑地来危家寨找他,为的,绝对不?会是一把刀,而是刀里的帛书?。

  危怀风虽然不?清楚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可是一眼便能猜出,两张帛书?拼凑在一起后会变成一张完整的地图。地图上,或许有关?乎岑家、乃至于庆王的决胜因?素。

  “刀里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厅堂里,危怀风手握着另一半决胜的关?键,目光转过来,盯着徐正?则藏着愠意的眼睛,良久后,听见他漠然开口:“无可奉告。”

  “行。”危怀风起身,作势离开,“那便如?徐公子?所愿,各自珍重吧。”

  “等一等!”

  出声打断的是岑雪,她挣开徐正?则,上前?一步,水灵灵的鹿眼里仍弥漫着没有散完的不?甘,声音亦是克制的,说道:“你先前?已说了,秘密是一人一半,既然是一半的秘密,怀风哥哥便没有理由要?我们全盘托出。”

  危怀风不?语。

  她依然叫他“怀风哥哥”,可是这声“哥哥”再没有先前?的那种信任亲切。危怀风自知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然坍塌,扯唇一笑,说道:“是,那我们再交易一次?”

  岑雪盯着他的笑脸,眉心深颦,那是一种戒备的反应。

  危怀风抿唇。

  岑雪试探道:“你想如?何交易?”

  危怀风思忖少顷,道:“你告诉我帛书?上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我把另一半地图奉上,若要?前?往,我愿鞍前?马后,护你周全。”

  “你不?要?地图里的东西?”

  “哦,”危怀风挑唇,“原来是藏着东西啊,藏宝图吗?”

  岑雪变色。

  危怀风低笑:“那就要?一半吧。再不?然,一半的一半也行。”

  岑雪、徐正?则二人皱眉不?语,良久后,岑雪狠心道:“抱歉,我们不?能给你。”

  “一半的一半都不?行?”

  “不?行。”

  “那就换你,行吗?”危怀风忽然改口,说得半真半假,目光垂下来,里面藏着隐秘的情愫。

  岑雪想也不?想:“不?行!”

  危怀风哂笑:“什么都不?行,你要?如?何交易?”

  岑雪语塞。

  徐正?则忽然道:“可以。”

  “师兄!”岑雪愕然。

  徐正?则道:“大当家身手卓绝,若真愿与我们一道前?往,沿途保护,找到东西后,我们可以分你一半。”

  岑雪、危怀风二人同时一愣,才反应过来徐正?则说的“可以”不?是回应“换你”那句,而是前?面说平分的事。岑雪脸色羞赧,别?开了眼,便要?想办法阻止徐正?则,危怀风已爽快道:“成交!”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望大当家信守承诺。”

  “我说话?向来算话?。”

  “好。”徐正?则示意厅堂里侧的座椅,“请。”

  ※

  鸳鸯刀里的秘密是两年前?被岑雪发现的。

  那天,屋外秋雨绵延,岑雪在主院厢房里整理母亲的遗物,意外翻出了这把被尘封在木匣里的鸳鸯刀,想起幼年时与危怀风相处的往事,整个人呆怔了许久。

  自从危家倒塌后,岑雪耳里再也没有危怀风的消息,若不?是这天翻出了这把证明他们有过一段缘分的刀,或许那段回忆也会被她压在尘埃底下,再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刻。

  所以,当她握住那把冷冰冰的鸳鸯刀时,心里是慌乱而惘然的。

  如?果,当年西羌一役不?是那样?的结局,她此刻应该已与危怀风奉旨完婚,她会是危家新妇,而不?是因?为丧母而暂缓嫁入庆王府的准世子?夫人。她手里的这把刀也不?会藏在这里蒙尘,而是和危怀风的那一把相聚在一起,与他们一样?,成为名副其实的“鸳鸯”。

  可惜,没有如?果。

  父亲向来不?喜欢外人提危家,岑雪不?会把这把刀拿出来摆放,从往事里走出来后,她收起木匣,垫脚放回橱柜上,秋露突然闯进来,岑雪手一震,木匣“哐当”一声砸落下来。

  “你做什么?行事这般毛躁!”

  陪同在厢房里的春草呵斥秋露,秋露眼看闯祸,自知不?该,慌忙赔罪。岑雪无暇理会,捡起地上的木匣。因?为重摔,鸳鸯刀刀身已从鞘里滑落,岑雪先捡起刀鞘,手指碰到那颗红宝石时,突然发现宝石似乎被撞得有些松落了。

  岑雪皱眉,用?力按压宝石,想看能不?能按回原位,左右检查时,便发现了刀鞘里藏着的暗槽。

  藏在暗槽里的,则是一张泛黄的绢帛,上面墨线勾勒,画着不?知是何处的地图。

  岑雪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禀报给了岑元柏。岑元柏看完那张绢帛以后,脸色冷淡,说:“南越人贪财,坊间常有一些关?于藏宝图、秘辛图之?类的传言,且不?说这张图是真是假,便是真的,以我岑家的势力,也根本用?不?上。”

  于是,那张绢帛再次回到了刀鞘,与刀身一起被埋入灰尘里。

  两年后,风云突变,岑家覆灭在即,出逃的那天夜晚,岑雪鬼使?神?差地带上了装着鸳鸯刀的木匣。半个月后,岑元柏从江州来信,要?徐正?则设法找回先皇当年所赐的鸳鸯刀,并把藏宝图拼凑完整,尽快找出宝藏。

  天下分崩,群雄逐鹿,岑元柏知道,在这场疯狂的角逐里,支撑庆王走上帝位的关?键因?素并不?是谋略,也不?是兵马,而是藏在这二者身后的钱财。换句话?说,财力的雄厚与否,关?系着庆王的这一场宏图大业能否成功。

  岑元柏作为庆王心腹,已然做好了为其散尽家财的准备,其中,便包括藏鸳鸯刀里的藏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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