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披雪 第133章

作者:水怀珠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父王。”

  王瞿走?进内室,伏地行跪礼。

  庆王坐在?床头?,看着跪在?满地狼藉里的王瞿,多日的中蛊经历令他整个人急剧消瘦,如今颧骨深陷,眼睑发青,嘴唇也是灰紫色的,眉毛压下来,凶戾毕露,俨然从地狱里来的阎罗。

  “那贱妇呢?”

  “孩儿已派人扣押,人在?屋外。”王瞿规规矩矩,既无报复的快慰,也无多余的愤慨。

  庆王冷然道?:“带进来。”

  “是。”

  屋外很?快传来喧闹声,庆王妃被押进屋里,跪倒在?王瞿一旁,仰面看见庆王,心知一切都已败露,一颤后,森然冷笑。

  “你还有脸笑?”庆王目中燃火,声音从齿缝里磨出。

  庆王妃笑罢,昂着头?颅道?:“我凭什么不能笑?堂堂皇亲贵胄,意欲逐鹿中原、争夺皇位的一介枭雄,竟然被我一个深宅妇人愚弄于手心里。如此?蠢笨之人,也有脸去与旁人争天下吗?”

  庆王忍无可忍,发足而来,一巴掌打在?庆王妃脸上。

  庆王妃摔倒在?地,面颊火辣,脑袋轰鸣,抬头?来时,嘴角鲜血流溢,满眼泪光。

  “王睿,你不配做我的丈夫,也不配做懋儿的父亲。”

  庆王低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岁月沧桑,昔日的美貌与端庄已彻底从这张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疲累、苍老、丑陋、仇恨。他脑颅里血液激流,用力?闭一闭眼,猛地从一名官差那里拔出刀来,扔落在?她面前。

  “既然孤不配,那你来世再?擦亮眼睛,另择佳婿吧。”

  众人大震,王瞿假惺惺唤:“父王……”

  赵有福等人也有意求情,可是一看庆王铁青的脸,皆不敢吱声。王妃再?是尊贵,犯下的却也是谋杀王爷的恶劣罪行,是生是死,本便是庆王一句话的事。

  庆王妃呆呆看着眼前那把刀,肩膀颤抖,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响,也不知是哭是笑。她低头?,慢慢握起刀柄,扑向庆王。

  “王爷!”赵有福尖叫。

  王瞿早有防备,推开?庆王妃,夺过刀反手一击。庆王妃胸口正中刀尖,鲜血喷溅,委顿在?地。

  “父王?您没事吧?!”王瞿匆匆扔刀,扶起庆王,满脸关切。

  庆王盯着倒在?血泊里的女人,目光与那饱含恨意的临终眼神相对,悲愤填膺,呕出一口淤血。

第136章 反杀 (四)

  江州城东, 往来的行人熙熙攘攘,城楼底下侍卫林立,秩序井然。凌远赶着马车排在出城的队伍里?, 怀中揣着那块令牌, 石头一样, 硌着心窝, 七上八下的, 他全身?神经绷紧, 不敢有半分懈怠。

  前头是一对?来?城里?赶完集的农村夫妇, 坐着辆驴车,车后?载着卖空的簸箕以及刚采买来的米粮。

  守城侍卫按惯例盘查,验明身?份后?,摆手放人。

  “下一个!”

  凌远听得吩咐, 赶车上前,从怀里?取出那块令牌,道:“顾府家丁, 奉大人之命出城办事。”

  那侍卫一见令牌,眼神微变,往前走?两步, 撩开车帘,大?概往里?面看一眼后?, 摆手示意离开。

  凌远瞪大?眼,按捺住内心狂喜,颔首谢过,驱车离开城楼, 往西侧树林赶去。

  ※

  风啸秋山,角天等在树林里?, 揣着手来?回踱步。

  眼看日薄西山,接人的最后?期限便要来?临,角天心里?火烧火燎,愁眉不展。

  树林外倏地传来?马蹄声,角天一个激灵,循声赶去,但见山坡底下,数人策马而来?,打头的人依稀是危怀风与岑雪。

  “少爷,岑姑娘!”角天往下奔跑,两厢见面后?,接着往后?方看,跟来?的人仅有金鳞与阿娅,“夫人与岑大?人没来?吗?”

  危怀风扶着岑雪下马,见树林里?并没有旁余人影,心知凌远那头没有接到岑元柏,脸色一时难看。

  先前在聚茗轩,他们挟持云桑威胁徐正则就范,本以为可以稳操胜券,谁知庆王妃率人走?后?,那一帮以饕餮为图腾的暗卫紧跟着杀来?。他们毕竟人少,寡不敌众,为免招来?城里?的官差暴露身?份,不敢缠斗,撤走?以后?,便先行逃出城了。

  “王瞿没有送人出城?”危怀风开口?确认。

  “半个时辰前,从城里?来?了一辆马车,但是车里?的人并不是岑大?人,是乔装成?他的一名重犯。”角天指着树林某处,“人在那儿,说一切都是被官差安排的,不知背后?缘由?。”

  危怀风一听便知是王瞿在使诈,眉压下来?,吩咐金鳞在此处看护众人,转身?要骑马回城。岑雪拉住他:“先等等。”

  说着,她往山坡另一侧方向眺望,茂林尽头,风吹草动,窸窣声里?隐约又有马蹄声传来?。

  “有人来?了。”

  众人凝神,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不多时后?,一辆马车从秋色掩映里?奔驰而来?,坐在车前驾车的是一名身?形魁梧的男人。

  “是凌远!”岑雪一眼认出,飞奔往前。

  凌远刹停马车,先从车上跳下来?,向岑雪行礼:“姑娘,大?人在车里?!”

  岑雪心潮澎湃,二话不说要登车,凌远及时扶她,回头时,对?上危怀风的眼神,微微一怔后?,拱手:“危将军。”

  “辛苦。”危怀风先慰问,接着看一眼车帘,略微一想后?,忍住不打扰,询问凌远,“伯父情况如何?”

  凌远在那名神秘蒙面人的帮助下劫走?马车后?,一心想着赶快出城,暂时没用仔细看过岑元柏的伤势,但从随从在车里?的反应来?看,情况怕是不妙。

  “大?人有伤,需得尽快诊治。”

  危怀风敛眉,听见车里?传来?岑雪痛心的呼唤声,心一揪,跟着登车。

  岑元柏躺在车厢里?,因要出城,已被更换衣裳,满身?伤痕被掩藏着,乍一看并不吓人,但是头发杂乱,面庞惨白,嘴唇上残留咬破的血痕,昔日的清矍神采已荡然无?存,整个人气息奄奄,不成?人样。

  “爹爹……”岑雪试图唤醒他,却是徒劳。

  危怀风突感不安,半跪着蹲下,要解开岑元柏的衣领验伤,旁侧有人提醒:“危将军,大?人伤势很重,先请大?夫来?看一看吧……”

  危怀风手一顿,旋即明白他们的意思?,岑雪看见昏迷的岑元柏,已够心痛,若是再?看见那满身?的伤,岂能承受?

  “我先叫阿娅奶奶来?。”

  危怀风下车,走?前,顺便劝岑雪下来?,接着唤来?巫医阿娅,登车为岑元柏处理伤势。

  “今日在大?牢外,前后?出来?两辆马车,大?人被藏在后?一辆车里?,看行迹,应是打算送进王府里?。结果在昌平街上,突然冒出来?两拨人劫车,其中一拨是梁王的暗卫饕餮,另一拨人来?路不明,是为救人而来?的。”

  凌远在树下汇报城里?的情况,拿出那一块令牌:“这块令牌,是他们的头领给?我的,让我护送大?人从东城门离开。”

  “你从东城门来?的?”

  “是。”

  危怀风狐疑,看那令牌,接过来?一看,认出竟是江州都督府的令牌,一时惊诧。

  “是顾家?”岑雪看见令牌背面刻着的“顾”字,猛然想起什么,“顾伯伯?!”

  “没错。”凌远点头,心里?亦是讶然。要知道,在江州城里?,除去庆王与王瞿外,能说得上话的便是元老级的一众亲信,顾家家主?赫然是其中之一。

  岑雪向危怀风解释:“顾晔,江州都督,爹爹在庆王府的同僚之一。”

  “他与伯父有私交?”

  “扶持庆王的那些官员,爹爹私下都有所来?往,但是点到为止,并不特别与谁亲厚。不过,顾伯伯为人正义,行事一贯公私分明,这次应是不忍看爹爹蒙冤,所以出手相救。”岑雪说着,满心感激。

  危怀风若有所思?,把令牌交给?她,说道:“徐正则派人来?劫车,应是贼心不死。王瞿已勘破他与庆王妃的计谋,如今必定在城里?搜捕他,他差不多也?应该出城了,为防万一,我们得先离开这儿。”

  岑雪点头。

  危怀风吩咐众人准备启程,先赶往丹阳城与岑家人会合。走?前,危怀风扶岑雪登上另一辆马车,隔窗与她分别,道:“娘仍在城里?,我在这儿等等她。”

  岑雪一怔,心有不舍,但也?放不下木莎,危怀风等在这儿是对?的。

  危怀风揉她的头,笑?笑?:“不必担心我,照顾好伯父,等他醒来?,便是我们完婚的时候了。”

  岑雪赧然,心想都什么时候了,他竟还记得这些。

  “你当心些,不许再?一次受伤了。”岑雪殷殷叮嘱,想起上一次他在飞泉峡失踪一事,后?怕得很。

  “嗯。”

  危怀风应下,后?退一步,示意金鳞赶车,目送众人下山。

  秋日白昼渐短,日头已落下西坡,漫天昏灰余霞。危怀风看回江州城门方向,静默一会儿后?,翻身?上马,赶在关城门前奔回城里?。

  ※

  庆王府,漱玉轩。

  王瞿在厅堂里?来?回踱步,听见扈从汇报完昌平街上发生的变故,心神不安。

  下午他在恭云堂借以保护父王的机会“失手”杀掉庆王妃后?,庆王想是震怒难当,呕了好些淤血,接着再?次晕厥了过去。

  王瞿返回住处,不及厘清后?面的事务,甫一坐下来?,便听得扈从来?报,说是转运岑元柏那件事发生了状况,事发地点在昌平街,相关涉案人员皆已扣押,但是暂时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王瞿心烦,不解为何突然又冒出一拨人来?援救岑元柏,思?及那些与饕餮相关的暗卫,问起另一茬:“那徐正则呢?人在何处?”

  “属下昨日派人赶往藏香阁时,那里?已是人去楼空。今日在聚茗轩外,属下本打算等王妃走?后?便抓人,谁知道要动手时,突然有一拨暗卫从四方赶来?,身?手人数,皆在我等之上,不过一刻钟,便把徐正则和那名外族妖女救走?了……属下无?能,没能把人捉回来?。”

  王瞿气得扶额,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交代你们的事情没有一件是能办成?的,本世子要你们来?有何用?!”

  扈从跪地请罪,恳请王瞿息怒。王瞿用力吐出一口?浊气,他与长兄王懋不同,在脾性方面,向来?平和许多,不会动辄火冒三丈,暴跳如雷,这也?是这些年来?他多次被庆王称赞的地方。

  极力平复下来?后?,王瞿道:“那个夜郎女人呢?”

  扈从微怔,反应过来?问的是被留在王府里?的木莎,赶紧答道:“仍在会客厅里?,世子要去见见吗?”

  “嗯。”

  发生这样大?的变故,那一头肯定是要对?接的,王瞿提起精神,前往会客厅。

  厅堂外有扈从看守,木莎果然坐在里?面,案几旁放着侍女刚沏来?的热茶,旁侧摆着两碟糕点,她手里?拈着一块桂花糕,正吃得兴起,看起来?怡然自?得,全无?被外面那些风波影响的痕迹。

  王瞿一时有些心梗,走?上前,在她对?面坐下,道:“今日城里?有些变故,我派人送岑大?人出城时,有两拨人前后?来?劫他,也?不知最后?劫走?他的是不是你们的人。”

  木莎眼神微动,吞下嘴里?的桂花糕,道:“世子没有派人去查吗?”

  王瞿从她口?吻里?听出一些诘问之意,大?概是心虚,竟没发作?,抿唇道:“派了,若有消息,自?然会第一时间来?告知你。”

  木莎点头,接着又拈一块马蹄糕来?吃,浑然看不出半分心焦。

  王瞿皱眉,忍了忍,道:“今日我父王醒来?以后?,因王妃一事气得呕血,如今又在昏迷当中。为周全起见,还请你继续留下,待我父王彻底康复后?,再?离开江州。”

  “可以。”木莎应下,更无?犹豫。

  王瞿不由?看她一眼,猜测道:“你是危怀风派来?的人吧?”

  木莎吃糕点的动作?微顿,唇梢上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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