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青黛 第145章

作者:蓬莱客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这是边陲重镇,自古以来用兵之地,扼岷岭,控江源,左邻河陇,右达蕃都,松城被封,意味着军队直通西蕃中都的捷径被拦。

  以他多年从军的资历,倘若这还看不出宇文峙的意图,那便真是白活了。显然,宇文峙这是父子决裂,他借朝廷之兵夺权之后,翻脸便又走上了其父的老路,意图自立为王,脱出朝廷辖制。

  裴萧元领兵深入高原,遭遇意外,和两万将士一道,如陷孤岛,情势已是危若累卵。这边竟又生出如此变故。

  他此番能得公主信任,获如此机会,他自然一心效命。

  不但如此,对宇文这种野心勃勃的叛臣之家,原本便不能完全信任。这一点,他一开始便有防备。此前,大局虽然定下,他也不敢立刻将主力撤远,依然还在附近距离三两天内的地方,宁可空吃粮饷,也要先观察局势,随后再作决定。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立刻召聚散各处军队,以最快速度集结,兵临城下,决意拿下宇文峙,继而强行打通松州之道。

  不过三两天,他便率先领着一支军队抵达。城门紧闭,城墙头上,弓弩手严阵以待。

  那宇文峙不管薛勉如何在城门下大骂他是疯子,做事不可理喻,地狱无门强要闯,竟也始终沉得住气,不予理睬,不曾露过半面。当天,薛勉试了几次攻城,皆被箭阵逼回。

  主力尚未到达,眼见天色渐暗,薛勉忍怒,只能等待次日,不期黄昏,长安赶到一位不速之客,竟是兰泰。

  他风尘仆仆,显是日夜兼程行路所致,到来之后,也不说休息,立刻便告知薛勉,他是受公主差遣而来,要见宇文峙一面,叫他传递消息。

  薛勉十分惊讶。从长安到这里,路途迢迢,又多险道。有时一天也只能走几十里路。没一两个月,根本不可能抵达。而显然,兰泰此行,是为宇文峙而来。只是有几分奇,公主是如何早早便知宇文峙会有如此失心疯般的举动,竟提早派人代她前来见面。

  他知这位探花郎在朝中颇得公主信任,虽年纪轻轻,却常受召参与小朝会的议事,并撰各种朝策和文书,且因画的缘故,与公主的私交仿佛也是不错。恰好,兰泰此前和宇文峙又有过同在十六卫中担任皇家卫官的经历。派他来,确实是妥当的人选。

  薛勉急忙派人到城下通报,特意点明,系公主所派。

  果然,宇文峙这回没再充耳不闻,很快便开出一道小城门。兰泰坦然入内,在郡王府的大堂之中,见到了宇文峙的面。

  宇文峙高坐在郡王位上,丝毫也无客套,径直便问他来此何为。

  兰泰行礼,口称郡王,开口,微笑道:“你如今此举,莫非是因朝廷将你囚禁许久,又欲杀你祭旗,故而心中怨气难平,意图报复?”

 

第139章

  宇文峙冷冷地道:“这便是公主将你千里送来我这里要说的话?”

  他的面庞泛着醺色,双眼发红,身上带着浓重酒气,显是饮了不少的酒,带着醉意来见他的。

  兰泰笑着摆了摆手:“许久未见,没有想到,再见已是物是人非,你今为郡王,我为公主使。方才我是忽然想起从前大射礼的情景,一时有所感触,你我之间一句笑谈而已。公主怎可能和我说这话?”

  宇文峙慢慢斜靠在了背后一只细软隐囊上,侧目望来,发红的眼里依旧满是冷漠:“公主打发你来何事?”

  兰泰不再玩笑,转为正色,解下身上一直负着的信筒,打开,取出内中一卷似是书画的卷轴,双手恭敬地托着,放到了近畔的案上。

  “这便是我此行来的目的。受公主之托,将画转给郡王。此画是由公主亲自所绘,叫我交到郡王手中。”

  宇文峙的目光落到这一卷静搁在案头的画轴上,盯了片刻,他抬目,唇角微微扯了一下,“我何德何能,敢受公主如此之恩。”他看起来连打开看一眼的兴趣也无。

  兰泰自顾道:“两个多月前,有天杨公公忽然过来,道公主召见,领我过去。当时公主应是临盆在即了,已多日不大露面,我不知公主此时召我会是何事,匆忙跟随杨公公过去。郡王你可知道,公主人在哪里?”

  宇文峙仍是沉着面,一声不应。兰泰便也止言。静默了片刻,宇文峙动了动肩膀,终还是先开了口,只是面色变得愈发沉冷:“你有事便说。若是无事,我便送客。如今这里也是不好留你。”

  兰泰望他一眼,继续说道:“公主竟在慈恩寺后山脚下的一间追福室里,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我到时,她正在室中对着壁画临摹作画。当时天已凉秋,她身着大氅,衣物完全掩了身子,但还是瞧得出来,身子沉重,行动很是不便。谁人能够令她在这种时候还亲自来此作画,我很是惊讶。”

  “我到之时,公主的摹画已临近完成。她应当画了许久,我见她面带倦容,也不敢随意打扰,便在一旁观她作画。案上有只指高的小玉瓶,如女子闺中用来盛装胭脂香粉所用,置在此处,想必装的是色料了。公主画完,只剩优婆夷的双目还待点染,我见她打开瓶盖,挑了些粉末出来,与颜料调和,以此用来点睛。我从没见过此物,忍不住便问了一声。”

  随他讲述,宇文峙面容上的戾冷之气不觉微微消淡下去,当听到这里,他的目光暗动,仿佛突然间记起了什么原本已极是久远、连他自己或也早已忘记的事,眼中露出了一丝迷惘和惊疑的神色。

  兰泰继续说道:“公主告诉我,此物壁鱼。我方顿悟。”

  “世子不是画画之人,想必不知壁鱼是为何物。那还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天下画工皆传,叶钟离画笔下的人物出神入化,目睛能随人而动,是仰仗此物之功。因而有段时日,人人争求壁鱼,致令此物千金难得。”

  “话虽如此,我却不信邪门。叶画如神,自然是因画者画技出神入化,和区区书虫又有何干。我没想到公主竟会相信。仗着此前和公主因画而略有结交,忍不住冒犯,提了一句。你知公主如何答我?”

  不待宇文峙发声,他自己接着说道:“公主为优婆夷点睛,说此物之功,确是世人缪传,但能花费数年集如此一瓶用作赠礼,送礼之人的用心,弥足珍贵。壁鱼固然无传言之功,但也非一文不值,用在画中,可稳固色料,令其常葆鲜艳,画作不易褪色。她之前因机缘巧合,曾在草丛里捡回过一瓶遭人丢弃的壁鱼,一直收藏,这回用在画中,再好不过。”

  宇文峙一时呆了。

  “公主作画毕,待画干透后,收起交我,命我来此,将画转予世子,并转告,自剑南平乱以来,举国上下为之鼓舞,相信这个消息,对如今还在北边作战的将士而言,也足以振奋人心。世子在当中功不可没,朝廷自会论功嘉奖,但在朝廷之外,公主也想另外有所表示,思来想去,知世子是孝子,便将世子从前在此为已故王妃作的追福壁画以原貌临在画纸之上,以此赠予世子。画虽平平无奇,却是她的一番心意。”

  宇文峙愣定了许久,突然,自座上翻滚而下,迈着还未酒醒的步伐,踉跄来到案前,一把抄起卷轴,打开。

  眼前赫然显出一副熟悉的画面,正是她从前为他母亲所画的那一幅优婆夷飞升极乐世界图。

  她将那追福室中的壁画,以原样缩小,复刻在了这一面绢纸之上。

  他看着,目光最后落到了画中优婆夷的一双眼睛之上,久久不动。

  兰泰望他背影,等待了片刻,从身上又取出一封信,说道:“这是公主命我转你之信。”

  他上去,将信搁在画旁。

  宇文峙慢慢拿起。

  “世子见字如面。”絮雨说道。

  “兰泰受我委派,将画送赠世子。犹记捷报传来,满朝皆为庆贺之声。于国于民,此事自为率土之庆,我却独独不能向世子道贺,此画,也非我为贺世子立功而作。父子白刃,世上最大之悲惨,也莫过于此,于人子而言,有何值得庆贺之处?唯一之庆幸,便是错不在世子。故借此画,代我,代剑南之民、天下之民,敬谢世子大义,望世子保重己身,勿为此而过于悲恸。”

  “然而,世子若能读信,则也意味世子已是重蹈老郡王之覆辙。此实为我不愿见之最坏可能。无意过多揣测世子所思所想,更不敢对人妄加论断,但容我大胆猜测,倘若世子当真已是铸错,究其起因,除去至今未能得报的长兄之仇,或也在我,无凭无据,不叫世子西归,名为待事,实与囚徒无二。”

  “对老郡王的认知,最早,当起于数年之前我随阿公入剑南的经历。离开路上,阿公曾对我感叹,郡王非画道中人,早年在长安,未见他对阿公有过任何结交之意,泛泛数面而已,多年之后,竟如此礼贤下士,乃至强留。事若反常,必有缘故,而上位者延揽名士,多意欲何为?又有此行深入剑南的亲身见闻,阿公当时虽未言明,却颇见隐忧。及至郡王派人代世子求亲,我忆阿公之言,难免愈发起疑。故大射礼后不久,我便借故将你扣下,并告知陛下,遣人刺探,果然发现老郡王有私交李延之举。可惜剑南偏远,令尊经营多年,想要撼动,谈何容易,终还是无可避免,有此一场祸乱。”

  “世子被囚期间,我听闻世子萎靡不振,终日醉酒度日。也曾数次传话,欲面见世子,奈何世子屡次拒面,无奈转而设法联络到了黎将军。我知世子满心傲气,倘当真视被囚一事为奇耻大辱,怨愤难解,也是人之常情。于私,此事我虽倍感遗憾,但亦是无妨,如此行事,我自有考虑,问心无愧。但于公,我仍有最后一言,望世子辨清利害,勿因一时难平之怨,行差踏错,重蹈老郡王之覆辙。”

  “世子当初在追福画前,曾与我谈及令堂。世子当日之痛,我未曾忘,也望你自己如今勿忘母殇。长兄之仇,或可记在旁人头上,但夺杀世子母亲的仇敌,不是别人,正是如今这场国战之敌,孰轻孰重,料世子自能明辨。”

  “但愿你我下次见面之时,世子不是献俘礼上等待被诛的叛逆之一,而是有所作为,日后可造福一方的西平郡王。”

  “最后一言,无论世子作何抉择,已故王妃在长安的追福室,只要我在一日,必将予以保留,以此,作为对世子当初于大射礼上自伤的回报。”

  宇文峙背影僵硬,始终低头,看着手中那几张信纸,若已入定。

  “宇文兄!”

  兰泰此时忽然发声,以从前在长安时的旧称呼他。

  “公主交画给我之时,特意吩咐,在我抵达之后,你若无事,便只需转画,代她向你表达心意,无须给信。当时我还有几分不信,以为是她过虑。我万万没有想到!”

  “公主当时便已预知你日后的叛举。你在她的面前,有何心思,她早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你却半点也不懂她,连我都不如,你又何来资格,配和裴二竞夺?”

  宇文峙霎时目露凶光,猛地抬头转过面来。

  兰泰哂然一笑:“怎的,你是被我说中,也想杀我不成?我知你和裴二有杀兄旧仇,中间又夹杂夺爱之恨。你我都是当日求婚之人,心中想的那点东西,也需遮掩?我与公主并无私交,但这将近一年里,有幸时常陪侍左右,对公主,除她当初打动我的美貌风度和因画而来的亲近感外,更也多出几分认知。你若以为,你如今此举便能报复,那你便错了。”

  “我是接画次日动身出的京,得知公主在前夜回宫后,便诞下婴孩。那段时日,你这边西南虽有捷报,北面情势却愈发胶着,朝廷里,自也有不安分之人,她承受何等力压,可想而知。但在当日见我之时,除去几分倦态,我瞧不出她有半点异样,依旧言笑晏晏,不见半分沮丧之态。”

  “此次你抗命,拒绝发兵配合,裴二倘真因此死了,又能如何?你那长兄能够归来,你因此得快慰,继而得到公主?”

  “至于公主,我相信她固然盼望裴二平安,但他若当真就此战死,悲伤之余,她应也能坦然接受。裴二履职而已,换作是公主,倘有必要,她也绝对是可以毫不犹豫牺牲性命的寿昌公主。”

  “宇文兄,你若真要作叛臣,则只有一战。公主派我前来,你若无事,我是公主送画使,你一意孤行,我便是朝廷督战使。薛勉知个中利害,明日待兵马全部到来,必会不惜代价,与你决一死战。你不去,就算最后剩他一人,他也会代替你去和贺都汇合,攻打中都,以解大彻之围,如此而已!”

  “画已送到。我告辞了。”

  走了几步,他忽然记起一事,转头又道:“对了,一早我在城外问路,在路边偶遇一位年迈行者,攀谈几句,似是你的旧识,知我要去见你,叫我转你一话,他是从前曾扶正过你母亲佛塔的匠人,他在塔里等你,你若愿意,可去一见。”

  兰泰朝着宇文峙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宇文峙纵马狂奔在城外的野道之上。那塔在夜色里,渐渐显出它朦胧的影。

  因了战事,这座原本长年通宵燃灯为夜行之人指明方向的塔里,已是许久不见光了,看守人也不知踪影。但在今夜,位于底层的几只塔眼里,重又透出几点朦胧昏光,在起伏漆黑的野地里,看起来分外显眼。

  宇文峙到得塔前,飞身下马,一把推开虚掩的两扇塔门,冲了进去。

  一名老者背对塔门,双手背后,微微仰面,正静静观看着塔墙上的壁画。他须发苍苍,身上是缀着补丁的灰衣,一双布鞋,墙角的地上,放着一只行囊,一顶斗笠,一杆如剑的藤杖,另外还有一只酒葫芦。几样随身之物,布满了磨损的痕迹。除去这些,再无长物。

  宇文峙猛地刹住脚步,压住砰砰心跳,盯着面前这老行者的背影。对方听到动静,转面,两道温和又隐含苍劲力道的目光便朝他射来,在他脸上停了一停,接着,只听他自言自语似地低声道:“比从前在此遇见,果然是高了许多。已完全是大人模样了。”

  这苍老之声一经入耳,宇文峙霎时便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住。

  “看到郡王,老朽便又想起我的小雨儿了。记得这片壁画,便是她的手笔。”

  老行者又看了一眼昏暗光火下的塔中壁画,说道。

  “此前我为别的事体,被迫和她分开,如今事情依旧无果,听闻她也在长安了。久未见面,不知她近况如何,甚是想念。眼看近来此地兵乱总算止了,老朽本想趁着还走得动路,去长安看看她,也免得她记挂我,不料,听闻小郡王又和朝廷起了纷争。想着从前曾和郡王你也有过几面之缘,便不自量力,将你请来此处。”

  老行者的目光含了几分带着淡淡慈和的笑意,落在了对面宇文峙的脸上。

  那是一种炤炤洞达守拙归朴,能包容万物般的慈和。

  “郡王若是因为与她起了什么纷争,或是她如何对不住你了,你也可和我说。待我入京见到她面,我便试试,替郡王和她说说?”老行者缓缓地道。

  宇文峙再也不顾什么自尊或是体面,上前扑跪到了老者面前,伸手抱住他膝。

  “我心里不服!是她对我太过狠心了!”

  他仰满望着面前老者,双眼通红,声音也哽咽了起来,待再诉说,或因情绪过于激动,竟说不出话,只一张脸涨得通红。

  老行者不由微微摇头,取来了他的酒葫芦,拔了塞子,递上。

  “此处打仗,酒也不容易得。还有半壶好酒,老朽舍不得喝,不想这几日又咳了起来,想着小雨儿要是知道,怕又睡不好觉,便不叫她操心了,忍着不喝。你若不嫌,喝几口吧。”

  宇文峙感激地一把接过,坐到地上,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缓了缓,叫了声“阿公”。

  “阿公你可听说过大射礼?我为赢得大射礼,日夜准备,前一夜,她竟来找我,要我次日主动放弃!她凭什么剥夺我的机会?明明是皇帝对所有人下的诏令!谁都可以参加,我赢了资格!她却不许我去!我万分不愿,又不敢不听她话,那一夜我难受到了天亮,又得知我父王要我求娶她的目的,原来竟是要为谋反做准备。如此也好……”

  他点了点头,又喝一口。

  “我不愿服从我父亲的意思,正好也成全她,我便砍了自己手臂——”

  他一把撩起当日砍伤的臂膀,叫老行者看至今还留着的刀疤。在老行者发出的表示惊诧和同情的轻嘶声中,他的眼眶变得愈发红了。

  “阿公你看见了吧,我没有骗你!我痛得半条命也没了,她却不过只叫人给我送来伤药,竟连来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没几天,她又把我囚禁了起来!我一步也出不了进奏院的大门,每日能看见的,便是头顶飞过的鸿雁……”

  那葫芦中的酒颇烈,他渐醉起来,说到这里,也不知想起何事,脸上又浮出一缕歪歪扭扭的冷笑。

  “她对我可真体贴!怕我一个人寂寞,还特意留下几名婢女,要她们好好侍奉我……”

  老行者仔细倾听,此时叹了口气,颔首:“她如此果然不对。将你当做何等男子了?”

  宇文峙哽咽了一下。

  “我终日醉酒,不省人事,她或是忙完了她的事,或是想到我对她还有用处,终于又发起善心,记起我还活着,要来看我。我生气不见她,她竟真的再也不露面了……”

  宇文峙将酒全部喝完,衣袖抹了下眼。

  “她不管我的死活,父王还有别的儿子,显也是不要我了。那段时日,是我此生最为痛苦的日子,每天于我都是煎熬,我何等盼望她能再来看我,那怕只是安慰我一句也好。总算到了最后,我等到了她,原来她是拿我和我舅父做了交易,放我回去,要我舅父投向朝廷……”

  宇文峙再也忍不住,借着醉意,抱住了近旁老行者的衣袖,如伤心孩童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我就是她拿来用的工具……”

  老行者不断摇头叹气,轻轻拍他后背。宇文峙哭了片刻,突然又抬起头,咬牙切齿道:“我这么喜欢她,她对我要是有对别人一半,不不,哪怕只是一分的好,我便是为她送命,也是心甘情愿!如今那个姓裴的有难了,她一定很急,要我去救。为了哄我,早早就给我画了画,说她收了从前我送给她的壁鱼,还解释她不去看我的原因。我才不信!她对我哪里有那么好!全是她为了哄我骗我的!她又聪明又狠心,知道怎么拿捏我!我真恨自己无用,我就该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听她的话。狗屁的天下和大义!我只要自己快活,称心如意便好!我真恨不得和我父王一样,造了这个反,杀进长安,杀进皇宫——”

  他忽然顿住,停了下来。

  老行者看着面前这目光迷离显已醉酒口无遮拦的宇文峙:“杀进皇宫,然后呢?夺她,强行要她变成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