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中娇 第9章

作者:猪猪丁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大簇大簇的泪珠滚落,滑过她的脸颊,眼尾红透了,面色苍白,浑身轻轻颤抖着,她死咬着唇,双手垂落下来。

  萧翊停了动作,耐心地看着她落泪,没有开口。方柔默默垂泪,没有拉起衣裙,就这样握住萧翊的手腕,语气里没有一丝情绪:“殿下,当是误会一场,你让我走吧。我本就是配不上你,配不上进王府的。”

  萧翊反手握住她的五指,这一次,她没有躲开,也没有挣扎。

  他心底有了轻松之意,可想到她刚刚说的话,他的脸色并不好。他抬起长指,慢慢拂去她的泪,一抹,又流下一簇,再一抹,又是新的热意,方柔的泪是止不住的。

  他便没了耐心:“既然知道配不上孤,为何仍要吵闹?孤说了,无论你伏低还是作闹,沈家那位都是王妃。当然,孤既许了你当侧妃,同样一言九鼎,这件事孤自行作主也无妨。”

  方柔心底又是一阵闷疼,原先怎么都止不住泪,却忽然间流尽了那般。他竟把心底话说出来了,原来,他本也是觉得她配不上的。只是先前做得太好了,把戏演得太真了,所以,方柔也信以为真了。

  她的心太疼了,可却找不到出口,她甚至不能就这样跟他大吵一架,因不管她怎么说,似乎都是说不通的。她生气、她愤怒,于他看来,只是作闹,只是因起了争宠之心,肖想那宁王妃的位置。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方柔只想要阿翊一人的真心,若这一切都是错的,是误会,她不若回到宿丘山去。她从没有肖想过哪日当王妃,更不在意谁成了王府的女主人,所谓的方姑娘或是宁王妃,于她来说,就是个不打紧的称呼。

  只因阿翊是宁王,她嫁了他,按规制旁人得喊她王妃,可,那些人哪怕仍是喊她方姑娘,甚至,依然说她是来历不明的野女子,她也是不在意的。

  她只想与阿翊共白头,情有独钟,不需要与谁分享,不管是沈姑娘也好,又或什么郡主千金,都不重要。

  “阿翊,我只想回宿丘山,你让我走吧。”

  方柔软下声音,她这样明明白白地说了心底话,没有吵闹,没有眼泪,没有冷嘲热讽,期盼着萧翊点头,答应她的要求。

  可是,萧翊不懂,他不明白,她说得再清楚,他也不明白,总以为她在争,她在斗。

  “你实在令孤失望。”萧翊忽然站直了,他退了半步,冷眼望着方柔,余光扫了扫她不成体统的衣衫,“近几日王府事情多,你不是喜欢清静么?那就好好在屋里待着思过吧。”

第12章

  ◎不欠你◎

  萧翊走后,方柔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她颓然地拾起长裙,忽觉这身衣衫格外刺眼。她静心一想,似记起来什么似得,忽然奔向床尾的那方矮柜,柜子拉开,里头的物件被春桃收拾得十分整齐。

  那是她随萧翊回来京城时所带的行装,一看便是寻常人家的普通衣物,款式不太考究,但却尽可能选了上乘的布料,可见衣服的主人很得宠爱。

  这几身新衣服是师兄和阿嫂特地带她去丘城最好的铺子赶制的,说因自家小师妹要随心上人去京城,可不能输给了谁去叫人看轻,定要让萧翊知晓,方柔可是宿丘山的明珠,是有人疼,得人宠的。

  这其中,免不了师父出力,方柔知晓师兄不太宽裕,可师父却很大方,只是他的疼爱不在明面上,总是暗地里使劲。

  方柔抚过那没穿几次的衣裙,又想起孙嬷嬷初见这些衣物时难以抑制的嫌弃之色。

  后来明里暗里说她入了王府,穿戴不可寒酸,否则教人看笑话,连带他们这些下人也要挨罚的。

  方柔初时不解深意,还以为就是那字面上的意思,本着不连累旁人的心思,便听从了孙嬷嬷的安排,收了私制的衣服,按王府的配给打扮。

  如今看来,她若执意不换衣服,孙嬷嬷该挨谁的罚?自然是萧翊。那这嫌弃,这担忧,自然也是因萧翊而起。

  原来,他当初是这样看不起自己的。

  方柔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噩梦,一件件旧事重新再翻出来,令她无比恶心。

  可现在来看,春桃还是知心的丫头,她替方柔收起了这些娘家所赠,与现在的方柔来说,竟算得上她的底气。她取出面上那件,碧色的衣裙,因阿嫂当时说了一句,我们小小就是宿丘山间的神女,该是要有一件与花草树木相衬的衣裳。

  她来到京城的当日穿的正是这一件,而今,她决定离开京城、离开萧翊时,便也决意换上了。

  萧翊禁了她的足,却困不住她的心。一个已变了心的人,谁又能留得住?就算是强留下人,也是没有心魄魂灵的死物,心底的那个人早已不同了。她仍怀着离开王府、离开京城的心思,哪怕今天不能,明日不能,可是,总有一日,她会离开的。

  陈嬷嬷照例送来了午饭,撤走了一筷子也没动过的早点。

  方柔挪步坐到桌前,她得保证自己的身体是康健的,若要逃离王府,她一副病恹恹的姿态决计没有可能成功。

  她得吃东西,吃得干净适量,要好好练功,要好好忍,要等一个时机。方柔木然地往嘴里塞食物,可心底那阵恶心之感怎么也压不下去,原本都是平日爱吃的菜品,怎么咬在嘴里却变了味。

  她硬逼着自己咽下那口肉,片刻之后,急忙奔到水盆边,就这样干呕起来。狼狈不堪地跪倒在地上,像是只单单站着已要了全身的力气。

  可她也只是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胃里还返上来一阵酸涩。

  方柔彻底没了胃口,她漱了漱口,精疲力尽地躺回床上,不料竟沉沉地睡去了。等到她的意识回拢之际,睁开眼,屋内居然已点起了灯。

  她一惊,忙要起身,却被一道外力按了下去。

  方柔抬眸,萧翊不知何时已站在床头,而她的右手手腕上系了条金丝,一直延伸到屏风之后。

  她讶然地打量着这怪异的场面,萧翊并没有说话,眸子里竟有一丝方柔理解不了的期待和喜悦,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

  过了许久,那头的丝线松了,有人在屏风之后站起身:“回禀殿下,方姑娘是因忧思过重,心气郁结,所以昏睡了许久。待老夫开个方子,配合滋补之物慢慢调养,如此并无大碍。”

  萧翊等了一会儿,见那圣手并没有下文,不由冷声:“还有呢?”

  那人听出深意,忙继续解释:“殿下,以老夫诊脉所见,方姑娘之所以干呕不止,应也与忧思气结有关,之后饮食清淡些,温和些,便可自行止住。”

  顿了顿,这才低声道:“是以,方姑娘当下并非害喜之症。”

  方柔躺在床上,心间猛然一坠。

  想来是陈嬷嬷将中午种种告知了萧翊,所以他才请来了大夫替她把脉,而这全因一件意外,是连她也忽略了的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而这绝不是一件喜事,起码对现在的方柔来说绝对不是。

  她在王府这么些时日,两人是从来没有特地避忌的。先前因她不经事,也没人提点,所以一直疏忽,而萧翊也从未与她说过王府的规矩,更没有下人敢在她面前妄言。

  现如今她若要逃走,绝不能延伸出旁的枝节,更不能平白无故多了条无辜生命。

  萧翊眸色里的期待渐渐退去了:“你可确定?”

  那大夫忽然跪在了地上:“殿下,医者本不尚随意断言,但以老夫多年行医所见,这脉象的确不是害喜之象。”

  萧翊眼里那点点最后的喜悦,现如今被失望取代。他轻轻应了一声,何沉已进来将人带了下去。

  金线和屏风撤走,屋内只剩他们二人对望。

  没有了剑拔弩张,没有了恶语相向,没有怨恨、不满,没有泪水、绝望。这样的静,却再也没有原来那般好。

  萧翊坐在了床边,方柔竟下意识地往里挪了几分,他捕捉到这丝躲闪,皱起了眉:“阿柔,你还要跟我斗气到什么时候?”

  果然,方柔心底最后那丝隐约的期盼也没了。在那样真诚地说开后,他依然认为她在赌气,在介意那所谓的王妃之位。

  他即便是坐着,却也是居高临下的角度,就这样傲慢地俯视着她。床幔落了一半,方柔心底起了一丝惧意,她藏在被子里的手轻轻攥着拳,没来由得,她想起了那一夜,他们的第一夜。

  他也是这样俯视下来,望着她的眸子,之后,便是所谓的报恩。

  萧翊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他忽然抬手,轻轻抚开她身前散下的发,见着了一抹碧色。那一晚,方柔就穿着碧色的纱衣,那样浅,像宿丘山涧的那汪清泉,澄澈、干净,水底若隐若现。

  他的喉结轻轻动了动,眸色如墨,长指抚摸上方柔的脸颊,被她抬手按住。

  萧翊看向她,她的眸子里分明都是抗拒和不愿。

  于他来说,那一夜是这场盛大美好的开端,而于方柔来说,那晚是落入梦魇和欺骗的第一步。

  萧翊心意已决,是不会因方柔的拒绝而停下的,以前就不会,更何况现在。

  他拉下被子,眼底有一抹喜色。这件衣衫他本来就喜欢得紧,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到京城后就再没穿过,甚至连旁的惯常穿的衣裳也再没见过了。

  这抹碧色当时闯进了他的心里,是一种极为生动的美,方柔就是那山间的神女,救了他的命,也从此夺走了他的全副心思。

  伸手便要脱去,方柔却挣扎得厉害,从来没有过的反抗,不是因害羞而半推脱的妥协。她也是练过些武艺傍身的,所以萧翊能清晰地分辨出她抵抗的力度。

  她在抗争着,嘴里恳求:“不要,我不想,你别逼我了。”

  从来也没有这样清晰、冷静、直接地表达拒绝,绝不是榻上增趣的柔情,这是她的反抗。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拦不住萧翊的动作。他的手势霸道而迅速,短衫已经被扯.开了,露出了碧色的纱衣,她是不惯穿抹..肚的,由此那春..色半遮半掩,惹得萧翊憋了几日的燥意燃得越加狂妄。

  他不管不顾起来,后面的事情方柔再也不能把控。像是带着些不满,起因又是好的,因忆起最初的那份美妙,所以力道忽轻忽重,到后来,没了准,只剩下霸道、强势,任其摆布。

  没有新的花样,只是最原始、最基本那样,一如那夜,可是,方柔整个人都是破碎的,咬紧了牙却还是被作弄出声响,最后嗓子里发不出连贯的声音了,终于如了萧翊的愿那般,像是他困住的鸟儿在叫,低软的,极细,落在心间,却又是一阵燥。

  方柔到后来几乎没了思考的能力,她的泪也干了,与以往都不同。这泪是屈辱的,是酸涩的,是被迫的,没有任何的温存美好了,她一点也不愿回想半分。

  她小心翼翼的侧过身,萧翊已叫了水,他自是还有心力去过热浴的。方柔的眼睛哭肿了,她闭着眼,心底哀伤,哑着声:“萧翊,你的东西我还回去了,以后我不欠你。”

第13章

  ◎疯子◎

  萧翊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抬步去了浴房。

  方柔浑浑噩噩地闭上眼,眼皮却一直在跳,不得安宁。直到她听见有人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窸窸窣窣地有一阵动静,随后,她闻到了一阵浓烈的焦味。

  起先她以为是走水了,猛地睁开眼,屋内仍很昏暗,只是窗外隐有火光,浴房里依旧传来阵阵水声。

  一切井然有序,她半撑起身子,却摸不见自己的外衫,一阵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她定睛看去,床尾的柜子已然大开,而柜子里的物件似乎已被清空了。

  方柔一惊,嘴里低喃:“不要......”

  人已跌落在地,强撑着站起来朝屋外奔去,才到门边,陈嬷嬷却挡在面前:“方姑娘,您衣衫不齐,夜深露重,千万别着凉。”

  远远地,瞧见何沉站在火光边,正朝里扔东西。

  她看清楚了,看明白了,那都是她在柜子里放的物件,是她从宿丘山带来的体己,是师父和兄嫂的真心。

  “不要,不要!”她哑着嗓子哭喊,泪却已流不下来,此刻双眸只剩刺痛,那火像是在她眼里往外燃烧着,她还想朝前。

  随后,方柔被人从后钳制住了,紧接着,人被拢在了那熟悉的怀中,往后一带,陈嬷嬷应时关紧了门。

  萧翊只穿着件单薄的里衣,他埋头在她肩窝,轻嗅了一番,声音低沉:“当是我欠你的,你日后慢慢找我讨要。如此,你我又互相欠着了。”

  方柔是刹那间跪下的,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从来没人以这样的权势欺负过她,这样令她无从反抗,无法自处。以往师父教训她,也只是打手板,嘴里呵斥几句,从来没有让她罚跪认错。

  跪下的动作却几乎是本能般,不需要嬷嬷教导,更不需要别人百般提点,她知道,在滔天的权势面前,若无力反抗,若心有所求,任何人都只能跪下求饶。

  “殿下,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快让何沉停手,可以吗、可以吗?”她的声音是颤抖的,又因嗓子哑音调轻,如此听着更凄凉。

  她拉着他的衣角,泪水溃然而下,本就只着纱衣,此时更加凌乱不堪。萧翊面不改色地朝下瞥了一眼,她的模样是这样美,颓落的当下,居然更加惊心动魄。

  “那是师兄和阿嫂替我置办的,你我的事情与他们无关的,他们心疼我,可日子本就不富裕,全是真心真意,我不能糟蹋了这份恩情。求求你,不要这样。”

  真美,破碎的美,美人梨花带泪,令人起了一阵强烈的保护欲,同时还有与之相当的破坏欲。

  萧翊微微俯下身,将她扶起,方柔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焦急地等他一句命令。

  他只是抬起手指,再次抚过那道泪,这一回,倒是止住了。

  “阿柔,无妨的。今后你不愿穿孤给的,那便光着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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