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败给了小皇后 第23章

作者:桃苏子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他从没有看到过母后对父皇流露那脆弱一面,哪怕是外祖父病逝那回,母后也从未在父皇肩头哭过,她永远端着皇后的沉稳智慧。

  反倒是他的父皇,为生病昏迷的母后彻夜守候。她的生辰,他每年都想尽了博她开心的礼物。

  “朕问母后,父皇临终前,你为什么在兵部,为什么不见父皇最后一面?”

  “辽河之战我军惨败,母后在兵部与大臣商议要政,并不知你父皇当时……”

  “辽河之战,温立璋被燕军毒箭所伤,昏迷不醒,这才是母后彻夜扑在兵部的原因吧。”

  太后凤目黯然失色,面对戚延的质问,她解释过多回,已知无用。

  殿中的青年挺拔修长,高出她许多,早已不是稚子。他宽肩卓立,扛着江山之重,终是邦国的基撑。

  太后永远都明白,他心中没有为君的信仰。而若要有,那只能是宽仁慈悲的先皇那贤主仁达的品德。

  “要如何你才肯遵你父皇临终遗言,做个仁君?”

  “除非我父皇醒来。”

  “或是这皇宫里,温夏与朕,只有一个。”戚延收起漠然视线,不愿再留下去,决绝转身:“朕要废后。”

  “为何非要迁怒她!”太后喝道。

  戚延收住脚步。

  太后起伏的心口,目中的愤怒,都像在告诉戚延,他永远无法拿父皇,拿他的一切打动他的母后。而温立璋,温夏,永远都会触及她的底线。让她动怒,令她痛苦,她的情绪永远只为温家人。

  她还说他们没有苟且。

  戚延目中一片沉寂,不愿再多看一眼:“我永远不会接受姓温的人。她叫温夏一日,我恨她一日,我绝不会认她是我戚延的皇后。”

  …

  乾章宫。

  殿中灯火通明,入寝宫的长道上跪满宫人,每隔一丈一柱,一柱一明灯。

  戚延大步迈入长道,宽袖一挥间,明灯皆熄灭在习武之人强大的气流下。玄衫衣袂上,最后一缕华光也悉数湮灭了。

  戚延步入寝宫,斥退满殿宫人。

  想铺笔墨写废后诏书,又不欲叫宫人入内伺候笔墨。

  他便仰倒在龙床上,却才想起折腾这半夜尚未用过晚膳,起身唤吉祥布膳。

  “不,摆点卤食吧,再温上一壶桂花米酿。”

  殿中很快摆满了各种卤食,戚延填着腹,可想起了忆九楼里更新鲜的美味,还有那个与他某处很相似的主家。若那主家在京中,他真想把人拎过来喝酒。

  那人与他一样,心底都装着一个放不下的亲人。

  他爱父皇,也心疼父皇。

  父皇虽有后宫六妃嫔,却钟爱母后,在他对母后不敬时,永远都会为维护母后而惩罚他,要他向母后道歉。可惜少年时他膝盖上跪的茧有多厚,嘴就有多硬。

  他没由来地想起了少时被罚跪,身边被一双细白的小手塞满食物,好像也是些鸡爪、鸡腿……

  怎么这忆九楼的主家跟凤翊宫那人一个德行,温夏小时候好像也都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食物。

  桌上一应卤食忽在此刻碍眼起来。

  戚延冷声:“撤了,侍奉洗漱。”

  宫人鱼贯而入,侍奉罢后悄无声息退下。

  戚延仰倒在床上,翻身拿了一个兔形软枕。

  他的龙床上有很多样式不一的软枕,皆是以他喜爱的动物或器物为形,填以棉絮塑形,锦缎缝制,做成他喜爱模样。

  兔子看烦了,戚延搁下,从一堆里扒拉出一个月牙形软枕。

  这月牙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竟然是多年前温夏幼时所喜之物。

  戚延大喝吉祥入殿,将月牙软枕扔在吉祥头上。

  “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有此物?”

  吉祥忙惶恐回想,应该是许嬷所置,这就拿去烧毁。

  他哆嗦地退下,寝宫又归入诡异的寂静。

  这寂静之下,戚延心头的郁痛越发清晰。

  由不得他多思,吉祥已在屏风外禀报道:“太后在合章殿召见了几位老臣,可要奴才前去阻拦?”

  戚延轻扯薄唇,发出无声冷笑。

  太后此举该是赶在他废后前头,让那些心腹老臣在朝廷阻拦他。

  他未让吉祥前去阻拦,翻过身,抱紧一蜜瓜软枕。

  戚延知晓,帝王是不存在喜怒哀乐的,尤其是他这样的帝王。

  在朝臣眼里,他只应该有怒,不配有享乐,也不会有哀伤。

  怀中蜜瓜柔滑软腻,熏制过安神香的棉絮沁出清淡馨香。戚延拥紧软枕,阖上长眸。

  偌大的乾章宫,今夜格外寒凉。

第19章

  翌日清晨,戚延已宣布今日会上早朝。

  他一早便已起床,只洗漱罢,连龙袍都不曾换,玄色寝衣外披了件貂裘大氅,端坐书房御案前提笔写废后诏书。

  最先闻讯赶来的倒是他那两个友人。

  阮思栋脸都未洗,一早便被父亲长宁侯踹来,见戚延果真奋笔疾书,连请安都顾不上:“不是,你这是真要废后啊?”

  梁鹤鸣:“我父亲说你要废后,要我们来劝你,皇上,这皇后可废不得。”

  “凭何废不得,朕是皇帝。”戚延眸中冷静,垂首书写。

  “你不知道她温家有多厉害?”梁鹤鸣劝道:“大盛一半兵马在温家军手里,剩下的听凭皇上与太后调遣,您真想废后,这天下兵马能全听您的?”

  阮思栋也劝戚延三思。

  虽然两人平日里的确也不务正业,但是一听自家父亲说戚延要废后,要他们来劝后,都熟知其中利弊。

  “皇后废不得,且不说如今温斯立给燕国布下的那计,单就拿皇后本身来说吧,她貌似没有错处。人家如花似玉一个美人嫁给你,从小到大被你欺负就算了,眼睛才刚复明就要被你废掉,真很惨。”

  梁鹤鸣一向不会说话,也懒得说话,此刻却附和阮思栋:“对啊,而且我到现在都未曾忘记少时我们射她种在东宫的桃树。那满树的果子往地上掉,她在边上哭得梨花带雨,那张小脸……我现在都觉得自己不是东西,那么欺负人小姑娘。”

  戚延握着狼毫的手停了,冷冷睨向梁鹤鸣。

  “不是,我真觉得当时不该那么欺负她。”

  梁鹤鸣着急解释,似怕戚延不信,急道:“阿延,你的皇后真是个美人,你别不信,咱还是别这么欺负人家了,怪可怜的。”

  “你这么说我也有点不忍心。”阮思栋咂咂嘴,也有些懊悔。

  少年时他们什么都听戚延的,没有自己的想法,一心觉得好兄弟不高兴了,就应该陪着好兄弟做点让他高兴的事。以至于那时欺负东宫里的小太子妃,看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看戚延解了气,觉得并没有错。

  可现在想来,那时他们不是戚延,没有戚延对温氏的憎恨,跟小太子妃无冤无仇,那么欺负别人,实属不该。

  听着他们二人的话,戚延俊美面庞越发地冷,依旧拖过竹简疾书。

  阮思栋:“阿延,皇上,您就听我们一句劝,实在不行你去见一见你的皇后吧。她真挺美!你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她不挺喜欢人家小女娃吗,指不定现在也能一见钟情!”

  “她好看得都不像个人,就是个仙女!”

  阮思栋手肘戳一旁梁鹤鸣,梁鹤鸣也道:“皇后之美,你见过只会悔恨,悔恨为何不早日一见。”

  他们二人是见过皇后的。

  去岁帝后刚成婚不久,戚延常宣他们入宫相耍。那一回被宫人领去见戚延,在畅春台中,隔着花团锦簇,见百花争浓处,临湖伫立着的婉约佳人。

  芙蓉如面,遗世独立,只堪为惊鸿一瞥。

  月色如练,华光之下的美人连皮肤都白成一道光,明明是夜晚,那天生丽质的美态,竟炸得似轮明月坠入百花深处。

  美人回首之际,瞧见了痴愣的他们,那瞬间花容失色,掩住团扇隐入了湖上游坊,亭亭荷叶掩住裙摆海棠。只留下二人愣在原处,当时只觉那满园春色都黯淡无华,失去颜色。

  被宫人领到戚延的练武场后,他们还失魂落魄,戚延问着原因。

  阮思栋喃喃自语:“太美了,阿延,你的皇后太美了……”

  “我终于理解了以前太傅说的词,肤如凝脂,如花似玉,风娇水媚……只恨我读书少!”梁鹤鸣也失了魂。

  阮思栋:“阿延你听我说,你知道太傅说的‘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这句诗吧!你千万别见你的皇后,千万别去凤翊宫,千万别被她勾去魂!”

  这事戚延也一直记得。

  尤其是这三“千万”。

  也是因为他们二人这般说,他才更坚决地不去见温夏。甚至连太后送过来的温夏画像,他一眼都不曾看过,用一句“不过尔尔”打发走了许嬷。

  这还才一载便听二人变了口风,要他去见人,去接受。

  戚延冷嗤:“当初是你二人千叮万嘱要朕别去见她,现在就变卦,不觉得脸疼么?”

  “朕不会见温夏,就算是见到了也不会因为一具皮囊而改变想法。别说她温夏是个凡人了,就算她是天仙,在朕这凭张脸就想免除这么多年的恩怨,想都别想。”

  “都给朕滚,别打扰朕写废后诏书。”

  撵走了两个生外心的损友,戚延总算将废后诏书拟好。

  金銮殿上。

  如他所料,昨夜太后召集的老臣,果真在听他拿出废后诏书后百般阻挠。

  礼部尚书出列:“皇上废后,请说理由。”

  戚延正襟危坐,不似往昔懒漫肆意,少有这样严谨肃穆。

  “皇后除了是一国之母,也是朕的结发之妻,应该是朕心悦之人,可朕并不喜欢皇后,甚至厌恶皇后。”薄唇所言,皆是冷漠字句:“这不算是废后理由?”

  “皇后的确乃皇上结发之妻,这算得理由。可皇上既然明白您是一国之君,就应知晓君臣之间制衡的道理。您娶的不仅仅是皇后、是妻,也是千军万马的忠心,护佑我大盛的铜墙铁壁。”

  戚延冷漠端坐龙椅中,眉弓下的长眸似深邃寒潭,他修长健硕的身形自带一股与生俱来的帝王威压,如此被拂逆鳞,冷戾气场让大殿更陷进诡异的阒寂中。

  废后此举,他铁了心,不容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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