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欢 第55章

作者:崔梅梓 标签: 古代言情

  卫雪岚眨了眨眼,忽然转过头笑着对对吴缜道:“瞧,我妹妹多?体贴懂事。”

  湛君瞪眼睛,“阿嫂怎地取笑?”

  吴缜不知接什么话好?,只?微笑看?着两人。

  卫雪岚又道:“吴杏林有所不知,我这妹子人因未见过几?个人,心?思再纯正不过,我们初来是便?仰承了您的恩情?,便?日夜想着还报,只?是她实在不谙世情?,思来想去,竟不知该以何为报,为此痛苦了好?一段日子,仍是拿不定?主?意?,后来竟是把这事拖到忘了,今日受了您的节礼,又想起前番,简直坐卧不安了,央我帮她定?个主?张,不愿把这欠了的情?待至来年酬还,我虽有心?助她,可也太?急,一时难寻良方,只?好?出此下策,邀两位吴郎共宴,有诸多?不周之处,还望两位海涵。”

  吴缜忙道不敢,又要起身谢礼,被吴讷急急按住,问他:“阿兄,你?不累吗?”

  湛君忍不住笑出声来。

  吴缜听见这笑,脸上染了薄红,整个人僵直着,没有再动作。

  卫雪岚也带了浅笑,“她失礼惯了,望吴郎不要同她计较。”

  吴缜羞得很了,怕叫人瞧出来,低垂着头颅不敢动弹。

  卫雪岚见状,心?中感叹,曼声道:“我这妹子是块璞玉,有些话不明着讲与她听,内里深意?她绝难领略。”

  吴缜静静听着,心?忽然跳慢了一下,抬头与卫雪岚对望,见其目光谐谐,便?知并?未错悟其意?,不由得转目去看?湛君。

  湛君正专心?饮浆,莫说吴缜的注视未能发觉,便?是卫雪岚说的那两句话也不曾听见。

  吴缜看?了她一会儿?,而后缓缓起身,朝卫雪岚郑重一礼。

  卫雪岚这一次则微笑着受了。

  宴罢,吴缜请离,湛君扶着卫雪岚相送。

  至门前,吴缜回身,欲再说些致谢的话,忽听得远处脚步声急促,整齐划一颇有气势,且隐隐有兵戈声。

  卫雪岚见多?识广,只?听声便?是一愣。

  吴缜在门外看?的清楚,十分惊讶,“何事竟出动士卒?”

  只?是一会儿?工夫,本因守制而无?比凄清的除夕夜,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四处皆是声响,湛君先是迷茫,随即脸色巨变,张大了眼睛看?向卫雪岚,神色已然算得上惊恐。

  卫雪岚一把将湛君拉至自己身后,低声安慰道:“阿澈不要怕……”

第74章

  除夕夜举家宴。

  元衍兴致索然, 不?怎么愿意去。

  伤还没好全,而且不大想见人。

  方艾哄了他好几回?,想叫他同父亲和好, 什么招数都用上,他烦的厉害, 于是不情不愿的应下。

  他颓废很久了。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不该,说到底不?过一个女人, 再钟爱也只是?一个女人。

  她很美,可天底下有那么多粉黛姝丽,万艳群芳,他不?过十九岁, 余生还十分漫长, 将来坐拥四海,什么样的艳色不?能采撷于?手?哪怕她们都不?及她美, 但她们会很听话。

  可他仍旧不?能将自?己劝服。

  或许会有更好的, 但是?都不?是?她, 千秋万古, 不?会有第二个她。

  她有什么好?天真到愚蠢, 乖张难驯, 不?知天之高地之下,又不?识好歹, 是?上天好生, 给了她一张能够蠹国殃民的脸, 她却不?加珍惜,一点也不?会用。

  她只需要抓住他的袖角, 望来含情凝意的一眼,便足够他为她赴汤蹈火, 哪怕千刀万剐。

  他就是?心悦她,只要想到不?能拥有,便觉万箭穿心。

  哪里也找不?到她,活着的人没有,死?了的尸体也没有。

  她那么一个人,天怎么忍心叫她悄然无声地烂在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呢?

  她必然好好的活在某处。

  这个可恨可恶的人。

  一定要给她吃够教训,叫她自?此安分,再也不?敢胡作乱为。

  家宴设在方艾起居处,离元衍的书斋很有一段路,他是?真的不?想去,也不?顾忌是?否会晚,只管漫无边际地想,步子迈得轻缓。

  梨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历经多番修剪,平鳞铲甲落角摧牙,这光秃秃的枝杈并不?显得野蛮,月色下透出闲静,待春来花开如雪,落满过往人的头肩,夏时又是?如盖绿阴……

  元衍忽地想起杨宝珠。

  那晚她就是?站在梨树下。

  宝珠也是?个被惯坏的女孩子,只是?锋利太过。

  骄横自?负,飞扬跋扈,其实还算聪明,也能称一句胆识过人,可就是?太过了,简直无法无天,连谋逆也敢。

  他们才是?同一类人。

  看?她像是?看?自?己。

  元衍欣赏她,却不?会爱她。

  爱她会很麻烦。

  她对?她倒是?有真心的爱。

  可是?他不?需要,也不?会为此感动。

  所以也从来没动过心。

  她却想玉石俱焚。

  何?必呢?

  她的爱是?纯粹的,做下那些事却不?单是?为了她的爱。

  她姓杨。

  明明是?很清楚的事,怎么好像他欺侮了她?

  元衍心中?感慨,长立喟然。

  李雍已?在山石后伫立许久。

  他为报仇而来,却也没想到能在此地见到他的仇人。

  他是?来凭吊的。

  他心里清楚,来了便回?不?去,此地是?他丧身之处。

  幽冥是?他的归处,他没有恐惧,只有平静。

  他活着就是?为了今日,不?是?如此,四个月前他就该与阿姊同去。

  黄泉路上作伴,奈河前约定来世再相见。

  可是?他们没能一道去,不?知道阿姊此时在何?地,可还在路上盘桓?若转生去了,他又到哪里去寻?

  到底还是?想再见一面。

  咸安只有此地与她有关。

  那晚天阴雨湿,她站在梨树下,他小心翼翼地哀求她,可是?她不?肯走。

  看?着不?远处略略失神的那人,李雍缓缓阖上双眼。

  剑锋未至之时,元衍已?然听到破风声响,他既有警觉,若是?寻常时候,决计伤不?到,可如今他身上带伤,身手便不?似先前利落,因而还是?被伤了手臂,鲜血顺着手指落下,他立时后撤,冷白剑刃追赶而来。

  俄而剑锋又至。

  剑影如虹,元衍竭力闪避着,一心只在保命上,旁的尚来不?及管。

  李雍已?渐渐心慌。

  他自?小就是?乖孩子,学什么都很认真,学剑是?下过苦功夫的,只是?天边更有天。他不?是?元衍的对?手,这是?早知道的,所以方才元衍失神的片刻是?天赐良机,失之不?再来,他却只是?伤及他手臂,但他是?偷袭的人,暂且把控局面,于?是?又想趁着元衍未及全然反应过来时将人乱剑砍死?,可仍是?不?能遂愿。

  其实这时他已?经清楚,今日怕不?能如愿,且没有来日了。

  果然,左右支绌间,元衍一个横踢,剑锋脱手,斜插入老?树枯根。

  李雍飞身扑去,仍想夺之于?手,身还未至,冷意倏然而过,随即又热起来。

  剑刃擦过他的脖颈,血在流,但并没有很多。

  “是?你。”

  此刻两?人几乎相贴,元衍已?将人认了出来。

  李雍声音平静,“是?我,今日我来向?你寻仇,如今不?成?,虽死?无悔,你杀了我吧。”

  元衍十足感慨,“你倒是?痴情。”

  李雍再不?出声,只闭了眼等死?。

  元衍就问他:“这么不?想活?”

  李雍闭着眼不?予理会,仿佛隔绝了外物。

  元衍将他仔细看?了,笑?道:“我的心也不?是?只芝麻大小,未必真要你的命,你好歹讲两?句求饶的话。”

  李雍目眦欲裂,像是?承受了莫大的羞辱,怒道:“我恨不?得与你累世为仇雠,便是?化作厉鬼,也定要你血债血偿,要我向?你讨饶,简直妄想!”

  李雍是?真的恨他,话讲的刚劲有力,掷地有金石之声,简直是?在骂。

  元衍听了却一点儿也不?生气,仍是?笑?着:“你倒是?好气节,看?来传言非虚,太尉教养你实在尽心,比之杨琢那平庸无能之辈,你才更像他的儿子。”又道,“方才见到是?你还真惊讶,我还以为你早死?了,还颇为扼腕,杨琢连你都敢动,可见是?没脑子到了一定地步,更可笑?的是?你竟然还没死?。”说到这里元衍忍不?住叹气,“他实在也太废物了些。”

  “不?许你诋毁我兄长!”

  “诋毁?你说诋毁?杨琢,气量狭小之人,如今谁还不?知道?他自?己无能,不?得太尉青眼,于?是?嫉恨得太尉看?重而且才能远高于?他的你,你李家满门几乎尽为杨氏而死?,他却为了一己私欲要置你于?死?地,谁听了不?寒心呢?可叹太尉尸骨未寒,亲兄弟自?相鱼肉,他日史笔落笔,不?知要如何?写??你还不?知道吧?杨琢前夜里死?了,韩齐割了他的人头,装盒子里送给了谢维。”

  李雍蓦地睁大了眼,神色几番变幻,最?后都变作无边的茫然,像个迷途的不?知该怎么办的孩子。

  元衍继续说给他听,“韩齐不?但弑主,还大开城门,你知道那晚有多少人还在睡梦里就被砍掉了头吗?杨氏几十年基业,一夕辄毁。那些随着太尉久经沙场的将军们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竟是?这般的死?法,韩齐倒是?风光无限,如今正随谢维追剿余孽,哪有比他更好用的刀呢?”

  李雍已?然痛到麻木了。

  他知道杨琢不?喜欢甚至厌恶他,但他对?杨琢却有几分真情,只是?因为杨琢是?他最?崇敬的姑父的儿子,他甘愿同他的父辈那般为杨琢而死?,所以哪怕杨琢要杀他,他也并不?怨恨,离开奉州时也希望杨琢日后能过的好,却不?想世事无常,杨琢竟先他而去,他为表兄痛心,更是?为姑父,还有那些叔伯,每个都认得他,看?着他长大……

  韩齐!韩齐!!!

  心海里泛起滔天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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