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宠妾 第70章

作者: 绿窗红袖 标签: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翠缕伺候十六奶奶多年,知道自家主子眼光向来独到,当下笑道:“难得有奶奶看得上眼的人,既这么的,咱们以后就多去寻甄姨娘说说话,奶奶也可打发一下时光,不然镇日里也是无趣。”

  十六奶奶却摇摇头,对这话并不赞同:“我觉得她好是一回事,要不要去结交她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七奶奶眼看不行了,梨白院里要进新人,我这时候巴巴地跑去结交甄姨娘算是怎么回事?我就是要结交,也是和新进的七奶奶结交,这才是正经道理。”

  翠缕一听这话,忙笑道:“奶奶说的很是。瞧奴婢这张嘴,说话都不过脑子的。”

  当天晚上,薛府的一处院落里,薛大太太同九姑娘关起门来,母女二人也重点说起了甄姨娘。

  薛大太太分析道:“顾七今年二十七了,他这个年龄,后院里只有一个甄姨娘,这已经是难得的干净了。”

  薛大太太是很想做成这门亲的,虽说女儿嫁过去就是续弦,名头不好听,但是架不住顾七前程远大啊,光这一条就能把所有的不利因素全部抵消掉,加之那顾七又相貌出众,且又没有儿子,自家的九姑娘嫁给他也不算委屈了。

  薛大太太顿了顿,说道:“至于那个甄姨娘……”

  薛大太太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是那个甄姨娘。

  她担心的倒不是甄姨娘本身,在薛大太太看来,那甄姨娘再是美貌,她身份在此,根本不足为虑,薛大太太怕的是九姑娘钻这个牛角尖。

  薛九姑娘一笑,把话接过去道:“至于那个甄姨娘,就再看,她要是本分呢,我也不会容不下她,她要是个不安分的,我也有的是法子治她。有规矩礼法压着呢,只有她怕我敬我的,我还能怕她不成?母亲尽管放心就是了。”

  薛大太太十分欣慰:“我的儿,你明白就好。”

  其实现在说这些还言之过早,毕竟顾府七奶奶还没咽气呢,薛府也就是仗着亲戚之便,早早地得知了这个消息,心思这便活络起来,有心试探一下顾府的意思。

  一切尚不明朗。

  最起码一点,事情真要拿到明面上来说,非得等到顾府七奶奶真正咽了这口气不可。

  七奶奶病重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顾府下人中间不胫而走。

  这一日,二门上的刘婆子找了过来,她是给菱月带话来的,梁氏想见菱月一面。

  菱月便猜着梁氏是为着七奶奶的事。

  梁氏想进府探望女儿,这事说起来倒不大,只是再小也得有人安排,菱月都用不着去秋香院找大奶奶,她让绿波去找了宫大家的,把事情一说,宫大家的磕绊都不带打一个的,一口答应下来。

  第二日上午,菱月便在西厢房里见到了梁氏。

  自菱月那日出阁,这还是梁氏第一次见到女儿。

  两个多月不见,菱月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一身精致的缎子衣裳,头上插的手上戴的不是金的就是玉的,十分的体面,十分的富贵,十二分的美貌。

  住的又是雕梁画栋。

  乍一看,恍似神仙妃子一般。

  屋子里两个丫鬟一个婆子,只伺候菱月一人。

  菱月对这一切显然已经习惯,没有半分的不自在。

  丫鬟上过茶,菱月便让她们都下去了,梁氏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就听她十分担心地道:“娘听到一个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娘也不知是真是假,就想着来问问你,听说七奶奶病重……”

  菱月并不打算哄骗梁氏,点头承认了:“我也听说了,应该是真的。”

  梁氏呆住,半晌才喃喃道:“这可怎么办……”

  七奶奶一旦没了,七爷只需守一年妻孝,出孝后必然另娶,这道理人人都懂。

  菱月道:“娘也不要太担心了。将来新奶奶若能和和气气的,自然最好,若她不能,女儿却也不是那由着人搓圆捏扁的人。便是新奶奶想当下一个二奶奶,女儿却做不成第二个宁姐姐。甭管谁来做这个新奶奶,她会明白这一点的。”

  菱月言辞冷静,神情淡然。

  梁氏看着眼前的甄姨娘,她忽然感觉到几许陌生,这还是那个待人真诚、感情热烈的月娘么?

  梁氏鼻子一酸,到底忍住了。

第60章

  菱月把梁氏送到了院门, 又让绿波把梁氏一路送回家去。

  绿波回来后告诉菱月:“姥姥路上一直在问姨娘日子过得如何,问七爷待姨娘好不好。”

  姥姥这称谓,是时下对中年妇人的敬称。

  菱月不免问道:“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绿波道:“那哪能呢?咱们只有报喜不报忧的。我对姥姥说的都是好话。”

  说到这个, 绿波心下也不免叹息, 七爷什么都好, 待姨娘相当不错, 西厢房里一向赏赐不断, 可唯有一点,七爷是从来不进姨娘的房的, 晚上也从不留姨娘。

  自家主子如此美貌,进门两个多月,竟还是完璧之身,说起来也让人纳罕。

  菱月心头所虑的也正是这一点。

  男女之间,别的都是虚的,真章终究还是要落在床笫上头。

  她现在看似现世安稳, 实则脚下雾气缭绕,虚虚实实, 让人看不清楚, 不定什么时候一脚踩空, 就跌个粉身碎骨。

  沉思片刻, 终究觉得还是得想想法子,主动出击,万不可坐以待毙。

  晚上伴着顾七来到书房, 菱月提出一事, 巧笑倩兮地道:“七爷老是往我屋里送东西, 如今我屋里什么也不缺,就是没有笔墨纸砚等物, 想问七爷借一些,不知道七爷肯不肯。”

  顾府对府上姨娘的供奉并不小气,除了每月二两银子的月例,各种日常所需之物都是另算的,只是这里头并不包括文房四宝等物。

  这等小事,顾七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让顾七好奇的是,这还是菱月第一次问他要东西,顾七便问菱月这是要做什么使。

  菱月道:“我想抄些经文给老太太使。再过一段日子就是盂兰盆节了,以往每逢这个日子,老太太都要焚烧经文,好超度这世上的孤魂野鬼的。”

  菱月说着又道:“七爷这里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从里头挑些次些的给我用也就很够使了。我的字写得不好,没的糟蹋了好东西。”

  顾七听了这话,反命她坐下来,亲自动手在书案上铺好了宣纸,道:“你写两个字给我看看。”

  菱月半推半就地在梨花木椅上坐下来,七爷站在她身旁,菱月一时略有两分不惯,她很快定了定神,执起笔来,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地藏经”三字。

  这双手骨肉匀停,白玉做的一般,执着竹管狼毫笔,一笔一划的姿态相当好看,可惜写出来的字无棱无角,真的只有“四平八稳”四个字可以形容。

  顾七嘴角含笑,点点头道:“这字是得好好练练。”

  菱月起身,拿起一旁的团扇往脸上扑了两下风,既是扇风,也是遮羞,半羞半恼地道:“就知道要遭七爷取笑。”

  顾七执起一只毛笔,细细地展示给她看,道:“你得这样握笔。”

  菱月仔细地去看,果然见他握笔的姿势与她略有不同,当时菱月习字,是同荣怡堂几个丫鬟一道,老太太让一个老嬷嬷一起教她们几个,也不过学个囫囵吞枣,大差不差也就是了,如今顾七仔细地同她讲解个中要领,菱月方体会出其中的微妙来。

  他的手修长有力,分明与女子不同,便是手执毛笔,也有着一份女子所不具备的力量感。

  菱月移开目光,拿起刚才写字的毛笔,按着他所讲解的那样握住,顾七含笑点头,道:“这回拿对了。”

  七爷话里有两分孺子可教的意味,菱月虽说别有目的,一时倒也有两分高兴。

  顾七坐下来,在纸上给她做着展示,一边道:“你看,你得这样运笔……”

  菱月俯首看得仔细。

  顾七做完演示,又起身让菱月坐下,在纸上写写看,菱月拿着毛笔想了想,按照他方才说的,在纸上写了两笔。

  顾七站在一旁看着,道:“还是不对。”

  他的手覆上来,把住她的手,教她在宣纸上运笔,肌肤相触,有种陌生的温度和触感,菱月稳住心神,由着他的手带着她在宣纸上滑动。

  顾七教了她好一会儿,有时候手把手地教她,有时候又松开手,让她自己试试看。

  时光点滴流淌。

  烛火摇动,书斋一角的熏香炉中送出淼淼的香气,两个人的书斋里,他这样子把手把地教她写字,一时颇有种红袖添香的意味。

  红袖添香好是好,却也不可耽误七爷的正事,菱月适时地收了笔,道:“七爷教的我都记住了,回去再慢慢练吧。”

  顾七点头道:“是得好好练练。回头我就让人把文房四宝给你送去,你白日好好练一练,今日既教了你,我回头可是要检查的。”

  菱月听了,倒觉欢喜。

  长夜漫漫,红袖添香,时日一久,倒也不怕不能成就好事。

  教习的宣纸上字迹慢慢变干,这可是上好的宣纸,便是背面也一样练字的,菱月珍惜地把这张宣纸折好收了起来。

  菱月对绫罗绸缎等物还犹可,倒是对这些纸张书籍之类的东西一向珍惜,从不肯浪费糟蹋的。

  第二日午后一场急雨,如今已是初夏,雨点子又急又大,稀里哗啦地砸下来,砸在屋顶上的碧瓦上,劈啪作响。

  绿波和铃铛两个都忙活起来,关门的关门,关窗的关窗,菱月倒喜欢这种声响,她开了半扇窗子,有风吹进来,夹裹着雨点子,风吹动了她身上的衣裙,雨点子拂在她身上,带来清凉的感觉。

  慢慢地雨势渐小,打在碧瓦上、窗台上,不像方才混杂成一片,那叮当声倒越发能听得清楚,听久了,还有种悠长的韵律。

  待雨势变得滴滴答答的,菱月撑了伞去庭院里逛了一圈,春日过去,如今院子里的残红也被打落一片,小草倒在湿润润的土壤里喝饱了雨水,庭院里充斥着青草的味道,馥郁而清新。

  这日顾七下值回来,头一回没有在月亮门处看到等着他的人,倒让人纳罕。

  顾七撑着伞走进院子,远远地看见院子一角有几道人影,几个人背对着这边,围着那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看着像是菱月身边的丫鬟婆子。

  雨声滴答,顾七撑着伞走过去。

  走到近前才被人发现,铃铛惊讶一声:“呀,七爷来了。”

  几个人都撑着伞,绿波和陈婆子听见回头一看,忙忙地站到了一边去,让开了中间的地方。

  菱月在最里头,她蹲在地上,绯红的裙摆落在湿哒哒的青砖上,被地上的雨水濡湿弄污了,她却不曾在意,听见动静她在伞下抬起头来,指着面前的一个洞跟顾七说:“七爷,小猫不肯出来呢。”

  她蹲在地上控诉般的指着洞口的样子,有种纯质的可爱。

  顾七不由得便也半蹲下来,顺着看过去,院墙砌得厚实,只是年久日深,下头竟不知被什么东西钻出一个洞来,洞口很小,人是再进不去的,可是小猫之类却能来去自如。

  很里头有一只橘色的小奶猫瑟缩地趴在地上。

  菱月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猫,竟然选了这个地方来避雨,我想把它弄出来,各种法子都想过了,它就是不肯出来呢。”

  顾七也看到,洞口处放了一些肉糜,看样子是想勾着小猫出来,却失败了。

  菱月矮下头去,着急地看着洞里:“也不知道它是不是见我们人多,害怕呢。也许我们越是围着,它越是不肯出来了。”

  又抬眼看向七爷,让他也帮着想法子:“七爷,你说这可怎么办。”

  菱月在这里跟小奶猫耗了有一会子了,她也是实在没法子了,这会儿竟然拿这样幼稚的小事去烦顾七。

  她眉眼生动,里面有着真实的着急和烦恼,因着这份真实,便是一时苦恼,也有着别样的动人。

  在他面前,她一向是笑脸迎人的,这一份真实,顾七还是头一次触碰到。

  这样的她,让顾七久违地想起年前的那场雪夜,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的动人。

  顾七唇角微牵,道:“这事儿好办。”

  顾七转头吩咐了正房的丫鬟,这丫鬟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这丫鬟一手撑着伞,伞下小心地护着一碗牛乳,从大厨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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