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凰引 第14章

作者:紫微流年 标签: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韩戎秋哭笑不得,“哪有这般严重,从头教就是了,你带他一起来沙州,我让小子们陪着玩。”

  冯公摇了摇头不再多说,略谈两句就引几人歇了。

  小七见几人对冯公的敬畏,追上父亲悄声一问,“阿爹,冯公到底是裴家的哪一位?”

  韩戎秋失笑,慈和的一责,“连这个也不知道?他就是甘州裴氏的家主,裴佑靖大人。”

  小七印证了猜测,心底一咯,忍下了欲出口的事。

第19章 一线机

  ◎若我上阵,说不定也是个将军。◎

  阿策当着全城高官露了一手,又被指去副使府效力,轰动整个西棠阁,迎来无数热切的逢迎。

  阿策正不胜其扰,忽然称有家人来找,还当是小七,一出后门却见到了胡娘子。

  胡娘子不知怎的脸额青了一大块,狼狈的抓住他,“策哥儿,你那两个妹妹呢?”

  阿策一讶,还没回答,胡娘子就气急败坏的道,“天老爷,哪有被卖了还敢私逃的,如今主家寻不见人,连我也遭了殃,全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阿策见十丈外有几个打手,一看就非善类,随口驳道,“大娘这是什么话?妹妹是让你带走的,如今反说逃了,怎见得不是给你们坑害了。”

  胡娘子气得跺足,“当你是个实在小子,竟这般蠢滑,主人家可是高官,哪容你狡赖,赶紧将妹妹交出来,不然等着入大牢受刑吧!”

  阿策也不计较,一手架开她,“反正我没见着,攀扯也无用,阁里有事先回了。”

  几个打手冲近之际,他已经缩回门内,自有阁内的护院将人拦了。冯府此时防卫重重,不合去见父亲,他干脆倒头睡觉,等睡足一个时辰醒转,提壶灌了两口冷茶。

  老邢找进屋来,眼神奇异,“听说你将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子卖了,又唆她们出逃,想通过二次发卖赚足银两,好将牢里的蕃姬赎出来娶了?”

  阿策没防住这一着,直呛得惊天动地,涕泪交流。

  蕃姬自尽暂时还未传到百姓间,胡娘子的推论有鼻子有眼,老邢不由得不信,面上半是失望半是痛心,纠结得异常精彩。

  阿策委实无从辩起,“全是瞎扯,以邢爷的明智,绝不会乱信一些荒唐之言的。”

  老邢本来攒了一肚子劝诫,登时给堵住了,悻悻一转,“罢了,反正你有本事攀上贵人的高枝,好自为之,明日替我值守半天?”

  阿策就等着明日离城,哪能替他当值,含糊道,“邢爷不在哪成,是私下有事?”

  倒也不算大事,老邢哼哈道,“你小子运气好,给召去见到了韩大人,我还没看过,当然得趁他出城的机会挤近瞧几眼。”

  这一回答出乎意料,阿策顿觉有趣,“我瞧韩大人很平常,也没生三头六臂,邢爷看我也是一样。”

  老邢给他气的一挥手,“那可是大英雄!你这两把牛力气算什么,一辈子拍马也及不上!”

  阿策笑得牙根都出来了,“邢爷看军中谁都不屑,没想到竟对韩大人如此景仰。”

  老邢被他说得一赧,争道,“天德军的糟货哪配跟韩大人比,他敢跟蕃人决战数年,力复河西,怎不值得敬仰!”

  阿策故作不以为然,“那是五军之功,又不是他一人之力。”

  老邢很不高兴,“毛头小子懂个屁,要不是他筹划多年,引领共举,哪来的河西五军!”

  阿策被贬损也不气,笑嘻嘻道,“若我上阵,说不定也是个将军。”

  老邢毫不客气的一呸,“你行个屁,臭小子,做你的大头梦吧!”

  傍晚韩戎秋等人去了防御使府,小七趁机从冯府溜出,向路人打听了陈半坊的宅邸。

  陈半坊虽替冯府和众多官员跑腿,但并非心腹,不晓冯公的底细,按说他当面都未识破女装的陆九郎,更不该有胆子掳杜府的人,但到底与小无赖有旧仇,小七还是决意一探。

  街面人声涌动,远比往常热闹,连讨钱的也比平日多,不过也易生事,陈府不远处就围了大一圈,一个乞丐正被痛殴,叫声惨烈。

  周围还有人幸灾乐祸,“不晓事的蠢丐,陈家的女人也敢拉拉扯扯?”

  又有人窃窃低议,“一个婢妾罢了,又不是正头娘子,值得这般凶横?”

  还有人在轻蔑,“这乞儿年轻力壮还讨钱,活该受些教训。”

  小七一打量,被揍的乞丐确实年轻,生得长头钝脸,有一种憨讷之感。

  他一边躲避拳脚,一边满口讨饶,“我才从牢里出来,只想讨几个钱果腹,绣香姐何必如此,往日我也没少跑阁里送信,瞧在九——”

  一句话没说完,一拳打在乞丐嘴角,鲜血混着口水流出,变成了咿唔作响。

  他所喊的女子姿色略俏,衣裳也还鲜亮,乌油的发髻缀着金簪,却很不自在,听得喊话更是神色大变,僵硬的道,“时辰不早,晚归了爷要骂。”

  小七随眼一瞥,目光蓦然一凝。

  几个打手其实也未将女子放在眼中,但还是收了拳脚,扔下乞丐跟着她回了陈府。

  小七远远的打量,陈府门宅高大,内外皆有守卫,当下不合察探,暂时收了念头。

  人群仍在指点嘲笑,年轻的乞儿满脸是血,看起来格外凄惨。

  原来这人正是陆九郎的跟班石头,他受牵连关进大牢,实在一无所知,好容易给放出来,饿得发昏在街上瞧见绣香,凑前想借点银钱,哪知挨了毒打。此时又痛又饥,悲苦难抑,泪汪汪的受着路人讥笑,面前忽然落下一锭银子。

  他想扑住又忍了,害怕又是欺辱与暴打,畏缩的一抬头,瞧见一个少年,眉含英气,明稚挺秀。

  少年见他不敢动,足尖一移,将银子推近他的膝前。

  石头宛如发梦,惶惶然想起致谢,肿胀的嘴唇一蠕,对方已走远了,并不曾听闻。

  小七既然得了线索,也不在街面耽搁,匆匆去寻阿策。

  阿策小心的避开胡娘子蹲守的后门,绕到侧边出来,听妹妹一说,不禁大愕,“你说陆九郎在陈府,怀疑是冯公所为?这怎么可能,他明明答应过不——”

  话说一半停了,他骤然想起来,冯公当时什么也没应。

  小七冷静道,“冯公不是旁人,是裴氏家主裴佑靖大人,阿爹对他信任敬重,这等身份根本不必在意我们的拦阻。陆九郎滑跳机警,装女人唯妙唯肖,陈半坊当面都未看破,怎么可能事后发觉,除非有人透了消息,就算事后我们得知他死在陈家,也会认为是旧怨所致,与裴家一无关联。”

  阿策通透过来,半晌静默。

  小七低道,“我本想将事情告诉阿爹,但时机不对,不好让他为细琐分心,而且我们的见识不如裴大人可靠,他极可能让我们听从安排。”

  阿策心里当然不舒服,却也无可奈何,“阿爹有大事,顾不到这些,一个小无赖,罢了。”

  小七默然良久,“上天让我见到那枚金簪,难道就这样算了?”

  阿策听出意味,蹙起了眉,“你想把人弄出来?说不定他早死了。明日就要离城,不宜多生枝节,裴叔既是家主,为这事让两家生嫌隙也不值——”

  小七明白他的顾虑,复又一想,“我答应过保他的命,总得去探一探,你依计划而行,放心,我绝不会影响阿爹的正事。”

  阿策知她是个有分寸的,迟疑片刻,一按妹妹的头,算是应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比较短小,中午加更一章

第20章 生死隙

  ◎有这样的身手,还卖什么妹妹!◎

  天还未亮,陈半坊就醒了,又是一堆事等着忙碌。

  他出门前还不忘交待绣香,“牢里不用你盯,娇儿也出不了院子,但她这几日闹腾,我娘定是心情不好,你仔细伺候着,敢疏怠当心你的皮。”

  绣香柔顺的应下,送了主人掩上门,天光幽蒙,宅中其他人还未醒。她打着呵欠将马桶搁去院角,等婆子来收,突然被一只手捏住了脖子。

  “陆九郎在哪?”

  绣香还以为强盗入宅,险些尿了裤子,听见问话才回魂,拼命将眼睛看过去。

  她到底在堂子里见得多,瞧出来人虽作少年装扮,分明是个女孩,眉眼青稚,长睫茸翘,蒙着面巾也知不俗。

  对方指上一收,绣香头脑发窒,欲出的呼喊哑了,赶紧指向地牢的方向,少女挟着她行去。

  过了一重院,绣香感觉对方的指力略轻,忍不住开口,“他不是个好东西。”

  少女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绣香的胆子稍大了一点,“陆九郎就是个祸根,陈府的主人极凶,你救他等于害了自己。”

  少女还是没理,绣香只能期望守卫机灵些,口中念叨,“他浪荡又没良心的,仗着皮相装乖骗怜,不知哄得多少女人失心又失财,落得凄惨无比。”

  少女终于回了一句,“你也给他骗过?”

  绣香被问得鼻子一酸,“我和旧主人都给他坑苦了,还有陈家的小姐,到此刻仍在做梦,当他是世间最好的情郎。”

  少女的目中露出一点怜悯,“不必担心,我寻他与男女之事无关。”

  绣香哪管她是为何,一近地牢入口,她的心跳得飞快,才望见牢外打盹的守卫,少女忽然一扬手,一枚石头啪的击过去,守卫脑袋一歪,昏睡变成了昏迷。

  少女从守卫处搜出钥匙,门边抽下火把,押着绣香进了土牢。

  陆九郎的确在牢里,只是有点惨,已经不大瞧得出本来面目。

  他脸庞乌紫的给捆在木架上,身体给鞭子抽得稀烂,两条腿肿得极粗,血糊糊淌了一地,几只耗子舔得津津有味,见有人来才溜去暗处。

  绣香纵是恨极了陆九郎,见他这模样也不免双腿发软,牙关颤叩。

  陆九郎痛得没了知觉,很清楚到天明河西人一离城,自己就要死了。地牢又潮又冷,他陷在虚浮的黑暗不知多久,昏朦中突然有了光。

  他驱动最后的力气睁开眼,一个纤影执着火把而立,浊暗的地牢突然有了生机。

  他充血的眼珠一动,发出嘶声,“——韩——七——”

  小七斩断绳索将他解下,陆九郎跌在地上,双腿剧痛袭来,浑身痉挛,冷汗一颗颗淌出。

  小七探了探,发现对方腿骨未折,但皮肉已肿烂不堪,显然无法行走,她望向一旁的绣香,“我要是你,就回房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绣香淌着虚汗,强迫自己挪动脚,颤巍巍的扶墙走了。

  小七给陆九郎的嘴里塞了枚伤药,背起来出了地牢,还算绣香知道好歹,不曾喊人,宅子里依然安静。陆九郎疼得发抖,头无力的垂在她肩上,竟也忍下了剧痛,一声不吭。

  小七打晕守门的,剥了外衣裹住陆九郎,悄然出了陈宅。背后的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身子冰冷发僵,虽然喂了药,毕竟是个从未锤煅过的普通人,不知能不能扛得住。

  天已大亮,河西的英雄将要离去,全城为之而动,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卖汤饼或包子的小贩起劲的吆喝。小七背着陆九郎只能往僻处走,拿不准该如何安置,伤成这样带不出城,留下来又无人看顾,着实有些犯难。

  巷口一个马夫正在等主人,瞧她蒙面还背着一个少年,又惊又奇,眼珠子都不动了。

  陆九郎忽然开口,“既然——你来救我——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小七心思正烦,听他断断续续的说话,极想让他闭嘴。突然一句入耳,她脚步一停,双眸凌厉的盯住他,蓦然冲向马夫,夺马将陆九郎一托而上,自己也跃上去,策马冲入了街道。

  马夫傻住了,半晌才呼喊起来,“我的马!娘的——光天化日的抢马啦——”

  城中的大道再次挤满了人,防御使府外搭起了送宾台,铺上红毡,肃净方圆三十丈,待城主与客人饮完践行酒,礼送客人出城,持续多日的封城令也将随之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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