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 第31章

作者:观野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轻松 古代言情

  “醉后?冒犯不会再有,”皇帝向?她保证,却不知萧沁瓷会不会信,即便如此他也答得谨慎,“朕不曾有禁锢你的想法?,你想回清虚观便回清虚观,想住在寒露殿朕也保证没有宫人敢嚼舌头。阿瓷,朕喜欢你,自然事事以你为先。”

  惜卿无常事,偏爱而已?。非是说说便罢了?的。

  但他习惯了?旁人的卑躬屈膝,难以改变高?高?在上的态度。轻慢与强势是自然流露,他从来就?有俯视旁人的资格,不会折腰。

  再是尊重怜惜的言语也掩盖不了?强迫的本质。

  皇权之?下皆为蝼蚁,一个人的本性藏得再好也有露出端倪的那一天,今日?功亏一篑。

  “是吗?”萧沁瓷藏住眼底冷酷,春水明眸潋滟,“陛下说的是真的?”

  “朕不会欺你。”皇帝一语双关,既说不会再欺骗她,也是说不会再欺负她。

  皇帝身?上有男人的劣根性,也有男人自负的通病,即便他不是一言九鼎的天子,也不会违背对心上人做出的承诺,可那话中释义?从来不是萧沁瓷说了?算,即便皇帝要背诺,她也毫无办法?。

  帝王善变,便连诏书亦能矫饰,口头承诺也不过是一句空言。

  萧沁瓷看着他,眼神中有隐隐的审视,不过一瞬便被藏起。

  她面上的潮红终于?淡了?下去,风月旖旎失了?最后?一点痕迹便无处可寻,萧沁瓷眉眼平静,缓缓说,“陛下,此前在太后?娘娘的永安殿中,您说要赏我恩典,要我仔细考虑,我已?经?考虑好了?。”

  皇帝心里忽而转冷,潮湿热意顷刻便退得干干净净,方才不曾注意过的凄凄寒风见缝插针的挑动明烛,这方深殿似乎在一瞬间更加幽暗。

  他已?猜到了?萧沁瓷想说什么?。

  萧沁瓷道:“陛下,我想去方山修行。”

  事不过三?,这已?是第三?次萧沁瓷向?他提及了?,而萧沁瓷也确实挑了?个好时机。

  皇帝面上神色淡了?,他同萧沁瓷仍然离得很近,却又仿佛疏远了?不少?:“方山清苦,在宫中修行不是一样的吗?”

  方山清苦,离太极宫更远,萧沁瓷不是为着修行,更重要的是要避开皇帝。可距离并不是问题,皇帝若不想放人,萧沁瓷去哪里都没用。

  可真正能让皇帝退让的不是两地相隔,而是萧沁瓷的推拒之?心。萧沁瓷并不信他,今夜过后?,这种怀疑只会加深,萧沁瓷挑在这种时候提起,要的就?是皇帝不能拒绝。

  他怎么?能拒绝呢?在他做出强迫萧沁瓷的事情之?后?,既无颜愧对,又要信守承诺。

  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

  皇帝负手在袖中紧握,他对萧沁瓷,应当谈不上深情厚意才是,一时的执念经?年累月成了?心魔,既然得不到放手也不过尔尔,不过是个女子——

  他猝然握拳,不再看萧沁瓷。

  “陛下应当明白,那是不一样的。”萧沁瓷轻轻说。

  那当然不一样。从前萧沁瓷在清虚观,皇帝没有见她,但事事都在他眼中,皇帝看着文宜馆,甚至知道萧沁瓷哪一日?会去,在里面待了?多久,又看了?哪些书。萧沁瓷的喜好固然难辨,但若是这样经?年累月的留意下来,最后?在他心里根深蒂固的就?是那样鲜活的她,宛如时时在眼前。

  但方山太远,片刻的分离已?足够让人煎熬。

  皇帝当然要拒绝,可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亦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后?是久久的沉默,萧沁瓷也默不作?声的等着,等着皇帝开口做出决定,他总要做出决定的。

  今夜对萧沁瓷来说也是一场重要的转折,她在突如其来的□□中洞悉了?自己的外强中干和无能为力,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她赢得艰难,但想要一直赢下去,她如今做的还远远不够,况且她也要随时做好满盘皆输的准备。

  萧沁瓷想起在清虚观中苏晴对自己的不尊重,自萧家覆灭之?后?她变成了?无根之?人,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她需要去讨好一切需要被讨好的人,即便如此得来的也大多是冷嘲热讽。

  那皇帝喜欢她什么?呢?还是说他看中的只是萧沁瓷这一副美艳的皮囊?

  男子重色是常事,皇帝却并非如此,他大可不管不顾的强占了?她。

  可皇帝的隐忍超乎萧沁瓷的意料,某些时候,萧沁瓷宁愿他是会被美色所惑的昏君。

  萧沁瓷在这场暧昧中谨慎的观察着皇帝,他的喜欢同样起于?见色起意,但又和萧沁瓷从前遇到的男子都不同。

  他在向?萧沁瓷索求她自己没有的东西,这让她觉得可笑,因为那玩意儿萧沁瓷同样不相信皇帝会有。

  况且,即便萧沁瓷付出真心,皇帝就?会珍惜吗?她只能让皇帝付出,他在萧沁瓷身?上倾注得越多,就?越不容易放手。就?像一个赌徒,倾尽家财总想着下一把能赢。

  但他永远不会有赢的那日?。

  何况萧沁瓷也不是没有找到退路,比起身?体的占有,皇帝更想得到的是萧沁瓷的心甘情愿。强占只会让他这样骄傲的人感到挫败,而皇帝的喜欢也会让他在事后?有难以言说的愧疚。

  愧疚远比喜爱让人不能轻易忘怀。

  天子最终会答应的。

  今夜这样漫长,最终也要走到尾声。

  萧沁瓷平静地想,她会赢,但也要让皇帝输得心甘情愿。

  “嘶——”

  萧沁瓷一手撑在案上,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呼,极短促细微,但落到静夜中也是闷雷。

  皇帝一怔,见萧沁瓷细眉微蹙,沉声问:“怎么?了??”

  他终于?发现了?萧沁瓷手上的异样,不顾萧沁瓷的推拒执起她的手细细看过,方才萧沁瓷匆忙之?间扯断的不止一根琴弦,弦裂时的锋利在她掌心划出几道纵横交错的血痕,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萧沁瓷本来有那样美的一双手,十指纤长如玉,拨弄琴弦如翩飞的蝶,皇帝皇帝惦记她指上红痕,令人生出无限遐想,但此时再见,只剩下心疼。

  皇帝只一错眼便知她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抬头看萧沁瓷明显隐忍还要故作?无谓的眉眼一时又气又心疼,气自己竟然没有发现:“你怎么?都不提?还要忍着,朕怎么?不知道你这样能忍?”

  萧沁瓷不是能耐痛的人,方才皇帝的力道稍微重了?一点她便明显不适,但她也不是会示弱的人,此前的情形更不许她这么?做,这点疼痛比起在皇帝面前低头,显然是微不足道的。

  萧沁瓷淡淡道:“我一向?都能忍,这点伤不算什么?。”

  她从前没有学会忍耐,因此在苏家吃了?很多苦,已?经?过去的事现在想来也成了?稀疏平常。

  忍耐是与野心匹配的美德。

  没有人天生就?会忍耐,于?皇帝,不管是权势还是萧沁瓷,得到之?后?的甘美足以冲破忍耐的烦躁,而对萧沁瓷而言,她是不得不忍。

  没有与美貌等同的地位权势,野心和聪慧都只会变成笑话。

  萧沁瓷欲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皇帝紧紧握住手腕,皇帝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声道:“以后?有朕在,痛你可以告诉朕。”

  “告诉您有什么?用呢?”萧沁瓷对这样独断的话没有好感,她淡道,“又不是说出来便能不疼了?。”

  皇帝敏感地捕捉到她话中的不以为然,也是如她一般淡然道:“告诉朕,就?有个人陪你一起痛了?。”

  一个人忍得太辛苦,也是会觉得委屈。

  那样寻常的一句话。

  萧沁瓷一顿,皇帝这句话比他此前的温言更来得让人心动,他没有说让萧沁瓷无需再忍,那不是萧沁瓷需要依靠他才能得到的东西,只是说可以告诉他。

  倾诉是依赖的开始,感同身?受往往才能滋生情爱。

  萧沁瓷不需要有人为她遮风挡雨,她要的是并肩而立,不被任何人看低,皇帝短暂的触及到一点萧沁瓷的真心,只是无从知晓。

  她语气有细微和软:“那也没什么?用处,两个人一起疼反而得不偿失。”

  萧沁瓷从来不肯吃亏,也不做得不偿失的事,况且感同身?受只停留在言语间,皇帝感同的疼只会是他自欺欺人的错觉,萧沁瓷不会被这样拙劣的情话欺骗。

  皇帝深深望她一眼,对萧沁瓷的务实又有了?新的认识,都说郎心似铁,可萧沁瓷的心远比他来得坚硬。

  非得经?千锤百炼才能磨铁为剑,皇帝的挫败已?然变成了?持日?深久的征服。

  “梁安。”皇帝握着她的手出了?这个角落,萧沁瓷只见他独身?前来,不知暗处还有宫人伺候,但这也并不奇怪,萧沁瓷想到方才的争执都被旁人看了?去,生起一瞬的不自在,挣脱开皇帝的手,又恢复了?平静。

  静夜暖阁,风寒雪深。

  他们来得阒然,阁中无人伺候,但墙中仍有暖意。此前萧沁瓷被潮热的灼气裹挟着,还未觉出阴冷,陡然离了?带来压迫但也遮挡寒意的身?躯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凉意。

  雅阁里还是之?前的摆设,撤了?四方小插屏,半围起雅座,皇帝引她坐下,又让梁安去唤司医来。

  “不必麻烦了?,”萧沁瓷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她习惯了?自力更生,这种小伤也没有看的必要,“擦点药就?好了?。”

  皇帝以为她是惹来闲言碎语,便安抚道:“还是让司医来看看朕才能放心。”宫人渐次挑亮了?近前的烛火,阁中顿如白昼,萧沁瓷手上伤痕在烛火下更加触目惊心,皇帝执了?她的手细细查看,眉头骤紧,“伤得这样重。”

  萧沁瓷摇摇头,吩咐宫人端热水来,又说:“只是看着可怖而已?,学琴受伤是常事,我有分寸的。”

  她对旁人冷,对自己也是冷的。

  琴弦崩裂易伤人,萧沁瓷不是第一次历了?,这次无非是焦急间顾不得许多,才让这伤看起来严重,但都是皮外伤而已?。

  她并不是介意有人深夜见到她和皇帝如此情状,否则上次也不会让陆奉御为她诊脉,而是真的觉得小伤而已?,不必兴师动众。

  萧沁瓷既然坚持,皇帝也只好顺了?她的意,宫人捧来热水,皇帝想为她擦拭,却被萧沁瓷躲开。

  “我想净面。”她方才哭过,眼眶微红,面上还残着斑驳泪痕,自觉狼狈。

  “我来吧,”皇帝不肯让她沾水,“你手上有伤。”

  萧沁瓷推拒不得,只好拧眉受了?。

  皇帝先是用湿帕将萧沁瓷的脸一点点擦干净,便不可避免的离得很近,萧沁瓷许是觉得尴尬,自己微微侧脸,不肯看他,呼吸交错间皇帝又闻到她身?上的甜香,不可避免的想起方才的浅尝辄止。

  他按下浮动心神,克制而温柔的动作?。

  萧沁瓷仍是觉得不适,稍稍退开:“陛下,我自己来吧。”

  皇帝一愣,并不强求,将帕子递给她看她笨拙的自己将脸擦干净。萧沁瓷双手都有不同程度受伤,自己动作?时当然没有皇帝细致,饶是如此她也换了?好几次水,仿佛是要将皇帝留在她面上的气息一并抹除干净。

  皇帝看出来,神色如常,又换了?水和帕子,这才用湿帕一点点擦去她手上血迹,渐渐便显露了?真实的伤痕。

  确实如她所说,只是皮肉伤。几道口子都只破了?皮,擦干净后?只剩下浅浅的血痕,宫中止血清疤的外用药膏常备,皇帝命人去取了?来,并不假手于?人,自己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

  除了?那几道血痕,萧沁瓷手上还有磨破皮的痕迹,很浅,但足够让人注意到。

  “这是怎么?弄的?”皇帝问。

  这样的位置更像是干了?什么?粗重活才能留下的痕迹,皇帝一时没往那方面想,只以为萧沁瓷是不肯使唤宫人,自己动手伤了?自己。

  “不小心伤到的。”

  萧沁瓷说得含糊,皇帝也不好细问,他此时尚处于?爱怜愧疚之?中,对萧沁瓷是无所不应的。

  她肌肤细嫩,稍有磕绊便容易受伤,皇帝在她脸侧留下的红痕也不曾消退,皇帝看了?一看,手指沾了?药膏便擦在那处。

  萧沁瓷躲闪不及,被按了?个正着,她躲避的动作?也让皇帝的手错开半分,药膏在她细腻肌肤上淡开一抹滑润,冰凉的膏体都被皇帝的手暖热了?。

  她仍是不适应来自旁人的触碰,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避开皇帝,自己伸手将那点药膏抹匀了?。

  萧沁瓷这时摸上去才觉得面上有些疼痛,她自己瞧不见,但既然能让她觉得痛,想来该是留下了?印子,只怕明日?就?该变得青紫了?,她还怎么?见人。

  这样想着,她不由睇了?皇帝一眼,隐有恼怒。

  “你自己看不见,要怎么?擦药?”皇帝格开她的手,自己细细给她抹匀了?,他规矩守礼,淡了?旖旎心思,指腹因挽弓留下的厚茧刮得人脸疼。

  萧沁瓷疼了?也不吭声。

  “还有哪儿疼?”皇帝又问。

  方才情动之?时他没有顾忌,将人按在琴凳上亲了?许久,那样窄小的空间要容下两个人实属不易,况且他压下萧沁瓷的反抗时也用了?大力气,倘若她自己不提,皇帝也不能知道她还伤了?何处。

  萧沁瓷恍惚了?一瞬,将衣袖挽起半截,宽袍云袖遮了?细白手腕,直到她挽高?皇帝才发现她腕上也有青紫,是被他攥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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