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空山 第97章

作者:鹿水灵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朝堂之上 古代言情

  若说之前只觉得她是个不稳定的因素,那么如今,却是实打实地与自己有矛盾。

  方必行收到过南边的消息,说柳韶声在监粮时,特意关注过方家的产业。她提到方家时,言语间颇多愤慨。

  除掉也好。

  韶言不知老师心中许多计较,继续道:“便是那位老师想带来北地未成的梅家小姐。她在南边时,与我堂兄柳镜池成了亲,又随着柳家一道投北了。”

  方必行抚须:“哦?是她?她性情刚烈,确是位可用之人。撷音待如何呢?”

  韶言不慌不忙:“她虽随夫家过来,但心中仍时时记挂南寇,对夫家从来不屑,常说些杀人的疯话。如今南朝已亡,她母家梅氏自然也不能幸免。且我还打听到,她兄长梅敬宜,正战死在禄城下。”

  因着方必行为了将军的婚事,总将她以小友和学生的名义带在身边,韶言耳濡目染,又用心打探,对现在的军政形势,也能了解个七七八八。

  “只须用梅敬宜的死讯,激一激这位梅夫人,坐实了她杀人的妄语,再将脏水泼向与她交好的柳韶声身上,此计可成。”

  方必行皱眉:“柳家可是你的母家。”

  韶言仍然胸有成竹:“不止是我的母家,也是柳韶声的母家。她早叛出柳家,又为柳家带来灾祸,而我却为家人奔走。如此,高下立现。”

  “……”方必行沉默地思索着,仿佛在掂量韶言的计划是否可行。

  “好,你去。若此事能成,我再帮你将事情捅大,传遍整个京城。这样一来,柳韶声必死无疑。将军想饶她通敌的罪,也饶不得。饶了这样一个人尽皆知的叛徒,军中必然生变。”

  “只是一点。你出了我的屋子,此事唯有天地知晓。老夫年纪大了,总记不清楚事情。我的人也一样,手脚不灵便了,说不准要误伤你。你可明白?”

  方必行谨慎地叮嘱道。

  他甚至发出了警告。警告韶言,要他的帮助可以,绝不可拖他下水。若她失败了,他会先灭口。

  “学生明白。”韶言坚定道。

  又向着方必行一福,直接退了出去。

  方必行怎么想,她不在乎。

  他能帮她就行。

  她要当皇后了。

  处于韶言和方必行话题中心的梅夫人,也就是梅允慈,对此一无所觉。

  她已经怀胎十月,临近生产了。

  十月前,她与丈夫柳镜池的关系渐渐缓和,不怎么提到南朝如何,更不再说杀人一类的疯话。

  孩子便是那时来的。

  而现在,柳镜池将梅敬宜的死讯瞒得死死,不想让她因悲恸过度,贸然动了胎气。

  什么事情,都等到她的身子养回来再说。

  为了宽慰夫人,消减她孕中无聊,柳镜池特意去将军府,求亲妹韶声帮忙。

  韶声一口答应。

  除那日角门相遇,韶声再没见过齐朔的面。

  有什么事都由下人通传。

  不知是忙,还是别的什么。

  韶声管不着这些,她也不想管。

  齐朔夜里不回来了,也不管她去哪里走动。

  那她当然要赴兄长之约。

  韶声到了柳府,梅允慈正站在窗下摘花玩。

  一丛木槿花正开在窗边,粉粉白白,花团锦簇。

  柳家祖籍澄阳,府中布局陈设,虽顺应了北地的习惯,但仍保有不少的南地风致。

  便如这木槿花,并不用花盆装着,反而植于地下,衬在一方怪石旁,以此为一景。

  梅允慈腰上沉重,便将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坐在这方山石上。

  “你来干什么?”她毫不客气地问韶声。见着韶声,既不怒指声斥北贼,也不讲家国大义。

  仿佛她们还是旧日的闺阁少女,而中间流逝的所有时光,都不存在。

  韶声巴巴地来讨好梅三小姐,而梅允慈正巧能寻柳二做乐子。

  “我来看看你。”韶声说,“我带了礼物,已经让人放在里屋了。是一些补品,还有孩子用的东西。”

  她却不如少时一般怯懦。

  “破费了,夫人真客气。”梅允慈晃着手上的花。

  “……”韶声被她这不甚真诚的道谢噎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都不问问她送了什么吗?

  “不叫夫人,难道还叫柳二?不对,我忘了,这声夫人也叫不久。该叫娘娘了。”梅允慈知道韶声并不擅与人攀谈,笑了一声,便自顾自地说下去,“民妇冒犯娘娘尊颜,请娘娘恕罪。只是民妇行动不便,望娘娘免了我的礼。”

  “免、免免。”韶声被她牵着鼻子走。

  “你还真当上娘娘了?还没到时候呢,这么迫不及待?”梅允慈拿着花茎,用花瓣去蹭韶声的脸颊。

  韶声肌肤敏感,被她蹭得很痒,拨开花瓣,直往旁边躲:“别闹,别闹我了!”

  梅允慈偏不:“你来帮你哥做说客?说服我不要知道梅家的事?”

第82章

  “你……”

  韶声大骇,怔愣地定在原处,声气也弱了下去。

  全然忘了脸上的瘙痒。

  她怎么知道了?她知道了多少?她会怎么想?

  一定不好受。

  也不知道她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玩闹的心思瞬间冷了下去。

  思绪乱糟糟地团在心里。

  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梅允慈反倒不以为然:“行了,都要做娘娘的人了,胆子还这么小。元应时南征大捷,街头巷尾的小孩都知道,我当然也知道梅家的事情。”

  “那……”韶声迟疑地开口。

  “我不仅知道,我还看过我兄长的绝笔。”梅允慈随意丢下手中的花,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想知道写了什么吗?”

  当然想。

  不仅想知道写了什么,还想知道她口中的绝笔,是怎么得来的?是真的?还是由人伪造?

  梅允慈这番话,使韶声心里生出许多疑惑,全涌上了嘴边。

  韶声还未理清该问什么,却被梅允慈抢了先:“我只能告诉你写了什么。”

  她猜中了韶声心思。

  “我兄长梅子持,因我这不成器的小妹与柳家勾结,受人攻讦,久困牢狱。幸得周相相护,在皇帝面前斡旋,而得以暂时保全性命,我梅家诸人,也得苟全。”

  梅允慈的话,是以南朝旧人的口气说出来的,称周静为周相,周静最后是在丞相之位上殉国的。

  话落在韶声耳朵里,不单单是不太寻常,更重要的是,带上了几分叛逆的嫌疑。

  韶声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怕有心人听见,连追问梅允慈的心思,都向后略放了一放。

  然而,梅允慈并不给韶声开口的机会,继续道:“只是皇帝其余的手下不顶用,叫元应时打过了浔江。打到禄城外。他走投无路了,只好将我兄长放出来,让他守禄城,掩护余人往更南边撤退。京城卫戍的精兵全随着皇帝走了,我兄长便纠集着之前打溃的残兵败将,苦苦支撑。这当然支撑不过。但没人让他走,他也不想走,所以就战死了。死得应当很痛快。相比之下,周相虽比我兄长多活了些时日,但弥留之际,应当备受煎熬吧。”

  她的声音里是十二分的无所谓,好像在说别人的闲话。

  韶声更不知如何应对。

  自觉但凡开口出一声,都显得十足虚伪。

  她垂下眼睛,轻轻拍了拍梅允慈的手背。

  梅允慈挪开她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别担心,我肚子里都揣上你柳家的种了,还能逃到哪里不成?摸摸看,都长这么大了,还会动呢。”

  “来,叫姑姑。”她对着自己高耸的肚皮说。

  韶声的眼眶红了。

  梅允慈笑话她:“姑姑不好听?那就叫娘娘。”

  “嗤,想到日后都要这么叫你,真是不习惯。我今天的话,你可别告诉柳照锋,我相信你,柳韶声。”她难得唤了韶声的大名。

  韶声怔然点头。

  心里竟荒唐地想起她们未出阁时的光景:原来梅三小姐知道自己叫什么,还以为她只记得柳二。

  称王并不是件容易事。

  齐朔曾经对韶声说过,说称王前要恢复本名,追封先人。

  这也意味着,他并不想为了赶时间,把这件事办得太潦草。

  并不如当年宋士光的义军一般,自己寻了个国号,便算成了。

  因此,各类文书章程,譬如百官位次,承天之仪等等,皆需仔细斟酌。

  又因此,众人奔忙,之中难免要出现摩擦。有的摩擦大了,便成了冲突。

  其中两桩,格外值得一提。

  已经大到连镇日里关在屋子里躲风头的韶声都有所耳闻了。

  而且,它们互成因果。

  其中第一桩,是吴移将军与元将军的争执。

  据说,这桩争执,早在南征时,就已埋下了引子。待到吴移将军班师,争执便到了明面上。

  他与元将军所争的东西,与韶声与将军所争的东西,二者有许多相似之处。

  都和将军新得的南地有关,也都和方必行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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