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第41章

作者:嗑南瓜子 标签: 古代言情

  魏塱摸着桌子上玉笔杆,这常年古井无波的齐世言,居然一瞬间慌了神?

  这中间该不会真的有什么过节,莫非有人不想要脑袋了,还敢去打废太子的主意不成。

  “是臣,是臣二十年前的一桩孽缘,说来还请圣上莫怪”。齐世言长话短说将当年之事过了一遍,又说道这女儿找上门来,以他名声要挟,非要进府。带坏了妹妹,气病了主母。他一个男人家,实在没有办法,有心打将出去,又顾念着这一个礼字。

  正逢大女儿回娘家探亲,长姐如母,以陈王府富贵相邀,接了去,说是好生教导些日子,免得家宅不宁。

  “臣,臣也念着清猗能教导一二,日后也好找个人嫁了,不枉喊自己一声爹。还请陛下…。请陛下”。他说的老脸通红,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原是这样,爱卿多虑了,便是要入家入谱,本朝也是有过先例的。”

  “臣既身为礼部侍郎,怎么做出这等………这等下作之事,原是打算春闱一过,臣便自请卸去乌纱,今日既陛下问起,臣不敢有瞒,亦无脸担此重任,还请陛下成全。”

  魏塱还是皇子时,虽与大臣相交不多,但几个亮眼的都认识。这齐世言,当然也熟。甚至于,过于熟了,毕竟是前太子的岳丈,他刚登基时想法还不小。

  这个老匹夫确实是这般中庸正统,克己守礼,没想到到了了晚节不保。若不是坐这,他能笑出声来。这样子的话,事情说的过去,且这陈王府真的是完了,什么人都往府里带。

  戏还要继续演,魏塱道:“爱卿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先帝老臣,莫说朝事无一纰漏,就是有,朕也得法外开恩。请辞一事莫要再提,退下吧,朕亲自与长兄谈谈,断不会让王府亏待了齐三小姐。”

  齐世言弯着腰退出了天子居所,他一生俯仰无愧,刚刚那一大段谎言说的脸红心跳,汗流浃背。魏塱知他慌,还以为是为了齐府那点面子慌,哪里知道人真正在慌啥。

  魏忠说来人粗俗,齐世言说出自勾栏,这俩人的话倒是对得上,但还是小心些好。魏塱手指敲了两下桌子,影子无声的冒了出来。

  “你不必去陈王府守着,给我查查齐世言说的是真是假,找出半点毛病来,连我那位好兄长也一并喂点啥。”

  陈王府里,魏忠犯了愁,上头说是好生伺候着,他确实是好生伺候着。但刚刚那位小姐来支银子,开口就是一千两,王妃都没见这么要过。府里的,就是自己的,白花花的递出去,如何能不肉疼。

  薛凌在门口指挥着绿栀翻筐子,一颗颗的检查黄皮大杏,开心的很。苏府那边自然不用给钱,还从魏忠那讹来些,这银子又不烫手,她不稀罕,那也不嫌弃啊。

  绿栀来了,她身上收拾的妥帖,往那站着不说话,也有几分小家碧玉相。果然这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府里人也开了眼了。他们都是陈王搬出宫后魏忠买来的,这几年手头银子不少,但这刚开春,就一筐筐的买鲜果,还是第一次见。

  绿栀好不容易翻完了道:“小姐,都是好的呢,一粒坏的也没有,量也没人敢蒙咱。”

  薛凌拍了拍手,指着几个下人道:“都瞧见了没,以后送来的东西,就得给我这么查,我要是吃出一颗坏的来,当心你们腿,快给我搬院儿里去吧。”

  小厮面面相觑了一下,忙不迭的上来搭手。

  魏忠站暗处默默的看着,这真的就是个穷人乍富样,演,也演的他看不出来。十六七的少女,应该不会有这种心计吧。

  薛凌抓了三四个杏子在手里吃,皮薄核小,真是佳品。她当然不怀疑苏府能送来什么破烂,也不关心这果子是好是坏。但是府里的人,一定没那么快放心,进来的东西必定要仔细查验,干脆给个由头,让他们翻个够。

  大夫也暂且不能来,得送个七八日鲜果再找理由混进来,这还得好几日闲着,正好熟悉一下此处地形。白天不太可能有人怎样,晚上难说,该预备些防范之物得早些着手。等孕事瞒不住时再准备,黄花菜都凉着。

  薛凌转着转着,瞧见魏熠和齐清猗正靠在暖池边栏杆品画,她这里看过去,魏熠的轮椅部分刚好被挡住。

  沉香亭北倚阑干,二人郎才女貌,实属佳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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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长安花

  若非世事多变,当今的帝后该也是民间美谈。

  薛凌没有上前去打扰,继续熟悉着府里地形。身旁绿栀换了个地样样都新鲜,也闲不下来。

  这一转眼,日子都过到了一月末,再过几日,就立春了。苏府来送果子,已经送了有个七八天。

  魏忠叫苦不迭,这个三小姐住了这般久还不走,样样都挑最好的,日常一应开支只管张了大嘴要。短短数日花销比过去一月还多。那些山珍海味,流水一样的买,他又没法明面拒绝,实在难熬。

  今天才清净片刻又有小厮来报,说齐三小姐发了好大脾气,非说下面人偷她果子,害她自个儿不够吃。

  “以后让来人直接送到夫人院去,别再经手了,你们是群猪吗”?魏忠骂完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怀疑送进来的东西有异,那是肯定的。搜了这几日,什么也没有。这府里又是一群蠢货,底下人他喝斥两声也就止住了,那几个貌美娇妾要拿什么,哪里拦的住。

  既然没什么问题,干脆直接让送那位屋里去,再有人沾手,也不关他的事。怎么来个小丫头片子,这日子突然就难过起来了呢。

  苏府的人终于私下见到了薛凌。借着绿栀点水果的功夫,薛凌确认了一下四周无人,才把齐清猗扯出来。

  孕两月有余了。

  薛凌将信交给来人,一请苏夫人想办法安胎,二请霍云婉盯着魏塱何时知道此事。

  屋外清风拂面,春色大好。屋内却是如临大敌,齐清猗看着这个三妹妹几日之内判若两人,完全不知如何自处,像个木偶随着薛凌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切安排妥当,薛凌稍微收了收心。她观察了这几日,府里除了一群下人敛财,倒是太平的很。应是陈王的表现太让人放心了,何况他是个废人,绝无翻身可能,顶多是指证一下什么。

  院墙外倒是十二个时辰有人盯着,但从来不进院。想来是魏塱防着有什么人暗地里与前太子往来。除此之外,再无需要留意的东西,这种局面,甚好。至少在魏塱发现齐清猗怀孕之前,大家还能相安无事。

  快,则一月,慢,就看齐清猗的身子几月显了,她又没怀过孩子,哪知道能熬多久。

  送走了苏家人,回到院里,薛凌发现,好家伙,陈王那几个美妾竟坐了一屋。

  齐清猗的院里,常年没人来的。来做什么?陈王不能人道,大家都知道。家里的事儿又不是王妃说了算,谁还来孝敬不成。

  今儿就不一样了,这几日薛凌日日让苏府送东西,那她们都要拿一份的,今儿突然就没了,怎么忍的下这口气。看着送东西的人一走,一起敲了门。

  刚好薛凌不在,齐清猗已经把果子分了个干净,偏人还不走,吵着以后也要这待遇。

  薛凌本来是有好多事要跟齐清猗交代的,进来一看这个场面,气不打一处来,吼着让绿栀去把魏忠叫了来。

  魏忠都等半天了,他就知道要闹这么一场,赶紧跑了来解释道:“三小姐,这几位姨娘,都是陛下赏的。平常夫人宽厚。”

  薛凌不好抖平意,这几天买了把勉强趁手的短剑天天耍,反正她会点功夫大家都知道,这会不答话,抽出那把短剑,闪身走到一个美妾面前当着胸前就划了一道。

  没伤着肉,就是外头小袄破了。把姨娘吓的尖叫了好几声才停下来。

  薛凌看着魏忠道:“皇上上下来,都是伺候我姐姐的,难不成是来分我姐姐果子的?他们是什么下贱坯子,也配这么好的东西。”

  “你是什么下贱东西,不就是泥堆里爬出来的东西,进了王府,就当自个是个人了?就你这样儿的,出去做小,这满京城怕是还没人要。”刚刚衣服被划破的姨娘站起来指着薛凌脸骂。她被送来王府,本以为这辈子没指望了。来了发现住着王府吃着王府,还不用看主母脸色,这日子也挺美。过惯了随心所欲的日子,今日被薛凌这么一说,都忘了自己是谁。

  魏忠脸上有了厉色,叫人把这个疯子拖下去。剩下几个姨娘见管家动怒,一时都噤了言。

  魏忠怀疑自个儿太好说话了,人嘛,谁天生心狠手辣不成?但这府里倒是越发没规矩了,不趁此调教一下,事大了闹到皇上那,没准把他一并换掉。

  齐清猗拉着薛凌道:“三妹妹莫要乱说,大家都是王爷的心头好,哪有伺候不伺候一说”。她一门心思打圆场,这些人都是魏塱塞进来的,谁知道中间哪个的一句话就能让陈王府万劫不复呢?

  “对对对,大家都是王爷身边的人,我们也是拿夫人当姐妹的”。

  薛凌扬了扬手上剑:“东西留下赶紧滚”。一屋子人避着魏忠先散了个干净。

  齐清猗对着魏忠道:“你也下去吧,辛苦你了,哪里管的住她们。”

  “多谢夫人体谅”。魏忠看了一眼薛凌,告了个退。这府里的事得好好管管了,这个三小姐,也得再好好查查。言谈举止这种事,很难去定义。就如同农夫说请天降甘霖,那会让人觉得他在祈求上苍。如果是龙椅那位说请天降甘霖,旁人听来都像圣旨。

  而齐府三小姐,就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感觉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时而让人觉得无耻,时而让人觉得是无畏。

  无畏,为什么一个刚刚进到王府的人颐指气使起来,就那么无畏?

  看着众人散了干净,齐清猗才不好意思道:“三妹妹见笑了。”

  薛凌拈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道:“闹一场也好,不早些收拾了,这院里没个干净,更难存活。”

  “三妹妹你……。”。齐清猗觉得自己心头有诸多疑问,实在藏不住了,想问一问,话没说完,薛凌站起身打断她话头道:“大姐姐多吃些,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就出了门。

  齐清猗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三妹妹,既不像风月之地出来的,更不像,她爹的女儿。

  不知道自己请来的,究竟是鬼还是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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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长安花

  “小姐,你过来啦,那会隔壁屋子吵吵什么呢”?绿栀把几个果子洗的水灵灵端桌子上,她本是要过去看看,但下人求的是个本分,何况自家小姐估计也不会吃亏,就在这边断断续续的听了好一会墙角。

  好家伙,齐府人人都道大小姐嫁的好,没能母仪天下,也是个正室王妃。要是让齐夫人知道女儿在这过成这样,不定伤心到哪去。难怪求着三小姐过来。

  这几天那些下人什么样子,她也是瞧见的。要是在齐府,早就打发了卖出去,这大小姐怎么变成了这样啊。

  薛凌进了屋就倒软榻上不肯起来。这个软塌比齐府那个豪华多了,毕竟不花自己银子,什么贵选什么。有的时候她都在想,算计人心太费事了,不如刀剑之下来一场,输赢明明白白。

  薛凌道:“绿栀,你可知道有什么吃食儿,是街边才有的卖,府里决计没有的呢。”

  绿栀偏着脑袋想了一下。其实她以前出府不多,身上也没几个钱,还是跟了薛凌才自在起来的,自然对京中事物没那么了解。也奇怪自家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伺候这么久,都没见小姐有什么难办的要求。

  “若说好吃嘛,这可多了,可小姐非要府里没有的,这奴婢也想不出来,只要肯花钱请师傅,皇宫里的东西,咱也能吃呢。”

  薛凌干脆把头也埋在了软塌褥子里,太难了啊。她递了信给苏夫人,请个郎中安胎。刚刚来的那位小姑娘说齐清猗忧思过重,脉象不稳。她只觉得齐家的女儿真是一个比一个事多。

  这苏夫人也是极谨慎了,薛凌就怕来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一看就有问题。所以聪明人办事就是妥帖,苏夫人派来的除了俩搬筐子的小厮,还有一娇俏丫头收账,正是薛凌需要的把脉大夫。

  问题是这药材好送进来,她不敢在陈王府熬药啊,没准一丁点药渣子就让这事儿瞒不下去了。

  绿栀看薛凌似乎垂头丧气的,赶紧哄到:“小姐可是最近厌食,奴婢觉着临江仙的点心就好吃啊,这陈王府每日的点心供应都不如齐府花样多,小姐你要是想吃,奴婢这就出去给你买些来。保管回来还热着呢。”

  吃吃吃吃,她树皮草根都吃过,谁还管一天天吃的啥。

  趴了好一会脑子突然一激灵,翻身爬了起来道:“你别去,给我叫魏忠去,就买临江仙的灌汤包,要五六分汤汁儿的,叫他着人快去快回,晚了本小姐不高兴。”

  苏夫人捏着纸条瞧了好久还舍不得松手,薛凌说的不错,这是个什么宝贝?未出生的长子嫡孙,要她苏家来保。要个梁朝最下贱的商家来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叫人考教过苏凔学业,得到的答复是状元之才。便把苏凔安排到了城里客栈住下,没留在苏府了。

  未来的状元郎,怎么能跟商贾扯上关系。她以为捧个状元,再搭上梁胡通商这缕东风,混个皇商已是巅峰。原来上天竟要她苏家万万人之上。

  就是这条道儿八字还没开始划撇,看起来也十分的崎岖。苏夫人将纸条揉到香炉里。这有什么关系呢,人有两手准备,好过牢牢抱着一个腿吧。

  先保着这块肉,保不住了,没准丢出去还能套套狼呢。

  两日之后,齐清猗喝到了那副安胎药。喝完了又咬着牙吃了四五个包子皮,药汁苦味早就染透了面皮,半点甜味也无。孕妇本就容易作呕,她吃的又急,更是几番要吐,却终究没吐出来。

  她舍不得,那天一听说自己的孩子不好,她就慌了神。请个大夫把脉已经难如登天,找人安胎简直痴人说梦。这两日,自己强颜欢笑,不忍告诉夫君,同时又怕孩子有个万一,头上都有了白发。她才双十有三啊!

  薛凌在一旁漫不经心的吸着汤包,临江仙的手艺一如既往。魏忠手脚快的很,一路滚水热着,到她手上,还和刚出笼的没差。

  银针测过没什么问题,最底下那几个就给了齐清猗。得亏是苏府财大气粗,才能找些好手段的熬好了药包进包子里,又一路热气煨着递到了这府里。

  京中各个行当的翘楚,哪一家不是苏府的产业?明面上不是,暗地里还能不是?

  可怜魏忠一边吃包子一边骂娘,这包子好吃不假,但它贵啊。

  齐清猗吃完缓了好半天,心头大石卸下来又提了上去。手抚到小腹上,眼泪跟着夺眶而出。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才两月,就要经历这些。为了瞒的久一点,她甚至用缎带束了腹部。

  薛凌看着这位又在哭,觉得自己问也无益,赶紧吃完走人。这包子也不能天天出去买,不知道这什么汤药还要吃上几日。

  齐清猗看着薛凌在那吃的毫无反应,突然冲了上来扯着她手急切的问:“三妹妹,你到底是不是我三妹妹?”

  薛凌半口包子卡了一下,是她这几日事多太烦了吗,能让这傻子瞧出破绽来?顺了顺气道:“我…怎么能不是呢,我不是我护着你做什么?”

  齐清猗丢了手,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是吓的。这个三妹妹行事滴水不漏,竟然能想到把安胎药灌进包子里,让魏忠的人亲自送进来。莫说齐府的几个妹妹想不出这法子,就是想的出,怎么能足不出户就买通临江仙的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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