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第35章

作者:嗑南瓜子 标签: 古代言情

  寺里斋饭还算好吃,偏薛凌和齐清霏都没啥心思,一个想着快点回去挑个好看的花灯上街,一个对今晚的事耿耿于怀。薛凌到不是觉得失败的可能性高,今晚石亓应该是独身一人,以逸待劳,没有不成的说法。她就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总算是熬到了齐夫人几个也吃完了饭,马车又摇摇晃晃的回了府。齐清霏盯着薛凌,摇着自己腰间佩子道:“你当真不和我去?我可是要去干大事的哦。”

  “你去玩吧,莫乱来”。

  薛凌飞快的进了院子里,随手捡了本百家姓开始描。字里行间,往事又道眼前。无边的雪,跳崖、大火、薛弋寒负国,她杀个人怎么了,她就是杀尽天下人又怎么了?

  日头一点点西斜,人终于冷静了下来,齐府安静的很,小姐下人都出了府去,连绿栀都告了假,约了相熟小姐妹看热闹去了。

  到了饭点,还得自己去厨房拿东西吃。经过正厅,薛凌却听见里头哭的厉害,蹑了手脚凑上去,好像是,齐府的大女儿?这陈王妃元宵佳节居然跑回齐府在齐夫人怀里哭的不成样子。

  酉时一刻已经过了。

  石亓已经在临江仙下等一阵了,踱来踱去的想这羔子就不能早点出来。他下午就出了宫,这上元节,梁京都着实热闹,车水马龙,扎的灯笼也好看,各式各样的。就是他一人瞧着没意思,眼看快到约定的时间了,就赶紧来了这。

  大家都去花灯街了,临江仙今晚倒是冷清,一楼大堂都没几盏烛火。

  石亓瞧了瞧藏在一边的几个侍卫,又忍不住带了笑意。这汉人的焰火也好看,记起薛凌前几日说十五街上人人都要放焰火,今儿特地带着侍卫出门赶着街上最贵最大的买,只等薛凌来,给她个惊喜。

  偏这羔子怎么就这么久还不来,这汉人的时辰他算不太准,莫不是算错了不成。

  石亓等的格外心焦,发现丈远处不知啥事多出个人影来,背对着好像是阿落,又不太像,他搓了搓手,走上前。

  那女子回过头来喊:“小王爷”。

  怎么还带起面纱了,这汉人花样就是多。这京里喊自己也没几个,石亓就加快了脚步,眼看着到了面前,心头突而一颤,这不是阿落。

  他说不上来哪儿不是,这个女子身形颇像,可语气不对。他站定正要问,匕首已经到了胸前。

  没什么东西挡,石亓也不是善茬,徒手捏了上去,多么锋利的匕首,他捏住刀身闪开的这么一个当口,右手掌骨都有了印,再慢一些,这辈子就是残废。

  “有刺客”石亓高喊,用的是羯语。

  他的人没冲上来,先围出来的是几个蒙面汉子。石亓只看了一眼,道:“你们是谁?”

  虽然蒙着面,但眉鼻轮廓看的出来,不是汉人,是哪个族的?来之前父亲曾说怕有人捣鬼,他跟大哥已分外小心,这几日才松了警惕,没想到今晚出乱子,要是他孤身一人的话,不堪设想。

  没人作答,几把刀对着的都是石亓。他捂着右手,血已经流了一地,闪躲十分狼狈,背上也挨了一刀。

  几个侍卫原本是扛着焰火的,听主子一喊,赶紧冲了出来,打了一阵,才把石亓护在中间。

  苏银来时,就看见这诡异的场面。他的人,该是酉时两刻才到,这会子谁跟谁打啊,而且这石亓有好几个侍卫护着,闹出这么大动静,立马就该有人来了。

  这唱的是哪出跟哪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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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灯如昼

  薛凌已经趴软塌上掰了好久的指节,这会都戊时都快完了,苏府的人,怎么还没送信来,难道出了什么岔子?而且今晚她听到一个天大的秘密,说出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坐立难安。

  趴着趴着,觉得外衣硌的慌,索性脱得只剩肚兜,裹着大氅在那有一粒没一粒的去拈葡萄吃。

  这种盛夏水果,得多少炭火才能在这个季节捂出一筐子,亏得她有这个口福。门被推开,薛凌吓了一跳,这会子应该没人,花灯怕是子时才会散呢。

  走进来的是石亓,他已经包扎了手,身上伤口也处理过了,寒气深深的站在门口没说话。

  他怀疑薛凌,虽然那几个刺客是鲜卑人,但是一开始那个女的分明是冒充这羔子引他上钩。若不是他心狠,拼着废了一只手的心态,这会估计没命说话。

  等梁朝的守卫来了,他处理了伤口又在那等了好久,还是没看见薛凌出现。想起自己哥哥说过住处,一路找了过来。这个杂种能勾结他烧安城粮草,那勾结鲜卑毁两国邦交也不是做不出来。

  今晚齐府本就没啥人,他更是进来的容易。

  薛凌见是石亓也愣了一下,身上伤,说明是交过手了,那怎么没死?苏夫人失败了?这什么狗屁苏家,找几个杀手都找不妥当,还能让石亓找到齐府来。

  她抓着大氅挡在身前又喊了一句:“亓哥哥”,还是那般可爱,歪着脑袋问“你怎么会在这”?再不是想装样子,她就是莫名的想恶毒些,偏又要恶毒的精致。

  石亓强自镇定了一下,冷冷的问:“你不知我为何在这?”

  看来事情已经全盘暴露了。薛凌却还是甜甜道:“我不知亓哥哥为何在这。”

  石亓没说话,也没动手,他在等着薛凌继续解释。

  “你不应该…”……这懵懂语气突然变了个调,沙哑成老翁。“死在临江仙楼下吗”?薛凌把大氅往空中一扬,挡住石亓视线,披上外套,拎过桌上平意,大氅还没落地。飞身上去,手腕一横,这上好的狐裘被划拉出两寸长个口子,跌在地上刺眼的很。好久没用过假音说话了,转换的还是这般完美无缺,如同她这几年的人生。

  “阿落”。石亓不知道薛凌为何突然这样,他猜测是薛凌所为,证实之后却还是觉得恨的慌。他来并未带武器,也未叫侍卫跟着,实际没打算拿薛凌怎样。

  薛凌抬了平意,指着石亓:“你瞎叫什么”。她没动手,因为石亓死不死的,对她而言不重要了,死了挺好,乱才能动手脚。没死,也无关紧要。

  她听见陈王妃在齐夫人怀里哭的死去活来,说自己有孕了。前太子居然有后了?长子,嫡孙,这是个什么宝贝?要知道魏塱可是还无所出啊!

  薛凌瞧着石亓道:“咱们既有过交情,我不与你动手,你从哪来,滚回哪儿去”。

  来了,又来了,又是这幅样子。薛凌比一般姑娘都高,却还是矮石亓一个头,生的又秀气。明明是只羔羊样,却冲着你龇牙咧嘴。让你拿不准她到底能不能咬你一口。石亓只恶狠道:“你不怕我告诉你们当今皇帝?”

  “小王爷,我不怕,你帐子里的米,还没吃完吧。你可想清楚些,我手无缚鸡之力,怎能伤的了你羯族小王爷”?薛凌装的越发弱柳扶风,下一秒喊“有淫贼”怕是都会有人信,毕竟她此刻衣衫不整。

  石亓一口气哽着说不出话来,他是不敢,非但不敢,还得赔着脸求梁朝皇帝大事化小。虽说是通商之事已定,其实两头人各怀鬼胎,大家都瞧的清楚,魏塱既不愿意失了羯族和气,也不愿意明面开罪鲜卑,如果五部起了内乱,正是求之不得。

  这事一查,一定是一盆子扣鲜卑头上,这样大家都下不来台。这个杂种,真是好手段,也不知道求个什么。

  他有一万句脏话,却不知汉语该怎么骂,当初又没学汉人市井无赖的东西,憋了半天还是那句:“你这个杂种”

  石亓瞅到门把手上挂了柄短剑,抽了出来要刺薛凌。

  薛凌有心要笑,那把正是陪齐清霏练习的破铜烂铁。练完了都懒得收,随手挂门上了,经不住平意架了一下就只剩半截。

  石亓本就带伤,兵器又吃亏,怎么挡的住薛凌,都没还手的机会,胳膊上衣衫被削下来一大片。

  薛凌闪到一边,道:“小王爷还是早些走,没准我一会改主意了,留下的,就不是这块碎布了。”

  人在谋划的时候瞻前顾后,真正做起来,根本没功夫那么想那么多,反正一打起来,她就觉得,杀了石亓也挺好。可惜这是在齐府里头,万一溅了血不好收拾。

  石亓丢了手上半截剑柄,他不是不识时务的人,接受这事儿快的很,很明显,今晚是薛凌想杀了他,不知为何现在又改了主意。而他现在很明显不是对手,多留也没什么意思。人生之事玄妙的很,强求不来。

  “山水有相逢”。这句话学的是薛凌的口气。

  瞧着石亓走,薛凌还是有点不爽,苏夫人养的什么东西啊,这几日的活儿都白干了,若不是那谁,少不得她要在齐府动手。

  这残废的人,居然能让妻子怀孕?薛凌去拾地上断剑,这个消息也忒令人吃惊了些。

  苏夫人也听完了苏银来报,不知道这事如何收场,谁也料不到有人横插一脚,那么大动静,很快就有御林卫过来。她请来的就算是如来佛,也得惜惜命吧。没死就没死,反正苏家怎样都有生意做。

  宫中这会子正听戏,魏塱听霍云昇报“没留活口”。忍不住拍了手掌:“这是哪家角儿,赏”。既然死无对证,那就一定是鲜卑做的,羯皇有点血性,打起来就好了。

  石恒亦稳坐泰山,下头人说了石亓性命无忧,这种情况,来之前已经料到了。总有人见不得梁与羯通商,好在这事儿已经了结了,没闹得不可收场,自家弟弟吃些亏算了。明儿返程,一切都成定局,羯族至少有几年好日子过吧。

  齐府其他人还没回来,仍是安安静静的。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今年,应该该尤甚去年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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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等闲

  收拾了东西,薛凌拎着被划破的貂裘大氅心疼了一下,她还是颇喜欢这玩意儿,怪可惜的,刚刚下手轻点就好了。丢到旁边椅子上,正要关门,齐清霏哭的花容失色跑了进来。后头跟着是贴身丫鬟水杏,也气喘吁吁的,一脸痴呆相,看着被吓的不清。

  薛凌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没问,齐清霏一看到她就把手搭上来口齿不清的喊:“三姐姐,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水杏也在后面拼命点脑袋道:“对………。我们杀人了。”

  不知道这是吓哭了多久,齐清霏手上又湿又粘,分不清鼻涕还是眼泪,又确实带了点血。该不是石亓倒霉的出门碰上了这位吧,薛凌眯缝了眼睛。

  齐清霏在齐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下气的时候,江玉璃也在一个乌漆嘛黑的街角痛的龇牙咧嘴。抽噎着连跟着的小厮都不耐烦,道:“我说二少爷,这就几枚针,不严重。那剑都没破皮,就一点淤青。你可别耽搁着了,老爷知道你偷溜出府,小的也跟着倒霉。”

  江玉璃又嚎了两声,严不严重的另说,他生下来就身娇肉贵,手指掉个皮都要修养两三天的,刚刚那些针全部没入大腿,只剩个尾巴尖,渗出来的血吓的他直接晕过去了。更不说一开始还被那女子砍了好几剑,好在那是个唬人的破烂玩意,衣服都没破。

  这一想,更痛了,站都站不起来。

  “这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下手这么狠”。跟着江玉璃的自然是他贴身小厮怀周。江玉璃是个雅人,身边跟着的都是往好听了叫。这会正数着手上一堆银针感叹。

  他家少爷不正经他是知道的,但遇到女子凶成这样就没见过,刚刚人多,被挤散了一盏茶功夫,遍找不见,没想到在街角看见一人倒地上,旁边两个妙龄姑娘一手血拼命按。仔细一瞧,那衣衫不就是他家少爷吗。

  怀周还以为少爷出了什么大事,高呼了一声“少爷”,俩姑娘看见有人来,风一般跑了。

  怀周顾忌着江玉璃伤势,顾不得追,上前扶起来江玉璃查看了一番,才放下心。还好只是晕了过去,就是腿上渗的血有点吓人。其实也不是什么重伤,就是些银针,插的深了些,还有点多。足有二十枚左右,一大片的渗血,可不就看着吓人。

  知道自己少爷娇贵,想想没准是吓晕的,要是醒来了,自己拔针都不好拔,干脆先拔了再说,没想到才拔了几枚,江玉璃就醒了,一见是怀周,嚎的惨绝人寰。

  于是,剩下的只拔一枚,停半刻,本就耗了在这耗了半天。拔完江玉璃又念叨自己胳膊废了,怀周一看更是气的说不出话,这皮都没破,看着像是被木棍之类的东西打了,只是有些微微淤青。

  一没出血,二没骨折,怎么就废了?

  怀周道:“我说小少爷,你非要溜出来就罢了,还要去招惹人良家女,还要在这坐多久啊,再不回少不得被老爷发现。”

  “我这腿上手上都是伤,我怎么走,我流这么多血,死了算谁的。”江玉璃一点起身的打算都没有。

  这个疼,他生下来就没受过。何况,哪有什么良家女,那是个贼。

  自从那晚有女贼进了自己院子,爹就不许自己出门,这已经快一月了,憋的他心头日日如有七八只猫在抓。

  今天好不容易上元灯节,京中才子佳人谁不上街吟诗作赋,一会月神。吃罢晚饭,就说自己要埋头苦读,实际偷偷溜了出来。这般良辰美景,没三五知己煮酒烹茶已经是荒废了,若还要闷死在院子里,他哪里活的下去?

  想是京里来了羯人,这街上的花样更多了些,人也摩肩接踵的。江玉璃更是看的诗兴大发,防着被好友认出来传到江闳耳朵里,就把自己常用的白玉面具换了个普通的戏脸,在各灯谜铺子前大显威风,惹的一众人叫好。

  这一走神,怀周也被挤散了。到处没瞧见人,就想着到街口等他。

  这个时候齐清霏也刚好把俩姐姐甩开,带着自己丫鬟水杏往街角走。

  水杏心里毛毛的,道:“小姐,我们非要来这做什么”。

  齐清霏举着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扬名青史了,另一只手甩着那个兔子腰佩,走的趾高气昂道:“你傻啊,人多处哪有强盗。咱不得道小巷转一转,抓几个江洋大盗,也好叫爹看看什么叫巾帼英雄。”

  水杏觉得自己再不拉住这个疯子,大家都要完,扯着齐清霏不动。道:“小姐,我觉得这样太危险,咱回吧。”

  齐清霏也拼命拉扯:“你这个胆小鬼,你不去我自己去。”

  俩人拉扯的起劲,手上东西晃来晃去。江玉璃从旁边经过,走了几步又往后退。

  那个姑娘手里拿的是什么?那他妈不是他的兔子吗?

  那百分之百是他的兔子,琉璃郎君的名头不是白叫的。他雕出来的东西千金难求,这一对儿兔子正是自己的手笔,怎么能认不出来。几块小玩意倒在其次,里面的机关是自己看的杂书,又花了重金求师傅安置来保命的。这兔子,就是那晚女飞贼拿走了,这个姑娘,不是贼,那也知道贼在哪。

  拿了赃物,还敢出来大街上晃荡。

  自己的东西,各种关窍,江玉璃是知道的,防着这小丫头狗急跳墙,就没上前,看齐清霏拉扯了一会继续走,自己就跟了上去。

  按理说,以齐清霏的水准,断然发现不了后头有人跟着,但是江玉璃的水准更差,三五步就被前头俩人发现了。

  水杏哆哆嗦嗦的喊:“小姐,有…。有人跟着咱。”

  齐清霏刚刚还踌躇满志,这会子一听,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也开始抖。道:“你…。你怕什么……我……我有剑…。我”。她没说自己还有保命符。

  三个人又走了几步,到了拐角,齐清霏觉得不能再走了,好歹这离人多处还近,万一有个啥,好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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