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第252章

作者:嗑南瓜子 标签: 古代言情

  这就荒唐了些吧。

  江玉枫所忧,她亦好奇,大力将袖子从齐清猗手里扯了回来,道:“是么,你是如何知道我回来了,又是为的何事找我”。话说完,她接着走了两步,拉过椅子坐下,拈了块肉脯塞进嘴里,好整以暇看着齐清猗。

  齐清猗被她先前动作扯得往前一倾,现有觉得二人甚是疏离,心酸中又觉理所当然。她与薛凌,本也没什么亲密可言。

  只是事态紧急,略为难后,她急道:“清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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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庭前月

  “走了”?薛凌蹙眉反问道。近日走的人有点多,等着走的也还有一个,以至于薛凌不太好分辨齐清猗这个“走了”是指两条腿迈开来呢,还是两条腿一蹬那种走了。毕竟两条腿迈开来走路再正常不过,不至于要齐清猗特意求上门。

  但是齐清霏十四五六小姑娘,往日与人无怨,近日与人无仇。若是患了重疾,虽不如黄家的老不死能让太医院守着,但齐清猗去皇宫把库房银子搬出来请遍天下名医应该问题不大,也不该是突然就两腿一蹬人没了吧。

  孰料齐清猗根本不与她解释前因后果,再次上前两步,急还是那么急,但急并不能掩盖她理直气壮,颐指气使般喊:“你去把人给我找我来。”

  得,若是两腿一瞪那种走,薛凌显是不能去问阎王把人找回来。齐清猗既这么说,那就是齐清霏两腿迈开跑丢了影。陈王妃长姐为母,受不得这个刺激,这才冒着雨给冲进了门。

  薛凌鼻子里出了口气,齐清霏既没死,那究竟走去了哪,与她干系不大。牙齿继续开动,嚼着肉脯,像是为了缓和自个的刹那惊慌一般,心里头又默念了句:其实死了,也干系不大。

  且她本也不怎么待见齐清猗,若说大家有些相处的情分在,上次在陈王府里为着宋沧,她没弄死此人,就算还了天大的情分,算起来还得齐清猗倒欠她才对。

  纵是现在知道宋沧之所以倒了血霉完全是咎由自取,可当时齐清猗幸灾乐祸的嘴脸,不见还好,一见到,啧,又历历在目。

  尤其是,齐清猗这么理直气壮让她去寻人。这不可思议的态度都让薛凌忽略了齐清猗一看就外强中虚,徒张声势而已。

  终归是江府的地盘,落了齐清猗的脸面,以后她在江玉枫等人面前不好说话。薛凌并未粗口,不想抓着此事与这蠢货纠缠,只合着肉沫,翻了个白眼道:“你如何知道我在江府”?这个问题来的更重要些。

  “你去把人给我找回来,现在就去,立刻就去”。齐清猗丢了往日气度,摔袖后伸出手指指着门外,一连催了薛凌三句。

  许是齐清猗太过熟悉,薛凌又忘了藏着些事。即便她克制,那些不屑与厌恶还是清晰挂在了脸上,一瞧便知她不喜,更何况齐清猗惯于察言观色。

  不等薛凌作答,她小了声道:“你去把人给我找回来,我有东西给你,是我的夫君留给我的。”

  说完跟薛凌不认识魏熠似的,特意提了她夫君的名讳身份。与以往不同的是,她好似是第一次在薛凌面前否认了魏熠的陈王身份,说的是“我的夫君,太子魏熠”。太子二字咬的格外重。

  薛凌再次停了牙齿,瞪眼看向齐清猗。齐清猗一副早已料到的样子,毫不退让的与她对视道:“那件东西你想要无比,只要你将清霏找回来,我就告诉你在哪。”

  薛凌移开目光,有些不自然道:“是吗,那东西在你手里?”

  “不在,这世上唯有我知道在哪里,你将清霏给我,我便将东西给你。”

  薛凌垂了头,良久没说话,齐清猗以为她在思考,催促道:“你要考虑清楚,京中诸人。我唯有清霏一个,若是她有个好歹,我宁肯死,也要将这个秘密带进黄土,再不会有人知道……”

  “够了”!薛凌抬起头,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停了片刻,有气无力道:“她去哪了。”

  齐清猗被她突然拔高的声调一震,又霎时明白过来薛凌问的是齐清霏,知道她是同意了帮自己找人,强撑出来的色厉坚定瞬间卸下,眼里一汪泪水蔓延至喉腔泣道:“她去西北了,今儿一早嫲嫲过来说不见人,我还以为是个玩笑。上午着人将府上宅子翻了一遍也没找着人,这才……这才叫了车夫过来。”

  “去西北作甚?”

  齐清猗抽噎数次,帕子在眼角擦了几回,方略带无奈的埋怨道:“苏凔入狱,我困住了她。他平反后,我亦不敢让清霏出府,本是说了过了重阳皇家祭火之后就送她回祖宅,不料今日……许是昨晚看守的嫲嫲不利,给她逃了出去。”

  言罢她想起什么似的抓着薛凌道:“你先去苏凔住处瞧瞧,可是在他那”。话落又无主哭道:“怕也是不在,我骗清霏说他求娶了沈家女,这才得以从大狱脱身。”

  这厢尾音还没收,又转了口吻向薛凌道:“书信,她留了书信,我给你瞧瞧,我给你……”,一边说一边在身上摸,却什么也没拿出来,好一会才道:“我走的急,应是落在我屋子里了,她说她去西北要从军……从军……我……”

  她终掩了面,呜咽道:“我不该与她说那些浑话……”

  一句话叹完,仿佛是嫌哭诉也太过耽误时间,她立马收口抹干净泪水盯着薛凌道:“你先去苏凔处帮我瞧瞧,我是内妇不便前往,又不便遣底下人去,此事宣扬不得。”

  薛凌翘腿就这般由着她哭闹怒骂了半晌,这会才道:“行了,我用过饭食就去帮你瞧瞧,你是如何知道我在江府的?”

  “如何要用过饭食去?你现在就去。若她不在,就立刻出京去追,早一刻动身早一刻找到人。今日骤冷,天又落雨,她冬衣都没带几件,下人也没一个,若是被恶人盯了去……”,齐清猗又急上心头,且弱且狠的喊:“你现在就去寻她。”

  说完别过脸去,货真价实的埋怨道:“若不是你,她怎会如此,若不是姓宋的……你为什么不去找她?你怎么还能毫无愧疚的坐在这,她喊过你姐姐的。”

  薛凌又拈了块肉脯没反驳,漫不经心道:“我并不是很想去寻人,你怎么知道我在江府,这才是重点。”

  齐清猗也算熟知她性格,这个并不是很想去意味着薛凌大概率会去,争论不休反而不利。

  齐清猗道:“霍家死了,你不在京中,我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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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章 庭前月

  薛凌顿口,合着齐清猗笃定她在京中竟是这么个由头?倒也合乎其实,这蠢货居然变聪明呐,问题是霍家事都结束小半月了啊。

  她一双眼珠子尚在盘算,齐清猗了她一眼又轻微别过脸去,似乎不太想提及二人相处的时光,语气勉强道:“你说过的,当初霍统领来搜陈王府,那时你很高兴……说等……你要大醉三月……”

  “我还说过这话”?薛凌自言咕哝了一句,这等随性之语估摸着是哪日嘴碎,齐清猗竟拿着当了真,说是病急乱投医,都让人觉得不可信。

  薛凌没直接拆穿,道:“那你非得找到江府来。”

  齐清猗便丢盔弃甲,泪珠又连连往外滚,道:“我没有办法,我寻不得其他人,若你当真不在,我便将东西给他们也无妨”。她终于又兜转回对自己有利的东西,逼问道:“你到底要不要,你若不要,我这就去问江国公要不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谋划些什么东西。”

  东西已经在自己手上,薛凌淡漠的很。不过她也知道齐清猗做不成什么事,但绝对能为了齐清霏把所有事搞砸,那东西,能不让江府知道,当然是不知道的好。

  她磨蹭起了身道:“我先帮你去苏凔处瞧瞧,你且回陈王府里等着吧,若是没人,我下午再去寻你,顺便看看信上内容。”

  齐清猗大喜,笑容却只是在泪水底下转瞬即逝,像是没存在过。又手忙脚乱拿帕子去擦了脸,跟在薛凌身后要往外走。

  贴身的两个丫鬟婆子皆在院外等着,薛凌行至门口,有些不死心的偏头问:“那东西,是什么?”

  她步子大,齐清猗小跑着跟的甚急,薛凌猛地一停,人跟着就撞到身上。她却不是开始急,而是站正了理了理头发,才高深莫测的回答:“是你最想要的东西,是……”

  她十分笃定:“是能将当今天子置于死地的东西。”

  薛凌目光在齐清猗脸上细细扫过,没瞧出半点谎言的痕迹。她再未往下问,回转身冲入雨雾之中。

  齐清猗确然不曾撒谎,只是她对将天子置之死地这事儿,显是带有缺乏想象力的乐观。可能齐家的女儿以为,只要能查清楚当初陈王魏熠是被人下毒致残,那就说明魏塱得位不正,自有文武义士让皇帝退位让贤。

  理是这么个理,不过若世事容易至斯,要不要她这一根毒针又如何。终归魏熠已经死无对证,薛凌随便炮制一根,再拉上她这个活着的陈王妃当人证就是。甚至于薛凌与江府连手,炮制出来的东西或许要比一根毒针证据确凿的多。

  了无益处罢了。

  只是薛凌已经摸到了那半枚卧虎,西北兵权,确实能将当今天子置之死地,起码如今的魏塱是。

  虽如当初对江府所言,一枚兵符并不能真的调动千军万马,但西北的将领可欺可骗可交,哪怕是将人拖住,都足以给她足够的时间部署皇城,或者策反将士。

  确实是,她最想要的东西。没拿到的时候不见得这么想要,一拿到就越想越是欢喜。

  想要到即使觉得齐清猗知道她在江府的理由可疑,都再问追问,反正理由已经问到了,江府信不信无所谓。她觉得可疑,但过几天,她也不是一直在江府啊。

  只是,薛凌一边走着,一边对着身后的齐清猗道:“你既然觉得那东西是我最想要的,如何不早些拿来给我?”

  齐清猗脚步微停,又立马跟上,小声道:“我不想再卷入你们之间的纷争”,话毕又补了一句:“清霏也不行。”

  雨丝斜着将人说出来的话洗的一丝儿热气也没有。其实从她进来,薛凌就冷冷淡淡,可那冷淡里头,多少有些活人气,也还有些喜怒嘲讽。齐清猗急在心头,并没听出来,薛凌这句问话里头,什么都不剩了。

  在齐府陈王府两处光阴,她从来没有追赶过薛凌。也无处知道,原子上野惯了的薛少爷正经走起路来跟匹骏马撒欢一样。

  那个一直在她身后身侧打转的三妹妹,今日要她一路小跑才能追上。可找清霏是件要紧事,走快些不是再正常不过么,她还嫌薛凌走的慢了。

  怎么能走呢,不应该跑着去么?

  前头薛凌回屋寻了伞,特意换了双便于雨天行路的带钉皮靴。二人出了院外,薛凌道:“你自己去与江府别过,我先出门,府上车马套起来耽误时间,江府的人也不好太过招摇去宋沧处。”

  齐清猗连连点头称了是,薛凌便绕身往侧门处出了府。齐清猗看她焦急不似作假,她也确然有些不耐与心焦挂在脸上。

  就差没飞奔到宋沧处,叮嘱那守门的老头子给我一天十二个时辰挂在你家主人身上,任何风吹草灯,闲杂人等靠近十里之内,一律打将出去。

  齐清霏去了哪,说不重要,但如果遇见了,她肯定是一把捞回来,可真正着急的,是更怕齐清猗好的不灵坏的灵,别那蠢货已经跑到了宋沧处,两人蜜里调油,得她去做个恶人棒打鸳鸯。

  以前觉得宋沧取了沈家女甚好,现在觉得,他务必要娶沈家女。唯有宋沧娶了沈家女,沈元州一家才有计可图。

  是以齐清猗不知,她纵然不想齐清霏与宋沧有什么牵扯,但更不想这两人腻歪的,明显是薛凌才对。

  今日雨水飘摇,街上行人稀少。薛凌从江府往宋沧处走过数次,熟知近道小路。大家皆在京中,虽宋沧住的疏离,但往日的宋宅也在繁华处,不过就是院里简陋罢了。

  是以半个时辰不到,她就窜到了而今的苏凔处。懒得和那守门的瞎子浪费时间,翻到里屋处,宋沧早已散朝归来,伏案在桌不知写些什么玩意。

  听见脚步声响,抬头见是薛凌,立即搁了笔起身要迎,薛凌先窃喜了一瞬,过来没瞧见二人你侬我侬,那就意味着齐清霏多半不在此处。

  她放心大半,也没寒暄,对着宋沧道:“坐着吧,我问点事就走,可有生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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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庭前月

  宋沧神色甚是憔悴,见了薛凌似有千言万语要问,哪里坐的住,充耳不闻一般毫无停顿走到薛凌面前,往日礼数都少了,道:“姐姐也这般着急,出了何事。”

  “有没有人来过”,薛凌几乎不带思忱,编了个瞎话道:“近日不太平,你这里可有生人来过?怕是仇家寻怨。”

  宋沧霎时瞪大了双眼,有惊慌之相,下意识道:“不曾,我身子”……话到此处又垂下目光咳了两声方道:“我近日不适,闭门不待客,旧友也没有的,生人更是无从说起。”

  他对薛凌一贯深信不疑,这“仇家”二字……薛宋两家的仇家……他至今仍无法指认当今天子。但宋沧明白,薛凌口里的“仇家”,基本是皇帝无疑。

  皇帝派人查上门了?

  薛凌不懂宋沧为人臣子的胆颤心结,只对他闪躲之意有稍许怀疑,又追问了一句:“确定是没有任何人前来么。”

  宋沧平复了些情绪道:“确实不曾,姐姐有话但讲无妨”。他自拿了宋柏的绝笔,这几日已经大喜大悲大起大落人间天上的走了好几遭。晨间上朝喊了万岁,晚间归家要对着一张布条问清白,一个人矛盾之极,远比顽疾更损心神。

  话毕应觉二人站在此处寒暄不是个道理,又道:“姐姐不如去堂内坐着说话,我先去让老伯烧些茶水”。说着就要走,此处固然也有凳子,但薛凌为外女,他当自持些。

  薛凌看宋沧并无说谎之意,且若是齐清霏在这,他想瞒着自己,应当快点打发自己走才是,断无理由邀请自己满院子乱窜。

  到底宋沧与她也算个生死之交,这人除了蠢点,骗是未曾骗过自己的。虽未完全放心,却再没追问,依着他的意思走到了堂外。

  说是让老伯烧茶水,实则大多数时候破事都是宋沧在干,所以他一去就好一会没回来。当然也有可能是逃避心作祟,在任何人面前,他都是春风得意的天子门生,一站到薛凌面前,装也得装出个苦大仇深的罪臣之后,着实也辛苦。

  雨丝仍旧纷纷扬扬,薛凌在椅子上坐了多不过两口茶的功夫,见人没回来,便站到站在屋檐处,恶毒与自私像是地上雨水一样越积越多。

  唯有一件事真正结束,你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的更多的是齐清霏不在宋沧这,而不是能赶紧将人找到。尤其是齐清猗最后给的那个答案,甚至让她生出了些落井下石的报复快感。她齐清猗明知兵符对自己至关重要,魏熠估计都在棺材里烂透了,却从没对自己提过。

  毕竟魏熠是薄葬,应该烂的快。

  借口可以找出千百条,齐清霏也学过几招防身的,普通恶人不是对手。自己送她的剑削铁如泥,她总是随身带着,晚上一时半刻也不甚要紧。

  她从来没什么耐心,可今日站在这等宋沧,毫无催促要去催促的念头。她多站一会,没准人可以走的更远些。京中说大也就巴掌大块地,两人不定哪天要遇见,比起到时候喊分开,显然现在顺其自然要容易的多,愧疚感也轻的多。

  直到宋沧拎了一壶滚水过来,薛凌才淡淡偏头,瞧着宋沧笑道:“我不坐了,就是过来说一声,你也不要太担心,若是有闲杂人等问起,记得将话说圆满些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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