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第226章

作者:嗑南瓜子 标签: 古代言情

  苏凔摇了摇脑袋,道:“不是,是夫人交代我如此说的,还替我造了一纸密信,我一并呈给皇上了。”

  “苏姈如”?薛凌皱了皱眉,苏姈如倒是玲珑,不过也不太像她能想到的事。以苏凔目前的身份,应该不会有其他地方引起魏塱太多怀疑,唯有查薛宋旧案这一桩。

  而想要把这桩事撇开,薛凌得空也曾想过,但别的事更急,倒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现听得苏凔一提,不由得脑子里暗夸了声“极妙啊。”

  她忽而想到这东西,多半是江府造出来再让苏姈如办事的,那封密信上头,很可能用的是霍家或者霍家党羽的笔迹。

  如此一来,幕后原因最终会牵扯到霍家身上去。霍准眼看皇帝要扶持苏凔分走朝中文臣势力,又有意让苏凔与沈家女儿共结秦晋,自然想要除之而后快。

  先递张密信引苏凔查去薛宋旧案,吓唬吓唬皇帝,毕竟当年事魏塱也有份参与,然后解羯族之事直接将人打入狱中。如果苏凔跟当年薛宋两家有关系,想必魏塱也不会过多保护,霍家除掉苏凔顺理成章。

  这缘由魏塱想不到,也会有霍云婉去提一嘴。便是他不信,大抵也会认为苏凔被人当棋子使,起码不会太过疑心。

  这件事虽称不上圆满落幕,到底有惊无险。薛凌看着苏凔坐对面,大概还有好长一段日子平安,心里欢喜了些,再不顾以前谁是谁非,道:“极好的,这事儿便这么了了,以后也别惦记着翻案。”

  她笑了笑,难得不带任何情绪,平平淡淡的陈述着事实:“翻不过来的。”

  苏凔急道:“怎会如此,当今圣上……”,他恐薛凌生怒,顿了一顿,放低语调道:“当今圣上只是受制于人,黄霍两家把持朝政已久,他何尝不想当个好皇帝。如果……”

  薛凌不急不恼,仍还笑着道:“如果怎样?”

  “如果真是像你说的那样,会不会陛下有什么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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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章 袍笏

  薛凌目光向下,似是沉思了良久,方轻声道:“过去的事儿,谁说的准呢”?像在问苏凔,又像在自问。

  然话里落寞也不过转瞬,她抬起脸来,又换了明媚笑颜,开怀道:“不过,你且记着先不要露了身份,我可没本事再救你一次啦。”

  难得提起魏塱时,薛凌这般平和,苏凔方才颇有些提心吊胆,现见她一切如常,又未曾反驳自己,也稍缓和了些。

  这才瞧见桌上水都没添一杯,苏凔去提壶,里有只剩些凉茶沫子。他自来过的清苦,府上下人也少,免不得日常都是些残羹剩饭度日。

  薛凌瞧在眼里,及时道:“不必了,我就过来瞧瞧你,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些。别的也无事,犯不着再叫人添茶。”

  她忽而着急的很,急着回存善堂。她在看到苏凔那一刻已经隐约想明白了某些事,可直到现在才真正的恍然大悟。

  苏凔如何都不要紧,她就想这个人活着。她那些怨憎怒会,其实都不是责怪,而是怕。

  她如此怕这个人死了。

  所以她看见苏凔活着,只要这个人活着,由得他忠于魏塱,还是蠢笨如狗,她在这一刻都分外满足。

  满足到她想回存善堂守在老李头床前,即便结果事与愿违,但求曾经无愧于心。

  薛凌起身道:“你好好休息两日,我家伯伯身子不好,我得回去守一守。”

  苏凔跟屁股底下瞬间生刺一般弹跳而起,急道:“姐姐…”

  他欲言又止,薛凌只觉怪异。怪异的不是苏凔,而是自己。分明她恨不能瞬移回存善堂,偏极有耐心的问:“还有何事?”

  “姐姐,你可知道清霏在哪?”

  不等薛凌回答,苏凔先扯了薛凌衣襟。他知薛凌不喜他与清霏来往,生怕薛凌一听就要离去,哀求道:“姐姐,你告诉我罢。”

  果然是儿女情长一上头,生死都得靠边。苏凔出了牢门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找齐清霏。

  人去了哪且先不提,陈王府闭的严严实实。合该他是倒了血霉,放眼京城之大,就是皇帝的御书房,但凭苏凔说要进,此时此刻,魏塱也得给两分面子,听听怎么说。

  可惜,他遇上的是齐清猗。

  夫丧父走,最近又死了个三妹妹。陈王府如今也不指望在朝堂上有个什么计较,皇帝下旨要见,陈王妃会不会开门还未知,区区一个苏凔算得什么事。

  苏凔开始听得齐清猗说“自家三妹妹新婚不足一月便香消玉殒,五妹妹岂敢与朝臣有纠葛时”还当是薛凌出了祸事,苏姈如帮着说了两句,只道遮掩耳目,苏凔便更认为是陈王妃拿这话搪塞自己。

  亏的他理智尚存知道不能强闯,不然没准得把陈王府的门板给卸下来,今见了薛凌,哪里按耐的住。

  如薛凌所想,苏姈如给苏凔的那封造假迷信正是江府手笔。但这东西既是苏姈如转手,足以说明现在江府无意与苏凔在明面上结识。

  或许是江闳怕走的太近引起魏塱生疑,又或许是别的原因,但既然江府不愿,苏姈如也没把齐三小姐之死说的太过透彻,只说是薛凌自己算计。

  苏凔不了解内情,一心想着薛凌在齐府那么些日子,现又是自己筹划的死亡,必然是跟齐府众人还有牵扯。

  更重要的是清霏貌似格外喜欢薛凌,往日与自己相处,开口闭口都是三姐姐三姐姐。如果清霏还在京中就不说了,即使清霏离去,也该与薛凌告个别吧。

  苏凔又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陈王妃对我成见颇深,无论如何不肯据实想告。”

  他望着薛凌,大有薛凌不答就不让她走的驾驶,嘴上话语倒软,凄然道:“是我那日伤了她,不求她原谅我。姐姐,我只想再见清霏一面,你告诉我她究竟在哪。”

  薛凌小心将苏凔手从自己身上拨开,她知道这人好胳膊好腿,但总觉得下手重了苏凔就和苏远蘅一般平白无故身上多处几个大洞来。

  好像很久不曾这般说话,她从来没多少替他人着想的体贴心思。得是好些年前哄薛璃,不过那会也不全然是关心和爱护。

  主要是她心情好,她对薛璃情分中带着怜悯。这就一病秧子,犯得着跟他计较?

  这会她并无什么好心情,居然也不想跟苏凔计较。她浅浅笑着道:“你出了事,我一门心思救你,离了江府又去了宁城,在平城外头耽搁了半月,今日才回京,属实不知清霏去哪了。”

  “那姐姐能不能帮我问问陈王妃,今日明日后日都行”。苏凔不肯罢休,再次拉着薛凌乞求道。

  话说完好一会,才补了一句:“姐姐去宁城做什么,那边起了战事,姐姐可有受到牵连?”

  “好,等我得空就帮你问问,你先让我回去吧,我家伯伯病重。”

  薛凌再次撇开苏凔手,急匆匆往外走,身后苏凔似乎不死心的叫了两声,她也懒得应答。

  那守门的老头看见她从屋里出来,跟大白天见鬼了一般使劲揉自己眼睛。薛凌走得快,一晃而过,他还是看见姑娘家笑的好看。

  这姑娘,自己没放她进去啊,还是人老记错了,放进去了?不过笑的这般好看的姑娘,放进去也不妨事。

  薛凌一路笑着,只觉今天是个好日子。夕阳时分,晚风甚凉。但她自来了京中就格外贪凉,所以反而觉得舒服。

  霍家死了,死的格外难看。宋沧活着,活的格外健康,她也从宁城回来了,当初所谋,在今日皆得到了圆满,不怪她笑的这般灿烂。

  她还知道李阿牛也顺利,魏塱既没趁着他重伤在身让其不治身亡,那就是打定主意要用这个人。以后的御林卫,还有一亩三分地是李阿牛的。

  她还捏着霍家的另一些,只要交给霍云婉一读,东西就能到自己手上来。

  沈元州也到了宁城,只要此人背着算计霍家的黑锅,不愁不与魏塱起嫌隙。

  她一路走一路想着这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笑的双颊生花。

  一直笑到…存善堂里哭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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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章 袍笏

  可她还没能听见,她记起陶弘之曾说那种救命的神药有两颗。虽然是解毒的,可自己这次能回来,没准正是那玩意起了作用,拿来多凑活一两日也好。

  薛凌紧赶着到了存善堂,门还没关,陶弘之也确实在。听她说明来意,却是抱歉道:“此物难求,京中只有一颗,另一颗在故居伯父手里,要做新的,也得候个一年半载。”

  他有心劝慰两句,薛凌哪敢耽搁,再次急急往存善堂干。她站在门口时,那副帘子终于换成了她喜欢的模样,上头写的是:满堂尽是济世手,更无一人悬壶心。

  发黄的草纸新贴上去似乎还不甚牢实,用的应该是柴火烧剩下来的炭条。写字的人显然也没几分才学,歪歪扭扭不算,那个悬字写的快要分成两半,中间笔画凝滞让人怀疑是根本不会写,可能是照着上一副描摹出来的。

  她抬脚进去,药锅还沸着,院里人却哭作一片。

  石头倚在屋檐下抹眼泪,见是薛凌,三两步过来拉着她道:“你可算回来了,赶紧进去吧。”

  是要进去,偏薛凌又想要走。拉拉扯扯间鼓足勇气进去,绿栀倚在床沿上哭的腰都直不起来。赵姨两口子在旁一边叹气一边劝,瞧着薛凌进来,绕着出了退出了门。那老头一步三回,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这人,人就这么没了。

  薛凌走上前,一把拉开绿栀,手搭上去,这才轻微红了眼。人是没了,手腕处一片死寂,脉搏全无,神仙难救。

  绿栀被推的跌坐在地,抬眼看是薛凌,哭的更狠,结结巴巴道:“你去哪了,你怎么能这么走了,李伯伯这么严重,你怎么能走了,他一直要寻你,我又寻不得你……你究竟去哪了?”

  她挣扎着站起来要把薛凌从床前推开,先前轻微抱怨渐成愤怒责骂:“你还回来做什么,你赶紧走。”

  薛凌坐在床上纹丝未动,任平绿栀哭啼不休,闹了半天才丢开老李头手,哑着嗓子问:“他有没有说他想埋在哪?”

  绿栀被这话问的一愣,回过神来再不理薛凌,只管趴在床上哭的全身都在打颤,不知是老李头死了伤心,还是被薛凌这态度气的不知所措。

  薛凌亦觉自己太过冷静,可她坐在那过了好久,脑子里竟还是这想法,人死了么,该找块风水宝地。

  京中繁华地这几年也是跑了个透,这死人地方还真不知道几处。老李头是独一无二的老李头,断不能随便找个荒地就了事。

  她思来想去,突然记起隐佛寺甚好。据说里头高僧无数,人一埋进去就能得道成仙,再也不用入轮回受苦。

  苦么,以前也不觉得,现在是觉的很苦,老李头这种人还是不要再来了。

  仙么,以前也不相信,现在还是希望有,老李头这种人就应该成仙。

  她跳起来一拍绿栀肩膀,朗声道:“行了,别哭了,我去给老李头找块好地方,收拾收拾丢过去,总不好放在这生蛆。”

  说完蹦跳出了门,一院子凄凄惨惨,倒显得她格外开怀。

  薛凌叫了马车往苏府,隐佛寺这破地,她大活人进去轻而易举,但是要抬个死人进去就不太现实。

  以往也没与此处打过交道,且此寺是京中第一香火鼎盛处,寻常人莫说埋进去,就是要进去上柱香,亦是只能走到外门。

  魏熠长眠的地方,想来那些老和尚也不缺个千儿万两银子。原该去找江府帮忙,但薛凌记得她在齐府时,苏姈如曾为齐夫人备礼,说是从隐佛寺高僧那求来的开光法器。这种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苏府必然跟隐佛寺有些交情,所以去苏府最快。

  这一天来来回回,守门的惊讶却不敢露在脸上。苏姈如忙着招呼另一位贵客,听闻薛凌说了缘由,没多作调笑,指了苏银去帮忙处理此事。

  难得双方真如相交知己一般办事,灵停三日,丧事并不风光。终究是凡夫俗子往隐佛寺送,太过热闹惹人闲话。只好些来存善堂求过药的人不肯离去,定要送老李头最后一程。

  薛凌守了两晚夜,脑子浑浑噩噩,听见前面阴阳先生喊了圣人上路,与抬棺的八仙一道,算是亲自给老李头扶了灵。

  防与行人冲撞,四更半便起了身,最后一锹土填上去,太阳刚刚冒头。众人离去,绿栀还跪在坟头前烧纸钱。薛凌站在身后,听她絮絮叨叨,提到了这辈子也许再见不着了,要老李头保重。

  人都死了,从何保重?

  人惯会说些好听话,只是自己向来不喜欢。薛凌突反应过来,道:“你要离开京城?”

  绿栀并未起身,只轻声道:“爹娘说京中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呆的,倒不如寻个山清水秀的小庄子,置上几亩薄田,爹会种地,娘会织衣,以后可见不得这些官家事。”

  想是薛凌这两日还算周到,绿栀态度也跟着好了些,又道:“好些日子前,那些人来捣乱,就催着要走的,也叫李伯伯走,不走远,就在近郊买个小屋子住着。他总说舍不得小少爷,在京里头有个照应……”

  “你真的不是老爷的女儿吗?”

  “不是啊”

  “那当初为什么要找老爷呢。”

  “我想杀了霍云昇”。薛凌顾忌,未提魏塱的名字。

  跪着的少女沉默了一会,仍轻轻道:“那你如今得偿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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