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第182章

作者:嗑南瓜子 标签: 古代言情

  旁边妇人呓语喊问“郎君怎么了”,并未睁眼。五爷赶忙道:“无事,我起夜,你睡吧”,说着示意薛凌要走。

  薛凌缓缓移了剑,待他起身后将人劫持到门外,道:“还有两个人,住在何处,你说出来,我只要你一人死。你不说,我就让这一屋子男女老幼陪着你上路。然后再去存善堂慢慢等。”

  “江夫人,你不要冲动,那日是我们的不是,您……”

  “那日是那日,今天我赶时间,你这院里人也多。”

  五爷似还要辩白,张口却是一声闷哼。凶器细小,但扎的颇深。他皱眉感受着体内冰凉,估摸着至少进去了两寸有余。恐薛凌拔剑,他一把捂住腹部,另一只手抓着薛凌胳膊,痛苦道:“江……”

  薛凌没动,只偏头看向另一间厢房,道:“我说我赶时间。”

  那间房里,应睡着个垂髫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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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余甘

  五爷下意识顺着薛凌目光看去,瞬间明白她意思,脑门上全是虚汗,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急道:“夫人,祸不及妻儿。”

  薛凌回脸盯着他,轻转了一下手腕没说话。适才屋里黑漆漆一片,二人到了院子里也是各自焦急,现停下来,五爷方勉强瞧出薛凌身上大片褐色,不似寻常布匹颜色。

  一路晨风吹过来,外衣上血迹已干了大半。来时情况焦灼,他一时没辨别出来也是情理之中。蓦然反应过来,免不了惊慌更甚,不等薛凌回答,又道:“你杀人了?你杀了谁?”

  薛凌只觉聒噪,手往后撤要将平意收出来杀了此人。她一动作,五爷即有反应,双手拖着她右胳膊道:“江夫人,此事我已说与旁人知晓,你杀不尽的。”

  此人到底是个管事的,不比那几个蠢货全无脑子。当日在存善堂里,他就瞧自己几个人全然不是薛凌对手,那一千两银子固然是个大数目,关键是有命花才行。

  先不说这小娘子武艺高强,离了存善堂,找个鸟不拉屎的地儿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给自己捅个窟窿。且就算她不动手,万一江府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跟上头的人一闹起来,他们这些小东西,不随时随地都是拿去消失了平事儿的么。

  他从存善堂一离开,即做了两手准备,一边找了个人交代缘由,另一头却是打定主意,再跟薛凌见面时,老实赔个不是,银子也不要了。说两句软话,将屎盆子全扣幕后人去。

  要是这小娘子得罪的起,只管让她去找,若是得罪不起,看模样并不是个难为人的,大家好好商量,落个皆大欢喜。

  真个要不好商量,那就只能像现在这样。他已经将江二夫人身份有疑和存善堂当日详细经过悉数告知给信的过的人,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大家一起死。

  这算计倒算得圆满,要没有霍家一档子事,薛凌难免束手。便是她以前那个只图当下痛快的性子,怕也要思虑一二薛璃还在江府里成日做他的春秋大梦。

  只是,天一亮,要么她死了。要么,御林卫里就站着李阿牛和江府。这个五爷,算得了什么东西?

  她轻声道:“是吗?都说与了谁知”?说着笑了笑,看着五爷道:“你知我是谁?就能说与人知?”

  五爷一愣,但情势危急,也由不得细想。好歹薛凌是停了手,他便以为还有商量的余地,赶紧道:“江夫人,我只是为人办事,是非有意刁难,你是国公家中女眷,当知官大一级压死人,当日之事,我刘五若说出去半分,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夫人,身不由己。”

  “你叫刘五啊,你不是,已经说出去了么,可惜今日无雷,可见苍天无眼。”

  薛凌摸索着剑柄,缓缓将目光移向别处,道:“我赶时间,另外两人住哪?我不伤旁人。”

  “夫人……”

  平意被一把抽出,薛凌抬脚将人踢出老远,仰躺在地,手刚好够到那黄铜缸子。她避开血迹上前,蹲下身道:“我问最后一遍,另外两人住哪?”

  “你莫慌,想好些再答。若是我去了找不到人,看时辰,离我们那天所约还有些早。我又无处可去,只能再回到这里。能做出什么来,自个儿也说不好。”

  她倒转平意,用剑柄在水缸上轻敲了两声,道:“莫拿那些瞧不见摸不着的旁人来吓我,你说与谁知,我也不在意。”

  “那天,我原是要放你们离去的。”

  “今天,除非……”,她又敲了两下,顽笑般道:“除非三年前获罪自尽的薛弋寒大将军能活过来。”

  刘五躺地上,鼓着眼睛呼气半晌,认命般闭了眼。他对自己什么身手有数,何况现在已经重伤在身。

  “夫人,祸不及妻儿。”

  血溅了那黄铜缸子大半面,薛凌起身还不忘循着旧时习惯,将门栓带上跳了墙。剩下两人皆不值一提,好似剑捏在手上的时间还不如赶路所耗费的时间长。

  这三人住处说远不远,却也并非临近,她马不停蹄,唯恐误了时辰。直到最后一人鲜血流进,平意回袖,心才定下来。

  都死了,这样才对,唯死人再不会添堵。

  天边已现了红光,再要穿着血衣上街,总是有所不便。她随手在最后一人处翻了件男人脏衣裹上,冲到北城门处时,离卯时三刻还差了几个刻度。

  江府的马车倒是早早就等在这了,城门卯时即开。但最初赶早出城的人,都被盘查的仔细,江府不过寻常富贵家打扮,要说赶路并不合时宜,他们并不急着追人,只让薛凌晚些无妨。

  套车的马蹄子上是崭新的马蹄铁,四只皆用朱砂点了指头大个红点。若非提前知晓,当是没谁瞅着一匹马脚牙子瞧,便是有人问起,只说新上路图个吉利,倒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薛凌走上前对了暗号,有小厮叫她一起去用个便饭,道是自家主人家还得过会才启程。不远处茶楼里已有灯火人影,薛凌跟着进去上了楼,说不得江府贴心,但一早这里已备了给薛凌替换的的衣服。

  倒不是让她去做个窈窕淑女,而是备下的这身衣服,更适合……去拿人性命。

  虽说明面上霍云昇只有三人跟着,但霍家有无别的安排,薛凌与江府谁也不敢打包票。去追反而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能由了薛凌磨磨蹭蹭,实则是霍云昇并没走出多远。

  霍准本谨慎,恐京中有变,故而交代霍云昇第一日先在周遭遛一遛,若是有人盯着霍家,多半会跳出来,到时候离得近更好编排一些。

  另外却是那三胡人不能上路。京郊小城众多,梁人饮**细,出了京百八十里地,一行人歇脚,有店家上了鱼脍。说是沿江刚捞的花鲈,切的薄如春冰,可透人影。

  霍云昇自是不以为然,霍家有什么东西没吃过。寥夹了三两片做个消遣,那三个鲜卑人却是大呼至美,盘中食尽,又喊店家上了一大碟子。

  霍云昇心头有轻蔑之意,却也并不表于形,笑笑自饮茶水,随了几人贪多。哪知启程再走,三人齐齐上吐下泻,拉的直不起腰。

  这一来而去,走的就更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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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余甘

  薛凌原是想着霍云昇会一路摇晃着到宁城,她却忘了,一旦到了霍家势力范围内,霍云昇便能换马赶路,再无需躲在马车里避人耳目。

  是以几个胡人闹肚子,他乐得顺水推舟。一面找了地儿安顿,一面假意催促说是“私自离京已是冒险,如此再三耽搁,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到宁城。”

  那几个胡人心如明镜,却也焦急万分道:“实在不知鱼生下肚能让人这般不是,既然大家已经启程,足见双方诚意。不如霍少爷想想办法,先行修书一封给王上,让他只管动手,等身子利索些,大家连夜尽快往宁城赶就是了。”

  此话正中霍云昇下怀,天助霍家一般,胡人粗野,吃不惯好东西好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他又是瞧着那三胡人狼吞虎咽吃了两大碟子。这生腥之物,未经烹煮,本也就容易坏人肠胃,得亏霍家几人都没多吃。

  急着递信将情况告知拓跋铣,亦是没什么不对。天下什么局势,几个掌权的都清楚,想必拓跋铣也巴不得早日尘埃落定。

  正如那胡人所言,霍云昇既然已经启程,足见霍家诚意。不说让拓跋铣立即杀到羯人帐子去,起码可以备着刀了。

  这信一递出去,霍云昇倒恨不能找点巴豆来再讲这几个胡人困上几天。只要拓跋铣拿下羯,他无需再往宁城跑这一趟。既省点功夫,多少也放心些。纵是最近事事太平,但私自离京,还是前往霍家军权之地,总不是个好苗头。

  若最终免不了要受累这糟,耽搁些许也不打紧,等出了怀远关,就弃了马车,换马不换人日夜兼程,并不会误了到宁城的日子。

  双方如此闪躲猜忌,第二日薛凌已在茶楼里换好衣物时,霍云昇一行人勉强行了百里余。且几人什么情况,江府虽不能说个准数,但马车走走停停,那几个胡人上上下下都被看的分明,自然知其有意拖延。

  而江府派来跟着薛凌的人,都是生面孔,无需像霍云昇一般隐匿身形。快马加鞭追上去,顺利的话,确实午间多一会就能回来。

  她恐申屠易来了找不到人,便没在茶楼多做停留,稍作收拾,捡了桌上俩点心,一边啃着一边到了江府马车处等。

  申屠易比约定时间来的也早一些,直走到薛凌面前,喊了声薛姑娘,她才反应过来。这人脸上不知是涂抹了什么,比之以往白了好几个度,刀疤也藏的严实,别说洗洗,估摸着得撕一层下来才能见着。

  薛凌艰难将口里点心碎咽下去,要说气氛该凝重些,只是申屠易滑稽的让人忍不住乐。她倒是忘了,申屠易还是个通缉犯。

  若不是拾掇拾掇,一出门,就得让人扛衙门去。只是那会去存善堂时,恍惚还是原样,这不多会,都是去哪弄的滴粉搓酥,好端端一个人弄得跟跟荒庙里缺了彩的唬人鬼般。

  她掀了帘子道:“你上去坐着吧,还得等等”,说完压低了嗓子道:“我觉得你顶着那疤出来还没这么显眼。”

  申屠易摸了摸腰间,佩刀显眼,他捡了件极宽松的袍子,将刀竖着藏在里衣里面了。存善堂那头,压根就没他多少事。薛凌走后片刻,江府就来了人。

  这两日正是功成垂败之际,江闳又极忌惮薛凌的性子,就差着人挂她身上。偏薛凌对江玉枫曾两次出现在存善的事儿颇为不满,还出言威胁过他,不然,也许不至于有这么多后来。

  既薛凌铁了心要去杀人,江府当是只能由着去,尤其是那几人又喊了“江二夫人”的名头。本来江府尚能安排做的干净些,只是她非要自己动手,江闳除了提前留意着,早早去收拾烂摊子,好像也没别的招儿

  更关键的是,霍家那头,刚好需要几具御林卫的尸体跟霍准扯到一起,好证实点子虚乌有的事。非要江府随便去点几个倒霉鬼,还真有点为难。既然这么巧有人送上门,他只能勉为其难的说要把账算在薛凌头上。

  就这还得再去抓几个来补,若是当天的人多几个就好了。还是幕后人不会办事,区区一个医药铺子,随便抬个死人去,说是让老李头给治死了。浩浩荡荡一群人将店子给砸了不就好了,犯的着这么大费周章三翻四次的找些废物来挑事儿。

  申屠易只当江府与薛凌确然推心置腹,并未与她说起江府的人如何周道。便是说了,她怕也难想到旁的。如今江府于情于理都该周道些,有什么不对?

  申屠易上了马车,薛凌还倚在车厢上啃她的点心。天仍是沉沉阴晦,雨水飘如飞沫,打在人脸上也察觉不出什么。

  进出城门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弓匕招呼着几个人将大箱小箱的东西往马车上搬。而后跑去守城门的人面前躬身赔笑,几句话的功夫再回来,吆喝着,马就撒开了蹄子。

  薛凌撩了帘,看城门逐渐消失在身后,平意便缓缓的整个滑了出来。她与申屠易两人一架马车,弓匕与另两人在身后。旁的人,却是一直跟着霍云昇,等着他们前往汇合。

  出了城约莫十里,几人下了马车,江府备好的快马力足腹饱。众人翻身上去,却是自觉齐齐没动,有意等薛凌先走。

  从鲜卑回来,又是许久没碰过鞍配。她环视左右,秋色还未浓,多是翠峦起伏。这一去,平意否?

  骏马被缰绳一勒,长嘶一声,前蹄腾空再落,眨眼甩出众人好几个马身。弓匕等人随即驱马跟上,申屠易以前的活计本不善御马,跑了几年冬倒也学的像模像样。

  这些日子活的憋屈,突然腰间挂刀,耳旁生风,前方有路,那些愤懑不甘突然全无踪影。他想快点追上霍云昇,又好像希望永远追不上。这样他可以一直在马背上飞驰,不用驻足。

  江府的马蹄离京之时,李阿牛已经得特许带刀入宫。新帝登基数年,从未出现过罢朝之事。太监拖长了嗓子喊完,又急着劝已经到了的文武大臣先回家歇着。

  众人倒没注意到霍准今日还没出现,毕竟相国晚些时候也是有的,何况罢朝这种大事,霍相早已知晓也说不定。

  唯霍云婉稍郁结,罢朝啊。这朝罢了,她跪到哪儿去?这白衣素服的,穿给魏塱一人看……

  岂不是浪费好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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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余甘

  虽是颇有遗憾,却容不得她迟疑太久。李阿牛进了宫,即直直往御书房而去。魏塱昨晚宿在宫里,底下人原是报过与给霍云婉知道的,只是她早不在意这破事,一日日的懒得听,一朝想注意着点,居然习惯成自然任由宫女嘟囔了一声,随着就去了。

  不过量来也没去哪宫娘娘处,魏塱不乐意见她,却又不想丢了帝后情深的名儿,想起还有些可怜。若非雪娘子解解燃眉之急,霍云婉都恐他憋出毛病。

  江府也并不需要她留意魏塱动向,前脚着人将李阿牛一送进宫,另一头,小宫女的盒子就抱到了霍云婉面前,水汪汪的往外透着湿气。说是“相府池子里得了第一篓早秋的菱角,嫩得跟刚出锅的豆腐似的,交代早早送来给娘娘尝个鲜。”

  霍云婉笑笑接了来掀开,果然是油纸垫着半盒菱角米,白生生的跟碎玉般晶莹动人。她早间还未用膳,捏了一颗丢嘴里,瞬间唇齿生津。对着小宫女道:“皇上可去早朝了?派个人去候着,等散朝了请他早些过来。”

  自从雪娘子有孕后,魏塱分明已是好久未曾在霍云婉处歇过,偏底下人还邀功道:“早知娘娘要这般吩咐,奴婢已经差人去了”。言罢走到旁处,捡了妆匣出来道:“娘娘近几日太过素净了些,皇上忙于胡人的事儿不便过来也就罢了,今日既是要去请,不若画个时兴妆样,免得叫些自以为是的人猖狂。”

  霍云婉又塞了两粒在嘴里,对于宫女逾矩也并不斥责。也就这么一会了,且由得她去。后宫置喙政务原是大忌,唯长春宫不同。

  魏塱不来长春宫的理由,无非就是忙。天子能忙什么事儿,自然只能是忙于政务。为了这话听起来像模像样,干脆将最近羯族与鲜卑之事长春宫讲的风风雨雨,有意传与外人知。反正,干政这种黑锅由来不是他背。

  宫女不识里头缘由,只当是说出来能讨霍云婉欢心。皇帝虽今日稍许冷落宫里,但朝廷大事都不避讳娘娘,这份恩宠,就是宫里雪娘子怀孕了又能怎么着?

  她说的刁蛮,手上已捡了好几样富贵钗环要往霍云婉头上比划。霍云婉伸手阻了,又转头瞧着那小宫女嗤嗤笑了一会。这人从进宫就跟着她,虽心思活络了些,到底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小宫女被霍云婉毫无来由的笑激了一身鸡皮疙瘩,手上捏着钗环,试探道:“娘娘……”

  霍云婉挥了挥手,示意她稍安,仍是惯常温和模样,笑道:“无妨,以后这些话,还是少说。给有心人听了去,连累一大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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