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晚来风急 第83章

作者:起跃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突然有些心虚,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一剂药下得太猛了,赶紧缓和道,“郎君不要介意,咱们如今这样,全拜我所赐,郎君没休了我,我已经知足了。”

  都打算做灯笼养他了,就算家底真是被她败光的,又如何?

  人一旦被感动后,头一样便是开始反省自己,过去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不想还好,一想,愈发觉得对不起小娘子。

  新婚夜他竟然还同小娘子吵了一架。

  真不是个人。

  患难见真情,小娘子能为了他不顾一切折回来,救下他的性命,如今明知自己身无分文,她却依旧不离不弃。

  他谢劭何等何能,才得了这样一个要貌有貌,要情有情的小娘子青睐。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谢家破产,说起来也不怪她,“破产一事,皆因我自己太懒散不作为,并非娘子之错,我是你夫君,我该对你负责。只是往后要难为娘子同我一道吃苦了。”

  谢天谢地,他终于醒悟了。

  温殊色有了一种即将要苦尽甘来的希望,当下领了他的这份情,鼓励道:“之前的事都过去了,郎君就不要想了,以后多努力便是。”

  不用小娘子说,他也知道。

  “好。”谢劭点头,突然伸手夺了她手里的小刀,“娘子教我吧,余下的灯笼我来做。”

  温殊色愣住。

  “日后这些灯,都有我来做,娘子不必操劳。”

  事态似乎同自己预想的发展有些出入。

  她绞尽心思,用心良苦,坐在这儿做了半夜的灯笼,断然不是当真想要他和自己做灯笼,为的也不是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

  是想让他振作起来,好好地发挥自己的长处,做自己该做的事。

  在凤城时,他明明就能做好,为何就不能去当官了?

  突然有些沮丧,她已经尽力了,要不就这样吧,谢老夫人要怪罪就怪罪,是她能力有限,爱莫能助……

  谢劭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神色,见她迟迟不出声,伸手拉了一下她衣袖,“娘子?”

  “我不想卖灯,也不想做灯笼。”心底那股恨铁不成钢的,堵到了嗓门眼上,温殊色再也没忍住,突然起身,甩开他的手,满脸失望,毫不避讳地看着跟前的郎君,语气陌生又冷硬,“你是打算一辈子做灯笼吗?就算一天能卖一贯,两贯,又能赚多少钱?能养得起家吗,能让我过上好日子吗,郎君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吗,我想要丰衣足食,想要成为人上人,还想当官夫人,想要活得光鲜,可郎君看看自己如今是何模样,连给我买几身衣裳都买不起。”

  刺耳的话,扎进人心,比那刀子还锋利,见血封喉,耳边一瞬安静。

  刚画好的灯笼,被她那一甩,也跌在了地上。

  血液倒流太快,四肢有些僵硬,谢劭眼睁睁地看着那盏灯笼,碰到了旁边的纱灯,慢慢地烧了起来,却做不出半点反应。

  到了这个份上,温殊色也不想再同他装下去,“我并非真心想陪郎君吃苦。”

  温殊色觉得他的想法,有些太过于天真,“这天底下,又有哪个小娘子愿意吃一辈子的苦?或许也有,但我不是。”

  她儿时经历过食不果腹的日子,自己的母亲便是因为没有银钱买药,慢慢地坏了身子,离开了人世。

  她比谁都知道银钱和权利的重要。

  就算自己告诉了他,谢家并没有破产,他还能继续挥霍,可凭他这副没有半点上进的模样,家底迟早还是会被他败光。

  “我能与郎君共患难,是因为郎君乃我拜堂成亲的夫君,我承诺过郎君要同你过一辈子,便不会反悔。就算郎君以后想要继续过这样的日子,我也能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但那些并非我心之所愿,更不是我喜欢的。”

  小娘子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带了刀子。

  所以,从凤城到东都,一路上他所有的感动,都不过是她粉饰出来的和谐。

  虽残忍,却更真实。

  没有突如其来的感情,也没有无端的爱,是他被后来的日子所迷惑,想得太简单,忘记了两人的开始。

  不可否认,她身为夫人,做得很好,让他无可挑剔。

  她那句话里,或许还有一句,她一开始想要同其过一辈子的人并非是他,只是出了意外,被逼无奈只能选择自己。

  视线突然一阵模糊,谢劭坐在那没动,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都已经说到了这一步,断然也不能继续再待下去了,温殊色没去看他,把正院的大床让给了他,转身去了外面的院子。

  出了长廊,方才呼出堵在喉咙的那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心口不知何时已紧得发疼。

  晴姑姑刚从外面卖完纱灯回来,迎面见到温殊色,脸上一喜,还没来得及禀报,及时察觉出她神色不对,心头一跳,“娘子这是怎么了。”

  温殊色没应,眼泪顺着脸庞“哗啦啦”地往下掉,适才所言,皆为她的肺腑之言,可不知为何,会如此难受。

  晴姑姑哪里见过她这副模样,急声道:“可是姑爷欺负娘子了?”

  温殊色摇头,一步跨进厢房,坐在屋内的木墩上,手背胡乱抹了一把泪痕,艰难地吸上一口气,咽哽道:“姑姑,我心好疼。”

  —

  翌日一早,闵章便去了正院里的长廊下候着。

  昨夜见到主子和三奶奶两人一道坐在院子里制灯,没再打扰,退去了外院,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何事。

  见人突然从里出来,正欲问是不是要去卖灯笼,便听谢劭开口,声音沙哑:“告身拿上,去兵部。”

  闵章一愣,稀罕地露出一道笑容,“主子能想明白,再好不过。”

第73章

  谢劭没出声,从他身前走过,先踏出门槛。

  闵章快步跟在他身后,这才察觉,主子似乎还是昨夜的那身没有换过,气势也有些不对,整个人沉静了许多。

  不知道他是如何想通的,但能猜到,应该是三奶奶劝了一番。

  几人到了东都后,日子愈发吃紧,险些连住处都没,更不用说马车,两人走出了巷子,在街头临时招了一辆,去往兵部。

  一般的告身,是先由官员考核完毕,再经尚书仆射的同意,禀报给门下省,由门下省给事中核查完情况,无异议,便交给黄门呈报给皇上。

  皇上同意后,即刻任职。

  谢劭的告身反了过来,皇上亲自任命,只需他自己拿着告身,去补一个尚书兵部的章印即可。

  马车到了兵部,闵章同侍卫报了谢劭的名讳,“谢家三公子谢劭,携告身前来,烦请通报一声尚书大人。”

  朝廷六部中的人,几乎一半都跟着元明安站了太子的队列。

  兵部尚书亦是如此。

  太子被废后,这两日个个都没睡好觉,不知道接下来到底是个什么趋势,太子毕竟是皇上唯一的亲儿子,被废,也能重新被立。

  怕倒戈得太早,成了墙头草,太子一旦得势,再无自己的容身之地。

  可心头难免又忐忑,皇上先是把太子驱出东都,接着把靖王留在了东都,而后又废太子,这一举动怕是动了真怒。

  史上养子继位的先例并非没有,说不准,还真会把位子传给养子。

  圣意难测,事情没落定之前,他们底下的人也只能尽量做到哪边都不沾,哪边都不得罪。

  这节骨眼上,突然听到谢家三公子前来索要告身章印,兵部尚书脸色一变,这不是要往他脖子上套绳子吗。

  太子被废,谢家便是祸根,太子和皇后怕是对谢家已经恨之入骨。

  且那谢家无论是不是谋反,能把刀尖对谁自己藩主的人,往后的路,也算是彻底断送了,靖王必然不会再用。

  不管他谢家三公子是从哪儿得来的告身,自己是万万不能沾手,“就说我不在。”

  “是。”底下的人转身没走几步,兵部尚书又把他叫了回来,到底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告诉他,我兵部不过是听差办事,若是门下省那边考核完没有意见,兵部自会盖上印章。”又嘱咐道:“态度客气些,好好把人打发走。”

  谢劭在门外等了两炷香,便等来了这么一句。

  一听便是在搪塞他。

  闵章眉头一皱,便要发作,谢劭止住,面色平静似乎并不意外,同那传话的人道了一声,“还望尚书大人说到做到。”

  转身又上了马车,去往门下省,直接求见右仆射元明安。

  元明安刚进宫了一趟,安抚完皇后,回到门下,一身精疲力尽,正坐在软塌上撑头闭目养神,底下的人进来禀报:“元相,谢家三公子谢劭来了。”

  元明安立马睁开了眼睛。

  底下的人接着道:“谢三公子说有一份告身要大人授命。”

  元明安缓缓地直起身,眉头微挑,眸子半眯起来,眼底暗光在流转,面上带了几分看好戏的嘲讽,“请进来吧。”

  半刻后,侍从再进来,身后便跟了一位年轻公子,踏着照进门内的一缕晨光进来,身影慢慢穿过那道雄鹰展翅的大屏风,步入了内堂。

  昨夜一夜没睡,谢劭眉间带了淡淡的倦色,眸子却清明沉静,看不出半点憔悴。

  至于那张脸,只要过人眼睛,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皎如明月,清隽矜贵。

  元明安眼皮子一掀,漫不经心地瞧过去,目光落到那张脸上时,也有一瞬的滞顿。

  瞧得出来,他身上的衫袍洗了几水,不再光鲜,可此时披在他宽肩窄腰的骨架上,倒凸显出了几分天人的凌云英逸。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生来便是高贵的主儿,无论他眼下有多落魄,至少瞧上去,依旧光彩夺目。

  人是认出来了,姿态却得摆出来,元明安面露狐疑,“这是?”

  侍从忙道:“禀大人,这位便是谢家的三公子。”

  谢劭依规矩朝他行了一礼,“元大人。”

  元明安这才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来,笑道:“八年不见,谢公子曾经的风采本官还历历在目,今日一见,倒是愈发英姿飒爽了。”

  “承蒙元大人高看。”

  元明安也没让人看座,继续坐在软塌上抿了一口茶,同他聊了起来,“你父亲怎么样?八年前一别,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听说这些年,在凤城当了一只闲云野鹤,日子赛过神仙,连陛下都心生羡慕。”

  “家父不过一介布衣乡农,哪如元大人身居高位的威风。陛下乃大酆天子,心怀天下苍天,怎会羡慕胸无大志之人。”

  他这番不落人口舌的反驳,有了他少年时从不愿落人下风的气势。

  可就是这副模样,让人格外讨厌,元明安看向他一眼,曾经被他处处碾压着自己儿子的那股浮躁,又浮了出来。

  放下茶盏起身,“谢公子既然来了我这儿,本官必会好好招待。”吩咐侍从,“给谢公子备宴,万不可怠慢。”

  “多谢元大人好意,只是今日谢某为公事而来,不便打扰。”谢劭拱手谢了礼,道明了来意,“谢某从王爷之处得了一份告身,独缺一枚章印,还请元大人授命。”

  元明安笑了笑,“不过是一个印章,有何可着急的,谢公子先下去歇息,我自会替谢公子安排妥当……”

  元明安说完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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