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晚来风急 第68章

作者:起跃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靖王离开时身边并没带人,且跟前公子的穿衣打扮,也不像是靖王的人,裴卿出声问:“请问阁下是?”

  魏允拱手,客气地报了家名:“某乃京都魏家的孙子辈,家中排行为首,单名一个允字。”

  陡然听到小娘子之外的陌生嗓音,水潭里的郎君这才回过神,终于抬起了头。

  魏允的目光也恰好落在他身上,额首冲他一笑,“想必这位便是谢家三公子了。”虽说不太好打扰,但不得不出声提醒,“此地不宜久留,各位公子,先上去再说。”

  —

  一把山火把林子烧得乌黑,又下了一场暴雨,太子的人马在谷底搜了这半天,就快把上头夷为平地,到处都是踩出的稀泥脚印。

  上去的路不好走,三人身上又有伤,相互搀扶,花了大半个时辰,才爬到了最初的山路上。

  裴元丘的人马彻底地撤走了,原地只余下了几堆火星,马车倒在地上,狼藉还在,地上躺着的那些人却都被拖走了。

  包括王府死去的几名侍卫。

  三人去悬崖时,王府的侍卫并没有跟上,以死为他们拖延了逃命的时辰。

  雨水一冲刷,血迹浸进土壤,道路染红了一大片,活生生的人,陪着几人走了这一路,谈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如今说消失就消失。

  几人目光沉痛,谁也没有说话,却一刻都不敢停留。

  山下太子的人在搜城,只能继续往林子深处走。

  避开了那段路后,一行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实在走不动了,到了一处有水的山腰方才停下歇息。

  昨夜三人被追兵逼上悬崖,身上都备好了铁钩,跳下去的瞬间抛出铁钩,及时挂在了崖臂和树干上,再艰难地攀上山崖,找到一处石缝藏身。

  山火烧起来的那阵,几人差点没被浓烟熏死,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老爷及时下了一场雷雨,火势没烧起来,军府的人却不死心,围着山谷搜了一天一夜,迟迟不退,几人被困在石缝里动弹不得,腿脚磨破了皮,最后又跌下山崖摔了那么一跤,这会身上到底都是伤,行走在死亡边缘行,又没进半点食物,又累又饿,个个面色早已苍白。

  魏允上山时,都准备好了,让小厮把包袱拿出来。

  谢劭靠着树干坐下后,尽管脸色不好,精神却极好,目光盯着小娘子从对面的公子手里接过了包袱,笑着道了谢,转身又朝着自己匆匆走来。

  路上自己已经听她说了,她这一日一夜所历的惊险,也知道了跟前这位魏公子是谁。

  “同郎君分别后,我一直放心不下,后面在山腰上又见到了浓烟,知道郎君是被困住了,便求王爷把我放下马背,本打算照王爷的吩咐,下山后出城去找暗桩的人前来救郎君,谁知太子把城门也关了,出不去,我只能折回来,走投无路之时,郎君猜我遇上谁了?竟然是顾姨娘的表姐,所以说这人平日里要多做善事,紧要关头才能救自己一命,顾姨娘的表姐夫替我找到了魏公子,要不是魏公子,恐怕我同郎君当真要在天上相遇了……”

  知道他要问,继续道:“郎君还记得魏公子吗?”见他面色疑惑,又自己答道:“上回我同郎君说过的,来凤城讨粮的魏督监,今日在山下突然撞上,城门出不去,我没了办法,记得当初他来凤城时,品行不错,这才上门去讨要了恩情,果然没看错,魏公子听完二话不说,便出手相助,可见郎君的那些银钱并没有打水漂,不仅得了官职,还给自己买了一道救命符……”

  小娘子许是熬过了苦难,终于松懈了下来,话语也轻松,他却听得心惊肉跳,暗道这小娘子当真是不怕死,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识和勇气。

  随后一阵后怕,背心都生了凉,一路上紧紧握住小娘子的手,不敢去想她要是走错一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如今坐下来后,一双眼睛也没离开过她。

  看着她从魏公子那拿着包袱回来,蹲在自己身前,从里取出了一块饼递给了他,“郎君饿了一天一夜了,先吃点东西。”

  不仅是他,从昨晚到现在温殊色也是滴米未进,递给他后,自己也拿出一块饼咬了几口,混着壶里的水囫囵吞下,空荡荡的胃腹总算好受了一些。

  一块饼下肚,回头还见郎君捏着手里的饼,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迟迟不动,疑惑地问道:“怎么了?郎君是吃不惯吗,饼是有些干,但能救命,郎君将就吃一些……”

  那双灵动的双眸,熬过了一个日夜,布了几道血丝,却依旧鲜活,炯炯地朝着他看来。

  心口“咚咚”几跳,他终究没有忍住。

  温殊色话还没说话,便见郎君突然凑过来,伸手勾住了她的后脖子,没有半点预兆,唇瓣一瞬间贴在了她唇上。

第61章

  温殊色奔波了一天一夜,没合过眼,身心俱受摧残折磨,这会子还能保持清醒,全是因为她这十几年来底子打得好。

  但耐不得脑袋晕乎乎一团,嘴被郎君亲上,一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两只眼睛愕然瞪大,呆呆地盯着眼前放大的一张面孔,怕暴露行踪,林子里没生火堆,但几人手里的火把却没灭,身后昏黄的光亮照过来,在他眉眼之间跳跃,只见他两排眼睫紧闭,细细密密的长睫垂下还挂着一层细碎的水珠,内心似也不太踏实,微微在颤动。

  脑子里“嗡~”一声,迟钝的回过神来,温殊色头一反应便是推他。

  他,他在干什么呀……身后还有人!她刚过来时魏公子正在往这边瞧,还有闵章,无论何时目光都在他主子身上。

  一定都看到了。

  自己生平头一回的香艳场面,竟被人看了个光。

  又羞又恼去推他,却没能把他推开,他铁了心的要亲她,手掌用力扣住她的后脑勺上,就是不松,唇瓣死死地贴着她的小嘴,一动不动。

  唇瓣被他堵得一丝缝隙都不剩,温殊色气喘不过来,鼻尖的气息与郎君相交,脸色一片辣红,越来越慌。

  谢劭此时也有些无措,适才盯着她那双眼睛,突然就想亲她一下,那样的念头一冒出来,如洪水猛兽,汹涌往上窜,完全压不住,一时冲动,把人扣过来给亲了。

  本打算蜻蜓点水,先解了心中之急,谁知一碰上便失了控,不知道小娘子的唇竟是如此柔软,唇瓣相连之处,滚烫一片,仿佛还有一股幽香,勾着他甘愿往下沉沦,恍若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抽不出身,心口砰砰直跳,神魂也开始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想离开便是了。

  见她要躲,他自然不能松,手上的力气加重,把小娘子的唇紧紧压住。

  他压得太厉害,唇瓣既疼又麻,推又推不动,想起身后的几人估计正看着热闹,一着急,温殊色只能伸手去掐他的胳膊。

  胳膊上蓦然一疼,郎君才猛然惊醒。

  手一松,小娘子瞬间离他远远地,坐在对面,背对着众人,把脸埋在掌心,羞于见人。

  谢劭后知后觉,抬起头一扫,不远处的几道目光,躲的躲闪的闪,不用说,必然什么都瞧见了。

  头一回同小娘子亲热便遭了大伙儿的围观,到底还是脸薄,愣住片刻,夜里的风突然把少年的脸吹出了一层红晕,幸在有夜色遮挡,摸了一下鼻尖,别过头去,耳边一阵安静,有那么片刻连林子里的虫鸣声仿佛都听不见了。

  都怪自己没控制住,太唐突了,让小娘子也跟着害了臊,怕她生气,偷偷看了她一眼,小娘子倒没再捂脸了,埋头小口小口地咬起了饼。

  轻咳一声,殷勤地把手边的水递给她,“喝点水,别噎着了。”

  其实那一个吻,温殊色没觉得有何不妥,自己是他的娘子,他要亲,天经地义,不妥的是被那么多人看了去。

  可转念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夫妻两人刚经历了一回生死,大难不死,头脑一热抱着她亲一口,乃人情伦理,情理之中。

  别说他了,自己在谷底的水潭子里看到他还活着的一瞬,也曾冲动过,要不是他倒得及时,恐怕自己早就亲了上去。

  想明白了,一切就都不是事儿了,羞涩来得快,去得也快,尴尬从不会在她身上久留。

  没同郎君客气,接过水袋迎头饮了一口,递回给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脸豁达地道:“郎君赶紧吃,一天一夜没进食,一定饿了……”

  短短不过几息,看着她脸上的娇羞变戏法似的消失不见,没料到小娘子比他还放得开,松了一口气,隐隐又觉得有些失落,遗憾两人的第一次亲吻,选得太不是时候,没能给她留下足以品砸的涟漪。

  自己是做不到她那番平静。

  从凤城到南城,路上两人也不止一次喝过一个水袋,并没觉得有何不妥,可亲了这么一回之后,再也无法淡定了。

  仰头灌入候中,水的味道仿佛都与之前有了不同。

  心神正飘忽荡漾,小娘子又慢慢地移到跟前,凑上前低声地道:“郎君要是想亲,下回没人的时候,我们再亲吧。”

  呼吸猛然一紧,小娘子的话简直太诱惑,先前的心情一下从谷底拉到了天上,嘴里的一口水,只听得“咕噜”一声,入了喉。

  连带着身上的那股疲惫感都没了,未来突然变得可期了起来,没人时再亲……怎么个亲法,实在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正值心猿意马之时,瞥见魏公子走了过来,不得不暂时敛下心中浮想翩翩,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了一番。

  东都魏家,他知道。

  儿时自己还曾见过这位魏家长公子,只记得个头瘦小,十来年没见,已然是位身长玉立的公子爷了。

  魏允走到跟前,招呼了一声三公子,把手里的一瓶药膏递给他,“里面是金疮药,三公子的伤用得上。”

  朝堂上太子与杨家对立,谢劭多少知道,至于他能如此痛快地出手相助,确实没料到。起身,拱手同他行礼,“此趟把魏公子也牵扯了进来,谢某实在抱歉,先在此谢过魏公子。”

  魏允拱手回礼道:“一切皆为我自己所愿,既做了选择,便会料到结果,三公子不必如此客气。”转头看向温殊色,语气温和:“两月前,我于凤城求粮,若非三奶奶大义,解了我洛安将士的燃眉之急,如今我怕也不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今日力所能及,能帮到两位,于魏某而言,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听他说到了自己头上,温殊色慌忙起身,人已经救下,也能轻松地说着漂亮话:“捐献粮草用于军中,魏公子不过是替大酆将士奔走了一遭,要说欠人情,也不该是魏公子来还,魏公子可莫要再惦记在心,天大的恩情,这回也都还完了。”瞧了一眼手里的饼,热情地问道:“魏公子自己可留了?后面的局势还不清楚,难为魏公子也与咱们成了天涯沦落人,得要补充好体力才行。”

  许是度过了难关,她脸上的笑容轻松了许多,不似求上门时的防备和紧张,也不似适才在水潭里看到的失态和崩溃。

  笑容明艳,又恢复成了初次在凤城相遇的那个鲜活姑娘。

  魏允笑了笑道好,遂把手里的一个纸包给了她,“三奶奶一身湿衣,林子里凉,魏某恰好备了一套新衣,三奶奶换上,仔细别着了凉。”

  原本她已经穿了人家一件,都怪自己太激动,往水潭里一扑,身上又湿了个透,夜里不比白日,确实有些凉。

  既然有多的,自是换上干爽的好,温殊色接过来道了谢。

  魏允又同谢劭道:“我已派了可信之人引开府军,一时半会儿不会再追上来,三公子趁机先歇息,休养一阵咱们再往里走。”

  谢劭面色看不出异样,含笑点头,待人一转身,目光便落在了跟前的小娘子身上。

  适才只顾着看人了还没察觉,如今才发觉,她身上穿着的衫子压根儿就不是她原来的那件。

  知道她大半夜下山,淋了那么一场暴雨,定是一身狼狈,能有个人给她一件干爽的衣裳,他应该感激,可心头那股闷闷的刺疼,明显谈不上愉悦,甚至还有些难受,并非介意她穿上了谁的衣裳,而是恨自己无用,懊恼在她最无助之时,身边陪着的人不是他。

  等温殊色换好了衣裳回来,便见郎君手举火把在取暖。

  火把靠得太近,生怕他把自己头发燎起来,劝道:“郎君也冷吗,要不我生一堆火吧,明儿我收拾干净便是……”

  “不冷。”把烤干的位置让给她,“累吗?”

  累,怎么不累呢。

  紧绷了一天一夜,阎王殿门前徘徊了几回,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一屁股坐下来,浑身都没了劲儿,见他还在烤着,便没再管,埋头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我先睡会儿,郎君也早些休息。”

  荒郊野外睡得并不踏实,脑袋从膝盖上滑下去好几回,迷迷糊糊被人拉了一把,听见一道声音,“肩膀干了,你靠过来睡。”

  终于有个地方可以支撑下滑的脑袋,实在太困,睁不开眼睛,沉沉地睡了过来。

  —

  东都皇宫。

  皇帝刚更衣完,门外廊下一位太监行色匆匆地到了门前,悄声同门口值夜的人说了一句,那人神色一慌,转身便推了门。

  刘昆扶着皇帝坐到了床边,正欲扶他躺下,突然瞥见手底下一人站在了帘子内,言行嗫嚅,冲他使着眼色。

  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皱眉问道:“怎么了?”

  那人对着刘昆耳语了一声。

  刘昆一愣,回到皇上身边,低声禀报道:“陛下,靖王殿下来了。”

  皇帝同样一怔,藩王无召不得进京,他不是刚回去吗,怎么来了京都,还选在了这个时候。

  要是被人看到,还不得掉脑袋,鞋都脱了,又让刘昆给他穿上,吩咐道:“把人叫进来,万不可让人瞧见。”

  “是。”

  不多时外面一盏宫灯,领着一位身披斗笠的人进来,那人一进屋便揭开了头上的帽子,跪在地上,额头点地,“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福安康。”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一颤,上回两人见面,还是三年前的寿宴,他倒是没什么变化,自己却老了,柔声道:“起来吧。”

  —

  翌日天还没亮,一封急报从中州发来:凤城谢副使叛变,围堵王府,将靖王关在了城门之外,意图谋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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