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晚来风急 第39章

作者:起跃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昨日把身上唯一的银钱给了温老夫人,底下的人去厨房又没找到吃食,自己断然下不了脸去老夫人屋子里蹭吃。

  上一顿还是在温殊色那吃的炒蛤蜊。

  身心皆被折磨,坚持到了第三日早上,温淮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拿上温殊色卖给他的那张文书,找到了周夫人。

  —

  温殊色午后才接到了消息。

  温家的丫鬟来传的信,“大夫人说,她连老夫人都快养不起了,哪里还有银钱养个吃闲饭的,还说三公子都块双十的人了,出去一趟回来,半分钱没赚到不说,难不成还要吃用家里的?”

  丫鬟说得有声有色,温殊色坐在屋里,一面剥着桂圆,一面听得认真,目露同情,“当真没吃饭?”

  丫鬟摇头道真没有,“二娘子是没瞧见,饿了两日,三公子路都走不稳了,腿脚打着飘,奴婢瞧着都不忍心,老夫人偷偷掉了几回眼泪。”

  真被她说中了,温家没他的饭吃,这回怕是彻底明白了何为人心,忙问丫鬟,“如今人在哪儿。”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出来的时候,三公子还没回来,应该还在靖王府。”

  头一天上任,只需去挂个职,耽搁不了那么久。

  人在家里尚能打听到情况,去了王府,便不清楚了,也不知道今日有没有吃上饭,心头到底还是放不下,想派人出去打听,可想来一般人也打听不到王府里面去。

  正发愁,还是祥云提醒了她,“姑爷不也是员外郎吗,比三公子还早当值了几日,应该有经验,咱们等姑爷回来问问便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于是傍晚谢劭回来,远远便见游园外的长廊下立着一位小娘子。

  双手交叠在腹前,伸长了脖子,痴痴望着这方,见到自己的瞬间,眼睛一亮,热情地迎上前来,“郎君回来了。”

  能看出来她是专程前来接自己的,自然也知道她为的是什么,应了一声,“嗯。”突然有了几分得意,不由卖起了关子。

  小娘子紧紧挨在他身旁,扭着头问,“郎君今日累不累。”

  “还好。”

  他一双长腿,一步当她两步,温殊色紧赶上,直截了当地问了,“郎君可有见到我三哥哥?”

  谢劭多此一问,“温淮?”

  小娘子忙点头,“对。”

  “哦”做出一副回忆状,“见到了,早上不是到了王府吗?”

  小娘子立马来了精神,“那他怎么样了?”

  “看面色不太好,身子似乎挺虚弱。”突然想了起来,道,“世子还私下问过我,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转头看旁边的小娘子,一本正经地问,“你应该知道为官上任者,需得身体康健,今日我念着你的关系,已同世子担保过,你老实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毛病。”

  温殊色一愣,不疑有诈,着急地反驳,“他能有什么毛病,不过就是两日没吃饭。”

  原来如此。

  果然比他还惨,谢劭面露惊愕,假惺惺地道,“温家真到了如此地步?温家大爷不管吗?”

  这话捅到了小娘子的肺管子,反唇相讥,“谢家大爷还是副使呢,你饿肚子时,怎么没见他管过。”

  谢劭:……

  确实,都惨。

  但这人嘛,落魄时总喜欢有人作陪,尤其是知道还有比自己更惨的人,好奇地问,“在外这么多年,他就没存点银钱?”

  “能有什么银钱,回来时荷包里统共就十两银钱。”小娘子没把他当外人,说起了自个儿的家丑,“他还当是往日,以为回到家能好吃好喝,结果见到的却是冷锅冷灶,不忍心祖母受苦,把身上的十两银子都给了老祖宗,算是身无分文了,大房的一听说他没银钱,立马翻脸,连口汤都没给他留,主仆二人上顿饭还是在咱们家吃的呢,他带回来的那箱子蛤蜊,倒还剩了一半,估计也没脸来问我要了。”

  谢劭听得一阵唏嘘,全然忘了前几日自己的难处,“难怪到了王府,腿都站不稳了。”

  小娘子一声嗟叹,“所以说,世态炎凉,人心难测,有银钱在手之时,几百两几千两拿去送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人家可不见得领他的情,八成还把他当傻子看,如今自己有难,再瞧瞧,得到了什么回报?别说银钱,饭都没给一口,倒是明白了人性凉薄,也太晚了。”

  谢劭:……

  她这话多少有点误伤。

  幸好小娘子没再往下说,说回正题,问他,“他今日到王府是怎么说的。”

  谢劭答,“问了俸禄后,决定上职。”

  小娘子松了一口气,庆幸道,“幸亏我当时机灵,要了一份官职,虽说起早贪黑,但好在以后能养活自己。”

  谢劭愕然,她怕不是忘了自己和温三是如何走到今日这番地步的。

  他温三没了这份官职,出海捕鱼,也能养活自己,但想起昨日温淮对自己说的那句“恭喜”,觉得人生还是不要太过于一帆风顺,总得尝试一番自己不太擅长的领域。

  一个未成亲的郎君,去断婚姻琐事,不得不说,小娘子真会选,如此一比较,自己这个军事推官,真真是要感谢她了。

  身旁的小娘子突然又挨了过来,牵了牵他的衣袖,柔声道,“按温家的辈分,他是郎君的大舅哥,但论年岁,郎君还长他一岁呢,无论是见识还是心智,郎君都在他之上,所以,往后他要有什么难处,还得劳烦郎君关照一二。”

  她这话听得倒挺有道理,算盘也打得不错,知道来求人,但官场之事,他一向论事不论人,“那得看他自己造化。”

  殊不知第二日温殊色赶到温家,也是这般同温淮说,“你是他大舅子,谢三在凤城的名声你也听过,人傻又容易受骗,往后一同为官,有什么事,你得多多提醒他。”

  温淮倒是比谢劭爽快,点头应了一声,“知道。”

  短短几日,温淮便尝尽了人间疾苦,被现实摧残得身心麻木,早就认命了。

  昨日为何下定决心去了王府,也是被大夫人安氏所逼,左盼右盼盼回来的人,不仅没带回来半两银子,还盯上了她的荷包。

  大夫人安氏本就因没去成东都怄气,如今哪里还受得了,当着老夫人的面,同温淮道,“你大伯和你大哥在朝为官,忙得脚不沾地,一家子人再跟过去,哪里应付得过来,既然老三已经回来了,我便想着去东都替他们分担一二。”见温三眉头拧了起来,心头很不痛快,“这些年二爷和老三常年在外,有咱们大房照顾老祖宗,倒是屁股一拍没有后顾之忧。可当儿子当孙子的,不在这时候尽孝心,还要等到何时?”偏过头轻声嘀咕,“说起来,二爷还是老祖宗的亲儿子呢……”

  温老夫人倒没什么反应,温淮听着却揪心。

  老祖宗辛辛苦苦一辈子,把儿孙拉扯大,晚年竟落到了被人嫌弃的地步,温淮当场便站了起来,“大伯母想要去东都,就放心去,往后由我来照顾祖母。”

  第二日天一亮,便带着温殊色买给他的公文去了王府领职,回来得晚,是因为自己去了谢家大公子的衙门上职,谢恒请他吃了一顿饭。

  今日温殊色上门之前,大夫人安氏便已经上了去东都的马车,带着自己的细软行头,屋子里但凡值钱的都搬走了。

  如今温家在凤城,只剩下了祖孙三人。

  自己说的话,便要承担后果,口袋里已经没了银钱,温淮也学了谢劭,提前同周世子支取了十两银子,一文钱掰成两文花,老祖宗那不能亏待,可自己的一餐饭比他在海上吃得还寒酸。想起温殊色挑三拣四的毛病,当日也没留她在家里用饭,到了饭点,直接开口赶人,“你还是回去吧,谢三公子也有俸禄。”

  温殊色‘啧’了一声,讽刺道,“你这兄长当得真没半点担当。”

  温淮冷笑,“我要没担当,早把那半箱蛤蜊要回来了。”

  也是,腿都饿软了,都没上门来讨要,足以见得,对她还是很疼爱了。

  不吃就不吃,那饭菜她确实也吃不下,带着祥云出了温家,上回的油腻消化完了,又惦记上了外面的山珍海味。

  醉香楼已经去过了,这回想换个地儿,上了马车,把帷帽戴好,温殊色便同祥云道,“咱们去白楼吧。”

  今日出门前,她已经同谢三打了招呼,晚上才回去。

  时辰还早,吃了午饭再去逛一下首饰铺子,戴不出来,瞧一瞧,摸一摸也好。

  —

  前几日谢劭听裴卿说东都派了几波人前来凤城后,心中便生了提防。裴元丘就裴卿一个独子,事发之前,必然会想尽办法,将其接出凤城。

  上回兵器库的事情,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东都必定还会有动作。

  且洛安的战事,那位已经被烤在了火上,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找一件比这更大的事情盖过去。

  几件事凑在了一起,中州不会太平,王爷或许也是看出来了,才中途改道去了东都。

  领人俸禄,便要办实事,今日拉着周邝一道在街头巡逻。

  周邝的心却不在,一门心思看他的笑话,“听说温家大夫人去了东都,府上就只剩下了老夫人和你那位口袋比脸还干净的大舅子?”

  关起门来,和小娘子议论是一回事,如今被一个外人提起来,很奇妙,突然有了一种荣辱共存的感觉,目光凉凉地瞟过去,“与你何干?”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周邝卖起了乖,“如此一看,还是嫂子目光长远,替你们买了一份官职,好歹保住了饭碗。”

  已经到了午食的点了,身上的二十两银子给了谢劭十两,又给了温淮十两,没钱进酒楼,把手里的一块酥饼递给了他,抬头看着跟前的白楼,叹息道,“当真是往日不堪回首,咱们都好久没进去过了?”脚步突然走不动了,“咱就站在这儿,闻闻味儿吧。”

第38章

  凤城两大酒楼,一个醉香楼,一个白楼,不仅夜里繁荣,白日里也是人来人往,醉香楼打尖的外地人较多,白楼则是本地人居多。

  论菜品,各有千秋,但酒香还是醉香楼的更胜一筹,因此去的人多数都是爱美酒的公子爷们,白楼不一样,人群混杂,上到六七十岁的老妪,下到几岁的小娃,其中不乏有年轻小娘子的身影,比如今日,抬头一望去,阁楼一排撑起的直棂窗内,便坐着两位小娘子。

  半撑起的窗扇挡住了两人的脸,只能瞧见女郎的半边肩膀,右侧那位小娘子着藕色罗纱窄袖短衫配杏黄半臂,胳膊上的雪色披帛似乎碍到了她,抬手绕了绕又伸手扶了一下发鬓,举止雍容优雅。

  楼里楼外,隔得太远,哪里能闻到什么味儿,不看还好,越看心头越难受,越痒痒,周邝叹了一声,“罢了,望梅止不了渴,谢兄,咱还是走吧。”

  一转头,却没看到身旁的人,再一寻,只见其已抬步往白楼门口走去。

  周邝一愣,赶紧追上,“谢兄先说好,我身上可是分文都没了。”

  前面的人没搭话,脚步没停,继续往前。

  此时正是午食的饭点,客满为患,白楼门前停了一排马车,马夫守在马车旁,眼睛极尖,转身便钻进了楼内。

  周邝见他还在往前冲,大有要进楼的架势,暗道这人是不是被逼疯了,一面追一面劝说,“谢兄冷静,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如今的那点俸禄,还是别挥霍了,嫂子在家还等你养呢……”

  前面的人却充耳不闻。

  几波出来的客人挡了脚步,两人一前一后从人缝里挤了过去,伸手掀帘,跑趟的立马上前来招呼,“哟,谢员外,世子爷,好久没见着二位了。”弓腰赔礼道,“实在抱歉,这会儿人太多,位子没了,要不两位稍等一会儿,小的这就去腾个地儿……”

  “不必,找人。”谢劭打断,直接上楼。

  周邝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跟在他身后,上了二楼,包厢大堂早已满座,人群吵吵嚷嚷,让人耳聋眼花。

  谢劭径直朝着窗边一排位子走去,扫眼一望,小娘子倒是有几位,却并非他适才瞧见的人。

  抿唇拧眉,眼花了?

  周邝听到了他刚才说得那句“找人”,疑惑地问,“谢兄要找谁?”

  谢劭没答,揉了一下眼眶,举目往四周又探了一圈,确定没有小娘子的身影,不觉自嘲,当真是饿花眼了吧。

  她身上的珠钗已经抵押了个干净,哪里还有钱上这儿。

  是他疑神疑鬼了。

  “走吧,看错了。”谢劭转身下楼,周邝莫名其妙跟着他跑了一趟,满腹好奇,正欲追问他到底看到了谁,对面突然走来一人,惊讶地唤了一声,“三公子?”

  谢劭抬头,认出来了,是谢家的马夫,眉头一紧,刚消失的疑虑再次冒了出来,“你怎么在这儿。”

  马夫扬了一下手里的食盒,“老夫人这几日没胃口,没怎么吃东西,三奶奶惦记在心,这不今儿从温家回来,路过白楼,便让小的进来替老夫人买了几块碱水豆腐,让老夫人开开胃。”

  几块豆腐,不过几十文,倒也花不了多少银钱。

  谢劭问,“她人呢。”

  马夫道,“三奶奶刚下楼,去药房替老夫人挑选天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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