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意 第56章

作者:天如玉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侍从回:“可汗已启程,军司最好即刻就动身。”

  舜音不禁朝他身上看去一眼。

  穆长洲似有所感,也看了过来,隔着花树,与她若有似无地对视了一眼。

  侍从躬身又道:“其余皆从手令安排,请军司尽早出发。”说完拜了拜,离去了。

  五六侍从尽数离去,来得快,去得也快。

  穆长洲拿了手令,转身往廊上走来。

  封无疾正想感慨这消息到的突然,却见他直直走到自己面前,差点没往后退一步,但见他阿姊在旁,忍住了。

  “无疾应可以多待些时日,我会安排张君奉和胡孛儿来府上照应,你之后在此出入走动,不是难事。”穆长洲说完,看一眼舜音,自他们身边走过去了。

  封无疾一愣,扭头看他阿姊:“为何说这些,倒像是要留我一人在此一般?”

  舜音想了想,觉得他方才眼神似有话说,转身回后院。

  昌风从后院出来,像是领了命令,匆匆走动忙碌,准备军司要出行的事宜。

  舜音沿着后院廊上走到东屋外,忽有一只手伸来,将她拽了进去。

  她一惊,回头看见穆长洲,他揽着她靠在门边,近在眼前。

  一看到他接近,舜音顿时呼吸变急,感觉他气息又到了跟前,身形似要与昨晚重叠。

  穆长洲特地等在这里,此时才有机会继续打量她,上下看了两遍,问:“莫非很疼?”

  舜音掀眼看住他,呼吸更急,低声说:“你连这也要问不成?”

  穆长洲想笑,手伸出去,搭在她左肩,一路往下,摸过她手臂,又按到她腰后,缓缓摩挲到她腰侧。

  舜音眉头时紧时松,一下按住他手。

  他停住:“不让问,也不让我动手试?”

  “……”舜音只好说,“你自己做的事还用试。”

  穆长洲看着她颈边浮出的一抹红,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力重了,昨夜纵情,实难分出轻重。

  他手掌按在她腰侧,看出她这里不适,轻轻揉了揉,心想下回得留意些……

  舜音被揉得腰间一阵酸麻,忍不住抬手去勾他的手指。

  勾了两下才勾到,穆长洲干脆连她手一并握着,带着她的手继续在她腰上揉过。

  她忍耐着低语:“你还要去和谈。”

  “嗯。”穆长洲说,“所以才更要替你缓一缓。”

  舜音缓出口气,抬头看他。

  外面,胜雨已领着侍女们来了屋外。

  穆长洲才松开她,手自她腰间抽走,站直说:“替夫人准备,此行我携夫人同往。”

第四十九章

  出关城往北百里, 即可至北原。

  但北原其实很大,还要再往西行一段,才会到达约定好的和谈地点。

  和谈郑重, 诸事都要准备,出行却未受耽误, 只因总管府早有安排。

  头顶天蓝云微, 旷野风呼凛凛。

  凉州一队骑兵持旗幡在前引路, 后方另有一队兵马压阵,中间马上才坐着谈判主官。

  舜音头戴帷帽,坐在马背上,迎着烈烈吹来的风, 瞥一眼身侧,此时才低声问:“带我来能做什么?”

  穆长洲弓挂马背,腰佩横刀,自马上看来,一手伸入衣襟, 取出总管府那份手令递来:“自己看。”

  舜音拿了, 一手掀起帽纱,展开细读, 方知为何。

  西突厥可汗于请和书里说自己此行是亲携可敦而来, 照理说汗国之主与王后都来,如此诚意,总管夫妇该亲自出面才是。

  奈何总管常年困于头疾,作为战胜方,自然也不必在意失礼, 便将此事交给了主将,只在手令里特地交代, 军司也该携妻同行。

  她合上手令,递回去:“难怪。”

  穆长洲收回去,嘴边若有似无地一笑,他自然对此安排也很乐意就是了。

  舜音是被先前几次出行给弄出习惯了,还以为这次带着她又是有什么事,却原来只是做个陪同,那倒松了些心。

  想起离开军司府时,封无疾那挂心的脸,也不知道这两日他自己在凉州待着如何了……

  “现在如何了?”穆长洲忽然问。

  舜音愣一下,起先没回味过来他在问什么,看到他目光往自己腰上一扫,才会意,是在问她腰还疼不疼,看了看左右,故意说:“不知道。”

  穆长洲如受回敬,嘴边又浮出笑意,只好不说了。

  风中送来阵阵马蹄声,舜音余光瞥见人马踪迹,回了神,转头看去,另一行人马正从西面往此而来。

  和谈队伍停下,穆长洲笑一收,打马而出,看着对方到了眼前。

  为首的人三十来岁,发肤皆浅,舜音一下认了出来,居然是那个许久未见的令狐拓,他领着几个兵卒先行到此,后方还跟着大队人马,看来不下千人。

  令狐拓早已盯着穆长洲,一张嘴,口气依旧毫不客气:“听闻你一战退敌,如今名声正盛。”

  穆长洲说:“怎么,你是特地从甘州赶来道贺的?”

  令狐拓冷眼冷语:“奉总管府令,肃州刘都督已被遣返,此行和谈,由我自甘州率兵马来,在此接应。”

  大概是他们不合人尽皆知,和谈队伍里都没人敢作声。

  舜音暗自意外,刘乾泰被遣返是意料之中,但又何必让令狐拓率兵来接应,转头朝其来处看了一眼,自西而来,料想甘州往北原有条很顺畅的路径,她回头看一眼穆长洲,他却像是毫不意外。

  “总管府有心了,凉州不缺兵马,还自甘州调兵相助。”穆长洲似笑非笑,“那你就在此好好接应吧。”

  说完他一扯缰绳,转头回了队伍,一手在舜音背后一按,径自带她往前。

  令狐拓带领人马停在原处,看着队伍远去,始终没有半丝好脸色。

  出去很远,都快看不到令狐拓身影了,舜音才轻语:“怎会安排他来?”

  穆长洲声无波澜:“就当是接应好了。”

  舜音听他口气,忽觉此行没那么简单了。

  头顶一阵嘹亮的鹰鸣,她回了神,远远望出去。

  时已进秋,旷野上的草绿也浸了墨般沉了,风更大,吹动草拂,已越来越接近和谈处。

  一人快马从前方急奔而至,是凉州派去探路先行的兵卒,直奔到队伍前,向穆长洲见礼。

  “军司,刚收到消息,西突厥可汗与可敦往东南向而去,暂时停靠在河西外围,着处木昆部首领与军司于此地谈判首轮。”

  队伍顿时停下。

  穆长洲问:“他们已准备好了?”

  “是,处木昆部已在前方和谈处扎帐。”

  舜音一听就皱眉,她一向觉得处木昆部行事狡诈,现在临时变动,难免让人觉得古怪。

  穆长洲却没说什么,坐在马上一言不发,如在思索,许久,朝她看来,口中说:“继续走。”

  舜音与他视线对上,只觉如在提醒,不禁握紧了缰绳,先前心思还放松,此刻又悬紧许多,但想了想,他如今兵权在手,未必没有安排。

  不出几里,就看到了一方毡房,只一顶,前后左右皆是空地。

  是特地挑选的这无人之处作为和谈地点,处于双方中间,又更近凉州。

  那顶毡房的后方有一队处木昆兵马在护卫,皆胡袍辫发,手持弯刀,但离了至少有几十步远。

  毡房前面站着几人,在等候迎接。

  和谈队伍停下,几人之中立即走出一个胡服辫发、官员模样的男子,朝队伍抬手见汉礼,说一口流利汉话:“请凉州军司下马解兵,双方兵马各自后退一里,入帐和谈。”

  穆长洲打马而出,扫视一圈,沉声说:“此战凉州才是胜方,若非念在可汗亲来,就该由你们入凉州跪请求和,你们于此先行安帐,竟还要求我解兵而入?”

  官员变了脸色,忙道:“军司见谅,两方和谈,本就该不带兵刃啊!”

  舜音不动声色地看着,只觉他们得寸进尺。

  穆长洲却不急不缓:“处木昆部首领何在?”

  “首领正在帐中等候。”

  他冷笑一声:“让他自己来与我说。”

  官员一惊,匆忙返回,不多时,毡房里就有人走了出来。

  舜音立即看了过去。

  出来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深眼鹰鼻,发往后梳,长垂辫发,穿翻领胡服、翻口皮靴,右耳穿孔,戴金圆耳环,一身醒目的西突厥贵族装扮。他抬起左手,按胸见礼,汉话说得也算清楚:“处木昆部首领贺舍啜,军司难道是不放心这里?”

  舜音看着他,在辨认他身份。

  西突厥共分十姓部落,东西厢各五部,每一部的首领都称为“啜”,处木昆部的首领名字,她还是第一次得知。

  但这张脸……她细细看着,却很熟悉。

  穆长洲说:“要我放心,总要拿出诚意。”

  贺舍啜问:“军司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穆长洲在马上居高临下说:“我可以让兵马后退,也可以解兵入帐,但若我今日在此涉险,责任皆归处木昆部,届时便以那片闲田作为赔偿,将之彻底归还凉州。”

  贺舍啜大惊失色。

  别说他,此言一出,就连和谈队伍里不少人都露出了诧色,后方骑兵身下的马都似感受到了,不安地抬蹄刨地。

  舜音也惊愕地看了眼穆长洲。

  “闲田”并非一块普通闲置田地,而是凉州东北向的一片土地,原属凉州,多年前被吐蕃趁虚而入侵占了去,辗转又落入西突厥手中,此事少说也有十余载,连她都清楚。

  这片土地后因双方争夺不下,最终就以闲田处置,哪一方都不得派驻兵马,不做归属,也不许汉民耕种、筑城。

  但实际上,西突厥的人却悄然在那里放牧,也就成了河西的一块心病,谁都想将之拿回,毕竟这是曾让河西颜面尽失的往事。

  但现在,穆长洲却以此为要求,作为解兵进帐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