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意 第38章

作者:天如玉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再往前行,又看见了那片废弃荒芜的戍边小镇。

  穆长洲勒马于一片荒凉土墙前,一行人纷纷跟着停下。

  他打马贴近舜音,朝她伸手:“信给我。”

  舜音抓着缰绳,看了看他,一手伸入袖中取出那封信,递过去:“做什么?”

  穆长洲接了,将信又裹紧些,低声说:“现在就寄出去,虞晋卿之前不是说朝中近来颇多波折,人事调动频繁?此时让无疾立功,不是更容易晋升?”

  “……”舜音上下看他两眼,他连这都记得,算得也太细了。

  穆长洲抬眼看见她眼神,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一笑,招手唤来一名弓卫,吩咐将信送出。

  弓卫领命,策马调头,横向往秦州方向奔去,显然也是走的捷径。

  穆长洲刚要扯马往前,忽而凝神听了听,抬手往前一挥,一夹马腹,疾驰而出。

  舜音立即跟上,却见他在前方一扯缰绳,奔入了一片积石难行的险道,似是一条更难走的捷径,却是始终往北直线而行。

  弓卫们已在后列成尾状防卫,一路只剩蹄声……

  天似彻底黑了。

  舜音隐隐约约,觉得一直在路上,没有停歇过。

  猛然睁眼,头顶一片璀璨星海,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睡着了,立即坐起,摸到身下毡布厚毯,四周一片漆黑,隐约可见弓卫们半蹲于四周,手中持弓正在防卫。

  本想说话,她见状便没开口,转头找了找,才见到熟悉的颀长身影立于坡上,似在远远观察着什么。

  坡前几乎被一片半身高的茅草覆盖,黑黢黢的一片。

  身影已转头,朝她走来,低低问:“醒了?”

  舜音起身,看看四周:“我何时睡的?”

  穆长洲说:“到这里时。”

  她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走完那段捷径就倦了,迷迷糊糊跟着他们停下,又下了马,坐下没多久就睡了过去,立即又问:“到何处了?”

  穆长洲一把抓住她手臂,往坡上走。

  舜音跟过去,身前挡着茅草,目光往远处看,一眼看见片若隐若现的火光。

  是一处营地。

  穆长洲拉她贴近身前,低声说:“先前捷径难行,但最快,这里已是鄯州了。”

  廓州离鄯州本就很近,走捷径只会更快,所以这是鄯州营地了。舜音眯眼细看,这处营地要比河廓二州的招摇多了,火光也更亮,离得虽远,也能隐约看见周围被映照出的宽阔河面。

  他能找来,显然也是顺着河流而至。

  舜音抿一下唇:“已亲眼所见,那就是没错了。”

  穆长洲口中似是冷笑:“没错。”

  舜音看着那块地方,蹙眉:“可为什么是凉州?”

  穆长洲没说话。

  舜音看他一眼,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他在想什么,霍然感觉远处火光摇动,再转头去看,发现营中居然开始出动了。

  “也许是河廓二州的兵马到了。”穆长洲说。

  舜音凝神去看,兵马都在往外出动,离得太远,看不清领兵之人模样,只看出身披铠甲,可能就是那个面相凶狠的鄯州都督于式雄。

  她飞快扫视四周,想记住更多,蓦地看见兵马队伍中竖起了一杆大旗,直往前去。

  旗上有字,在夜色火光中一闪而过,舜音却已看见,四个大字,分外清晰:清除穆贼……

  她转头看向穆长洲,突然想起之前安钦贵的事,下意识说:“因为你?”

  手臂忽被他抓牢,随之肩头一紧。他转脸过来,胸膛紧抵着她肩,头微低,整个人似已将她笼罩:“怕了?”

  舜音莫名心中一紧,明明他语气如常,甚至能说得上温和,却总觉得他周身气息已变,隐隐的危险。

  “为什么?”她声越发轻。

  穆长洲靠近她耳边:“也许是他们都想要我死。”

  舜音耳廓被他气息拂过,分不出是痒还是麻,只心底没来由地撞了一下。

  “军司!”突来弓卫示警。

  身侧一轻,穆长洲立即拽她下坡。

  舜音回神,已被他带至马旁,随即腰上一沉,他直接抱着她送上了马背,在她手中一把塞入缰绳,又低又快地说:“凉州我已有安排。让他们护送你先行。这一路大概是被盯上了,我领几人将他们甩开。”说完他吩咐左右,“送夫人往凉州。”

  众人低声称是。

  舜音抓住缰绳,转头看他,黑暗中依然看不清,心中震惊尚未退去,几乎是听他调动般一夹马腹,往前奔去。

  等她回身再看,穆长洲已翻身上马,身影在夜色中疾驰而出,往反向而去。

第三十五章

  几日过去——

  天刚微亮, 夏风却盛。

  军司府大门洞开,门前早早立着等候的昌风和胜雨。

  天光刚白一分,远远看见一行弓卫有序而来, 护送着前方马上的身影。

  胜雨立即快步上前见礼:“夫人终于回来了。”

  舜音勒住马,看一眼面前的军司府。

  连日不停, 马走捷径, 直到此时, 才终于回到了凉州。

  她从马上下来,看看他们:“你们知道我要回来?”

  昌风过来牵了她的马,垂首回:“军司前几日命弓卫急行军回来交代张佐史事务,已特地传过话, 这两日府中便一直在等。”

  舜音才知是穆长洲的安排,他早就有意将她先行送回了。顿时又想起当晚情形,她蹙了蹙眉。

  胜雨请她进府,一边道:“夫人回来就好,外面都传有三州生变, 还好夫人一路安全。”

  舜音走向府门, 立即问:“可有那三州其他消息?”

  胜雨摇头:“没有什么消息。”

  舜音眼动了动,这一路都在想那三州兵马到何处了, 难道这几日过去, 竟还没露面?

  尚未来得及入后院,昌风忽而快步跟了上来,抬声报:“夫人,陆刺史来探望!”

  舜音脚步一停,刚回来, 陆迢便来了,难道是为了那三州的事?

  当即顾不上准备, 她只理了理鬓发,又顺一下衣摆,朝昌风点点头,走去前厅。

  陆迢就站在厅中,今日未着官袍,只着了普通圆领便服,看来是临时起意而来。侍女送了一盏热茶汤进来,他也没动。

  舜音一进去,他便打量了过来:“夫人真是辛苦。”

  舜音刚刚返回,身着襦裙,发髻松挽,毫无珠钗饰翠,都已快看不出军司夫人该有的模样,心中有数,岔开话问:“陆刺史怎么来了?”

  陆迢抬手:“早前听闻夫人随军司外出公干,也不知道去了哪一州。最近外面传三州生变,不免有些担心,除了夫人,我在凉州也没同乡人了,怎能不来探望?今日是顺路来问问,不想倒是来巧了,还好夫人没事。”

  原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从那三州处刚回。舜音一想,正好可以问他,低声说:“陆刺史可知此事如何了?”

  陆迢笑了笑,竟然很轻松:“事虽大,但已要解决了。”

  舜音诧异:“要解决了?”

  陆迢想起她说过自己爱听轶事,也不避讳,抬手作请,示意她坐下说话。

  舜音走了几步,就近在胡椅上坐下,留意他口型。

  陆迢坐在一旁,仔仔细细说出详情——

  前几日,张君奉连夜送了两支竹管密信入总管府中,告发三州集结兵马,要兵发凉州一事。总管震怒,直接下了死命令,让张君奉领兵与兰、会二州都督赶去拦截。

  兰会二州都督尚在返回路上,但张君奉早已提前派人去路上知会了他们。两位都督生怕担责,派心腹下属快马赶回城中准备,刚接到总管命令,便焰火发信示警,兰会兵马立即出城拦路,将那三州北上的路给堵了。

  全因张君奉提前知会之故,才会如此迅速。

  陆迢说到此处摇了摇头:“三州的事虽闹出了动静,但总管府下了死令,又抢了先机,自然就好解决,据说河州都督已被下属将领擒住投降了。”

  舜音想了想:“总管不知他们为何如此?有什么旗号?”

  “旗号?”陆迢道,“这倒没听说,私自集结兵马是重罪,密信便是证据,旗号又有何用?”

  舜音抿唇,原来穆长洲的安排是这个。张君奉的一切行事都是他的交代,提前揭发三州行径,那他们就是再有什么样的旗号也晚了。何况还有兰会二州兵马拦路,便是有旗号也过不来。

  陆迢抚须:“眼下也只需要一个他们兵发凉州的证据了,所以说是要解决了。”

  舜音眼珠轻转,又问:“凉州城外没有人察视情形?”

  陆迢说:“自然有,胡番头领着人每日都在查。”

  舜音沉默不语。

  陆迢看她沉默,又看一眼她装束,十分识趣地起身:“夫人一定是累了,一早刚回,定没休息好,被我叨扰又说这些无趣之事,还是赶紧休息吧。”说完便抬手告辞。

  舜音道了谢,一直送他出了厅门。

  等人走了,她才缓缓走去后院,进了房中,只是站着。

  胜雨送陆迢出了府门,回头来请她梳洗休息,到了房门口,却见她站在桌边,也不动弹,只淡着脸色,不知在想什么,忍不住提醒:“夫人?”

  舜音回神,脚下走动两步,忽然说:“去把昌风叫来,我有事吩咐。”

  胜雨立即去叫人。

  舜音坐去桌后,取了张纸,提笔在上面标了几个示意,画了几道线。

  昌风很快就过来了,在门外垂首站着。

  舜音起身,折起纸走到门边,递给他:“你去城外带话给胡番头,就说是军司带回的口信,让他派出斥候,散开去探四周行迹,或有可能发现兵马押运队伍,就沿纸上画的线路,他肯定看得懂。”说完她又补一句,“有任何发现及时来告知我。”

  昌风接过去,匆匆走了。

  直到此时,舜音才缓缓舒出口气。

  当时在河廓二州的营地里并没有看到有多少辎重,她便已有数。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那三州要往凉州而来,那押运队伍就已提前上路,这些时日下来,自然也快到凉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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