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与狗 第10章

作者:鹊桥西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在皇陵中的烟霞,哪怕重伤到动弹一下就要流血惨叫,也是很可靠的。

  唐娴又一次记起她的承诺:“我与你起誓,三个月之内,皇陵所有无辜人都能恢复自由。”

  三个月,仔细算来,已过去小半月了。

  唐娴手上摆弄着花枝,心中忆着皇陵的种种,目光中逐渐多了跳跃的光芒。

  若她这边始终没有进展,是否可以把希望寄托在烟霞身上?

  “看来姑娘与烟霞着实相处得不错。”

  庄廉看出她因提起烟霞而转变的神态,得出结论。

  唐娴犹疑了下,大方地点了头,道:“她不拘小节,坦荡仗义,我自然是喜欢她的。”

  “坦荡仗义?”庄廉对此提出怀疑。

  唐娴记起岑望仙的事,喉头一噎,想把这句话收回来了。

  顿了下,她转移话题道:“我捡到烟霞的时候,她奄奄一息,差点没能救回来。偷东西是不对,可罪不至死啊,是什么人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唐娴问的时候余光瞥着花罩对侧,那边云停正在凝目沉思。

  她也有点记仇的,既然双方对她有所图,就不必那么卑微了。

  不能打他,还不能刺他一刺吗?

  “呵呵。”庄廉干笑,也瞅了云停一眼,低声道,“是意外,都是误会。姑娘快别说了。”

  云停没动静,庄廉语气虚浮,二人的模样活像被道德谴责后的心虚躲闪,这助长了唐娴的气势。

  于是她又清声道:“我想也是,倘若我娘喜爱的侍女一时冲动犯了错,我或许会施以惩戒,或许会把人赶走,但绝不会轻易就取人性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与粗蛮野兽有什么区别?”

  庄廉:“……”

  “啪”的一声响,云停搁下了手中茶盏。

第9章 哐当

  清脆的碰撞声听得唐娴心头一震,猛地记起前几次与云停的会面,懊悔顿生。

  做什么要招惹这样的人?

  她双目盯着手中桃枝,眼珠子都不敢再动一下。

  庄廉也僵了一瞬,而后快速回神,捧着一个插着桃花的圆肚棕瓶放到云停面前的桌角上,若无其事地问:“公子觉得如何?”

  矮瓶里斜着一根略粗的枝干,枝干上分出三五细枝,其中待放的花苞最多,盛开的娇艳花朵仅有三个,点缀着鲜嫩绿芽,显得雅致脱俗,且生机勃勃。

  云停道:“过于寡淡。”

  庄廉打圆场:“是有点儿,不然再加一枝色泽艳丽些的?”

  “那倒不必。”云停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拨动了下枝头花朵,扯下一片粉嫩的花瓣。

  “往水里加点人血,多养几日,花就该红了。”他说得轻缓,话尾打着转儿,“要新鲜的。”

  唐娴没敢抬头,但她感觉到了,云停的最后一句明显是冲着她的方向来的。

  这算什么?生意没谈成,就开始明里暗里的攻击和威胁彼此吗?

  这人未免太无耻了。

  可唐娴不敢与他讲道理,只能假装耳目失聪,听见任何事都不闻不问。

  “哈哈哈,公子说的是。”庄廉冲唐娴使了个安抚的眼神,正在后怕中的唐娴未接收到。

  他又顺着云停道:“正好岑望仙还有半口气,读书人的血养出的花最艳了。”

  唐娴:……并没有被安抚到。

  云停眼神不善地转向庄廉,同时屈指推开手边棕瓶,显然也不满意。

  两头不讨好的庄廉干笑一声,觉得为了与唐娴打好关系顺利行事,还是让这两人离远些的好。

  他跟着云停多年,一眨眼,云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云停看唐娴不顺眼,但已答应这两个月把人交给庄廉,就不会插手审讯的事情。

  他在庄廉开口前指指鹌鹑一样的唐娴,道:“给她找点事做。还有,要套近乎记得离远点,假惺惺的,很倒胃口。”

  此前,唐娴只是含沙射影槐,这会儿,云停是在俩当事人面前拆穿他们虚伪的友善,又堂而皇之地嫌弃。

  也就庄廉对他这坏脾性习以为常,还能面不改色,“是。”

  转向唐娴,庄廉道:“姑娘,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去,明日再给你安排事情。”

  唐娴一点也不想顺云停的意思,她本就不是自愿留下的,凭什么要做伺候人的事?

  但有了方才那出,她不敢在云停面墙呛声,“嗯”了一声搁下花枝,与庄廉一起出了书房。

  外面红日悬在树梢,霞光斜铺,将远处的屋檐与近处高大的玉兰染成绚丽的橘红色,让唐娴记起曾在皇陵碑楼上看见的瑰丽落日。

  皇陵压抑,但美景不曾辜负任何人。

  唐娴因绚烂的云彩想起了烟霞,不知她假扮自己可还顺利,有没有再恐吓老太监。

  思及此,她忽然想起庄廉提起过的家主夫人,心思一动,道:“家主夫人既然善待烟霞,那她必定是菩萨心肠的大好人,怎么就……”

  她转头,目光朝书房递去。

  怎么就养出这么个野心勃勃、讨人嫌的儿子?

  庄廉假装读不懂她未完的话,“呵呵”两声,侧身请她下阁楼。

  唐娴扶着栏杆往下,走出几步,觉得声音传不到书房了,又状似无意道:“对了,你也知道我出身名门,做不来粗活的,就是清扫落叶也扫不干净。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对我来说倒是不难,若是家主夫人缺个解闷的……”

  云停难惹,但家主夫人慈善,若是能到了家主夫人身旁,脱身或许会简单很多。

  可惜唐娴的话没说完,主意就被人看穿了。

  身后敞着的书房中传来一句话:“回来。”

  庄廉与唐娴一起停住。

  唐娴紧蹙着眉,惊疑地对着庄廉。

  庄廉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举步返回阁楼。

  片刻后,庄廉回来,道:“我家公子说姑娘既然只会些风雅的事,明日起便留在书房伺候,研磨、整理书册没问题吧?”

  唐娴一点都不想与云停独处,闻言心中懊悔,急声道:“这怎么行……他、他书房若有重要文书,不怕被我看去了吗?”

  “公子说姑娘双目明亮,一定能控制得住的。”庄廉怜悯道,“若是控制不住也无妨,姑娘连公子意图谋反都知晓了,不怕再知道些别的。”

  唐娴:“……”

  知道的越多越危险,离开的机会就越渺茫。

  可恶!

  .

  深夜,唐娴辗转着反思自己今日的行为。

  第一,她该在得知庄廉不在府中时,即刻打消谈交易的念头,随意找个由头应付云停的。

  云停的气量和针眼一样大,惹不得。

  第二,她该在庄廉提及家主夫人与烟霞时,及时反客为主,在那时将话题转到家主夫人身上,这样才能套出些信息。

  可惜她光想着嘴巴要严了,反应慢,到离开阁楼时才反应过来,离得那么远,却依旧被云停听去了,落得个在他近前服侍的境地。

  唐娴悔得整夜睡不着。

  她痛定思痛,在心底提醒自己,下回暗讽云停,或是要打探消息,一定要离他很远很远,绝不能再被那小肚鸡肠的人听去了。

  完了又叹,要在这座宅子里打听消息实在太难。

  侍卫冷漠不搭理人,唯一的主人是个混账东西,庄廉态度是和善,但是警惕心相当高,送她回来的路上告诫过她一次:“上一个试图套话打听我家家主夫人的,连尸骨都未留下。”

  唐娴睡不安稳,侧耳细听,耳畔只有深夜独有的远处虫鸣,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她摸黑起来,未点灯,左右那点儿光线她也看不见东西。

  唐娴凭着记忆在黑暗中摸索到房门口,再次确认门窗都锁得严实,心才踏实下来。

  不幸的是回榻上时膝盖在床沿撞了一下。

  唐娴忍痛揉着膝盖,迷迷糊糊中,想着若是能接触到个姑娘就好了,姑娘家心软,便是打听不到什么事情,也能让她安心些。

  这一夜便是在这样的愁思中度过的。

  隔日,天降小雨,侍卫给唐娴备了伞,她不情不愿地去了阁楼书房。

  书房空荡荡,唐娴入内,过了落地花罩,见最里侧的桌案上摆着昨日插好的雅致花卉和磨了一半的笔墨,还有一封半折的书信,大喇喇地摊开。

  看样子,是有人在案前读了书信,忘记收起。

  雨水淅沥,半开的窗口外,雨露从纯白的玉兰花瓣上滚落,混合着雨水飞溅在窗台上,有几滴迸射到桌案,留下点点水痕。

  唐娴犹豫是否上前查看。

  侍卫在门外,屋中只有她一人,被发现了,可以狡辩说是想去合窗。

  雨声滴答,唐娴犹疑片刻,往前走去。

  到距离月洞花罩五步远的地方,她停下,脚步一转,面向了侧边的书架。

  那个极其小心眼的公子巴不得揪到她的过错,她才不能送上门去!

  一盏茶的时间后,脚步声传来,一同响起的还有庄廉的声音:“……公子放心,咱们的人遍布京城,出不了事,宫里有疯三他们在,二公子安全着呢……”

  云停道:“此期间有人作乱,直接杀了。”

  “是,属下都记得。”庄廉向来啰嗦,又道,“哑巴那边呢?小姐的信都到了,算着日子,他早该回来了,别是遇上什么意外了。”

  “暂且不管他。”

  庄廉应是,与他一齐迈入书房,接着看见了唐娴,两人双双止步。

  唐娴就站立在外间的书架旁,手上捧着一册摊开的诗集,像是看到一半被惊扰,抬头望了过来。

  她身后是一扇窗,窗外烟雨朦胧,而她娉婷立着,静静看来。唐娴肩上甚至垂着青丝,是方才低头看书时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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