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雪 第53章

作者:风里话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这地选的可真好。

  如此漫长、贯穿整个大梁的路线,行军过去,谢琼瑛完全可以以逸待劳。

  他非十倍兵甲不可胜,显然一时半会是灭不了他了。

  贺兰泽轻叹一声,回首看窗外的人。

  世人慕强。

  明明她才是谢家女儿,然只因话语权一时在对方手中,便只能由着他颠倒黑白。何论此乱世,在真正的谢家女却手无缚鸡之力,而冒名的谢家子却能战善战之中,那些想要寻找主心骨的无名将士们还是选择了后者。想来汝南朱氏当也是被谢琼瑛控制了。

  也怪自己慢了一步,要是早些趁热打铁,以她夫君身份聚拢那支残余的谢氏兵甲,救出汝南朱氏,还有部分谢家女眷,眼下她便有母族可依,亦可让谢琼瑛成丧假之犬。

  霍律自然明白贺兰泽的心意,看他一副遗憾神色,只劝道,“主上切莫自责,毕竟夫人这一系列事出得实在太突然了。而最关键的档口,您二位又都在崖底,出来后夫人伤成那样,自然护她养伤为上。如此才让那小人占了先机。”

  当年因为贺兰泽左臂被废之故,霍律对谢琼琚多有成见。然经此一役,他亦觉那妇人之不易和可贵。

  只是想起自家夫人之言,坊间对这位夫人所论,依旧不甚友好。多来觉得误了主上,不堪为新妇。

  不由低叹了一声。

  贺兰泽蹙眉看他。

  “属下想着谢琼瑛……”霍律感扯过话头,“那谢琼瑛不是谢家子,不过倒是带着谢家女眷和汝南一族,同去的永昌郡。算他还有良心!”

  “他把人都迁去了?”贺兰泽果然凝来神思,不可置信道。

  转念一想,大抵是为了他日作为胁迫之用。

  至此,贺兰泽也未多言,只将霍律招至身前,秘令事宜。

  他站在窗前,看凉亭中的伊人。

  她失去的东西,他总会一件件补足她。

  秋风和煦,浅阳淡金,贺兰泽也没上东南角亭中看石榴树,扰她们兴致。只摇着折扇遥看那处。

  半晌,唤来司膳设宴,又着人给丁朔递话,让他过来一道用午膳。

  前后统共不到一炷香的时辰,然他才将将吩咐完毕,便闻得女子一声尖叫。

  抬眸望去,竟是吕辞从亭中出口石阶跌下。而谢琼琚抱着那幅画,除了身形一点晃动,竟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由着人滚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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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晋江首发

  ◎谢琼琚重新陷入梦魇。◎

  谢琼琚心中念着那副画, 虽疲累但也没睡太久,巳时一刻起身的。

  本还想午后查验一番,且将画送去。不想还在用着早膳, 吕辞带着侍女便过来了。

  大抵已近辞别的日子, 谢琼琚还不曾将画送去,只当她是未曾画好,故而来说一声,“左右也不急了,勿过于费神。”

  吕辞说这话的时候, 很是客气,甚至面上还带着几分报赧。

  谢琼琚满目笑意,冲她摇首,带她去了贺兰泽书房观赏那画。

  她当是满意的,眼中满满的惊愕和欣喜,和谢琼琚说, “这处日光暗些,不若挪去石榴树旁的凉亭, 流云日照,比着实物, 岂不美哉!”

  谢琼琚自然道好。

  两人去了东南角,谢琼琚抱着那副画, 让郭玉同吕辞侍女一道, 一边一个搀着她。

  吕辞说, “就这么几阶,无需如此的。”

  谢琼琚说, “安全为上。”

  她看着吕辞隆起起的小腹, 又看自己手里捧着的石榴图, 目光落在对面的兰汀上。

  谢琼琚听侍卫说了,贺兰泽在那处理事宜。

  这会亦隐约看见他摇扇观图的身形。

  如竹如松,挺拔鹤立。

  她拢在袖中的手抚了抚自己小腹,今岁他二十又七了,膝下除了皑皑,还没有旁的子嗣。谢琼琚想,待身子好些,他们可以试着再要个孩子。

  确实就几个台阶,不是太高的凉亭,她们很快便到了。

  郭玉帮她将画铺开,恭敬退在一边。

  吕辞的侍女琉璃说,“出来时夫人还未喝安胎药,眼下去取。”

  未几,吕辞摸了摸肩头,道是不想在这树下凉亭里风吹着凉意甚重。

  谢琼琚便道,“丁夫人若是不嫌弃,便披妾的衣衫。”

  吕辞道,“夫人不嫌妾麻烦便好。”

  于是,郭玉去给她们披风。

  谢琼琚交代她,选一件没穿过的新的送来。

  所以郭玉去得有些久。

  所以,亭中就剩了她们两人。

  吕辞品着画,面上有浅浅的笑,看着很喜欢。

  她确实喜欢。

  因为她拿起画,走到凉亭的出口处,阳光最浓的地方,细细观过,说,“妾喜欢这画。”

  六尺长的画,这样拿起来自然需要人帮衬。

  谢琼琚和她一人捧了一半,闻她这话很是开心。

  她想说,夫人喜欢便好。但是没来得及说出口。

  因为吕辞还在说。

  她说,“但妾不喜欢作画的人。”

  “就是你,妾很不喜欢。”

  谢琼琚蹙眉,有些疑惑。

  吕辞笑了笑,“有什么好疑惑的!你想啊,本来我们都好好的。妾和师兄喜结连理,也算平静。公孙缨和太孙殿下大婚,郎才女貌。哪怕他们没有多少感情,但是门当户对,对彼此有益,也是能够过一生的。偏你,你这个原该死去的人,却又活了过来。累太孙殿下退了公孙缨的婚,公孙缨一退婚,师兄便又心不平气不尽,满心愧疚,觉得让公孙缨孤身一人。师兄心乱,妾自然心急恐慌……你说,妾不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吗?”

  “你一个人死而复生,却累这般多的人不得安生。哪个能喜欢你!”

  “对 ,太孙殿下喜欢你!可是殿下落到了什么好?”

  “妾闻他手下官员为护他清誉,不满于你,最后争辩无果离他而去者,有一武二文。又闻七州联盟,为弥补公孙氏被退婚伤了颜面,殿下只得允他划地而治。可是本来,这幽州城该是公孙缨的嫁妆,殿下唾手可得。”

  谢琼琚握在画上的手有些抖,她想反驳她,但是又不知从何开口。沿着她的话回想,似是寻到一个突破口,可是吕辞的声音又落了下来。

  一点也不给她说话的余地。

  她的头开始疼起来。

  吕辞说,“或许妾说的这些,殿下是心甘情愿为你做的,是你的荣幸。你也都知晓,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自然妾一个外人不配置喙。但是多少波及妾了,妾直言而已……”

  她顿了顿,“至于你这画嘛,妾是实在不敢消受。”

  吕辞伸出纤白的手指,抚过上头落款,谢氏琼琚。

  “谁敢啊!”她摇头道,“大抵是殿下把你护得太好了,你要不要出去听听,坊间都是如何论你的,声名狼藉,残花败柳……这画妾若是拿回去,岂不是妾自染淤泥裹身吗?”

  她的素指纤长,小指带着护甲,从“谢氏琼琚”四个字上划过。

  谢琼琚的心揪了一下。

  如被人扇过一把掌,又似利刃捅入肺腑。

  怒意直冲脑门。

  尤其是,吕辞沿着她的落款名字撕裂图画的声响,割入耳膜。

  连带她前头无数话语一起扎入心田。

  谢琼琚看着两簇石榴裂开,天上金乌破碎,地上落红被卷角掩盖,所有美好的一切全都受到伤害……

  犹如郎君送给她的绿金石和硫磺矿粉末飘散在风中;又如前头他陪伴她一同作画的日日夜夜全部化成碎片。

  谢琼琚抬手打了她一把掌,从她手里抢回半张画,亦顺势揪住了对面有些晃动的身形。

  那是她头晕目眩、盛怒之中仅存的理智,她无惧打这个女人。但是她不能让她在自己的地界出事。她的郎君和自己的郎君明日里就要签订联盟,不可以出岔子。

  “那些话,就与这一巴掌抵了,给我滚……”

  谢琼琚记得很清楚,她把话吐出时,吕辞还是站着的,甚至还冷笑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她就撞了上来,顺势跌下去的。

  *

  “对,她自己又撞了我一下。她自己滚下去的。”

  谢琼琚被贺兰泽带回寝殿,因吕辞的话和最后从她身体里蜿蜒流出的血来回在她脑海中浮现,未几便也散了意识。

  此刻醒来,回忆凉亭种种,只抓着郭玉的手道,“她惹我生气,我打了她。但我没推她,我还不置于推一个怀着身子的人……我也打不想她的,可是她实在太过分了!”

  “郎君,郎君呢……”

  “丁夫人、伤得不轻,怕是……”郭玉安抚她,“主上陪了你许久的,但是碍着丁夫人的状况,总没有你们夫妻二人都不出面的,所以半个时辰前,郎君去了陶庆堂。他走时交代了,你歇着就好,万事由他!”

  “姑娘先用药,保重身子才是最重要的。”竹青在屏风后接了丫鬟的汤药过来,“这日的事明摆就是丁夫人故意的,故意支开婢子们,就剩你们两个。所以姑娘不必慌张,奴婢都能看明白的事,郎君看得更明白,自然会护着您的。”

  “故意的?”郭玉未在高门大户的后院待过,有些不解道,“那为何要故意?阿雪和她无冤无仇的,再说她实实在在跌得不轻!”

  郭玉意识到这话说得易让谢琼琚多心,然她尚且记得贺兰泽传医官救治吕辞时,那石阶的血,和面色雪白的人。

  不由轻声道,“阿雪,是不是你气急了,不小心推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