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绒 第46章

作者:容溶月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封暄的眼底深不可测。

他没有起身,坐在椅子上,往前倾身,把手肘撑在了膝盖上,像一座悍然的高山,又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气势骤然涨开。

“说清楚。”

“他是我最爱的人,”她在他的阒黑眸子里,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指:“之一。”

而后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说:“我爱阿悍尔,爱阿爹阿娘,爱句桑和阿勒,你明白了吗?这在阿悍尔是不能被提起的禁忌。”

禁忌。

封暄皱起了眉:“句桑和阿勒,是双胎。”

*

阿悍尔没有双胎。

曾有。

但也会变成没有。

因为双胎出生之后,先落地的那个才能活下来,后出生的那个被视为诅咒和不详,会给这片土地带来灾难。

阿勒是一个意外。

那年句桑和阿勒一同出生了,赤睦大汗在极度的喜悦之后,又被巨大的无助当头打下。他舍不得这个出生就带了小卷毛的小崽,他的手脚蹬得那样有力,哭声震天响,撒的尿流了他一手。

他热爱这片土地,也想要保护他的妻子和孩子们,他不明白,这两者为什么有一天就成了矛盾。

这某种程度上成了赤睦大汗想要与北昭谈和的原因,他认为北昭的书籍可以开化子民的思想,让他们除了草原之外,还可以看见别的东西。

最终他留下了这个孩子,把他送到了大伽正那里养着。

司绒小时候曾问起“阿勒为什么不能回家?”“阿勒可以回来吗?我又看见他一个人在跑马”,阿爹就会沉默下来,阿娘会背身去垂泪。

一两次后,她就不再问了,她会和句桑一起,偷偷找阿勒玩,可惜阿勒确实很让人头疼,他叛逆又不驯,扎着一头卷卷的小辫子日日在外野跑马,一手铁镖出神入化,连狼都不惹他。

他说他血里带风,总要离开这片有边界的地方,去无边无际的地方闯一闯,后来他真的走了,一步步成了现在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王。

*

书房里没有点香,窗下有一小筐她摇下来的桂花,风露成霏。

封暄把那信放在桌上,用镇纸压着,没急着拆,司绒的声音浸在桂花香里,柔柔地送进了他耳朵。

末了,她点点信纸:“此前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这是和阿勒有关的事情,这次,是他想要和你说话,他说北昭与阿悍尔止戈向和,你与他模棱两可的试探也可以结束了。”

封暄拿起镇纸,打开前司绒又握住了他的手指,有些难以启齿:“你可能会看到一些比较放肆的话。”

信纸展开。他挑起眉。

这哪里是“比较放肆”,字里藏的刀,连锋芒都不敛了。

他在看信,司绒在一旁就着他刚才的杯子喝了口茶,顿时被苦得肝胆都要往外呕。

“你别喝这个。”封暄唤九山上一壶蜜枣茶,她刚小日子完,喝这个正好。

等九山上了茶出去,他也把信看得差不多了。

很简单,阿勒的意思就是把“打”变成“玩”。

北昭只把海贸做到蓝凌岛和南边几座岛国上,他可以在赤海、乌溟海中间给北昭的商船开一条航道,把生意往外扩,有他的人保驾护航,除开天险,其他都不用担心。

对于北昭能得到的利益,阿勒在信上给了个保守的数字,封暄说:“是如今市舶之利的十倍。”

看封暄正在思考,司绒端着蜜枣茶喝,提醒了他一句:“阿勒是个坏蛋,他没有任何道德可讲,更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你格外优待。就算他流着和我一样的血,我也要提醒你,和他做生意,很危险。”

你也是个坏东西。

封暄睨了她一眼,把信投进小火炉烧了:“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安心,他的野心不加掩饰,值得一试。”

“嗯……”司绒把茶都喝完了,“我只是不想你日后吃了亏,算到我头上。”

“是吗?”

“是。”

封暄一手拿高了她的杯子,一手把她拉到腿上:“逗我,惹我,好玩吗?踩在我的情绪上蹦,好玩吗?”

司绒严肃,拒不承认:“一点都不好玩,我没有。”

她露出来的颈项洁白,从耳垂往下,延出一道流畅柔美的弧度,他看着她的颈项,就想到夜里的春戏,但他面上没有半分显露,只把手指搭上了她的腰。

司绒丝毫没有察觉危险正在逼近,她提醒封暄:“他还想借你的兵,你的尖刀,他在帝弓湾一战看到了他们,他的条件之一是要借尖刀一用。”

封暄勾着她的腰带往前拉:“只要他出得起价,可以。”

封暄一定会坐地起价,这点司绒毫不怀疑。

“我可以戴那对耳环了吗?”

“孤送的不喜欢?”

“不是。”

“不行,只能戴孤的,”他对她露出了点愉悦的笑意,解开了她的腰带,诱|哄似的说,“来。”

马车上的可怕容纳感和冲击感瞬间回溯,司绒脸色唰地发白:“不能再这样了。”

封暄扣住了她的手腕,没让她跑得了。

怎么跑得了呢,她整个人都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唇舌是软的,吻里却有力道,他蛮横地夺取司绒的气息,要让她所有感官被放大,然后,清晰地感知他,眼睁睁地看着他。

她被桂花味儿浸得甜透了。

也在这书房里被封暄吃了好几回,桂花味点儿都不剩。

身上全是他的味道。

她被迫和明黄的奏折面对面,在肃穆庄严的颜色下,汗湿了后心。

一桌子的书卷被撞得颤颤不稳,一摞摞堆高的奏折中间晃出了波浪似的线条,最终骤然斜倒,跌下了桌,散落一地无人理。

书桌冰凉,皮肤滚烫。

刀柄上的猫眼石不会动,但它窥到了这一场春戏。

作者有话说:

高瑜的这把刀,指路第八章,司绒送给太子殿下一只王八,送了高瑜一把宝刀。

第41章 猫

日头沉下去, 一炉晚霞黯于天际,月亮悄悄攀着那一线黑云升起来,一重一重地把人间铺满冷清银色。

司绒也捋着发,从榻上坐起来。

下午的一场胡闹从书房转到了一墙之隔的厢房里, 封暄把她安置好后, 就宣了人来谈事。

谈事!

这个精力旺盛的浑球。

炉子上铜壶腾着热气, 噗噜噗噜的声音里还带出了些谈话声。书房已经一片狼藉,封暄把人宣到厢房外间,司绒在黄昏时醒过一次,他们在谈, 夜色四笼了, 他们还在谈。

她把头发松松挽起,在脑后堆了个小髻, 到屏风后去倒水。

刚把手放到那茶炉柄上,就听一道稍低沉些的声音说。

“黑蛟船参与的每场战事战报都在这里了, 从进攻路线、时间和频率来看,对方明显未尽全力。他们拥有远超破云军的战船,高将军曾夜探黑蛟船,道那船上……破云军有的那船上都有, 破云军没有的,那船上更多,有些武器连她也见所未见。”

这在谈什么, 怎么听起来像摸阿勒的底。司绒仔细听着, 目光虚焦,手指头不自觉地点起来, 这一不注意, 手指头直直地点到了壶盖, 被那热度烫得往回抽手,铜壶歪斜,在炉子上曳出剌耳朵的声响。

外边谈声立止。

“……”司绒往回抽手,贴上自己的耳朵,又放唇边呼了呼。

封暄往门扇看了眼,摆手:“无妨,养了只猫,调皮,你继续说。”

猫?

司绒的指甲确实长了点,挠了他几道痕。

猫慢条斯理给自己斟了杯水,低头吹皱了水面,竖着耳朵听墙角。

与封暄对谈的人叫明昱,朱垓的同门师弟,是南派下帝弓湾的人之一。

他明显迟疑了一下。

猫,殿下说是,那就是呗。

明昱把语速也提起来了:“所以,无法估算出阿勒的具体实力。然高将军做了保守估计,若是对方全力以赴,破云军沿海防线两日内就会再次被破,而后胶着在海岸线上,陷入海寇占不住陆地,破云军也打不退对方的僵局。”

明昱顿了一下:“届时三大航线必毁,山南十二城也要受到影响。”

“此为其一,我们对于对方的底细实力尚且不清晰。其二,属下多嘴,朝廷万万不能与海寇有明面上的往来,百姓不看对方是阿勒还是旁的什么人,他们只记‘海寇’二字,这二字与‘敌人、侵入者’是等同并论的,朝廷要民心,就要与海寇站在对立面,除非阿勒能够洗白,以一个体面的身份与朝廷往来。”

明白了,司绒喝了一口水,将杯盏搁在桌上,发出“嗑哒”声响。

明昱说完后,也没有要报的事,识趣告退,留地儿给太子殿下逗猫。退出去时,偷眼觑太子殿下,想:哈,会使杯盏的猫,了不起。

*

封暄唤了人摆饭,才推门进内室,眼睛先落在她的手上,没有明显烫红的痕迹,才落座:“第一声是无意,第二声是有心,公主有何指教。”

“是有指教,”司绒手腕酸,那是在书桌上撑久了的缘故,转了两圈腕,朝他摊开掌心,“给殿下当谋士有什么好处?”

“月钱五十两,”他拉过她的手来,在腕上揉按,“当然,榻上的指教另算。”

“好啊,殿下可得记着这账,”司绒笑,而后话峰一转,问,“方才是不是在谈及与阿勒合作的可行性?你们是要把北昭的航道往南面海域拓展,这当中的好处阿勒要分一杯羹。而那位大人谈及两点,一,摸不清阿勒底细和路数,二,担忧与阿勒合作伤及民意。”

“是。”

司绒中肯地说:“你们想窄了。”

封暄摆出愿闻其详的架势。

司绒伸出两只手指:“先说第二点,你不需要大张旗鼓与阿勒往来,阿勒也不会想与北昭朝廷沾上关系,暗渡陈仓这个把戏我们玩儿过,殿下熟手得很,完全可以重操旧计,合得来便合,合不来便散。”

“暗渡陈仓,”封暄把她两只手指头握住,拉下来,在手腕上揉按,“此次不比你我,你就在京城,在镜园,在我眼皮子底下,就算出了岔子也能及时灭掉火。山南路远,海域辽阔,那是阿勒的辖区,是北昭从未踏足过的区域,暗渡陈仓容易,形成规则与约束则难,依你所言阿勒的性子,就算订立盟约,他也能找到漏洞与我阳奉阴违。”

司绒从这话尾似乎听出了些什么,但那念头如铜壶嘴儿的水汽蒸腾,扑涌上来一瞬,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上一篇:死对头继兄登基后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