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色氤氲 第80章

作者:望烟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你……”她嘴角蠕动着,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她看见他好看的手往两旁一拉,“嘶啦”,契书被撕成两半。紧接着,他将两半相叠起,再次一撕,如此反复,直到契书彻底成为碎片。

  贺勘手里一扬,那些纸片子便在风中飞散开,被带去各处,石堆中,山谷里,杂草下……

  再无复原的可能。

  正像他自己所说,彻底结束了。

  孟元元回神,没想到贺勘这样轻易的毁了契书。有一刻她在想,要是他手里握着那张纸,就能掌控住她。

  他没有。内里的他,性情始终是端正的,不屑于那些东西。

  “怎么了?”贺勘转头来就看见孟元元发呆,甚至还保持着原先拿纸的姿势。

  右手食指探了过去,在她的手心里戳了下,便又见她瞪着一双眼睛看他,里面除了清亮,还有些些的复杂。

  让人心疼。

  贺勘握上孟元元的两只手,嘴角弯了个弧度:“解决了,也该离开红河县了。”

  “嗯。”她对他点头,唇边放松的漾开,明媚了一张脸。

  两人一起去了寺中的正殿,在佛前上了香,为逝去的家人祈福。

  因为刘四婶还在听大师讲经,从正殿出来,孟元元和贺勘便在寺外等着她。

  寺庙的后头,是一片竹林,冬天里依旧一片绿色。

  林中一条石径,偶尔有游赏的人打此经过。

  两人走在林中,步伐缓慢,并肩而行,身旁竹枝摇曳,风过留下一片沙沙声。

  孟元元掏出一小把盐焗南瓜子,起先攥在手心里,而后往身旁看了眼,指尖捏起一颗瓜子,咬在齿间。

  “咔”,一声瓜子壳的脆响,在寂静的竹林里很是明显。

  她略略发窘,头垂低了些,悄悄用舌尖卷走了果仁儿,口中瞬时充满香气。

  性情里的安静,就连吃一颗瓜子都看上去很乖。

  贺勘慢了一步,从后面跟着,不管怎么看,他的妻子都那样瘦。之前她担起了太多,其实才是个十六岁的女儿家。明明也喜欢漂亮饰物,爱吃零嘴儿罢?

  “好吃?”他问。

  前面的人停下,回过身来,然后那只漂亮的手边伸了过来。

  “你尝尝。”孟元元摊开自己的手心,上面躺着十几颗瓜子。

  贺勘点头,从她手上拿走几颗瓜子。

  他不太吃这些零嘴儿之类,费工夫,不如多看几页书。可是如今吃在嘴里,却也觉得不错,于是他又去她手里拿瓜子。

  “元娘喜欢红河县吗?”贺勘问,手里剩下几颗瓜子,捏在手指间没有再吃的意思。

  孟元元想了想,对于一个地方其实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因为她必须留在这儿。细想起来,这边并没有快乐,甚至好多的事端。

  “我不喜欢,”贺勘看着前方,眸中闪过复杂,“当初,我差点儿死在这儿。”

  不愿回首的事并不止一件,十年前的苦痛历历在目。

  孟元元知道他是想起了陆家,往他脸上看了眼,没有说话。

  “不过,”贺勘笑了笑,驱散眸中阴霾,“在这里遇到元娘,真的很好。”

  他没说关于当年陆家的事,更没说是怎么流落到红河县的,大概是不想再提,可是话语中又明明伤感。

  孟元元有些感同身受,同样是十岁家中逢遇变故,那时候的遭遇会深刻留在记忆中,无法抹去。也因为那些变故,本来的性情发生改变。

  “坐下歇歇罢。”贺勘示意,前方几步外有一条简易长石凳子。

  孟元元回头望了眼来路,现在已经走进竹林一段。想着刘四婶应该没那么快听完经,以前跟着木氏来,她总会在外等上好久。

  她点头,去了石凳边,刚要落座,贺勘拉住了她。

  “等等。”他解开自己的斗篷,随后弯腰,铺上了石凳,而后拍了拍上面,“好了。”

  孟元元看着,心底里是不太自在的。而后,慢吞吞座上,手里整理着裙子。

  她坐的板正,双膝并在一起,裙裾下的两只绣鞋也规矩的靠紧。随后小心从腰间锦袋中抓出一把瓜子,低着头拿指尖剥着。

  “喜欢吃,我们回去再买一些。”贺勘站着,竹子下端坐的身影让他移不开视线。

  他不是个话多的人,可是与她在一起,总是主动找话的那个。并且,得来她一个小小的回应,就会很舒心。

  果然,她嘴角浅浅一翘:“吃多了上火。”

  因为是盐焗的,吃多了,不管是舌头还是嘴唇,都不会好受。

  贺勘嗯了声,便转过身,手一抬折下一条竹枝。

  冬天的石凳很凉,但是铺上斗篷垫着,就并觉不出什么。孟元元剥着瓜子,耳边有寺院那边传来的钟声。

  总不自觉想起在那石亭里,贺勘当时的举动。明明对方只是个娇弱小娘子,偏把他吓得跳开好几步。甚至能看出他动作中的厌烦。

  脚边落下几片果壳儿,零碎在裙裾边。

  余光中,自己旁边的位置被人坐上,石青色的袍摆,下面露出黑色的鞋尖。是贺勘。

  刚好,孟元元手里的瓜子吃完,手里扫了下裙子。扫第二下的时候,视线中出现一只小公鸡。

  确切的说,是用竹叶编成的小公鸡,立在细巧的竹枝尖儿上,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她侧着脸去看,是贺勘递过来的,他的手里还有另一只。

  “小时候编过,大约是这样。”他说着,端详着自己手里的公鸡,似乎有些不确定,“你玩儿过吗?”

  他的手还放在这边,显然这一只是给孟元元的。

  “是这样编的。”孟元元从他手里取过,随后指尖捏着竹枝一转,那公鸡的尾巴便甩开来,“我哥给我编过,不过我手笨,没学会,还被竹叶割过手。”

  看着这个,便想起了幼时的时光,哥哥总会站在面前护着她。

  这话,贺勘并不认同。要说她手笨,那一手好阮是怎么弹出来的?

  想着昨日回来,他只是看见墙边的箱子不见了,并没有发现墙上的阮还在。其实她不会骗人,答应过的就会等他回来,只是他自己心里拿不准,仅此而已。

  “是这样玩儿罢?”孟元元笑着看他,然后手里的竹叶小公鸡凑过去,拿嘴尖去啄他手里的那只,“斗鸡。”

  “是。”贺勘笑,略冷的眼角彻底融化开,自己的小竹鸡往前一送,让她手里的那只“啄”着,爱你节节后退。

  等到刘四婶听完经,日头已经开始西垂,半边天空晕染成了橘红色。

  三人一起下了仙姑岭,兴安一直等在马车旁。

  每个人看上去都很松快,耗在红河县这几日,终于把所有事情都理清了。

  旧的去了,新的自然也随之产生,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发展着。

  晚上,几人留在刘家用的晚膳。

  刘四婶煮了红薯粥,做了几道家常小菜,几个人围坐在桌前,吃的热热乎乎。

  期间,老人还是担心秦尤的事,仔细问了好几遍,确定是人被从秦家族谱上除了名,后面会送去东明岛十年。

  “十年?”刘四婶啧啧两声,脸上一点儿没有对秦尤的惋惜,“怎么不是十五年,二十年?”

  贺勘端坐,手里放下筷子,认真解释着:“一切都是按照律法来判,知县大人也会将文书往上递送。”

  他没有说出那赌坊的人最终是死于中毒,左右就是借此彻底与秦尤断绝关系,免得人以后真的回来,再去纠缠秦淑慧。

  刘四婶哦了声,这些律法的事,她一个妇道人家终究不懂:“东明岛,那边海寇闹得厉害,就该让他去吃点儿苦头。”

  大渝朝海上经贸昌盛,来往的商船更是数不胜数,这也就滋生出劫掠商船的海寇,多是东海那边的番族。是以,繁茂的航道上,一些岛屿就被排了驻军,也有屯军,负责保护来往商船安全,打击海寇。

  “可据我所知,发配过去的人,很少能再回来。”刘则扒了口饭,实话说道。

  人家正儿八经的军人自然有军饷拿,遇到海寇之类,也是先让那些身上戴罪的犯人冲到前面。这似乎也是众所周知的。

  “快吃罢。”刘四婶瞪了儿子一眼,心道那秦尤死就死了,瞧瞧之前做了多少缺德事儿。

  这样一谈论,孟元元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家中的田产和房屋就是淑慧的了?”

  “自然。”贺勘应道。

  所有的事都过去了,刘四婶将烫好的酒给每人斟满:“喝点儿酒罢,今儿高兴。”

  是,契书的事解决了,孟元元心中松快许多。便也就接过了刘四婶递来的酒盏,放在唇边抿了进嘴里。

  酒液没有辛辣感,口感温和,棉柔中带着些许的甜,似乎也没什么酒劲儿。

  “好喝罢,”刘四婶笑,又过去给孟元元斟了一盏,“我自己酿的红薯酒。二郎应该知道,你娘顶爱喝我的酒。”

  “对,她自己就酿不出来,”贺勘笑着应道,转而身子往孟元元一侧,与她近了些,小声道,“别喝太多。”

  孟元元刚端上酒盏,闻言看看他,轻轻嗯了声。

  只是刘四婶也来了兴致,一定要孟元元陪着她喝:“又不醉人,跟喝糖水一样。”

  说完,老人脖子一仰,那盏酒便进了喉咙里,酒盏嗒的一声搁回桌上。

  刘则这时抬起头,想起自己回来路上碰见的事儿:“适才回家经过卓家书铺,瞧见卓夫人坐在废墟里哭闹。”

  “什么卓夫人?她不是被休了,是木氏。”刘四婶纠正一声。

  “对,木氏,”刘则改口道,放下筷子,“大概是说让卓秀才收回放妻书,不然就闹到他丢了功名。”

  闻言,刘四婶冷哼一声:“这俩,后面没有好。”

  再说起自己的舅父舅母,孟元元心中已无感觉,只是有些想念过世的母亲。于是端起酒盏,全数喝了下去。

  一顿饭用完,从刘家出来。孟元元和贺勘一起往回走。

  夜风一吹,孟元元整个人感觉有些发晕,脚下更是轻飘飘的。

  一只手适时伸过来,掌心托上她的手肘。她侧着脸看他,月光下,他的脸平和淡然。

  “我能自己走。”她动着自己的手臂,嘟哝了一声。

  贺勘看着前路:“这酒喝的时候觉不出来,像糖水,实际上后劲儿很大。”

  “后劲儿?”孟元元眨巴着眼睛,脑中已经有些使不上劲儿。难怪用膳的时候,他凑近她要她少喝,原是提醒吗?

  瞧她这样子,贺勘就猜到是醉了几分,那点儿小小的酒量,只知道酒好吃,还敢喝下三盏?

  他的步子慢了许多,随着她慢慢的走着,明显感觉到那柔细的身形没了以往的稳当:“娘以前爱喝,也是最多两盏,过后会躺着小憩一会儿。”

  这个娘,自然指的是秦家养母。

上一篇:胭脂痣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