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色氤氲 第39章

作者:望烟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等坐好后,车夫扬了一响马鞭,车便缓缓前行。

  车厢轻晃,车内的两人坐着上次同车时一样的位置。

  贺勘坐在正中,手里拿着一张画纸,正在端详。

  从孟元元这边位置看着,纸张从后面印出来的样子,像一棵落光叶子的秃树,张扬着枝丫。

  “靠一下罢,还有一顿路要走。”贺勘放下画纸,捞起一旁的软枕送去了靠在车壁旁的女子。

  青色缎子的方形软枕,上头绣着一根根的翎羽。

  “我在南城会留两三日,若你要,”他往她眼中看了看,话音顿住,喘了一息又补充道,“你要是想回来,贺家的船一直在南岸码头,跟船工说一声就好。”

  孟元元颔首接过,把软枕靠在了腰上,并没有发现对面人眼中的期待。

  车厢这样摇摇晃晃着实头晕,便就干脆闭上眼睛坐着小憩。

  对面,贺勘的眼中闪过黯淡,将摆在中间的小炭炉,轻轻移去了她的旁边。随后只是静静的坐着,继续看着手里的火珊瑚草图。

  据说这是当初见过的人,凭着记忆画出来的。他自己没亲眼见过,但是很不明白,就这样的一件物什,便搞得陆家那样的大族,瞬间覆灭。

  十年了,这棵火珊瑚再未现世,到底不知流到了哪儿去。

  路上走得顺畅,马车很快到了江边渡头。

  江边的风很大,浪头一层叠一层的翻滚。果然这样的大风天气,是少有船渡江的。

  贺家的船停靠在岸边,船体大,所以并不怕这些起伏的江浪。

  伙计们抬着物什上了船,后面贺勘与孟元元也踩上了跳板。

  一上船,贺勘便和几个男人去了甲板上,迎着风往南岸看,不时用手指划着。

  “少夫人去船舱罢,外面风大。”兴安缩着脖子,冻得双手搓了搓。

  孟元元说好,两人便一起往船舱走。

  “贺家在南城也有仓库,”兴安开口,伸手拉开船舱的门,“这几日,那边老是闹匪。刚才甲板上那几位,是南城仓库的管事,工头。”

  话说出来,孟元元也就明白,贺勘是渡江去处理仓库的事。

  之前和郜英彦见面,也曾听人提过两句,说有人的仓库被抢过。南城的仓库为了方便货物运送,大都修建在江边,可这样也方便了那些贼匪。他们在抢了货物之后,同样会带回自己船上,随后从江上逃走。

  因为大多是半夜里,仓库的人不敢去追,只能任由对方逃走。

  “官府不管吗?”孟元元问,记得郜家在那边也有仓库,年前从南洋回来的货物,有近一半未出手,全部存放在仓库中。

  兴安叹了一声:“当然管,只是对方神出鬼没的,一切都有计划的来,再者很是凶狠,遇到阻拦是真的下死手。”

  孟元元点头,没有再问。说到底,这种事情棘手的很,要完全根除祸患,只能找到那群贼匪的老巢。

  船从北岸离开,径直驶向南城。

  船的最底层,是十几个划桨手,通过舱壁上的开口,有节奏的摇着船桨。

  没多会儿功夫,船就到了南城。

  孟元元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贺勘正从船头回身,听着身旁人的汇报,面上淡淡。

  她仔细从跳板上下来,走上冷清的码头。坐了船后,似乎觉得头更晕,不由晃了晃肩膀,果不其然有着轻微的酸疼。

  这是风寒的前兆,定是昨日与穆课安见面时,吹风受了凉。

  继续往前走出了一段,后面传来一声“少夫人稍等”。

  孟元元回头,见着兴安朝自己跑过来。

  “少夫人,带上这个罢。”兴安跑到跟前,微微喘息,手往前一送。

  孟元元低头一看,人的手心上躺着一个小瓷瓶:“这是什么?”

  “是风寒药,宫中御医配置的,很管用,少夫人记得服下两颗。”兴安简单说道,往大船的方向指了指,“是公子让我给你送来的。”

  风寒药?

  孟元元微诧,没人知道她有风寒,甚至她自己也是刚刚察觉到这点儿,贺勘是如何知道的?还是一直带在身上的吗?

  想着自己的确需要这药,她伸手拿了过来。

  同时,她也往大船那边看去,正见着贺勘下船来,折身往东面走,冷风卷着他青灰色斗篷,总是那样倨傲的微抬下颌。后面就是那几个管事工头,彼此间交谈着,似乎是在想对付贼匪的办法。

  “代我谢谢公子。”孟元元收回视线,对着兴安笑了笑。

  兴安点头,可是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孟元元见他踌躇,似是有话要说,便问:“还有事?”

  “少夫人,是……”兴安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说出。可是这两日贺勘明明就是有些奇怪,不像前些日子,能明显觉得他心情不错。

  最近,这位公子爷眼可见的情绪阴郁。

  “少夫人你路上小心。”兴安改为一声叮嘱。

  他始终是个小厮,不好去插手主子间的事情。再说,有些事旁观者不一定能说清,还是得看双方当事者。

  孟元元颔首,朝人摆了摆手:“快回去罢。”

  兴安应声,站在原处,一直看着孟元元转过拐角,这才回身去找自己的公子。

  刚转身,就看见已经走出好一段的贺勘,也在看着这边。

  兴安迈步跑着,顶着大风跟上了往东走的一群人。

  “公子,”他气喘吁吁,跟在贺勘身后半步远的距离,“你怎么知道少夫人病了?”

  贺勘看着茫茫江水,风刮得眼睛微微眯起:“她收下药了?”

  并没有回答兴安的疑问,只是想知道她是否收下药。昨晚,他去了轻云苑,借着考小妹背书,待在那儿很久,可是西间一点儿动静也无。小妹说孟元元回来后,没有吃东西就去了房里睡下。

  又不知等了多久,眼看小妹一个字也背不出来,几欲哭泣。这时,西间的门有了动静,他听见了走到正间的轻微脚步。

  当他放下书,走到正间的时候,人已经重新回了西间,并将房门关好。

  他听见西间两声咳嗽,随后很快又熄了灯。不由,他走去了西间的房门外,站在门扇前……

  “收下了。”兴安给出肯定的回答。

  贺勘轻轻舒了口气,收下就好。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南城的最东面。

  这里就是一些仓库的所在地。不仅是做买卖的商贾在这边有仓库,就连贺家也有,而且不少。

  当初,漕运渐渐发展,南岸还比较荒芜,只是些渔民和贫民在此。贺家早早在这边买了大片的地,接下来短短二三十年,南城已经发展成如此规模,成为货物集散地。

  说起来,屯买下大片地皮的主意,还是当初贺勘的祖父,陆司使的主意。贺家在这边根基深厚,自然办的容易。是以,后来盖了许多的仓库,租赁给需要的商贾。

  当然,贺家本身也是有自己的贸易交往。

  贺勘来到这边,就是因为最近这边十分不太平。起先,那些贼匪也就是偷偷摸摸搞些货物,后面越来越猖狂,杀人放火,甚至前日晚上烧了贺家的一间仓库。

  走到这边,能看见偶尔巡查的官差,腰间别着宽刀。

  知道贺勘到来,负责这边巡查的都头迎上来:“贺大公子,你亲自来了。”

  “陈都头辛苦。”

  两人互相行礼,寒暄两句,而后一起看着前面烧了一半的仓库,一片狼藉,便就是贺家被放火的那一座。

  “这些贼匪神出鬼没,专挑你不在的时候动手,前日死了两人,当真凶狠。”陈都头咬牙切齿,后面嘴里跟着骂了一声。

  快过年了,反倒成了这群贼匪最猖狂的时候,守在这里受了半个月的冻,他和手下一帮衙差弟兄,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这样下去,怕是过年也不能回家,可巧的是,今日衙门有事,又要调回去几人。

  相对于陈都头,贺勘只是淡淡走去仓库前,围着烧掉的地方转了转,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烧掉的不是他家的东西。

  “贺公子,贺家是洛州府的望族,能不能出手帮一帮兄弟们?”陈都头也是没办法,厚着脸皮求助。

  官衙里的大部分差役已经安排在了这边,衙中还要留人做事,人手实在是不够用,着实这一片仓库区域太大。你守在北面,贼匪就去抢南面。

  贺勘不回答,轻轻蹲下身子,细长的手指捡起一截烧黑的木头:“知州大人没有申请上峰,调遣军队来吗?”

  “年底了,都拖着呢。”陈都头无奈的摆手。

  “这样吗?”贺勘没再多问,心中也明白一二。

  洛州的一大部分财富,就是看漕运。南城这些仓库就是财富所在,知州不想上报调兵,无非是怕有人前来分权,万一到时候南城再落到别人手里。

  他虽还未走上仕途,但是一些东西早在多年前就已明白。

  正说着话,就见到江面上缓缓而来一艘货船,看着吃水下沉及其航速,便可猜到船上货物不少。

  “这,”陈都头无奈,双手掐腰,“正是乱的时候,怎么还有船回来?”

  贺勘从地上站起,掏出一方帕子,擦着自己指尖上的黑灰,眼帘低垂:“是从水湾进来的,说不准是去南洋才回来的船。”

  陈都头苦笑,摇摇头:“在贼匪的眼中,这可是肥羊。”

  “那也没办法,总要过活。”贺勘一侧嘴角勾了下,余光中正是大船缓缓经过。

  又过了一会儿,那艘货船果然停靠在南岸的码头。稳好船身,船工们便开始卸货,一箱箱的货物抬下了船。

  陈都头见了,忙带着两个衙差往大船走去。

  贺勘同样看着大船,帕子一点点塞进袖中。

  “公子,我方才去问了,”兴安一路小跑回来,站到贺勘身后,“这船货物要放的仓库,是最东面的那座。”

  贺勘回身,往东面看了眼,的确有一座孤零零的仓库,应该是新建起没多久。

  “怎么选那么个地方?”兴安歪着脑袋不解,“这不明摆着往贼匪手里送礼?”

  贺勘收回视线,扫了自己的小厮一眼:“你当他不想找个好一点儿的仓库?是找不到。”

  兴安点头哦了声,这艘船回来的太晚,可能留给他们的就只有这一间新仓库了罢。

  。

  这边,孟元元到了郜家。

  郜家父子都没在家,说是去了仓库那边,是郜夫人接待了她。

  “人心惶惶的,”郜夫人摆手,嘴角一撇,“这些天杀的贼匪毫无人性,谁敢去拦,拿刀就砍。”

  孟元元喝下一口温水,口中还残留有药丸的清苦:“听说了,阿伯和兄长也要小心才是。方才过来,也有见着巡查的衙差,想那些贼人现在也会有所顾忌。”

  “没有用,”郜夫人嘴皮子博,说话那叫一个快,“我跟你说,他们前日夜里还烧了贺家的仓库,嚣张着呢。”

  “那咱家的仓库可还安好?”孟元元问,看来南城的混乱,远比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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