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妻 第65章

作者:相吾 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古代言情

  不同于一般侍女的妆扮,侍剑仍是一身深蓝劲装,长发高束,腰间挂着佩剑,一看就知道身份不普通,金嬷嬷的脸色变了变。

  江寄月道:“护着孩子离开。”

  她把荀淑贞递了出去,文姨娘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瞠目结舌地看着江寄月,因为过于激动,她的眼角在微微颤抖。

  荀简贞与荀梦贞也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寄月,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金嬷嬷脸色难看起来:“二奶奶看不惯老奴没关系,可也不能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

  江寄月道:“闭嘴。”

  金嬷嬷骇然,她出入各个世家都受尽了礼遇与敬重,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不敬,她看着江寄月,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江寄月道:“究竟是谁在辜负娘娘的好心?嬷嬷要真觉得委屈,我也不妨和嬷嬷去娘娘面前理论。娘娘是让嬷嬷入府教育诸位姑娘礼仪,而不是让嬷嬷借着这个机会,依仗娘娘的权势耀武扬威。”

  “耀武扬威?”金嬷嬷瞪大眼睛,“你血口喷人!”

  江寄月道:“嬷嬷几次说话,都在提醒我打狗需得看主人三分情,难道不是在狐假虎威?”

  金嬷嬷气急败坏:“老奴教育过的世家贵女不计其数,从来没有见过如你这般顽劣之人,你……”三指宽的寒光映上瞳孔,金嬷嬷吓得噤声。

  侍剑面无表情:“嬷嬷慎言。”

  方才江寄月不发话,也没有陷入危险,侍剑不好动,但如今江寄月发了话,她自然不会留情,究竟要护江寄月到哪个地步,她吃过的苦头已经教过她了。

  金嬷嬷吓得声颤不止:“你等着,老奴回去定然禀告皇后娘娘,让娘娘为老奴主持公道!”

  被侍剑用剑抵着,两个嬷嬷根本上不了课,夹着戒尺落荒而逃。

  静文堂里鸦雀无声,没人走,也没人说话,还是江寄月浑似不在意道:“既然无事了,我就回去了。”

  她一眼瞥到那三本恼人的书,吩咐侍剑:“烧了吧。”

  荀简贞的黑眸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文姨娘却直接给江寄月跪了下来,把江寄月吓了一跳,连说‘受不得’,要把她扶起来,却没成功,文姨娘还要荀淑贞给江寄月下跪。

  可要她说什么,她又说不出来,只是哭,并不是没话讲,而是话过于沉重又繁多,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荀梦贞想往江寄月那去,才迈出一个脚,就被荀简贞轻斥:“回来。”

  荀梦贞抖了下,立刻把脚缩了回去。

  荀简贞目不斜视地走出去了,荀梦贞跟在身后,但经过江寄月还是停了下,用很小的声音道:“二婶婶,姐姐不是那个意思,她其实人很好的,你不要不喜欢她。”

  江寄月愣了一下,还是对荀梦贞露出了个笑容:“好,婶婶知道了。”

  荀梦贞也露出了笑,只是很淡,几乎要被愁容压过去,怎样看抖不像是个孩子的笑,她出去了。

  等人只剩下了江寄月与侍剑,文姨娘才给江寄月磕头,说出了第一句话:“二奶奶,淑贞这孩子,往后就交给你了。”

  江寄月皱眉道:“你这说的什么话?”

  荀淑贞抱着文姨娘:“娘,你说你会永远陪着贞贞,你还要送贞贞出嫁呢,你干嘛把贞贞给别人,你还是不想要贞贞了?”

  文姨娘摸着荀淑贞的头:“姨娘当然是要三姑娘的,只是姨娘太笨了,很多规矩都学不好,只能拜托二奶奶多教教你。”

  她转眼希冀地看着江寄月,江寄月心一沉,自然知道规矩就是指嫡母姨娘那套,实话实说,那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可是荀淑贞在荀府要扎根,必须要一个靠山,亲爹指望不上,亲娘势弱,嫡母不喜,这样的情况下,只有荀老太太能投靠,而荀老太太却是最信奉这套的。

  江寄月很犹豫要不要真的告诉荀淑贞。

  人生就是这样,从前她低头,是因为无依无靠,所以只能选择忍气吞声,现在她敢那样对金嬷嬷,是因为她知道有荀引鹤在,他能给她兜底,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追求本心。

  所谓的大胆,放肆,其实都是有条件的,否则,就得做好承受放肆的后果。

  她们作为成年人会分析利弊,知道哪条路才是正确的,可是世俗眼中正确的路是真的正确的吗?

  江寄月不知道,因为只有荀淑贞才能做出评价,可就连江寄月这样的???大人也是选择过后,才知道本心对自己有多重要,她也才能确定即使今日荀引鹤不站在她这边,她也要这样做。

  荀淑贞,一个才八岁的孩子,真的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吗?

  江寄月想了又想,最后道:“三姑娘,婶婶跟你讲件事好不好?你心平气和地听听,甭管认不认同,回去好好想,再做出选择好不好?”

  她想明白了,重要的不是正确的选择,而是选择的权利,她试错过,所以才能知道属于她正确的选择是什么,那么,荀淑贞也应该有这样的权利,在一次次选择后,她才会知道自己最看重的是什么。

  *

  静文堂的事很快就在荀府传开了。

  郗氏听说,脸上也不见喜,只道:“她那样嫁进来,我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果然,根本轮不到我们出手,她就能自己找死。”

  宝雀给她斟茶:“奶奶说得极是,那金嬷嬷可是宫中资历最深厚的嬷嬷,教养过无数公主姑娘,连娘娘都很倚重她,二奶奶还这般得罪她,不是在故意和娘娘作对吗?”

  郗氏皮笑肉不笑了下,道:“最要紧的事是,教养嬷嬷常在各府走动,与不少大家关系都不错,嬷嬷受了这样的委屈,势必不会轻饶我这位好嫂嫂,她的脸丢了不要紧,荀府的脸被丢了个干净,我可要看看我这好婆婆会被气成什么样。”

  而此时的上房内,荀老太太捻着念珠听完了禀报,她仍旧紧合双眸未睁眼,只是拨弄念珠的动作顿住了,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地拨过去了一粒。

  禀报的丫鬟问道:“老太太,要把二奶奶叫过来吗?”

  荀老太太道:“不用了。等引鹤回来后,让他先来我这儿一趟吧。”

  佛龛前香烟袅袅,所有的声息都归于寂静。

  宫内,皇后满脸阴沉地听完了金嬷嬷的哭诉,道:“引鹤找了个好媳妇啊,荀家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大逆不道的儿媳!”

  金嬷嬷抹着眼泪道:“老奴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可二奶奶明知老奴是老太太亲请的,奉着娘娘的命去教导几位姑娘并奶奶,她还这样折煞老奴的面子,是既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也不尊重娘娘,简直是不孝不忠。”

  皇后道:“当初引鹤不管不顾都要娶她,本宫就知道她是个祸水,这才成亲几天啊,她想反了不成?”

  金嬷嬷抽泣着不说话,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只安心看江寄月倒霉了。

  可还没等她再添把火,宫人便报,荀引鹤来了。

  皇后愣了下神,不自觉去看滴漏,这个点,荀引鹤应当还在文渊阁处理政务才对。想到什么,皇后的脸色沉了下来,道:“不见,色令智昏也得有个度。”

  她对金嬷嬷道:“她既然敢用侍卫来威胁你,你明日就带着本宫的懿旨去,看她敢不敢对懿旨动手。”

  金嬷嬷还未来得及喜出望外地答应,宫人又再次通报荀引鹤要见皇后。

  皇后沉默了会儿,大约觉得江寄月胆敢这般肆无忌惮,多少还是荀引鹤宠的,于是连带着对这个被美色冲昏了头的侄子也是又气又失望,想着他既然要见,那就见了,正好可以把他骂醒。

  于是她对金嬷嬷道:“明日你过来拿懿旨,现在退下吧。”

  金嬷嬷安心退了下去,想着就算荀引鹤一时被美色迷了眼,想要护着小娇妻,但今天被皇后敲打过,脑袋也该清醒过来,把那该死的侍卫撤回去了。

  她走到宫殿外,正好与长身玉立的荀引鹤撞上,她福了礼,荀引鹤话语很温和:“嬷嬷哭得眼都红了,这样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拙荆把你的腿打折了呢。”

  金嬷嬷一愣,抬起头,却发现荀引鹤的声音温和,甚至还带着点笑意,可望着她的目光却是彻骨的冰冷。

  荀引鹤慢慢道:“拙荆到底还是心善,毕竟我把侍剑给她,可不只是让她吓唬人用的。”

第85章

  金嬷嬷被吓得面惨如纸地离开了, 荀引鹤方才无事发生似地走了进去,皇后见他进来, 道:“在本宫的殿门外威胁本宫的人, 引鹤,你何时这样叛逆了?”

  叛逆。

  她用了这个词。

  荀引鹤觉得有意思极了,他已是而立之年, 也身居高位,但在这位姑母眼里,他永远都是个需要听话的孩子, 即使有些许的忤逆行为, 也不过是孩子对长辈的不服气。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过她的侄子有了自己的思想,不仅能够独当一面, 而且还是个爪牙锋利的人。

  荀引鹤静了下,方道:“我有些话要单独对姑母说, 姑母可否能先让宫人退下。”

  皇后道:“一些奴才罢了,听便听去。”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荀引鹤, “怎么, 你打定主意要为你的好娘子求情, 怕被人瞧见了, 有损你作为相爷的颜面?”

  她话语里的不满是没有丝毫地掩饰。

  荀引鹤道:“姑母误会了, 侄儿是怕接下来的话被有心之人听去, 会有损姑母的名誉。”

  皇后惊疑地看着荀引鹤, 为他说出的话感到十足的意外, 她过了好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在威胁本宫?”

  在她的认识里这是绝无可能的事,这样的判断不单出于她对荀引鹤的印象, 还因为他们都姓荀, 血脉相连, 利益一体,世上没有比这个更牢固的同盟了,荀引鹤疯了才会威胁她,他难道不

  知道威胁她就是在威胁自己吗?

  荀引鹤道:“侄儿并无此意,只是想与姑母谈些故人往事罢了。”

  皇后犹豫了番,还是把宫人遣出去了。

  她有些心神不定:“你究竟要说什么?”

  荀引鹤道:“当年王夫人与陛下和离后,就离开了上京,可姑母担心后位坐不稳,所以派人去杀了她。”

  皇后心头一跳,猛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荀引鹤。

  荀引鹤负手而立,神色丝毫未有半分波动,好像方才平地一声惊雷并非他造成的,可他的目光不可谓不锐利,即使他居下位,皇后占高处,可此时两人的心里姿态明明是他在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皇后跌坐:“你怎么会……”

  “姑母是想问侄儿怎么会知道?”荀引鹤善解人意道,“自然是家父告知侄儿的。”

  皇后的手指蜷了起来,道:“哥哥吗?”

  “家父自把家主之位给了侄儿,这些秘辛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侄儿,”荀引鹤微抬眼皮,那目光里的冰冷像是楞刀,“大约是怕哪天姑母会对荀家生异心吧。”

  皇后嘴唇颤了颤。

  当初文帝为了皇位,决定休妻再娶,可男人总是这样,这个决定明明是他深思熟虑做出的好买卖,可当王夫人得知消息后,率先把和离书交给他后离开,他又像蒙受了情伤般心如刀剜了许多年,直到如今,王夫人仍是他心头不可碰的伤疤,谁都不能提。

  皇后觉得可笑无比,倘若她是你一生挚爱,你当初又为何要放弃她?是你做出决定放弃了她,又为何受了委屈般把所有过错都推到我的头上?难道是荀家没有依言推你上皇位?

  但这些话皇后都不敢问,面对满宫的冷寂,她只能把眼泪一点点咽回去。

  无论如何,即使她生不出儿子,还是靠着荀家守住了后位,这是她赔进青春年华后唯一还握在手里的东西,她不能放弃。

  所以,这件事绝不能泄露给文帝知道。

  皇后缓过神来,道:“你真的打算要用这件事威胁本宫?当年的追杀可是荀家主使,陛下能厌弃本宫,同样也能厌弃荀府,你不要前程了?”

  她说出这话时才觉得不妥来,这威胁对荀引鹤来说根本是绵软无力的。他若是在乎前程,当初也不会把自断前程的把柄主动送给文帝了。

  于是她急急忙忙地补充威胁道:“陛下若是厌弃了整个荀府,赔进去的可不只前程那样简单,你可得想清楚了。”

  荀引鹤有些怜悯地看着在后位上被威胁地毫无还手能力的姑母,其实他一直不明白,都这样了,还如此在乎这个后位做什么。

  明明她与文帝才是夫妻,可她只能承受文帝的怒火与所谓的尊重,夫妻二人生分到她竟然都还没有看穿文帝的为人。

  其实文帝早把原配忘了,他所记住的不过是一个年少时光的怀念而已,这样的怀念与左膀右臂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即使知道了王夫人早亡的消息,他也只会把怒火发泄在无关紧

  要的皇后上,而不会动荀引鹤分毫。

  利益的算盘,文帝总是拨弄得清楚。

  就像荀引鹤求娶江寄月时,谈起原配,不过是打个亲情牌罢了,他知道能让文帝动心永远是他的忠诚,他所能带来的利益,以及拿捏他的把柄。

上一篇:失忆美人宠冠六宫

下一篇:假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