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嫔 第73章

作者:抒鹤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安胥之体恤他年迈,许多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只要叶太傅从旁指点。

  叶太傅向来知道安胥之办事稳重周到,这次出门昼夜相对,见他行事更有其曾祖父之风,实在是欣慰。

  他们在江南办事花费了很长时间,归途的行程也就紧了些。

  今日好不容易在锦州停留一日,同行的年轻人都出去放风了。

  叶太傅上了年岁,不与年轻人凑热闹,便在客栈中暂歇。见安胥之回来,十分诧异:“你没跟谨之他们出去玩儿?”

  安胥之对叶太傅道:“昨天想着今日歇息,睡前还没把庄世宗一案的卷宗写完,下午得补上,就不去了。”

  安胥之忙起公务来就没个完,庶务累身从不叫苦,此次江南之行,叶太傅对他更是赞不绝口,数次在公文里不吝赞美。

  “卷宗也不急于一时。”叶太傅说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务实。”

  安胥之没有回答,叶太傅嘴里素来没一句闲话,听他这口吻像是起兴,不知接下来要说什么,于是安安静静地垂首等着他的下文。

  果不其然,他接着便道:“之前我遇到你的祖父,他说啊,安家子弟到了你这一辈里,就数你最有出息。你在朝堂有出息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就盼着你安平些,遇到个喜欢的姑娘早些成个家。阿临啊,我倒有个合适的人,你也认识……”

  “太傅。”安胥之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的话,他道:“多谢太傅好意,只是我已有心仪的对象。”

  叶太傅讶然,忍不住打探:“哦?是哪家的闺女,有这样的福气?”

  安胥之唇角漾起笑意:“事情还未说定,待归家禀明父母亲人,议定婚事后,一定提前给先生敬献喜帖。”

  话都说到这份上,叶太傅也不好继续追根究底地问,叮嘱他要注意身体,然后放他回屋去了。

  此次去江南,许多事情都是安胥之牵头处理。

  如今案头上摞着高高的卷宗。

  窗下的光影轻轻晃动,照进那一行行黑底白字的纸面上,却无法收入眼底。

  写了两行,阳光照着树影在纸上浮动,照得字跟长了脚一样,也不停跳动。

  他停下笔,不再强迫自己写了。

  从怀里摸出那一双菩提红豆的手串。

  白的似雪,红的像火。

  恰似她温柔的皮相之下柔韧的风骨。

  令他着迷。

  安胥之越看越喜欢,将那双手串捧在掌心,缓缓贴于脸颊。

  想到即将回京看到阔别半年的她,忍不住心旌动荡。

  他期待又忐忑,既想见她,又怕她接受不了安胥之。

  一时之间,竟然生出些许彷徨。

  堆满纸张的书案上,香炉里飘出一缕轻烟,日头西移,斜斜照进窗前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他起身,准备把珠子收进床头那一只箱笼内。

  那只箱子里装了很多东西,江南的丝绸,文宣堂的笔墨,还有红玛瑙的耳坠……

  一路上他看到看好的东西都会给她准备一份,不知不觉,一只大箱子就装得满满当当。

  可是他刚起身,手里的一根手串忽然裂开,属于他的那条手串顿时四分五裂。

  满串的珠子散落在地,掉得到处都是。

  安胥之不信命定姻缘之说,买它只单纯觉得和昭蘅很相配罢了。

  可是此时他看着四散开来的珠子,不知为何,心里莫名觉得不舒服。

  *

  再过不久就是中秋,天气渐渐没那么热了,一场秋雨过后,风中隐隐有桂花香。

  宫中上下做着为三公主送嫁的准备。到处的宫灯都换成了大红色的穗子,迎亲的路上也挂满了绸布,一阵风吹来,鲜红的绸布跟着晃动,鲜亮的色泽让宫中充满喜庆。

  一堆小宫女凑在廊下,用帕子擦着美人靠的缝隙。

  初一早上,昭蘅去中宫给皇后请安。

  东宫暂且没有女主人,照理说她应该天天去中宫给皇后请安的。但皇后知道她每日都在习艺馆,故而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长辈和善,她却不能不懂规矩,每逢初一十五还是老老实实去中宫请安。

  平常她早上去到东宫的时候,皇上都已经去早朝了。

  这日她到中宫,行云嬷嬷将她带入殿内,说:“长信宫娘娘昨日病了,皇后一早过去看她,良媛可能要稍等些时候。”

  昭蘅点头说好,随着行云嬷嬷入内,就看见了皇上。

  皇上正坐在桌前,他的面前摆着尚有热气飘出的清茶,一条翡翠十八子亦放在桌边。

  既然碰到,断然没有扭头就走的道理,昭蘅款步走过去,规矩地福了福身:“陛下万安。”

  皇上点了下头。

  皇上现在是万事不管,朝政几乎都交到了李文简手里,凡事不过心。

  “今日没去习艺馆吗?”皇上多看了昭蘅几眼。

  “回陛下的话,今日习艺馆休旬。”昭蘅温顺答话。

  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跟异性长辈独处的经验,面对的又是如此一位位高权重的长者,心中不免生出畏惧,正盼着皇后早些回来,又听陛下问她:“最近在读什么书?”

  昭蘅答话:“最近在读饮川先生的《天台山游记》。”

  皇上的面上立刻浮现出了欣赏。

  “饮川先生的书文辞锐利,见解独到。”皇上说道,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说:“只可惜文笔有所欠缺,读起来就像嚼笋根,嫩则嫩矣,太卡牙。”

  昭蘅抿着唇轻轻一笑。

  “你笑什么?”皇上问她。

  昭蘅低下头,轻声说:“殿下在书旁批注,惜文笔干瘪,读之如嚼干笋。”

  皇上朗声大笑:“不愧是我的儿子。”

  他这一笑,在昭蘅心中的形象又温和慈爱了不少,对他的那种敬畏不可攀的畏怯也逐渐消弭。

  皇上透过窗,看到宁宛致和李南栖争先恐后往殿内跑的身影,重新看向立在一旁的昭蘅:“去吧,找你的来了。”

  待昭蘅带着莲舟离去,皇上唇边的笑意不减,他问行云嬷嬷:“你们殿下什么时候过来?”

  “殿下说他忙完了就过来看您,应该快了吧。”

  好半晌,皇上才挥手转过身:“什么看我,明明是来接他的良媛。”

  *

  宁宛致刚陪父亲从梅州回来,很久不见昭蘅,抱着她的手臂舍不得撒手,赖了好一阵。

  “婶婶,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已经让人抬去东宫了!结果他们说你不在。”

  “怎么好老是劳你破费。”昭蘅拉着她在石桌旁坐下。

  “都不值几个钱。”宁宛致大手一挥,她坐不住,站起来走到花圃里摘了一枝牡丹:“再说了,我家多的是钱,我爹说咱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嗯嗯!”李南栖附和道:“小宁家富可敌国,父皇以前说过,要是国库没钱了想个由头把她家抄了就够花了。”

  宁宛致一把捂住李南栖的嘴巴,咬牙说:“赶紧呸呸呸!”

  “呸呸呸!”李南栖乖觉。

  昭蘅的表情有点微妙。

  宁宛致皱眉轻哼哼,她问昭蘅:“殿下对你好么?”

  昭蘅一点头:“好!”

  宁宛致瞥了眼她的肚子:“对你好,你怎么还没怀上?”

  她捂着李南栖的耳朵,压低声音对昭蘅说:“是不是殿下……不行?”

  昭蘅吓得脸色都白了:“你胡说什么?”

  宁宛致说:“我爹说了,生不出孩子都是男子的错。”

  “你再胡说!”昭蘅斜了她一眼:“我让殿下把你的嘴封上。”

  “不说了,不说了。”宁宛致急忙捂嘴,笑嘻嘻地低声问:“对了,我让你帮我做的荷包做好了吗?”

  “做好了。”知道宁宛致今天要入宫,昭蘅专门把荷包带在身上,闻言从袖子里摸出来递给她:“你看看,还满意不?”

  宁宛致接过荷包一看,顿时赞美起昭蘅的好手艺。

  “怎么同是一双手,你的就这么巧呢?”宁宛致把荷包揣进口袋里,笑得眉眼弯弯:“小四郎看了,肯定爱不释手!”

  每天听她们这么提起小四郎,昭蘅也想见识见识这个小四郎是何等风采。

  可是一想到小四郎回来,白榆恐怕也要回来了。

  她心下就异常荒凉。

  正要再说什么,月门的另一侧,转出一道高大声音,四爪龙牌加身,正是散朝过来的李文简。

  他途经此地,恰好碰到她们几个在这里闲逛,昭蘅的笑声轻柔悦耳。

  “殿下。”宁宛致先看到他,连忙上前行礼,想到自己刚才编排了他的话,心虚地说:“好久不见,您更英俊啦。”

  李文简斜了她一眼,然后越过她的肩头看向昭蘅:“父皇赐了一块玉珏,行云嬷嬷让你进去取。”

  昭蘅看向宁宛致,她看到殿下就害怕,巴不得昭蘅赶紧把殿下带走,忙催促她:“你快去快回!”

  昭蘅收回视线,垂眸跟在李文简身上往皇后寝殿走。

  她心里困惑,她明明刚才从殿里出来,皇上也没说赐什么玉珏啊。

  刚这么想着,李文简开口,向来沉稳的声线有着几许戏谑之意:“你给小四郎做了什么?让他爱不释手?”

  昭蘅侧脸望着他的眉宇。

  他望过来,她立刻别开眼,转头的动作带着发梢从他手背上拂过,带来些许她身上淡淡的浅香。

  “是小宁让我帮她做一个荷包,她要送给小四郎。”昭蘅强调:“以她的名义。”

  “阿蘅。”李文简纤长雪白的手指探入衣领,松了松领口,继而沉沉一笑:“你给别的男人绣荷包,不怕我吃醋吗?”

  昭蘅的脸颊唰的一下红透了,她低着头,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小声说:“她很早以前就说了,我都答应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