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 第62章

作者:一只甜筒 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祥龙岭同升龙岭同属一条山脉,由东向西绵延万里,阻隔着北蛮与我朝。

  虽然此时天色大亮,可因着下雪的缘故,视线望不远,好在韩定雍是征战多年的老将,只将身下战马脖颈间的烈酒取下,豪饮了一口,这便打马进了密林。

  他此行的任务,是务必要将官家生擒在手,就地待命。

  官家秘密领兵亲征一事,殿下早就知道了。

  身为高祖嫡亲长子,殿下在禁军里有天然的威望。即便统帅将领大都被换成了官家的亲信,可中低层的兵将才是根基,官家的帝位怎么来的,在军中人尽皆知,而念高祖而衔恨官家的,决不在少数,故而官家亲征后的每半日,都会有消息传到郑王殿下这里。

  每一步要算无遗策,成大业的几率才会更高。

  殿下要重领大军、解围下马河,那赵临简这一头必不能放过。

  韩定雍在密林中穿梭着,不免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眼下正是万分紧要的时刻,倘或官家只是出逃,身边兵马强壮,那势必会有一场恶战。

  好在探马回报来的消息里,只说殿前司指挥使明绍华亲眼看到,官家大腿中了两箭,仓皇上了一辆驴车,由五百人的亲信护卫着,借着夜色的掩护遁逃了。

  简直是贻笑大方!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装神弄鬼

  笼罩在密林之外的烟瘴, 是在卯时二刻的时候渐渐退去的。

  山洞里,官家发了半宿的高热,直到天边冒出一点微光时, 方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当然,在昏睡之前仍免不得哀骂着身边诸人。

  孟唯宽抄着袖子蹲在山洞口, 脸色灰败,神情呆滞,精神压力显然已到了顶点。

  只将官家大腿上的箭枝削去,再涂上金创药, 治标不治本罢了。倘或今日再不割开皮肉刮骨剔出毒素, 等到明日后日的, 毒素就会渗入肌骨, 到时候难不成要把官家的大腿给锯了?

  那个时候, 恐怕自己的死期也到了。

  不对, 要死一起死, 宋信梁那老小子也逃不过!

  当年他也曾随高祖亲征过, 两军交战时,多凶险的情势都经历过, 而如官家中的这般毒箭之伤,高祖曾经多次受过。

  孟唯宽为高祖刮骨剔毒时, 高祖只在齿间咬着木枝,硬生生任他剜开皮肉, 刮去毒素, 回回都活活地痛晕过去, 可饶是如此, 高祖从不曾喊过一声痛、迁怒过身边任何人。

  与此时的官家相较, 高下立现。

  孟唯宽忧心着自己的前途命运, 山洞里的赵临简悠悠醒转,只觉头昏脑胀、全身酸痛,左边的大腿肿胀不堪,试图动一下,剧烈的疼痛一下就击倒了他。

  身边的内侍吕崇赶紧扶住了官家,赵临简一口气上不来,缓了一时才开始唤人。

  “孟唯宽呢!短命的奴才,快来给朕止痛!”

  孟唯宽来了,他又开始喊宋信梁,一时间山洞里围满了人,赵临简看到自己的臣子们,人人脸上挂着复杂的神情,顿时心里起了一股邪火,可惜他如今气力耗尽,又身在深山密林,尚要倚靠这些人。

  “朕如今身负重伤,总在这密林里耽搁着不成。宋信梁,你是护驾的第一等功臣,朕的安危全仰仗与爱卿你了。”他喘了一口浊气,又吁吁地说道,“眼下外头的境况如何?如若没什么凶险的话,咱们就快些启程吧。”

  宋信梁俯下身子,低声道:“官家,穿过这片密林向南行上百里,便是雄州城,官家若是觉得此刻身子能扛得住,臣便叫队伍启程了。”

  宋信梁的声音放的极低,身子下俯着,显然是为了照顾官家的伤势,可赵临简却心头一阵火气,只觉得烦躁无比。

  “走,朕还能坚持!”

  他说着,挣扎着借助吕崇、宋信梁之力想要站起来,可惜动作过于大了,牵动了大腿的伤口,顿时痛的他张牙咧嘴,一阵眩晕。

  宋信梁见此情形,连忙俯下身子,将官家负在了身上,背出了山洞,又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了驴车之上。

  他环顾了四周,但见烟瘴似乎消散了一些,可天气却还是昏沉沉的,雪片往下挥洒着,成了这阴霾天气里唯一的亮色。

  五百人的护卫昨夜从下马河逃窜而出,到达这里时也只剩下了三百余人,此刻恹恹的士兵们跟着统帅的指引,纷纷往前行去。

  赵临简在驴车上躺下,身后堆叠着几件盔甲,身上盖了层软裘,可惜软裘上染上了污泥与血,并不软暖和了。

  孟唯宽在一旁垂着手走,赵临简这会儿痛清醒了,睨过去一眼,问他道:“你老实说,朕的伤势有无大碍?”

  他问完这句,像是有些许的害怕,顿了顿又问道,“可会伤及筋骨、血脉?可有性命之忧?”

  孟唯宽跟着驴车慢慢走,满脑子都是强撑的勇气,这一时听见官家问,只得硬着头皮道:“官家安心,您是天子,是任君,自有五方揭谛、六兵六甲护佑,绝不会有性命之忧……如今天象也为您加持着,极冷极寒的时候,伤口最是不容易感染化脓,等到了雄州城,臣寻到了药材熬制麻沸散,再为您刮骨剔毒,就全然没问题了。”

  赵临简睡在驴车上,听见孟唯宽这般说,虽然腿上的伤口痛极,可到底是得了几分安慰。

  “朕倒是听说过明君自有天佑的说法,这极寒的天气平日里只觉冷彻肌骨,等朕受伤了,却觉出这天气的好来。”

  孟唯宽唯唯诺诺地称是,回忆起昨日军中关于天气的议论,不免心头苦笑几声。

  “这一趟路程不算近,管家歇一歇,万莫再消耗体力了。”

  赵临简的腿此时已成麻木的状态,也许是冻的,也许是疼的,总之他这会儿觉出了一些舒坦,话便多了起来。

  “你当年随着高祖出征,听闻也有过这般情形?”

  赵临简心里委实憋屈的厉害,此时妄图从孟唯宽的口中得到一些宽慰。

  可惜孟唯宽却沉默了好一时,到底还是赔着笑脸说道:“高祖当年的确遭遇过敌军伏击,受过几次箭伤——”

  赵临简哦了一声,“如何?”

  孟唯宽哪儿敢有半分隐瞒,低声道,“当场便让臣将箭枝剜了出来,打完仗后,再行刮骨疗伤。”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便预料到官家要发难与他,谨慎一眼看过去,果见官家面色黑如锅底,冷冷地看着他,再过一刻,官家手边用于防身的匕首便砸了过来,正中孟唯宽的额头,划出了一道血痕。

  孟唯宽早已习惯官家的喜怒无常,此时只拿手背抹了抹额头,不敢多言了。

  砸匕首的动作用尽了赵临简的全部力气,他气喘吁吁倒在了驴车上,好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临简啊赵临简,你身边全是一群养不熟的狗啊!

  那哗变的两万兵将,原就是大哥当年的嫡系,明年上效忠他赵临简,可暗地里却不晓得干了什么勾当,竟敢狗胆包天造他的反。

  大哥更是寡廉鲜耻,大业初成时,赵衡意还不过是黄口小儿,能有什么本事继承大统?还不是要靠他赵临简坐镇,才能稳固江山?可大哥倒好,临了临了反悔了,竟开始计划着将皇位传给赵衡意!

  还有赵衡意那个乳臭未干的小贼,黄口小儿、羽翼未丰也敢同自己争夺天下人主的地位?到头来还不是只能蜗居东京城,当一条苟延残喘的狗?

  什么大胜关大捷,说不得就是杀了些攻城的蛮军,便吹嘘成这般,待他入了雄州城,第一个就要传昭与他,狠狠唾骂一顿,方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赵衡意,是当真不能再留了。

  赐死太过明显,命人暗中害了他,应是不成问题——毒杀、杖杀、溺杀,总有一样适合他。

  赵临简恨恨地想着,思绪又飘回到了千里之外的东京城。

  那绝代美人明愿心,纵然如今依旧绝色,可到底是不如从前好玩了。

  最令他魂牵梦萦的时候,是她被大军俘虏至东京城,她被绑了双手,娇怯怯地躲在那亡国之君的身后,偶一张目望过来,那双眼睛里像是盛了春水。

  后来他是在菩萨眼皮子底下要了她。撕烂了她的衣裳,叫那具洁白如玉的身体蜷缩在他的怀里,叫那个亡国之君流着泪看着,他抱着美人儿震颤,快乐到达了顶点。

  想到得意处,他的大腿又开始痛起来,一阵晕眩袭来,令他不禁懊悔这次的亲征。

  一开始分明是所向披靡,蛮子的两个城池城门大开,守将投降与他,攻打昌云府的那晚,一开始也很顺利,可为什么几个时辰之后,这十万人的队伍便开始分崩离析了呢?

  他咬牙切齿地想着,又从昌云府想到了郑王妃。

  回京之后他要弄死赵衡意,不,他把他弄个半死,要在他的面前,凌/辱——

  赵临简的恨意只恨了半截,忽听到队伍的前方有嘚嘚嘚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奋力扭头往前看去。

  来人是探马。

  赵临简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只看着宋信梁问话。

  “前方局势如何?”

  “启禀宋帅,前方一路畅通,出了林子便是我大梁的国境线,一切安全。”

  赵临简快要热泪盈眶了,扭着头问道:“派去雄州府、霸州城的人可有消息?”

  那探马却忽然一下就慌张了,吞吞吐吐不敢说话。

  赵临简的怒火蹭的一下就升了上来,嘶吼着骂道,“说!快说!”

  那探马闻言吓得浑身发抖,旋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一般,跪在了地上。

  “启禀官家,朝中已拥立郑王殿下为君,雄州城、霸州城的守将接到咱们的人递送的消息后,看也不看地撕烂了,只说……只说……只说官家已然驾崩,消息必是假的,他们…… 他们只奉新帝的旨意——”

  “什么?”

  赵临简闻言,脑子里嗡嗡嗡的一阵轰鸣声,瞬间手脚冰凉,全身发僵,只觉得喉咙里血腥味涌动,说了一句什么之后,便张口呕了出来。

  是血,他又呕出了大片的鲜血!

  赵临简满脸血迹的抬起眼睛,捂着胸口喘息,手指艰难地抬起来,颤抖着指着那探马。

  “说,还有什么?”

  “朝野民间如今都在传言,自从您打算亲征以来,天气骤冷,小麦稻谷蜀黍成片成片的冻死,这是遭了天谴……今日一早,郑王殿下在太庙即位,跪拜高祖所设的誓碑之后,东京城的雪即刻便停了,日头也出来了……故而一整个东京城的百姓都言说,都言说……”

  “都言说什么?”

  “说郑王殿下才是真龙天子——”

  探马的声音还不曾落地,赵临简已然仰天长啸,口中喷射出鲜血来,怒吼一声:“赵衡意你个窃国贼!”

  待他吼出这句话之后,便一头栽倒在驴车之上,昏死了过去。

  众人大惊失色,宋信梁惶恐之下,连忙命孟唯宽为官家诊治,孟唯宽顾不上那许多,伸手探脉,接着再探鼻下的呼吸,又立刻拿出一枚救命的药丸,拍进了官家的口中,见他呼吸开始匀停,方才松了一口气。

  “……官家只是一时气血攻心,昏死了过去,性命倒是没什么大碍。”

  宋信梁被方才探马的话骇到,此时见官家无碍,连忙回身命令道:“这探马哪儿来的?竟如此不懂规矩?什么都敢向官家禀报!给本帅抓起来!”

  哪知他同手下人环顾四野,哪儿还有方才那个探马的踪影?

  该不会是方才救治官家时,趁乱跑了吧?

  宋信梁觉得此事有异,到底是前行还是如何,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考虑良久之后还是决定出密林,继续往雄州城去。

  只是刚走出去没多远,忽见密林周遭慢慢地有烟瘴弥漫而起,渐渐的、渐渐的,把天空、密林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

  密林里藏匿着的一群老鸹振翅而飞,黑压压的一片飞过去,遮云蔽目的,将整片密林压的更黑更沉。

  气氛诡异极了。

  就在众兵将惶惶然时,忽然有一声苍劲的声音响起来,在整个林子里盘旋着,唤着赵临简的名字。

  “三哥儿,你以鸩酒杀朕,夺朕江山,逼淫寡嫂,害朕亲子,你可知罪?”

  这声音带着巨大的回响越空而来,尾音里的知罪二字被回声重复了两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