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 第35章

作者:一只甜筒 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她是个很工整的人,烧制泥偶时,一样工序也不能少,如今想对赵衡意下手,那便也要仔仔细细地按时间进行。

  练泥,拉胚,再到印晒,刻花,施釉,最后再送去窑坑去烧,间隔的时日也不短,她的耐心很好。

  认真刻到第三十日,穗绾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了:“王妃,车马备好了。”

  李合月闻言应了一声,将印胚放进了藤筐里,灰扑扑的颜色一点都不起眼,她满意地看了看,并不觉得自己很出格——毕竟她也只不过到摸一摸这个程度而已。

  因是要进宫觐见,她今日穿戴的仍是很繁重,走路时脖子难免吃力,只由穗绾和桑禾扶着,一路走到了正门前,上了郑王府的马车。

  果如她所料,车中空空无一人,赵衡意并不在车内。

  李合月心中不免怅惘,往靠窗的软榻坐了,只觉有细微的失望情绪慢慢滋生。

  一直到马车走动起来,李合月才分出心神去打量车中的陈设,一只小薰笼搁在她手边的桌子上,另有两盘精致糕点摆着,再有一只瓷制的鹅颈瓶,塞着木塞子,她好奇打开一闻,竟是扑鼻的芝麻糯米的香气,像是刚刚才冲泡的七宝擂茶。

  前头便有宦者的声音响起,嗓音里带着恭敬:“王妃且吃些茶点香饮,殿下即刻便到。”

  听到他一时就会来的消息,李合月的心便安定下来,抬手碰了碰窗子上挂的布耗子,静下心来吃了一口七宝擂茶。

  芝麻和糯米燕麦等七种谷物混合着茶香的味道,在唇舌间发酵,李合月的心情好起来,在路过安贵巷巷口的时候,还特意推开窗,去瞧舅母姐妹在不在,可惜只是路过巷口,自然是看不到她们的身影。

  她怅然若失地坐回车中,转念想着明儿后儿的就能回家了,就没那么失落了。

  因昨夜折腾的太晚,往宫门去还有一段路程,马车的车轮在地上滚啊滚,好似催眠一般,小娘子犯了困,坐着打起了盹儿。

  戴了钗环的脑袋好沉,睡梦里正无处安放时,忽得侧旁有个硬实的物件儿靠过来,小娘子头一歪靠在了上头,脸颊蹭来蹭去,方才寻到了一处稍微软乎的地界,猫儿似的偎了过去。

  呼,终于舒坦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雾失楼台

  重阶金顶下的福宁宫在五更的雾气里伫立, 槛窗悄悄打开半边儿,有一双眼睛向外探看着,下一刻却又迅速闪开了。

  明愿心跪在寝殿里的床榻边, 纤薄的身子骨孱弱着,面色苍白的像一个纸糊的美人。

  烟景从门边儿跑回来, 跪下扶住了明娘子,心疼地为她擦去唇边的血迹,再悄声哀戚着同她说,“……那贼枭去远了, 您快些起来。”

  明娘子闻言身子一软, 歪倒在烟景的怀里, 烟景将自家夫人搂在了怀里, 听着外头的动静, 接着连拉带抱的, 扶着明娘子出了福宁宫。

  “奴婢托人往宫外送了多少回信, 可大官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求大官人进宫将您讨回去, 总要想想办法——在这里不明不白地待了快两个月了,还要被那贼枭折磨, 这等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烟景同自家夫人从金陵府一路北上,彼此相依为命, 感情并非寻常主仆可比,此时扶着明娘子, 免不得抹泪抱怨。

  明娘子昨夜被赵临简折磨半宿, 晓起时又因旧事得他暴怒, 换来了一顿毒打, 此时精疲力尽, 只靠在烟景怀里, 默默垂泪。

  “……亡国之君,能留一条性命已算侥幸,还能指望他什么?”明愿心捂着心口,只觉心痛,“倘或高祖还在世,我与官人,必不会至此境地。”

  “且瞧着吧,这窃国贼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烟景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着,“这贼寇遍寻不到李娘子,就在您身上撒气,奴婢在一旁瞧着,只为您不值。”

  “那日李娘子分明得了奴婢的消息,却未有搭救您的意思,也不知她将你被掳进宫的消息,有没有传递给大官人,她这般无情无义,偏夫人您,还要为她百般遮掩。”

  明愿心哪里不知道烟景话里的用意,闻言只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也说,只是去见了李娘子一面,她如何能知晓到底出了什么事?再者,消息传递到了又能怎样?官人是必定不会进宫救我的。至于李娘子,她是因我才会入那贼枭的眼,我又怎能不顾道义将她的来历供出?我已身在地狱,又怎能再将那样一个青春正好的小娘子拖下泥潭?”

  她低低叹着,“李娘子这一回也被算计进来,如今正是自身难保的时候。听闻今早郑王殿下要与王妃一同觐见圣人,那贼寇必定也会在,若是看到了郑王妃正是他这些时日苦求不得的人,恐怕又是一场泼天的灾祸。”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入了客居的寝殿,烟景侍候着明娘子更衣,语气较之将才,稍稍平复了些。

  “郑王殿下此番也被算计入局,焉能不气?即便不敢公然拒绝同那贼枭,必定也会对李娘子横生不满……”

  明愿心如今已然到此境地,却还在担心着李合月,只低低叹息着,“从前在莲台,想着要去春猎,去游园,去看每年的第一枝梅,就总嫌日子慢吞吞。如今在这里,我却盼着时日过的飞快,最好能快些到十年后,瞧瞧我自己是死是活——”

  她低低的一番话,直叫烟景泪流满面,默默无语。

  “夫人,还疼吗?”烟景为明娘子拭着眼泪,心疼地问道。

  明娘子勉强牵出一点微笑,摇了摇头,“那贼枭同高祖虽是一母同胞,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贼枭怕人瞧他不起,拼死练了一身腱子肉,皮肉下的骨子里,却还是个不中用的文弱书生——他还要亲征北蛮?”

  烟景看着明娘子眼睛里的讥嘲,不免也笑了,“大官人也是文弱书生……”

  “书生同书生也不一样。”明娘子想着心事,语声低下去,“大官人诗书上有作为,那贼枭却是个文武都不全的蠢货。”

  主仆二人这一厢互相扶持慰藉着,那一厢文德殿中,赵临简坐在黄罗珠缨的金交椅上,在等候视朝的间隙里,眼皮子难免有几分重。

  他的思绪飘飘荡荡的,脑海里闪过明娘子微颤雪峰上的一点樱红,忽又觉得方才走的太仓促,合该要再幸她一回,才够尽兴。

  可惜不知为何,总寻不到先前的韵味——兄长在世时,他还是一人之下的寿王,偷偷摸摸去明愿心的窗纱外瞧,那股子酥麻心悸的滋味,如今竟然是一点儿也没了。

  为着这份酥麻心悸,兄长还拿金交椅狠狠地揍过他,说什么万莫凌□□,当心为后代招来灾祸。

  又能有什么灾祸报应?赵进简冷笑着,低头看一眼手臂下的金交椅搭脑,再抬眼去看空茫茫的江山,只觉人生春风得意,不外如此。

  唯一谈的上遗憾的,就是那个被他虎口掐着的小娘子。那一晚,那小娘子双颊红如鲜荔,樱唇贝齿温腻娇嫩,还有那一双乌亮亮的大眼睛,委实叫他放不下。

  武德司那帮子蠢材,每日里就守在那几条巷子口,两个月了竟连一个小娘子都找不到,简直能把人活活急死。

  赵临简欲壑难填,正想着如何交待武德司那帮蠢材,窦显恩却垂着手过来,谦卑道:“官家,今日寅正四刻,郑王殿下要同新妇一起觐见圣人,以及宫里的亲眷,您看——”

  赵临简的神色稍转霁色,只问眼下什么时辰了?

  窦显恩近来因在郑王选妃这一宗事上,得了赵临简的欢心,此时服侍官家愈发尽心,闻言恭敬作答:“回官家,已是五更一刻。”

  赵临简站起身,往大殿里去,顺便撂了一句话下来:“传朕的旨意,视朝后摆驾慈宁殿。”

  窦显恩自去传旨,他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先回值房饮了一盏茶,吃了些煎角子,捱到了五更三点,才慢慢悠悠地往慈宁殿里去。

  身边儿的小内侍吕崇躬着身道:“……慈宁殿今日着实热闹,几位长公主、王爷、国公郡公都早早进了宫,就等着瞧这位郑王妃呢。”

  窦显恩闻言就眯眯笑。

  当日他叫杜大娘子想法子,往玉婆娑里随便取了一个来,原就是不保准,搞不好他都要触怒龙颜,不曾想天都不佑郑王,竟叫他窦显恩办成了此事。

  后来他又派人去打听这李合月得来历,听闻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唯一的血亲还仅仅只是个七品武官,这样的家世背景,足以羞辱郑王了。

  窦显恩是个什么便宜都要占的墙头草,这一头他慢慢往慈宁殿里去,慈宁殿里却围了一屋子的亲眷,俱是来瞧新娘子的。

  圣人坐在宝椅上,望着殿下一屋子喜气洋洋的儿女,眼眉在笑,心里却烦着。

  张雪升侍立在圣人身侧,躬身附耳轻声说着:“昨儿夜里倒好,殿下吃酒至二更天,回去后也没什么动静,圣人万莫为他忧心。”

  封太后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低声说着,“老身怎么能不忧心,今早那条棉帕一呈进来,老身的心就揪起来了——二哥儿到底是对这宗婚事不称心如意啊。”

  她望着殿外青亮亮的一片天光,眉头深蹙着,没得多了几分老相,“老身想着那小娘子即便出身低微些,可生了一身的绝代姿容,再冷漠的男儿家瞧她一眼,也能软下心肠来。眼下看,倒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张雪升知晓其中的细节,面子上仍还要陪着做戏,只微微一笑,应和道:“不管怎么说,总是成了夫妻。儿孙自有儿孙福,寻常百姓人家的老祖宗都在安享天伦,您也少操份心。”

  封太后闻言舒了一口气,视线落在正闲话着的亲眷身上。

  这其中有同她平辈的叔伯嫂子,也有唤她大娘娘的儿女侄甥,可贴心的却没几个。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只剩了一个,再有就这没了爹的长子长孙赵衡意,她心底最深处,隐隐约约存着对他的亏欠,才会一直牵挂在心,始终没办法忽视。

  正热闹着,便听有宦者在殿外高声唱道:“郑王殿下、王妃觐见。”

  听见这一声,殿里的亲眷们都停下了交谈,视线都往殿门前聚汇,一时间安静下来。

  有一道身影在殿门前出现,像是清寒一柄剑,劈开了晨雾的迷蒙,在这道清寒长剑的身侧,有眉眼惊艳的小娘子与他比肩而站,安静地像是牵着剑身的一抹“剑缰”。①

  殿中一时间安静的有如深井。

  亲眷们都知道这一出天定王妃的好戏,虽人人都对陛下同郑王之间的暗流涌动心知肚明,然而事不关己,只瞧热闹,都等着瞧郑王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哪知这新娘子竟生就了这样的仙姿玉骨。

  落在身上的视线好些道,让李合月的眼睛里浮上一些无措。

  应该怎么好呢?又该如何称呼这些亲长,李合月一概不清晰,难免懊恼自己为何要在来时的路上,长长地睡了一觉。

  一直睡到了宫门前,抬眼才知晓脑袋下枕着的,是赵衡意的肩窝。

  她正极力维持着面上的笑意,忽而身后有一只手虚虚地托着她的腰际,接着轻轻带着她走,路过瞧热闹的亲眷,径自引着她站在了圣人的眼前,看她一眼。

  他看她的时候,眼波平静安宁,有着抚慰的意味,小娘子的心于是就安定下来了,唇边微笑不减,只随着他的动作下拜,恭恭敬敬地向圣人问安。

  封太后瞧着座下一双新婚的小儿女,心头方才的郁塞一扫而空,忙叫人去扶。

  “二哥儿啊,新婚夜一切可好?”她笑眯眯地望着容色奕奕的孙儿,不待他回答,却又把头转向了李合月,拉住了她的手,笑着问起,“你说,你来说说。”

  人人都爱听这新婚夜的热闹,众亲眷就都把耳朵竖起来了。

  李合月的手乖巧地窝在圣人的手里,难免紧张,抬眼看向赵衡意。

  他是不论在任何慌乱场面里,都井然有序波澜不惊的一人,只接住了她的视线,微微颔首。

  李合月安下了心,认认真真地回着封太后的话:“殿下待我很好,我很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1)剑缰:防止剑脱手的腕绳。

第43章 月迷津渡

  新婚第二日, 长辈问些感受、细节,都很自然。一般这个时候,新嫁娘只要做出羞赧的样子, 不好意思地垂眼掩口一笑,换来众亲眷会心的笑容, 大家便也都懂了。

  偏偏今日这小娘子,回答圣人的话时,两只乌亮的青眸睁着,显出不可亵渎的纯质。

  她说喜欢, 嘴角微微上弯, 没有表露心意的羞怯, 倒像是一位有着千万决心的女将军。

  圣人眼尾的细纹就动起来了, “好孩子。二哥儿这孩子胎里带来的清冷性子, 人人都说他凛若冰霜, 老身还生怕昨儿他冷落了你, 今日听你这么说, 老身的心啊,可就踏踏实实地放下来了。”

  封太后说着话, 视线便往手旁的孙儿身上扫去,只见他往一边的座椅坐了, 执了手边的茶盏来喝,胎骨洁白的瓷同他的手指极为合衬, 像是一副工笔勾勒的画。

  因他垂着眼睫的缘故, 水汽氤氲, 封太后不能瞧见他的神情, 只能在心里揣测着他的所思所想。

  今晨呈上来的白棉帕子上, 分明没有一点儿女儿家的落红, 这小娘子却还能说出二哥儿待她很好的话,想来是个性子要强的。

  若是个寻常人家的媳妇,性子要强一些没什么不好,可身在皇家,二哥儿又处在被官家百般猜忌的这个位置上,要强可就是大大的不好了。

  封太后思着想着,那乖站她身边的小娘子却只嘴角弯着,没再应她的话了。

  李合月陪着圣人说话,听她说的这一句,自己委实不知该如何接口,正局促时,却见已落座的赵衡意轻抬手,唤她来。

  若是换了平日,她定要快快乐乐地奔过去,今日可不行,李合月谨记着这里是紫微城慈宁殿,万不能掉以轻心,只轻移脚步,慢慢地在他的身侧坐下。

  封太后虽是个心思细腻的,在礼节上却不拘束,瞧着这小娘子走到二哥儿的身边坐下,也不着恼,只往张雪升那里看一眼,张内人立时便命人捧来了一只托盘,其上摆了一只令人目眩的珍珠花冠,又有珍珠面饰、耳坠、珍珠项链,令在场的女眷们无不啧啧称奇。

  燕国大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姑母,又是封太后的小姑子,最是个活络的,见到这珍珠花冠,难免咋呼起来。

  “……上回德妃娘子戴了一只珍珠发冠,我还嘀咕着,满头纷纷白,显得不那么吉利,今儿圣人竟也赐下这么一只珍珠花冠,我倒是瞧明白了,如今是时兴这个是不是?”

  燕国大长公主一向是个口无遮拦的,话音落地满殿里无人接腔,倒是封太后勉强露出一个笑,越过她的话茬,叫张内人送到了李合月的眼前。

  “你是个心眼剔透的孩子,生的又是这般出尘,老身思来想去,叫人从私库里啊,寻出这么一套珍珠头面——倒叫他姑奶奶说对了,如今还真是时兴珍珠,你瞧着,喜欢不喜欢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