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 第20章

作者:一只甜筒 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代国公潘俊却在一旁笑道,“臣倒是玩过关扑,全凭运气,有人凭一文两文便可赢得满载而归,有人付出全部,却扑的口袋空空,实在是刺激。”

  封太后笑着说对了,“就是追求这份刺激。郑王啊,平日里最爱瞧钧瓷出窑,老身瞧他不爱寻常,便想出个同关扑差不多的游戏——”

  她将泥偶装盒,让郑王盲选的计划说出来,惹得大臣们一阵惊异。

  “小娘子们都是好孩子,当了面的选妃,总逃不过贬低谁抬举谁的嫌疑,今儿用了这个法子,悄没声息地选出一位来,列位且做个见证吧……”

  “好,好,”大臣们都说好,寇海望笑着说道:“这可不就是天命,不就是时运?”

  圣人与大臣闲话,待郑王赵衡意入席,诸臣工眼见着郑王殿下清朗轩举,都很期待今日的结果,纷纷同郑王寒暄起来。

  这厢慈宁殿中只待官家驾临,那一头殿后的后罩房,太后身边的内官应金儿坐在案桌前,望着眼前两只青白瓷托盘上的六个盒子,神情闲适。

  金丝楠木做的盒子,巴掌大小,金丝隐现,每一只都做的一般大小,精致可爱。

  他哼着小曲儿一一打开瞧了,六位贵女一人一个妆匣,或以凭窗望景的姿态,或以轻嗅粉梅的样子,各有各的美好,乖巧可爱地立在盒子里。

  他一一拿出来在手心里翻转了看,确认了六位贵女的姓名与生辰,方才放心地再搁入盒子,拿精致的小锁锁上了。

  候着候着难免犯困,正想伏案小憩一时,忽听外头有内官在唤他,应金儿站起身,出了门,见是宫苑使窦显恩的徒弟吕崇来寻他,立刻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笑着问他为何事而来。

  吕崇扶住了应金儿的手臂,将他搀到了一边儿,细声说道:“……前儿您瞧中的那个小娘子,窦苑使啊,给您办妥了,还在东庄街上赁了一处宅子安置那位妙人——”

  应金儿喜不自禁,不住口地小声道谢,吕崇用余光瞧着自己的人偷摸着从搁盒子的门里出来,已知事情办妥了,这便笑着要走。

  “您身上还有差事,小的也不打搅了,只叫您知道,下了值往东庄街去就成了!”

  应金儿喜上眉梢送走了吕崇,悠哉悠哉地回了门里,忽听得门外有女使轻声道:“应大官,前头传召您过去候命。”

  应金儿闻言忙捧上两只托盘,随侍在一侧的一等女官郁雱接过其中一只托盘,两人并行着往前头去。

  走到西暖阁的殿门前,里头忽得就泼了一道墨线出来,该着应金儿倒霉,水正正好泼在了他的靴上。

  应金儿大惊失色,往殿里看去,但见宿国公主正在廊下对着一副挂着的白宣挥毫泼墨,也许是察觉到了动静,宿国公主转过头来看,看到应金儿裙和靴上都染了墨,不由地拍手大笑。

  “我要画太垣紫薇图,怎的画到了你身上?”

  应金儿愁眉苦脸地,不知如何是好——这般样子面圣,可是大不敬的死罪,倒是宿国公主察觉了他的为难,挥挥手,“快回去换。”

  应金儿得了令,转身就想走,郁雱一把接过他手里的托盘,笑着说,“泥偶碰坏了可了不得,大官快去,这里有我。”

  应金儿犹犹豫豫地,宿国公主却在叫嚷了,“快去啊!”

  他闻言忙撒开丫子跑回去,以最快的速度换了靴子、衣裙,没一会儿就跑了过来,只见郁雱正托着托盘等他,应金儿舒了一口气,接过托盘。

  临走时,他往宿国公主那里看了一眼,公主摆着大书法师的架势,正专心致志地往画上添墨,那画上大颗大颗的墨点子,大笔大笔的黑线条,毫无章法美感可言。

  “太难看了……”应金儿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旋即往慈宁殿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天作之合

  应金儿的心神从公主那副画上移开, 重新打起了精神,捧着托盘走上了穿堂,正欲提脚踏入正殿后, 忽听右侧环廊里有人在唤他。

  应金儿看过去,见是德妃娘子身边儿顶顶得用的宫娥莳花在唤他。

  应金儿性子活络, 同宫里许多人都交好,因德妃娘子暂摄中宫,日日来向圣人请安,随行的宫娥莳花性子也很活泛, 两人便常常在私下里, 你摸我一把, 我捶你一下, 倒是有几分暧昧的情愫。

  他有些为难, 拿眼神示意她自己正在当差, 莳花却不依, 径自走上前来, 拧了他手臂一把,悄声嗔道:“忙什么?我有话对你说。”

  应金儿被她的手摇着摆着, 为难极了,就在略有动摇的当口, 宿国公主却从后头走了过来,见是自己娘亲身边的宫娥莳花, 这便唤她过来。

  “你来了正好, 回殿里为我取一只大头笔来, 祖母这里的笔不称手。”

  莳花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接着眉头锁起, 好一阵儿才应下来。

  宿公主就看着她的脸色, 只觉奇怪,“你做什么脸色这么难看?可是饿了?”

  莳花看向应金儿的眼神就十分的幽怨,最后像是绝望了的似的,应了公主的话,回身去了。

  应金儿哪儿还敢再逗留,一脚踏进了殿门,只在殿后站直了,等着前头的召唤。

  也许是前殿开席有点久,应金儿同郁雱就只有等,没过一时,圣人身边最贴心的女官张雪升张内人亲自走了来,同身后侍女一道,只将二人手里的托盘接过。

  “……代国公多说了几句,惹得哄堂大笑,才来迟了。”

  应金儿说是,只觉完成了差事——他心里装着东庄街的小娘子,有些心猿意马的。

  “劳烦内人了。”他仔细地叮嘱,“都是泥制的,磕碰不得。”

  张雪升噫哗笑着说是,只以眼神示意他坐下,这便捧着往前头去了。

  不过几步的距离,应金儿看她转过了屏风,方才放下了一颗心——总算是交了差,后头没他的事了。

  这一厢慈宁殿里开了席,西暖阁里的贵女们也摆了一桌,李合月方才悄无声息地回来,因她不过是待诏娘子,不便同贵女们同桌用膳,只略用了些点心,在一旁安静坐了。

  贵女们不觉有什么,只一心闲聊着,人人心里都忐忑着,哪里还吃得下饭。

  简芳淳最是按捺不住,趴在暖阁与正殿的窗隙里看,待看到圣人的右手下首,清俊的郎君,只觉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郑王殿下眼前的桌案上,为何还摆了一只蜜桃?”

  简芳淳这般说着,傅明蕊就也凑过来,果然瞧见殿下手边儿一只蜜桃,愈发显得指白而纤长。

  “果真!旁人都没有,只殿下的桌案前摆着。”

  “方才开席时,我瞧着殿下不在,许就是那时候摘了个蜜桃来吃?”

  “怎么会?殿下出去就为摘个蜜桃?”

  二人的轻声对话引来了其他几人的好奇,纷纷围过来看,人人都看不够似的,饭也不想吃了。

  李合月听到蜜桃这两个字之后,心里就咯噔一声,后怕感一下就袭上了心头。

  方才她慌不择路,将那只蜜桃与手帕都掉在了地上,眼下才想起来。

  还好,还好,是落在了郑王殿下的手里。

  也不知为什么,她似乎对他有天然的信任感,哪怕他如今的身份,同当年落魄破庙的判官天差地别,哪怕他三番几次地否认同她相识,可她对他,依然相信。

  也许是因为,在她人生中最可怖、最无助的夜晚,是他以雷霆狂风的姿态闯入,为她扫清了追命的泼皮,从而得以逃出生天。

  小娘子们都趴在窗隙里瞧着郑王的风姿,难免有贵女低低感慨道,“殿下可真好看,就连执盏吃酒的样子,都比旁人来的出尘。”

  似乎每个人都很赞同,也似乎每个人都怅然若失,西暖阁里就突然有了那么一会儿安静。

  李合月两手交叠着,安静地坐在椅上,忽听有人唤她,“……斟茶斟茶。”

  她抬眼看去,是那位程娘子在唤,她往周遭一看,宫娥皆不在阁中,那程娘子就是在唤她了。

  李合月犹豫了一时,站起身来,走上前为贵女们一一续上了茶水。

  这时候人人心里都牵记着正殿里郑王殿下的选妃,其中有位中书舍人家里的小娘子钱清施,在李合月为她斟茶的同时,忽然猛的一抬手,将李合月手里的白瓷茶壶碰翻,瓷器娇贵,轰然落地时碎成了好几片,里头的热水泼出,浸湿了钱娘子的鞋袜。

  “你这个粗手粗脚的奴才!”钱娘子一个娇呼,斥出声来。

  热水不算太烫,可对于娇生惯养的贵女来说,简直是酷刑,再加之一时说不得还会被郑王殿下选中,湿了鞋袜可还怎么面圣。

  李合月自知冒犯了钱娘子,心下歉疚不已,只连声说着对不住,接着蹲下身去,去捡拾地上的碎片。

  可钱娘子还是很气,这套衣裙是她精心挑选的,如今湿了鞋袜该往哪儿换去?于是越想越气,眼睛里蒙了一层泪,不住声地小声发泄着。

  “这叫我去哪儿换?”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仓促之下,即便换了,也没那么容易搭配上——方才她们说你是制泥娃娃的匠人,为何如此粗手粗脚?”

  她说话不好听,可到底是打湿了钱娘子的鞋袜,这便小声赔着罪,一边低声同钱娘子商量着。

  “钱娘子,我今日的绣鞋同你的衣裙似乎可以搭配上,如若你不嫌弃——”

  可李合月的话音还没落地,钱娘子已然厉声打断了,“我自然嫌弃!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这绣鞋是最好的湖绸做面儿,六个绣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你那是什么,州桥夜市十文钱一双买来的成鞋——”

  饶是温柔如李合月,都难免被她的话刺伤。这里是皇宫,她也的确只是个小小的待诏娘子,可即便如此,钱娘子说的这般难听,到底还是叫她刺了心,眼睛里浮上了一层浅雾。

  阁中只有钱娘子小声的发泄着怒气,李合月低着头含泪收拾了瓷片,因为视物模糊,手指一痛,她忙将手指含在嘴里,抬眼看了看四周。

  方才还围着她问节气娃娃的贵女们,人人都盯着她看,无一人出来为她打个圆场,甚至眼睛里皆盛着冷漠,毫不关心。

  也许贵女们的善意,不过是表面上的罢了,公主在时,她们与她的亲切寒暄,不过就是为了探听探听李合月为她们烧制的泥偶,而深入她们骨髓的,到底还是对她一类人的轻视。

  她想明白了,便也不觉刺痛了,拿手背抹了抹眼泪,只低头捡拾着瓷片,忽听得正殿里传来一阵儿笑声,像是谁说了俏皮话,惹得大家都很快活。

  贵女们都趴在窗隙上去看,再无人去管李合月了。

  正殿里因为官家的到来,而显得人人都殷勤几分。

  “朕是头一次做这保媒拉仟的营生,又是这么个新而奇的方式,难得我儿还这般捧场——二哥儿,你平日里瞧钧瓷出窑,倘或出来的颜色不尽如人意,可会着恼?”

  皇帝赵临简亲切地唤赵衡意为我儿,言谈间颇有叔侄至亲的亲热感,众臣工都饶有兴致地望向了郑王。

  赵衡意端坐在案桌前,眉宇间几分清疏的笑意,在皇帝话音落地后,笑了笑方才回答。

  “买定离手,落子无悔。臣愿赌服输。”

  他说话时的仪态很好,嗓音清澈干净,一如雨打青叶时的宁静好听。

  众臣工都是同皇家相熟的重臣,此时难免称好,倒是封太后看了看孙儿,又看了看儿子,笑着接了话。

  “钧瓷还有烧坏的可能,老身选的啊,都是东京城最好的小娘子,哪儿就愿赌服输了?老身包管叫你满意。”

  赵临简在宝座上笑的温慈,在圣人话音落地时深深看了一眼侄儿,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冷嘲。

  “呈上来。”

  张雪升同身边宫娥两个人,在寂暗的后殿候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此时闻听正殿传召,忙敛了心神,稳步将托盘托了上来,搁在了圣人与官家年前的一张宝莲纹长桌上。

  众臣工纷纷探头去看,但见那托盘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六只大小、颜色、做工都一模一样的金丝楠木小盒,上头用小锁锁着,十分精致可爱的样子。

  代国公难免啧啧称奇,“原以为还能瞧见泥偶的真容,眼下看来,竟然真是凭天意了。”

  “……殿下这回选出来的,可正儿八经是天定的、命定的,天作之合啊!”

  皇帝赵临简望着这六只一模一样的盒子,一丝忐忑从眼睛里闪过,也不知窦显恩将事办的如何,倘或真叫赵衡意选到了重臣权将的门第,简直是拿刀割他的心。

  圣人却是十二万分的高兴,招手唤赵衡意来,“二哥儿,来吧。”

  赵衡意嗯了一声,站起身,走到了长桌前,不过轻轻扫了一眼,旋即随手捞起了一只盒子,笑着递给了一旁的张雪升张内人。

  众臣工见郑王如此随意,不免都笑了笑,只觉这场选妃可真是痛快利索,又有几分看好戏的念头。

  张内人捧了这只盒子,奉给圣人与官家看,封太后笑着指着赵衡意,道,“叫他开,横竖都是他未来的王妃。”

  赵衡意的眼睛里有细微的笑意,只接过了盒子,拿起小钥匙打开了盒子,认真地看了看其中的那只泥偶,接着取了出来,托在手心里。

  皇帝赵临简面上慈爱不减,可袖下的手已然攥紧,动了七分的怒。